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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三章關於舊政府的新舊體制

人權論 托马斯·潘恩 8744 2018-03-18
再沒有什麼比舊政府賴以開創的原則和社會、文明與通商給人類帶來的條件表現得更加矛盾的了。舊體制的政府為了提高自己地位而竊取權力;新體制的政府則代表社會共同利益行使權力。前者靠維持戰爭體係來支撐;後者則推行和平作為富國裕民的手段。一種政府煽動民族偏見,另一種政府則提倡大同社會以實現普遍通商。一個用它勒素來的稅收的多寡作為衡量其繁榮的尺度;另一個則以其所需要的少量稅收來證明其優越性。 柏克先生談到新舊輝格黨人。如果他能以幼稚的名字和稱號自娛,我不打算使他掃興。我在這一章裡不是跟他而是跟西哀士長老對話。我已同西哀士閣下約定要討論一下君主制政府的問題;由於在把新舊體製作對比時自然會涉及這個問題,我想趁此機會向他陳述我的見解。我在論述中偶爾也會提到柏克先生。儘管可以證明現在稱為“新”的那種政府體制從原則上來說乃是所有已經存在過的政府體制中最古老的,因為它是建立在天賦的人權之上的,然而,由於暴政和君權曾經使這些權利停止行使許多個世紀之久,所以為了便於區別起見,還是稱它“新”比由於要求承認權利而稱它舊來得好。

這兩種體制最主要的區別在於,現在稱之為舊的體制是世襲制,不論是全部世襲或部分世襲;而新體制則純粹是代議制。它排斥一切世襲制政府: 第一,因為世襲制政府是強加於人類的;第二,因為世襲制政府不適合於必須建立政府的目的。 就這兩條的第一條而言——不能證明世襲制政府憑什麼權力可以開創;在人的權力範圍內也並不存在一種建立它的權利。在個人權利方面,人無權決定後代人的命運,因此,沒有任何一個人或一幫人曾經有或能夠有建立世襲制政府的權利。縱令我們自己死而復生,不為後代所繼承,我們現在也無權從我們自己身上剝奪那些將來會屬於我們的權利。那麼,我們憑什麼可以去剝奪別人的這些權利呢? 一切世襲制政府按其本質來說都是暴政。一頂世襲的王冠,一個世襲的王位,諸如此類異想天開的名稱,意思不過是說人是可以世襲的財產。繼承一個政府,就是把人民當作成群的牛羊來繼承。

①至於第二條,即不適合於必須建立政府的目的這一條,我們只要考慮一下政府本質上是什麼,並將其與世襲繼承製所處的情況比較一下,就可以說明問題了。 政府應當始終處於充分成熟狀態。它的結構應當超越於個人所受制的一切意外事件;世襲繼承製是受制於一切意外事件的,因而是一切政府體制中最不正規和最不完善的體制。 我們聽到有人把人權叫做拉平制;但是唯一真正適用拉平這個字眼的製度乃是世襲君主制。這是一種智力上拉平的製度。它不加區別地讓各種人掌權。無論賢與不肖,智與愚,一句話,無論品質好壞,都一視同仁。國王不是作為有理性的人,而是作為野獸相繼即位。這並不表明他們具有什麼智能或道德品質。如果政府本身是建立在這樣一種卑劣的拉平制度上的,那麼,我們對君主制國家中人們卑劣的心理狀態還有什麼可驚異的呢?這種政府沒①這一段是首席檢察官對托馬斯·潘恩起訴時引證的八段文字中的第一段;因此,為同年印行的西蒙斯廉價版略去。 ——原編者

有固定性。今天是一個樣子,明天又是一個樣子。它隨著各個繼承人的性情而改變,並且完全受制於每一個繼承人的變化莫測的性情。它是憑感情衝動與偶然事件統治的。它帶著幼稚、老朽和昏聵等特徵出現在人們面前;是一種要吃奶、要人牽著走或拄著拐杖走的玩意兒。它把生氣勃勃的大自然秩序弄顛倒了。它經常叫幼兒頂替大人,把乳臭小兒的狂想當作智慧與經驗。一句話,我們再也想像不出一種比世襲繼承製在各方面表現出來的更加荒謬可笑的政府形象了。 倘若自然界出一個告示或上天發布一道敕令,說美德和智慧非世襲繼承製莫屬,而這種告示或敕令又能讓凡人知道,那麼,對世襲繼承製的反對就可以撤消;但是,當我們看到大自然對世襲制活像採取否定和戲謔的態度;看到在一切國家中,繼承人的智力都低於一般水平,看到繼承人當中一個是暴君,另一個是白痴,再有一個是瘋子,還有一些則是三者兼備,就不可能對這一制度寄予信任了,如果人的理智還在起作用的話。

我無需將這一見解就教於西哀士長老;因為他已對此發表過意見,省了我的事。他說,“如果問到我對世襲權利有什麼意見,我可以立刻回答,按照正確的理論,靠世襲方式移交任何權力或官職是絕對不符合真正代議制的法則的。在這種意義上說,世襲制不啻是對原則的砧污和對社會的蹂躪。” 他接著又說,“可是,讓我們看一看所有由選舉產生的君主國和公國的歷史吧:在這些國家中,難道有一個國家的選舉方式不比世襲繼承更壞嗎?” 要辯論君主世襲制和君主選舉制何者更壞,應該承認二者都壞:對這一點我們兩人是意見一致的。這位長老所偏愛的正好是他所譴責的。對這樣的問題用這樣的推論方法是不能容許的,因為這樣做等於責怪老天,彷彿就政府而言,老天只允許人們從兩害之中選擇其一,對面害中為害最甚者他也承認是“對原則的砧污和對社會的蹂躪”。

暫時撇開君主制在世界上造成的一切罪惡與禍害不談,沒有任何東西比把文官政府變成世襲方式更能證明它的無用了。難道一個需要智慧與才能的職位也可以世襲嗎?而凡是不需要智慧與才能的職位,不論是什麼職位,都是多餘的或無足輕重的。 世襲繼承製是對君主政體的諷刺。它把君主變成一個任何兒童或白痴都能擔任的職位,從而使君主政體顯得再荒唐可笑也沒有。當一個普通技工也需要具備一些技能;但是當一個國王卻只要有一個人的模樣一種會呼吸的木頭人就行了。這種迷信也許會再持續兒年,但是它卻不能長期抗拒覺醒了的人們的理智和利益。 至於柏克先生,他是堅決擁護君主制的,他的身份不完全是一個領年金者(如果是的話,而我相信他是的),而是一個政客。他看不起人民,人民反過來也看不起他。他把人民看作是一群無知之徒,必須由騙子、木偶和醜類來統治;在他看來,把偶像作為君主的形象同把人作為君主的形像沒有什麼兩樣。不過,我也要替柏克先生說句公道話,他對美國一向是非常讚賞的。

他經常爭辯說(至少我親耳聽到過),美國人比英國人或歐洲任何一個國家的人都要來得開明,因此在他們的政府中,弄虛作假是沒有必要的。 儘管長老就世襲君主制和選舉君主制所作的比較是沒有必要的,因為代儀制對兩種君主制都排斥;但如果要我來作比較的話,我是會作出同他相反的結論的。 因爭奪世襲王位而引起的內戰比因選舉而引起的內戰,次數要多得多,而且更為可怕,持續的時間也更長。法國的歷次內戰都是世襲制引起的;這些戰爭的產生不是由於爭奪王位世襲權,就是由於世襲方式不完善,即承認攝政或兒皇制。拿英國來說,它的歷史上也充滿了同樣的災難。約克家族和蘭加斯特家族爭奪王位的戰爭歷時整整一世紀;此後,其他性質相同的戰爭也反復發生。 1715年和1745 年的戰爭就屬於這一類。爭奪西班牙王位繼承權的戰爭席捲了幾乎半個歐洲。荷蘭的歷次騷亂也是由省長世襲制所引起的。一個自稱自由而採取世襲職位的政府,有如肉中之刺,非把膿汁擠掉不得安寧。

但是,我還可以進一步把無論什麼樣的外國戰爭也歸結到同一根源。永久性的王族利益是通過把罪惡的世襲繼承加諸罪惡的君主製而建立起來的,其一貫目標在於領土與賦稅。波蘭雖然是一個國王由選舉產生的君主國家,但它發生的戰爭比那些王位世襲的國家要少一些;而且其政府是唯一的一個自願嘗試(儘管程度有限)改善國家狀況的政府。 在約略談了舊的或世襲制的政府的少數幾個缺點之後,我們再來把它同新的或代議制的政府比較一下。 代議制以社會和文明作為基礎;以自然、理性和經驗作為指導。 一切時代和一切國家的經驗已經證明,要控制大自然對智能的分配是不可能的。大自然隨心所欲地賦予人以智能。她按什麼規律把智能撒播到人間,這對於人還是一個秘密,要想把人類的美貌與智慧用世襲術固定下來同樣都是荒謬的。不論智慧是怎樣構成的,它好像是一束沒有種子的植物;如果它生長出來,可以加以培育,但卻不能任意去生產。在社會的一般群眾中總是有足夠的智慧去實現一切目的;但就社會的各個部分而言,智慧卻在不斷改變位置。它今天體現在這個人身上,明天又體現在另一個人身上,很可能輪番來到地球上的每一個家庭,然後又消聲匿跡。

自然界既然如此安排,政府也必須循此前進,否則,政府就會如我們看到的那樣,退化為愚昧無知。因此,世襲制對人類的智慧正如它對人類的權利一樣是互相抵觸的;既荒謬又不公道。 正如文壇要出最優秀的文藝作品,就得給天才作家以公平而又普遍的機會,政府的代議制要製訂最明智的法律,就得盡其所能廣羅人材。每當我想到倘若文學和一切科學也都成為世襲的,它們將會變得多麼荒唐而微不足道,就不禁啞然失笑;我對各國政府的看法也是如此。一個世襲長官和一個世襲作家一樣,都是不稱職的。我不知道荷馬和歐幾里得有沒有兒子:但是我敢說,假定他們有兒子,又留下了未竟之作,他們的兒子是不能續完這些著作的。 看到那些曾經在各行各業中名聞遐邇的人物的後裔的情形,難道還需要更有力的例子來證明世襲政府的荒謬嗎?後裔的德才截然相反的例子還嫌少嗎?彷彿智能之潮盡可能遠地流進某些渠道,然後捨棄了原來的路線,而在別的渠道裡氾濫起來。世襲制建造權力的渠道,智慧之水卻不願在那裡流通,這是多麼不合理呀!讓這種荒唐事兒繼續下去,人就會永遠自相矛盾;他可以把一個人奉為國王、元首或法官,實際上連選他當警察都不情願。

據一般的觀察,好像革命可以創造各種人材;但實際上不過是把人材提拔出來。人頭腦中有大量意識處於蟄伏狀態,除非有什麼東西促使他活動起來,就會在這種狀態中同他一道進入墳墓。由於把社會的全部才能都發揮出來對社會是有好處的,政府就應當沉著而有規律地起用革命中一定會湧現的人才。 在世襲政府死氣沉沉的狀態下,這一點是做不到的,這不僅是因為世襲政府不要人才,而且還極力使人才麻木不仁。當國民的心智被對其政府的諸如世襲繼承製等政治迷信壓服時,它就對其他一切主體與客體失去相當一大部分力量。世襲繼承製要求人們對愚昧就像對智慧一樣地服從,而一旦心智使自己表示這種不分青紅皂白的尊崇,它就降低到成年的智力水平之下。它只是在小事情上堪稱偉大。它背叛自己,將鼓勵去了解真情的感覺加以扼殺。

雖然古代的政府在我們面前展現出人類處境的一幅悲慘畫面,可是有一個政府卻與眾不同。我指的是雅典人的民主制。在那個了不起的偉大民族身上,值得讚揚的地方多,應該譴責的地方少,這是古往今來歷史上所沒有的。 柏克先生對政府的組成原則知道得實在太少,以致把民主制和代議制混為一談。古代的民主制國家根本不知代議制為何物。按照這種民主制,大多數人會集在一起,以第一人稱制訂法律(從文法上來說)。簡單的民主制不過是古代人的公共會堂。它既體現政府的公有原則,又體現了政府的形式。 當這些民主國家的人口增長和領土擴大之後,這種簡單的民主形式就行不通了;由於不知有代議制,結果它們不是突然退化為君主制,就是被當時存在的那種君主制國家併吞。要是代議制象今天這樣為當時人所熟知,就沒有理由認為現在稱之為君主製或貴族制的政府會破門而出。只是由於社會變得人口太多和幅員太大,不適合於簡單的民主形式,而又缺乏把它的各部分統一起來的辦法,再加上世界其他部分的牧民分散獨居,才使得那些不自然的政府體制有機可乘。 由於有必要清除在政府問題上存在的各種錯誤言論,我將進一步對另一些論點加以評論。 辱罵他們稱之為的共和政體,這是廷臣和宮廷政府一貫的政治手腕;但究竟什麼是共和政體,他們卻從來不想說明。現在,就讓我們在這方面稍稍考察一下。 民主制、貴族制、君主制和現在所說的代議制,是政府僅有的幾種體制。 所謂共和國並不是什麼特殊的政府體制。它完全體現了政府應當據以建立與行使的宗旨、理由和目標: res-publica 意為公共事務或公共利益;或可直譯為公共的事。這個詞兒原來的含義很好,指的是政府應有的性質和職責;從這個意義來說,它自然同君主國這個詞兒對立。君主國原來的含義很壞,指的是個人擅權,在行使這種權力時,目標是他本人,而不是公眾。 任何一個政府,如果不按共和國的原則辦事,或者換句話說,不以公眾的利益作為其獨一無二的目的,都不是好政府。共和政府是為了個人和集體的公共利益而建立和工作的政府。它無需同任何特定的形式相聯繫,但是它卻很自然地同代議的形式結合起來,因為代儀制最適合於達到國民要付出代價來支持的目標。 各種不同形式的政府總是自命為共和政府。波蘭自稱為共和國,實際上是世襲貴族制,國王是由選舉產生。荷蘭也自稱為共和國,實際上主要是貴族制,省長是世襲的。全部建立在代議制基礎上的美國政府才是在性質上和實踐上現存的唯一真正共和國。它的政府的目的只是處理國家的公共事務,因此它確實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共和國;而且美國人已經註意到他們政府的目的應該永遠是這個而不是另一個,他們抵制一切世襲的東西,把政府僅僅建立在代議制基礎上。 那些說共和國這種政府體制不適用於幅員廣大的國家的人,首先是把政府的職責誤認為政府的體制;因為res-publica對無論多大領土和多少人口都是適用的。其次,如果他們是指體製而言,指的乃是像古代民主制那樣一種政府體制,即簡單的民主形式,這種形式是不具備代議性質的。因此,問題不在於共和國的範圍不能擴大,而在於它不能在簡單的民主形式基礎上擴大;這就自然而然地提出一個問題:在共和國變得領土過大和人口過多而不適用於簡單的民主形式之後,什麼是管理這個res-publlca。或國家的公共事務的最好的政府體制呢? 這個政府體制不能是君主制,因為君主制受到的反對同簡單的民主制所受到的反對程度相同。 也許可以由個人訂出一套原則,幅員無論多麼廣大的國家都可以根據這些原則來建立政府。這無非是根據個人的能力開動腦筋的結果。但是,把那些原則付諸實踐,運用於一個國家的為數眾多的各種情況,如農業、製造業、手工業、商業等等,卻需要另一種識知,這種知識只能從社會各部分取得。 這是實際知識的綜合,非個人所能獨有;因此,在實用上,君主制由於知識不足所受的限制同民主制由於人口增加所受的限制一樣大。一個因領土擴大而趨於混亂;另一個則變得愚昧無能,所有大的君主國就是明證。因此,君主制不能代替民主制,因為它同樣不合適。 一旦君主製成為世襲的,就更不行了。因為世襲制是杜絕知識最有效的一種形式。具有高度民主意識的人不會甘受兒童和白痴以及形形色色下賤角色的統治,後者參加了這種十足獸性的體制,簡直是理性與人類的奇恥大辱。 至於貴族制,它同君主制具有同樣的罪惡和短處,只是在起用人才方面,從人數比例看,機會要多一些,但是在人才的合理使用方面還是沒有保障。 ①把君主制和貴族制同原始的簡單民主制相提並論,就提供了政府得以大規模創始的真正論據。簡單民主制不能擴大,不是由於它的原則,而是由於它的形式不利:而君主制和貴族制則是由於無能。那麼,把民主製作為基礎保留下來,同時擯棄腐敗的君主制和貴族制,代議制就應運而生,並立即彌補簡單民主制在形式上的各種缺陷以及其他兩種體制在知識方面的無能。 簡單的民主制是社會不借助輔助手段而自己管理自己。把代議制同民主制結合起來,就可以獲得一種能夠容納和聯合一切不同利益和不同大小的領土與不同數量的人口的政府體制;而這種體制在效力方面也勝過世襲政府,正如文壇勝過世襲文學一樣。 美國政府就是建立在這種體制之上的。它把代議制同民主制結合起來。 它用一種在所有情況下都同原則的分量相稱的尺度把形式固定下來。雅典人小規模實行過的,美國將大規模推行。一個是古代社會的奇蹟;另一個則正在成為現代社會人人讚美的目標和典範。這是所有的政府形式中最容易理解和最合適的一種,並且馬上可以把世襲制的愚昧和不穩以及簡單民主制的不利一掃而空。 代議制一經推行,立刻就能在那麼廣大的國土上和利害圈子裡奏效,再要設計出一種象它那樣的政府體制,是不可能的。法國儘管幅員廣大,人口眾多,在這種浩瀚無際的製度中,不過區區一個小點。甚至在領土有限的國①關於貴族制的特徵,讀者可參閱第一部分第62頁(即本中文版第169頁。——譯者 )。 ——作者 家中,代議制也比簡單的民主制可取。雅典如採用代議制,就會勝過原有的民主制。 那個叫做政府的,或毋寧認為應當是政府的那種東西,不過是使社會各部分團結的一個中心。要做到這點,除了採用能增進社會的各種利益的代議制以外,別無他法。代議制集中了社會各部分和整體的利益所必需的知識。 它使政府始終處於成熟的狀態。正如已經看到的那樣,它永遠不年青,也永遠不老。它既不年幼無知,也不老朽昏聵。它從不躺在搖籃裡,也從來不拄拐杖。它不讓知識和權力脫節,而且正如政府所應當的那樣,擺脫了一切個人的偶然性,因而比所謂的君主制優越。 一個國家不是一個其形象可用人體來代表的主體,而是像包含在一個圓圈以內的主體,有一個共同的中心,所有的半徑都在那裡會合;這個中心就是由代議制形成的。把代議制同所謂的君主制相結合,政府就會不倫不類。 代議製本身便是一個國家的被委派的君主制,它不能同別人分享權力而貶低自己。 柏克先生在他的議會演說和著作中曾經有兩三次用了一些調子好聽而毫無意義的話語。在談到政府時,他說:“用君主制為基礎而以共和製為糾正的手段,要比以共和製為基礎而以君主制為糾正的手段來得好。”如果他的意思是說,以智慧去糾正愚昧比以愚昧去糾正智慧為好,我就不想同他辯論,而只想對他說,把愚昧統統掃除掉可要好得多了。 但是柏克先生稱為的君主制究竟是什麼東西呢?他可以來解釋一下嗎? 所有的人都能理解代議制是什麼,懂得它必須把各種組織和才能兼收並蓄,但君主制對這些美質有什麼保證呢?或者說,當君主是個小孩時,哪裡還有什麼智慧可言呢?他對政府懂得什麼?這時究竟誰是君主,或者說哪裡還有什麼君主制?如果君主要由攝政來代勞,那就未免太滑稽了。攝政是一種虛假的共和製,整個君主制也就不值一提。它是一種希奇古怪想像不出的東西。 它完全沒有政府所應有的那種穩定性。每一次繼承就是一次革命,每一次攝政是一次反革命。整個君主制乃是一幅宮廷不斷搞陰謀詭計的圖景,柏克先生本人就是一例。要使君主制符合政府的需要,下一個繼承人生下來就不應是個孩子,而應該立刻是個成人,而且還應當是一個所羅門。要國家等到孩子長大成人,並使政府中斷,這真是荒謬絕倫。 不論我是所見過微還是了解過多而不易受騙;不論我是過於自豪還是過於自卑,或者還有什麼其他緣故,這都不成問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所謂的君主制,在我看來總歸是可鄙而又愚不可及。我把它比作一種隱藏在幕後的東西,四周喧嘩忙亂,表面上卻莊嚴肅穆,但如果幕布偶然打開,大夥看到它的真相,就會捧腹大笑。 在代議制政府中,這樣的事是不可能發生的。代議制像國民本身那樣,在身心兩方面都具有無窮的力量,並以正直和威嚴的姿態出現在世界舞台上。不論有什麼優缺點,全都一目了然。它不靠欺詐和玄秘生存,也不憑漂亮話和詭辯辦事;但它灌輸一種開誠佈公的語言,這種語言使人理解而深受感動。 我們必須閉眼無視理智,我們必須卑鄙地降低悟性,才能不看到那所謂君主政府做的蠢事。大自然的一切都是井井有條的,但是君主制這種政府形式卻違反自然。它把人類智能的發展顛倒了。它讓長者受幼兒管制,智者受愚人管制。 與此相反,代議制則始終同大自然的秩序和規律並行不悖,並且在各方面與人的理性相適應。例如: 在美國聯邦政府裡,授予美國總統的權力要比投予任何其他國會議員的權力大。因此,三十五歲以下的人不能當選總統。人到了這個年齡,判斷力已臻成熟,對於人和事有充分了解,而國家對他也已有所了解。但是,按照君主制(每個人出世後在人類智能抽彩中獲槳的種種僥倖性除外),下一個繼承人,不論是什麼樣的人,只要滿十八歲,就可以成為國家或政府的首腦。 難道這是明智之舉嗎?這能同一國國民天然的尊嚴和丈夫氣概相適應嗎?這樣一個孩兒配稱國父嗎?在任何情況下,一個人要到二十一歲才成年。在此之前,不能讓他管理一英畝土地,或祖宗遺留下來的一群羊或一窩豬;可是說來多麼怪,十八歲就居然讓他去治理一個國家。 不論從哪一方面來看,君主制顯然(至少對於我個人)完全是一個騙局,不過是詐取金錢的宮廷詭計。在合理的代議制政府基礎上,不可能開出象君主制這個騙局所容許的數額那麼巨大的費用單。政府本身並不是一個花費大的機構。正如我已經講過的那樣,建立在代議制基礎上的美國聯邦政府,其國土面積比英國將近大十倍,其全部經費不過六十萬美元,等於十三萬五千鎊。 我想沒有一個頭腦清醒的人會把歐洲各國國王的品德同華盛頓將軍的品德相提並論。然而,在法國,同樣在英國,為了供養一個人,僅王室費用就比美國聯邦政府的全部經費多八倍。要找到說明這種情況的理由幾乎是不可能的。大多數美國人,尤其是窮人,要比大多數法國人或英國人交得起稅。 然而,實際情況是,代議制把大量關於政府問題的知識普及全國,從而掃除了愚昧,杜絕了欺騙。在此基礎上無法施展宮廷的鬼域伎倆。這裡沒有秘密;也無從產生秘密。那些不當代表的人對事情的性質了解得就同當代表的一樣透徹。故意賣弄玄虛會遭到譏笑。國家不能有什麼秘密,而宮廷的秘密,正如個人的秘密一樣,總是它們的短處。 在代議制下,隨便做哪一件事都必須把道理向公眾說清楚。每一個人都是政府的經管人,把了解政府情況看作是他份內之事。這關係到他的利益,因為政府的所作所為影響到他的財產。他審查政府的費用,並比較其利弊;最重要的是,他從來不採取盲目跟從其他政府稱為“領袖”的那種奴才作風。 只有堵塞了人的悟性,使他相信政府了不起和不可思議,才能攫取超額的稅收。君主制百般盤算,就是要達到這個日的。這是政府的教皇制度,一種用來逗弄愚人,叫他們乖乖交稅的手段。 嚴格地說,一個自由國家的政府不在於人,而在於法律。制訂法律無需巨大的費用;法律執行了,整個文官政府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其他一切統統是官廷的巧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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