主頁 類別 戰爭軍事 崑崙縱隊

第9章 春寒

崑崙縱隊 东生 4837 2018-03-18
烏雲遮住了月亮。延河在深沉地嘆息。 黑夜,一孔窯洞的燈光顯得特別明亮,遠看好像一顆星,近看猶如一團火。送走毛主席之後,彭德懷就回到自己的窯洞。他拿著蠟燭,仔細地看著一幅大地圖,目光集中在延安東北70裡的青化砭。西北我軍主力將要埋伏在那裡,張開一個大口袋,等待敵人的到來。 窯洞外,樹後邊,站著一個哨兵。雖是初春,寒氣襲人。他槍上的刺刀和他的眼睛,都在漆黑的夜裡閃閃發光。他警惕地望著四周,彷彿敵人隨時可能出現在眼前。 這時候,敵人的便衣已經像一隻隻老鼠,在寶塔山上竄來竄去。天還沒有亮,進攻延安的國民黨軍隊就迫不及待地出動了。郭師長不停地下令:“加速前進!”可是,隊伍越走越慢,最後竟停了下來。兩個師的人馬擠在一條公路上,為了佔領延安搶頭功而各不相讓。

過路的軍官破口大罵:“讓開一條道!我們師奉胡長官之命先到延安,你敢擋老子的路?” 擋路的軍官吼道:“聽著!我們師一直沖在前邊,多少兄弟送了性命……” 過路的軍官冷冷地一笑:“活該!這一千萬賞洋歸我們囉!” 擋路的軍官氣不過,一槍打死了他。雙方開起火來,成百的士兵倒地。柳軍長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這場火拼事件平息。可郭師長的心裡還憤憤不平。他說:“為將帥者待下公平,賞罰嚴明,才能取信於人。眼看延安唾手可得,卻命令我們師讓路,真是豈有此理!” 隊伍開過去不久,前邊就傳來了猛烈的槍聲。郭師長往路旁邊一坐,幸災樂禍地說:“好,讓他們去賣命吧!咱們原地休息!” 3月19日下午3點,敵軍小心翼翼地進了延安城。

下午4點,參謀總長陳誠拿著電報見蔣介石,眉飛色舞地報告:“委座!延安……延安被我們攻占了!” “不能說'攻占了',要說收復了,收復了!”蔣介石說著,眼睛笑成了一條縫。 當晚,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長彭學沛舉行記者招待會,陳誠又趕來發表談話,大肆吹噓一番。中央社《號外》像雪花似的滿天飛舞,紛紛落地。工人、學生、教授、市民們,看了《號外》之後,有的扔掉、撕碎,有的沉思、嘆氣。 “滯留長安十餘載”的陝北地主豪紳們,更是手舞足蹈,狂呼:“宗南萬歲!”“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正在舉行的國民黨三中全會,連夜打電報“嘉勉”胡宗南和黃河堵口人員。在會上,蔣介石正式宣布“國共破裂”,要“同共產黨作戰到底”,又一次揚言“三個月內消滅中共”。延安失守的消息,在國際上引起了震動。美帝國主義頭子拍手叫好。外國報刊紛紛以大號標題刊登消息和評論。中國人民的朋友們則憂心忡忡。

霎時間,中國的天空又好像是一片黑暗。無論在蔣管區,還是在解放區,人們最擔心的是:黨中央、毛主席怎麼樣了?早在延安保衛戰打響以前,各大解放區領導同志就紛紛打電報,請黨中央遷移到晉西北、太行等比較安全的地方。那麼,現在呢?延安失守了,黨中央、毛主席在什麼地方?要往哪兒去?這是一個謎——對於敵人和我們自己,都是一個難猜的謎。 國民黨特務機關早就派遣大量特工人員,混入陝北解放區,進行暗殺、爆炸,燒軍需,造謠言,有的還帶著小型電台,收集我軍事情報。為此,1947年3月10日,中共西北局發出緊急指示,要求各級黨政機關加強治安保衛工作。但是,人們過了十多年的和平生活,對如此殘酷和復雜的戰爭缺乏精神準備。尤其在一部分乾部中間,滋長了嚴重的麻痺思想,存在著作風不純的現象,使地方工作不能適應戰爭的環境。 3月18日,毛主席、週副主席在撤出延安那天,召集西北野戰軍前線委員會議領導成員開會,不僅部署了今後的作戰計劃,而且決定在邊區地方乾部中間立即進行整風,以堅定戰鬥的意志,保證戰爭的勝利。

我軍撤出延安以後,地方工作有些混亂,自然給了敵人以可乘之機。國民黨大軍壓境,謠言四起,人心惶惶。在逃難的百姓當中,混進了不少裝成老鄉的特務。 “田鼠”就是其中之一。他本姓田,是陝北本地人,因為他生得矮小,特別機靈,可謂“無縫不鑽”,所以給了他“田鼠”這個外號。 一天夜裡,田鼠發現遠處山上有汽車的燈光,心頭突然一亮:“啊,這可非同尋常。莫非是從延安來的?” 一群沿公路往東北方向疏散的老鄉,黑夜一聽槍聲便狂奔起來。背著大刀的丹子,迎面攔住了他們,喊道:“鄉親們,不要亂跑!” 人們停下來,紛紛嚷道:“國民黨打來了,還不快跑?”“延安丟了,毛主席過黃河……”“黨中央撇下咱們到東三省去啦!”“有人還說毛主席到蘇聯去了。”“聽說胡宗南幾十萬大軍,槍砲子彈全是美國造,可厲害哪!”“咱陝甘寧邊區算完啦!”“姑娘,你說我們往哪兒跑?今後可怎麼辦哪!”有人嘆氣,有人啼哭,一片恐慌。

丹子說:“鄉親們!這全是謠言,特務、壞蛋造的謠言。毛主席早就說過:'紅軍在陝北住下不走了!'你們千萬不要上當!我剛從延安來……” 田鼠說著一口地道的陝北話:“餵,同志,你在延安看見咱毛主席了嗎?” 丹子一下被他問住了。 田鼠長嘆一聲:“唉!毛主席跑了,不要咱老百姓啦!” 丹子氣得漲紅了臉:“你胡說!” 又是一聲槍響,人們四散奔逃。 娃子跑來小聲說:“姐姐!那幾個壞蛋奔這兒來了。” “快!”丹子拉著弟弟躲到一邊。 幾個便衣特務在黑暗中蠕動著。田鼠小聲責罵他們:“亂開什麼槍!” 有人說:“你不是叫咱擾亂人心嗎?” “那也不能開槍暴露自己嘛!”田鼠看見汽車的燈光越來越近,低聲命令:“埋地雷,快!”

汽車燈光在山間閃耀。隱隱聽到汽車的聲音。田鼠一夥在公路上埋好地雷,立即在無邊的黑夜中消失了。 丹子和娃子伏在地上,又悄悄地爬到公路邊。越往前爬,娃子越害怕,小聲地:“姐姐!地雷……我怕。” “娃子,別怕!跟我來!”丹子向前爬了幾下,忽然又按著娃子的頭:“別動!前邊好像有人……” 黑暗中傳來低沉的聲音:“口令!” 丹子一聽,連忙從背上抽出明晃晃的大刀:“別動!再往前走,我要開槍了!” 負責偵察警衛的趙排長,聽到是女子的聲音,忙問:“你是什麼人?” 丹子聽聲音好像有點熟,但又不敢確定,只是說:“你管不著!” 耀眼的燈光射來,可以清楚地看到,汽車一輛、二輛、三輛……丹子一躍而起,立刻被趙排長擋住。她又驚又喜:“趙排長!是你呀!”

趙排長也叫起來:“丹子!娃子!是你們倆……” 丹子指著公路:“地雷!” 趙排長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因為他也化裝成老鄉,帶領一個偵察班,發現了特務的行動。 汽車戛然停住。趙排長奔上前,向萬團長報告情況。 毛主席下了車,握著丹子的手說:“謝謝你,丹子!你爺爺呢?” 丹子低下頭:“不知道。他要送我們到舅舅家去的。昨天在馬頭驛,飛機轟炸的時候,跑散了……” 娃子在周副主席的懷裡,想起爺爺不見了,急得哇哇直哭。春寒料峭,他渾身都在打顫呢。 地雷很快被排除。萬團長走來說:“可以走了。” 但是,丹子和娃子怎麼辦呢? 毛主席問:“丹子,你舅舅家在哪兒?” 丹子說:“在靖邊。” “靖邊……”毛主席想了想,說道:“這樣吧。趙排長,你帶幾個偵察員護送他們去靖邊,沿途也了解一下老百姓的情況。”他從萬團長手裡接過一支步槍:“丹子,這支槍送給你!”

娃子一下撲過去,雙手抓住槍:“我要!我要!” 毛岸英笑道:“小傢伙,你人還沒有槍高呢!” 人們禁不住哈哈大笑,可娃子又急得哭了。週副主席摟著他說:“娃子,我送你一支'小槍',你看!” 娃子高興地拍著手:“自來水筆!哎呀,太好了!”他忽然發現了毛主席,大聲叫道:“你……你是毛……”丹子急忙用手摀住他的嘴。 汽車開走了,可丹子還站原地發呆呢。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做夢。直到她拿起了槍,這才清醒過來。她拼命地拉著槍栓,可怎麼也拉不開,急得滿頭大汗。看見趙排長走來,她問:“這槍……” 趙排長忍不住扑哧一笑:“原來,你連槍也不會放呀!剛才還嚇唬我:'別動!再往前走,我要開槍了!'哈哈哈!”偵察員們也跟著大笑起來。

娃子藉著從雲縫裡透出來的一縷月光,用自來水筆在手心裡寫了“毛主席”三個字,伸給戰士小龍看。 小龍念道:“'毛主席'!嗯,字寫得不錯!” 趙排長走來:“娃子,你可要小心呀!” 不等他講完,娃子就說:“知道!” “那咱們走吧!”趙排長說罷,領著丹子、娃子等離開大路,朝西北方向走去。丹子背著槍,娃子背著大刀,雄赳赳,氣昂昂,好不威武!誰知田鼠領著特務早已埋伏在山上,等著他們呢。響起一陣槍聲。丹子腿部受了傷。在幾個偵察員掩護下,趙排長背著她脫了險。可是,娃子卻被特務抓走了。趙排長他們滿山上下到處找,一直找到天亮也沒有找到…… 田鼠綁走了娃子,馬上又攀登絕壁,爬到一個崖窯裡,向胡宗南前線指揮部拍發電報:“在汪家溝地區發現共黨中央三輛汽車……”

胡宗南得知這一情報之後,立即命令空軍出動。 敵機沿著咸榆公路低飛偵察。三輛汽車停在一條溝口,雖然用樹枝偽裝起來,但車後的紅燈卻被忽略,在朝霞的照射下閃爍發光。目標暴露了。敵機開始瘋狂地掃射。毛主席乘坐的汽車,擋風玻璃被打碎,坐位被打了個大窟窿,後輪胎也癟了。 週副主席急急走下山坡。 戰士們迎面奔來,紛紛嚷道:“副主席,怎麼辦?”“你看,'小流氓'飛得好低,把它揍下來!” 毛岸英也說:“打吧!” “不能打!一打,目標更暴露了。”週副主席命令萬團長:“加強警戒,注意隱蔽。告訴老周,立刻把汽車拖到山溝裡搶修!” 戰士們剛走,扎著兩根辮子的姑娘小馮又奔來報告:“副主席!電報發不出去。燈泡在汽車上震壞了。” “備用的燈泡呢?”週副主席忙問。 “沒有帶。”小馮低著頭。 週副主席嚴肅地:“上海、南京地下黨的同志們,冒著生命危險,給我們搞了那麼多燈泡,為什麼不隨身帶上備用的呢?” 小馮一聲不吭,心裡感到很內疚。 週副主席卻責備自己:“延安疏散的時候,怪我事先沒有想到,事後也沒有檢查。” 小馮一聽,更加難過了。她眼淚汪汪地說:“副主席,這……這怎麼能怪你呢?只能怪我們……” 李參謀跑來:“主席說,給山東的電報再加一個A,十萬火急,一定要盡快發出去!” 週副主席沉思著說:“敵人正在調兵遣將,向山東我軍發動進攻,形勢越來越嚴重。電報發不出去怎麼辦?燈泡雖小,事關重大。”他當機立斷:“李參謀,請你親自跑一趟,到梁家溝取燈泡。來回90裡,天黑以前趕回來,行嗎?” 李參謀大聲回答:“保證完成任務!” 一會兒,毛主席自己又跑來問,給山東的電報能不能馬上發出去。週副主席把情況向他作了匯報。毛主席聽了萬分焦急。他喃喃自語地說:“陳毅、粟裕的擔子太重啦!我最擔心他們,一是用兵急躁,二是兵力分散……”敵人飛機又在頭上轉起圈子,週副主席趕緊請他到山洞裡去避避。可毛主席彷彿沒有聽見似的,說道:“恩來,彭老總在青化砭張開口袋快兩天了,敵人還不進口袋。我怕他們等得不耐煩,一急躁就要暴露目標。是不是再發個電報去?”週副主席只好又說一遍:“電報現在發不出去,要等到晚上了。” 正午時分,王大夫背著背包走進山洞,興沖沖地喊著:“主席!副主席!” 毛主席望著她,驚訝地:“王大夫!你怎麼跑到這兒來啦?” 王大夫說:“我們隊伍走散了。正巧,路上碰到李參謀,說你們住在這兒。” 週副主席也很奇怪,問她隊伍怎麼會走散的。 王大夫嘆了口氣:“唉!大夥光知道往黃河邊走,可不曉得在哪兒集合。” 毛主席生氣了:“行軍不知道目的地,荒唐,荒唐!地方工作有點混亂還情有可原,而我們中央機關……” 王大夫忽然問道:“主席,你們往哪兒走?目的地是什麼地方?” 被她這麼一問,毛主席竟不知如何回答了。 週副主席笑道:“王大夫,你這個問題提得好,無意中將了我們一軍呢!”接著,他又問王大夫,現在幹部中間有些什麼想法。王大夫又嘆了口氣:“唉!老是搬家呀,行軍呀,撤退呀,可黨中央到底要往哪兒搬呢?誰也不知道!” 王大夫走後,週副主席說:“少奇他們打電報來,說想來同你談談。” 毛主席當即表示:“好嘛!現在千頭萬緒,問題成山,迫切需要開個會了。” 週副主席提出,他親自到瓦窯堡去,把少奇同志他們接來,可毛主席擔心路上不安全,主張派萬團長去。週副主席說:“不,我必須去一趟。撤出延安前後,我們談了很多,要把一些想法告訴他們,互通情報嘛!而且,敵人可能進攻瓦窯堡,疏散到那裡的中央機關,有許多事情急需安排。” 毛主席望著天上的飛機:“是不是等天黑了再走?” 週副主席堅決地:“不能等了,時間緊迫!” 毛主席只得答應:“好吧。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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