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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對北美目前形勢的意見

常識 托马斯·潘恩 12022 2018-03-18
在以下幾頁,我將僅僅提供一些簡單的事實、明顯的論據和常識。我要求讀者作好準備的,只是擺脫偏見和成見,讓理智和感情獨自作出判斷,持真守樸,不受現時代的拘束而盡量擴大自己的見解。 關於英美之間的鬥爭這個題目,已經出版過好多卷書籍。各階級的人們出於不同的動機和抱著各種目的,參加了這場爭論;但是一切都毫無效果,現在論戰已經結束了。作為最後手段的武力決定著這場爭執:訴諸武力的辦法是由英王選擇的,北美大陸已經接受了這個挑戰。 據說,已故的貝爾哈姆先生(他雖然是個乾練的大臣,卻並不是沒有過錯)因為他的策略只是臨時的性質而在下院受到攻擊時,他回答說,“它們在我活著的時候總還可以推行。”如果殖民地人民在目前的鬥爭中都抱有這種要不得的膽怯思想,後代子孫是會以厭惡的心情來想起他們祖先的名字的。

太陽從來沒有照耀過一個更足稱道的事業。這不是牽涉到一城、一州、一省或一個王國;而是牽涉到一個大陸——至少佔地球上可以居住的地方的八分之一。這不是一日、一年或一個時代的事情;實際上子子孫孫都牽入這場鬥爭,並且甚至永久地或多或少受目前行動的影響。現在是北美大陸的團結一致、信義和榮譽的播種時期。今天的一點小小裂痕,將如用針尖在一棵小棟樹的嫩皮上刻出的一個名字一樣;這個傷痕將隨著樹木擴大,在後代子孫看到的時候它已經變成幾個十分醒目的大字。 由於問題從爭論轉到用武力對付,一個政治的新紀元開始了,一種新的思想方法已經產生了。 4月19 日以前,即戰爭爆發①以前的一切計劃、建議等等,都成了明日黃花;這些東西雖然當時是合適的,現在卻一無用處,可以束置高閣了。當時對問題各執一詞的人的意見,終於歸結到同樣的一點,即同英國聯合;雙方唯一的差別在於實施這一主張的方法;一方建議採用武力,一方建議利用友誼;但到目前為止的實際情況是,前者已經失敗,後者已經不再發生影響。

既然對於和解的利益已經談論很多,而它像美夢一樣已經消逝,並未使我們有何收穫,那麼我們就當然應該考察一下論證的相反一面,稍稍探究一下這些殖民地在同大不列顛保持聯繫並處於從屬地位的條件下,現在和以後將永遠蒙受的許多物質損失。要根據自然原理與常識來考察那種聯繫和從屬地位,看看我們如果分離的話必須依靠什麼,如果處於從屬地位的話可以有什麼指望。 我聽見有人硬是這樣說:既然北美在以前同大不列顛發生聯繫時曾經繁榮過,那麼為了它將來的幸福,同樣的聯繫是必要的,並且總會產生同樣的效果。沒有任何論證比這更錯誤的了。你還不如說,因為一個孩子是吃奶長大的,所以他永遠不該吃肉,或者說,我們一生的開頭二十年應該成為第二①年4月18日夜間,英國軍隊從波土頓出動,企圖奪取北美愛國者存放在康科德的軍需品,並逮捕當時確知其待在萊剋星頓附近的薩姆·亞當和約翰·漢考克。在保羅·勒維耳和威廉·戴維斯的號召下,武裝起來的公民出來迎擊英軍,於4月19日在萊剋星頓和康科德一帶發生了戰鬥。北美民兵隊的戰士徹底粉碎了英國軍隊。敵方原有的兵力只有三分之二左右活著回到波士頓。到處可以聽到迴聲的射擊,使托馬斯·潘恩相信不可能再同大不列顛和解了。 ——譯者

個二十年的先例。可是這也是強辭奪理的說法;因為我可以斷然他說,假如當初沒有一個歐洲強國照顧它的話,北美照樣能夠繁榮,或許還更興旺。它賴以致富的貿易,屬於生活必需品一類,只要歐洲人還有飲食的習慣,它總不會沒有市場。 可是有人說,這個歐洲國家曾經保護過我們。不錯,它曾把我們放在它的壟斷操縱之下,而它花我們的錢和它自己的錢來保衛北美大陸,這也是事實;不過,出於同樣的動機,也就是說為了貿易和統治權,它也會保衛土耳其的。 唉!我們長期以來受到歷史久遠的偏見的迷惑,為迷信作了很大的犧牲。 我們曾經自誇受大不列顛的保護,不去注意它的動機是利益而不是情誼;它並沒有為了我們的原故保護我們免受我們敵人的侵犯,而是為了它自己的原故防禦它的敵人,為了任何其他原故防禦那些與我們並無爭執的人,並且為了同樣的原故防禦那些將會經常與我們作對的人。如果英國不放棄它對北美的自作主張的要求,北美就得擺脫這種從屬地位,萬一法國和西班牙同英國發生戰爭,我們可以同它們保持和好關係。上次漢諾威王朝的戰爭所造成的苦難,應該提醒我們來反對我們同英國的種種聯繫。最近國會裡有人硬說,各殖民地除通過親國以外,彼此沒有直接關係,也就是說,賓夕法尼亞、新澤西等等是通過英國才產生的妹妹殖民地;這當然是證明彼此有關係存在的一個轉彎抹角的說法,但這也是證明敵意(或者敵對狀態,如果我可以這麼說)的最簡捷而唯一真實的說法。法國和西班牙從來不是、也許將永遠不是我們身為美洲人的敵人,而只是作為大不列顛臣民的敵人。

可是有人說英國是親國。那麼它的所作所為就格外丟臉了。豺狼尚不食其子,野蠻人也不同親屬作戰;因此,那種說法如果正確的話,倒是對它的譴責;可是那種說法恰巧是不正確的,或者只是部分地正確,而英王和他的一夥幫用陰險地採用的親國或母國這個詞兒,含有卑鄙的天主教的意圖,想要偷偷地影響我們心地老實的弱點。歐洲,而不是英國,是北美的親國。這個新世界曾經成為歐洲各地受迫害的酷愛公民自由與宗教自由的人士的避難所。他們逃到這裡來,並不是要避開母親的撫慰,而是要避開吃人怪物的虐待;把最初的移民逐出鄉里的那種暴政,還在追逐著他們的後代,這話對英國來說至今仍然是適用的。 在世界的這個廣大地區,我們忘記了三百六十英里的狹窄範圍(英國的長度),更大規模地傳播我們的友誼;我們主張同歐洲每一個基督教徒保持兄弟般的關係,並以這種豁達的胸襟而感到自豪。

來觀察一下我們在擴大自己對全世界人士的友誼時怎樣始終不懈地逐步克服地方偏見的勢力,那是很有趣的。一個生在英國劃分為教區的任何城市的人,自然只會和他同一教區的人保持最密切的聯繫(因為他們的利益在很多方面是共同的),並用街坊的名稱來加以識別;如果他在離家不過幾英里之外遇到這位街坊,他就丟掉一條街道的狹窄觀念,稱他為同鄉;如果他走出郡的範圍,在別的郡裡碰見他,他便忘掉街道和城市的較小的劃分,管他叫大同鄉,即同郡人;但如果他們在國外旅行,偶然在法國或歐洲任何其他部分見面,他們腦子裡的地方觀念就會擴大到同是英國人這一想法。依此類推,在北美或在世界其他任何地區相遇的一切歐洲人,都是大同鄉:因為英國、荷蘭、德國、瑞典等等,同整個世界比起來,在較大規模上所處的地位,正和在較小規模上劃分的街道、城市與郡的地位一樣;那些區分範圍太窄,不合北美大陸上的人們的心理。甚至在本州(賓夕法尼亞)的居民中,英國人的後代不到三分之一。因此,我指斥這種僅用之於英國的所謂親國或母國偽措辭是錯誤的、自私的、狹隘的和小器的。

可是,即使我們承認自己都是英國人的後裔,這有沒有意義呢?沒有。 英國現在既然是一個公開的敵人,那它就取消了其他一切的名義和頭銜:說什麼和解是我們的責任,那是滑稽透頂的說法。現在這個王室的第一任國王(威廉一世)是法國人,英國目前的貴族半數是法國人的後裔;因此,根據同樣的推論方法,英國應該受法國的統治。 關於英國和殖民地之間的同心協力問題,人們已經談得很多了,說什麼聯合起來它們就可以同世界各國相抗爭。但這僅是一種推測;戰爭的命運是捉摸不定的,那些話本身也毫無價值;因為這個大陸決不願意讓人把它的居民抽光,去支援英國在亞洲、非洲或歐洲的軍隊的。 其次,同世界各國抗爭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我們的目的是通商,如果妥善從事,它將為我們贏得整個歐洲的和平與友誼;因為整個歐洲所關心的,是使北美成為一個自由港。它的貿易將永遠是一種屏障,而它在金銀方面出產不豐,可以保證它不受外人侵略。

我要求最熱心倡議和解的人指出北美大陸由於同大不列顛聯合而能獲得的一件好處。我重複這個要求;照我看來是一件好處也得不到的。我們的穀物將在歐洲任何的市場上順利出售,我們的進口貨物一定要在我們願意購買的地方成交。 但是,我們由於同英國聯合而遭受的危害和損失是不勝枚舉的;我們對全體人類以及對我們自己的責任教導我們要拒絕這種同盟:因為,對大不列顛的任何屈從或依附,都會立刻把這個大陸捲入歐洲的各種戰爭和爭執,使我們同一些國家發生衝突,而那些國家本來是願意爭取我們的友誼的,我們對它們也是沒有憤怒或不滿的理由的。既然歐洲是我們的貿易市場,我們就應當同歐洲的任何部分保持不偏不倚的關係。北美的真正利益在於避開歐洲的各種紛爭,如果它由於對英國處於從屬地位,變成英國政治天秤上的一個小小的法碼,它就永遠不能置身於紛爭之外。

歐洲王國林立,不可能長期保持和平狀態,一旦英國和任何外國之間爆發戰爭,北美由於它同英國的關係,在貿易上一定會遭到毀滅。下一次的戰爭也許結果不會像上一次一樣,而如果有所不同的話,現在鼓吹和解的人那時就會希望分離了,因為在那種情況下中立將是比兵艦更安全的護航艦。所有正確的或合理的事情都為分離作辯護。被殺死的人的鮮血和造化的啜泣聲在喊著:現在是分手的時候了。甚至上帝把英國放在遠離北美的位置上,也順理成章地和有力地證明出,英國對美國享有權能這一點,決不是上蒼的意圖。從發現北美大陸的時期上說,也能增加這個論據的力量,而當時各國移民的分佈情況則使這一論據更具有說服力。宗教改革先於美洲的發現,彷彿是上帝慈悲為懷。有意為以後幾年受迫害的人們開闢一個避難所似的,那時本國既不會給他們友誼,也不會給他們安全。

大不列顛對這個大陸的權能,是一個遲早必然要結束的政權形式:一個認真考慮問題的人會痛苦地堅決相信,他稱之為“現在的政體”的這種體制只是臨時性的,在這種心情的支配下,他瞻望前途,決不會得到真正的快樂。 我們身為父母,既然知道這個政權不會有很長的壽命,足以保障我們可能傳給後代的任何東西,心裡也決不會高興:用一種簡單的論證方法來說,既然我們會使下一輩人負債,我們就應該自己擔當起來,否則我們對待他們的態度就顯得卑鄙而可憐了。為了正確地發現我們的責任範圍,我們應當照顧我們的子孫,把我們的職責地位在人生中更推進幾年;那樣高的位置將使我們看到一種被目前一些恐懼和偏見所掩蔽的形勢。 雖然我願意當心地避免作不必要的攻仟,可是我倒認為,凡是擁護和解論調的人都可以歸入下列幾類。

私心很重的不可靠的人,腦子糊塗的愚鈍的人,不願了解事物的抱有偏見的人,還有一批過分重視歐洲世界的穩健的人;而這最後的一類,由於考慮欠妥,將比其他三類對北美大陸造成更多的災難。 許多人住的地點,離目前發生不幸事件的現場很遠,這是他們的運氣;禍害並沒有十足地降臨到他們的門口,使他們感到北美的全部財產岌岌可危。可是讓我們的想像力把我們帶到波士頓去一會兒吧;那個充滿著災難的地點會教我們學得聰明一些,並叮囑我們永遠同一種我們不能加以信任的政權斷絕關係。不過在幾個月以前,那個不幸城市的居民們還過著安樂和富裕的生活,可是他們現在除呆在那裡挨餓或出外求乞而外①,沒有別的辦法。他們如果繼續留在城裡,就有遭受朋友們的砲火轟擊的危險,他們如果離開,就要被軍隊洗劫;在目前的情況下,他們是一些沒有超度希望的囚徒,在實行總攻擊來救助他們的時候,他們將暴露在雙方軍隊的猛烈炮火之下。 秉性遲鈍的人多少有些忽視大不列顛對我們的攻擊,仍舊非常樂觀,動輒喊道:來吧,來吧,縱然發生這一切事情,我們還是可以和好的。可是請你們考察考察人類的感情和感覺:把和解的主張根據自然的標準來衡量一下,然後告訴我,你們以後是否還能熱愛、尊敬並忠心耿耿地替那種已經在你們的土地上殺人放火的政權服務?假如這一切事情你們不能做到,那麼你們不過是掩耳盜鈴,由於你們的延誤而使後代子孫遭到毀滅。你們既不敬愛英國,那你們將來和英國的聯繫一定是被迫的和不自然的,並且因為它是僅僅根據目前的權宜之計而形成的,它不久就會回復到比當初更不幸的老路上去。如果你們說,你們還能容忍那些侵犯,那麼我要請教,你們的房屋有沒有被燒掉?你們的財產是否曾在你們的面前被破壞?你們的妻兒還有床鋪睡覺、有麵包充飢嗎?你們的父母兒女曾否遭他們的毒手,而你們自己是不是在顛沛流離中死裡逃生的呢?如果你們沒有這些遭遇,你們就不能很好地體會那些有過這種遭遇的人的心情。但如果你們遭了殃,還能同兇手握手言歡,那麼你們便不配稱為丈夫、父親、朋友或愛人,並且不管你們這一輩於的地位或頭銜如何,你們有著膽小鬼的心腸和馬屁鬼的精神。 這不是火上加油或誇大其辭,而是用自然所認為正當的情感和感情來檢驗這些問題,如果缺少那種情感和感情,我們就不能克盡人生的社會職責,也不能享受人生的種種幸福。我的意思並不是要揭露恐怖的景象來挑起復仇的情緒,而是要喚醒我們,不再優柔寡斷,醉生夢死,這樣才能毅然決然地①波士頓的居民曾將價值一千八百英鎊的三百四十二箱茶葉投入海中,英國議會為了鎮壓這些居民,採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即所謂關於停止憲法保障的一些法案:從1774年6月1日起生效的波士頓港法,在東印度公司的損失得到賠償以前,禁止一切船隻駛入該城的港口。第二個法案規定,凡被控在履行職責時犯有不法罪行的皇家官吏,得在其他殖民地和英國審訊。第三個法案規定英國軍隊駐在波士頓,而第四個法案則授予總督以任命地方會議代表。限制各城舉行會議、照顧陪審員的任命等權力。潘恩所引證的波士頓公戾的情況並沒有誇大。根據當時的統計,到1775年5月底,波士頓約有十五萬人瀕於餓死。 ——譯者 追求某種確定的目標。如果北美不是由於延誤和膽怯而自陷於被征服者的地位,英國或歐洲是征服不了北美的。目前這個冬季如果利用得當,可以抵得上一個時代,但如果磋跎和玩忽,整個的大陸將同遭不幸;只要如此可貴和有用的季節在一個人的手里白自浪費掉,那麼不論他是誰、他擔任什麼職務或他住在什麼地方,任何處分他都是罪有應得。 認為這個大陸可以長期受任何外來勢力的支配,這種想法是悖理的,違反事物常規的,也是不合歷代先例的。甚至英國最有自信的人也不這樣想。 在這個時候,人們即使竭盡智慧,要不談獨立而保證這個大陸苟安一年,也是辦不到的。和解在現今是個荒謬的夢想。造化既已拋棄這種聯繫,人力又不能有所補益。因為,正如密爾頓很精闢地表達的,“在不共戴天之仇的傷口已經裂得這樣深的地方,永遠產生不出真正的和解。” 每一種爭取和平的溫和的方法都已經失效。我們的歷次懇求已經被鄙夷地一口拒絕;這使我們相信,要算反复的請願最能鼓勵國王們的自負和證實他們的頑固——而且只有那種做法最能助長歐洲國王們的專制。丹麥和瑞典就是很好的例子。因此,既然抵抗才有效力,那麼為了上帝,就讓我們達到最後的獨立,不讓下一代人在遭受侮辱的毫無意義的父子關係的名義下趨於滅亡吧。 要說他們不會再想那樣乾了,這是單憑想像而沒有根據的;我們對於取消印花稅法①曾經抱有這樣的想法,然而一兩年的工夫就打破了我們的迷夢;否則我們也可以認為那些已經打敗的國家永遠不會再尋釁了。 至於說到統治的問題,英國是無法以公平合理的態度來對待這個大陸的:它的事務不久就會十分紛繁,不是一個離我們這樣遠、對我們這樣無知的國家用種種權宜之計所能經管的,因為如果他們不能征服我們,他們便無法統治我們。為了一件事情或一項申請,要經常奔波三四千英里,為了批复要等待四五個月,而得到批復以後又需要五六個月來加以解釋,這種情況不出幾年工夫就會被看作是荒唐和幼稚的行徑。如果過去有一段時間它是適當的,那麼現在便是它不再存在的適當時機了。 兒個不能自衛的小小的島嶼,是政府②把它們置於保護之下的適當的對象;但是認為一個大陸可以永遠受一個島嶼的統治,那就不免有些荒謬。在自然界從來沒有使衛星大於它的主星的先例;既然英國和北美在彼此的關係上違反自然的一般規律,那麼顯而易見它們是屬於不同的體系的。英國屬於歐洲,北美屬於它本身。 我並不是出於驕做、黨派或憤懣的動機來擁護分離和獨立的主張的;我在良心上清楚地和絕對的相信,這樣做是符合這個大陸的真正利益的;任何缺少真正利益的事情只是一種雜湊,不能提供悠久的幸福,——這是讓我們的子孫遭受殺戮,並在多出一點力量、多跨進一步就可使這個大陸成為全世界的榮耀的關頭退縮不前。 既然英國絲毫沒有表現出要求和解的意思,我們可以確信,所能獲取的條件是不值得北美大陸接受的,或者所能達到的目的是抵不上我們已經付出的生命和財產的損失的。 ①指英國政府在1765年頒布的“印花稅法”,目的在於彌補英國由於征服加拿大(1758—1760)而帶來的支出。 ——譯者 ②在後來的某些版本中作“一些王國”。 ——原編者所爭取的目的應該總是同所花費的代價具有某種正確的比例才好。諾斯的撤職①或整個可惡的私黨的解散,是抵不上我們所付出的這樣大的犧牲的。 如果我們所反對的一切議會的法案真能廢除的話,那麼貿易的暫時中斷給我們帶來的損失,就足以抵消這些法案的廢除;但是,如果整個大陸必須拿起武器來,如果人人都必須成為軍人,那我們就不值得光是去反對一個卑鄙的內閣了。假如我們所爭取的只是一些法案的廢除,那麼我們花費的代價就未免太大;因為,按照公正的估計,為了法律也像為了土地一樣的付出一次班克山①的代價,是天大的傻事。我一向認為這個大陸的獨立,是遲早一定會實現的一件大事,同樣地,根據最近大陸向成熟階段迅速發展的情況來看,這件大事決不會離得很遠。因此,在戰爭已經爆發的時候,我們不值得為了這樣一個問題發生爭論,這個問題如果我們不認真爭辯的話,最後也定然會由時間來加以補救的:否則這就等於是向法院控訴一個租賃期剛滿的佃戶,要求制止他侵犯產權,因而在訟案中傾家蕩產一樣。在不祥的1775年4月日以前,我本人要算是最渴望和解的了,但是一聽到那天所發生的事件,我便永遠否定了那個冷酷的、乖戾的英國法老②,並且鄙視那個壞蛋,因為他雖然僭稱為“人民之父”,卻能夠冷酷地聽取他們遭到屠殺的消息,靈魂上沾滿他們的鮮血而酣然入夢。 可是,如果承認問題已經解決,那將產生怎樣的結果呢?我可以回答說,結果是北美大陸的毀滅。有幾層理由可以說明。 第一、各種統治的權柄還掌握在英王的手裡,他會否決這個大陸的全部立法。既然他已經暴露自己是自由的勢不兩立的敵人,顯示出對於專制政權的無限渴望,那麼他是不是當然要對這些殖民地的人民說,除非經我同意,不准你們制定任何法律! ?北美是否還有哪一位居民這樣無知,竟不知道按照所謂現行的政體規定,除經國王批准外,這個大陸不能製定任何法律呢?是否有誰這樣愚笨,竟看不出(根據所發生的情況來判斷)他除去那種能夠迎合他的意圖的法律以外,不會讓我們在這裡制定任何法律呢?北美沒有法律,或順從英國為我們制定的法律,實際上都可以奴役我們。在問題已經解決(有人這樣說)以後,難道還會懷疑國王不一定運用全部權力來盡量鎮壓和抑低這個大陸嗎?如果不前進,我們就會後退,或者永遠發生爭論,或者永遠可笑地提出請求。我們所已經達到的強大程度,不是英王希望我們達到的,他此後不會力圖削弱我們嗎?總括一句話,一個嫉妒我們繁榮昌盛的政權是否宜於來統治我們呢?凡是對這問題表示否定意見的人是個狄立黨員,因為獨立自主的問題不外乎意味著:究竟是我們將自己制定我們的法律,還是讓這個大陸的目前和將來最大的敵人——英王來吩咐我們,除我所喜歡的法律以外不准有任何法律。 你會說,可是英王在英國是有否決權的;那裡的人民不經他的同意不能製定任何法律。按正當的和正常的道理來講,一個二十一歲的青年(往往有過這種事情)居然可以對幾百萬比他年長和聰明的人說,“我禁止你們的某一決議變成法律”,這是十分可笑的。但是在目前情況下我不願意作這種答复,雖然我還要繼續揭露那種說法的荒唐,而只是回答說:英國是英玉的權①指大臣諾斯由於對北美各殖民政策的失敗而在1782年被撤職。 ——譯者 ①波士頓的山名,1775年6月17日曾作戰於此。 ——譯者 ②古埃及國王的稱呼,這裡借喻英國的專制國王。 ——譯者 利所在地而北美並非如此這一點,形成截然不同的情況。英王在這裡擁有否決權的危害性,要比在英國大十倍;因為在那裡,對於一個盡力充實英國國防的議案,他是不會不予同意的,但在北美,他就決不會讓這樣的議案通過。 北美在英國的政治體系中不過居於次要的地位。這個國家的利益只有在適合英國本身的目標時它才會加以顧及。因此,它本身的利害關係引導它在任何不能增進它利益的場合盡力遏制我們利益的增長,或者至少要進行阻撓。從已經發生的情況來看,在這樣一個間接的政府之下,不久我們的處境就一定夠好的啦!人們並不會由於換了一個名字便從敵人轉變為朋友。為了指出那種和解的主張現在是危險的,我敢斷言,英王由於想恢復他在各個領地的統治地位,現在所採取的政策將是廢除那些法令;其目的在於利用陰謀詭計,最後完成他在短期內通過武力和暴力所無法完成的事情。 和解與毀滅是密切相關的。 第二、我們能夠希望得到的哪怕是最好的條件,也不外乎是一種臨時的辦法,或者一種受保護的政權,這種政權在殖民地達到成人年齡時就不能再存在了,因此,總的形勢和局面同時也將是不安定的、沒有前途的。有產的移民決不願意到這樣一個國家裡來,這個國家的政體是朝不保夕的,它每天都有發生騷動和混亂的危險;現有的這些居民將抓住機會來處置他們的產業,離開這個大陸。 但一切論據中最有力的是,除了獨立(即聯合殖民地的政權形式)以外,再沒有別的方式能維持大陸的治安,使它不受內戰的侵害。我恐怕萬一現在同英國和解,很可能接踵而來的是某處發生暴動,其後果也許遠比英國的一切惡意來得可怕。 成千上萬的人在英國人的野蠻行動下遭到毀滅;(還有成千上萬的人也許會碰到同樣的命運。)那些人的感情同我們這些沒有受難的人是不一樣的。 他們現在僅有的財產是自由:他們以前享有的東西已在爭取自由的鬥爭中犧牲了,現在他們既然不再有什麼東西可以喪失,也就十分鄙視屈服。其次,殖民地對英國政府的一般情緒將類似一個接近成人年齡的青年的情緒,他們不會對它有何顧慮。而一個不能維持治安的政府根本就不是政府,在那種情況下我們拿出錢來是冤枉的。請問,萬一在和解以後的第二天國內發生暴動,那麼力量只表現在紙面上的英國,能夠有什麼作為呢?我聽見有些人說(我相信其中很多人是沒有經過思考的),他們害怕獨立,唯恐獨立以後會發生內戰。沒有經過考慮的想法總很少是真正正確的,這裡也不例外,因為一個暫時彌補的關係比起獨立來能夠產生多至十倍的值得擔心的事。我站在受害者的地位斷然聲明,如果我被人從房子里和家裡趕出來,我的財產遭到破壞,我的環境受到損害,那麼作為一個不甘受辱的男子漢,我決不能同意和解的主張,也不能認為我自己因此就必須贊同這個主張。 各殖民地已經表現了良好秩序和服從大陸政府的精神,這種精神是足以使得每一個明白事理的人對那領導機構感到放心和滿意的。如果有誰害怕一個殖民地會力求比另一殖民地佔據更優越的地位,那麼他只有根據真正幼稚和可笑的理由,才能為他的恐懼找到口實。 既然彼此沒有差別,就不會產生地位優劣的問題;完全的平等不是誘人走入歧途的導因。歐洲各共和國現在都是(而且我們可以說經常是)和睦的。 荷蘭和瑞士無論對內或是對外都沒有戰爭。的確,君主國家是決不會長期平安無事的,王座本身便是對國內不逞之徒的誘惑力量;經常伴隨著王權的那種極度的驕傲和橫暴,在有些事情上容易同外國鬧成決裂,而在同樣的情況下,一個共和政府由於以比較自然的原則為組織基礎,卻能克服那種錯誤。 如果真正有理由來擔心獨立的話,那是因為還沒有定下計劃的緣的。人們看不清他們的出路。因此,作為研討這件事情的開端,我提出下列幾點意見;同時我毫不自誇地承認,我本人只認為這些意見可以成為引起一些更好的建議的手段罷了。如果許多個人的凌亂思想能夠被收集起來,它們就往往會構成一種材料,由聰明幹練的人來把它變成有用的東西。 各殖民地的會議應每年召開,只應該有一個議長。代表應更求平均,他們所處理的應該完全是國內問題,並受大陸會議的節制。 每一殖民地應分成六個、八個或十個大小適當的區,每區都推出若干代表參加大陸會議,因此每一殖民地將至少派出代表三十人。大陸會議的全體代表將至少為三百九十人。每屆會議應舉行代表大會,用下列方法選舉一人為議長。當代表開會時,由全部十三個殖民地抽籤抽出一個殖民地,然後申會議從該州代表中票選一人為議長。在下屆大陸會議,僅從十二個殖民地中抽出一個,上屆已產生儀長的那個殖民地不在抽籤之列,以後依此程序進行,直至十三個殖民地統統抽到為止。為了保證所通過的法律都十分正當,不少於五分之三的人數才能稱為多數。在這樣一個公正地組成的政權之下,誰要是想挑唆不和,那一定是投到魔鬼的懷抱裡去了。 但是,既然這件事情最初必須由誰做起,或者怎樣做法,乃是很傷腦筋的事,既然看來似乎由某種介於統治者和被統治者之間、即大陸會議和人民之間的團體來著手是最合情理的,那就讓一個聯合殖民地會議以下列方式和按照下列宗旨召開吧。 委員會包括曳大陸會議推出的委員二十六人,即每一殖民地二人。每一州議會下院或州的製憲會議產生委員二人;每州由全體人民中產生代表五人,代表全州並對全州負責,這些代表由州內各地宜於參加選舉的盡量多的有資格的選民在各州首府或首邑選出:或者,如果比較方便,代表也可在其中兩三處人口最多的部分產生。在這樣召開的會議中,將結合起經辦事務的兩個最重大的要素,即知識和力量。大陸會議、各州議會下院或製憲會議的成員們,由於對國家事務已積有經驗,將成為乾練而能發揮作用的議員,而整個會議既經人民授權,就具有真正法定的權力。 在議員集議的時候,應該讓他們擬草大陸憲章或聯合殖民地憲章(以回答所謂英國大憲章);確定選舉大陸會議議員、州議會下院議員的人數和方式,以及它們開會的日期,劃定它們之間的行政和司法的界線:經常要記牢,我們的力量是大陸的而不是州的。要按照良心的指示,為所有的人獲致自由與財產,主要是信教的自由,以及憲章所必需規定的其他事項。此後,上述會議應隨即解散,並應依據上述憲章選出一些人來,暫時做這個大陸的立法者和地方長官:願上帝保佑他們的平安和幸福。亞門。 如果此後為了這個或某種相類的目的委任一些人的話,我要把賢明的政治學家德拉戈內蒂的下面一段語錄奉送給他們。 “政治家的科學”,他說,“在於確定幸福與自由的精義。凡是能夠發現一種使國家花費最小代價為個人謀取最大幸福的政體的人,是值得永世感恩的。”(德拉戈內蒂:《論德行與報酬》 ①。 )①指意大利法學家德拉戈內蒂·季亞青托(1789—1871)的著作:Levertuedipremi.——譯者 有人說,可是北美的國王在哪兒呢?朋友,我要告訴你,他在天上統治著,不像大不列顛皇家畜生那樣的殘害人類。但是,如果莊嚴地規定有一天要宣布憲章,希望我們甚至在世俗的德行方面也不要露出缺點來;讓發表的憲章以神法和《聖經》為根據;讓我們為憲章加冕,從而使世人知道我們是否贊成君主政體,知道北美的法律就是國王。因為,在專制政府中國王便是法律,同樣地,在自由國家中法律便應該成為國王,而且不應該有其他的情況。但為了預防以後發生濫用至高權威的流弊,那就不妨在典禮結束時推翻國王這一稱號,把它分散給有權享受這種稱號的人民。 組織我們自己的政府,乃是我們自然的權利。當一個人認真考慮到人事動盪時,他就會深深地相信,我們盡力以冷靜審慎的態度來組織我們自己的政權形式,要比把這樣一個重大的問題交給時間和機會去支配,來得無限地聰明和安全。如果我們現在不走這一步,也許以後會出現一個馬薩涅洛①,他在掌握了民眾的動盪情緒以後,可以糾集亡命和不滿之徒,自己攫取政權,最後象洪水一樣把北美大陸的各種自由權利一掃而空。萬一北美的政權又落到英國的手裡,動搖的局勢也會引誘某一個不顧一切的冒險家來碰碰運氣;在這種情況下,英國能夠給我們什麼幫助呢?不等它聽到消息,那個十分不幸的事件已經完成;而我們自己就會像處於征服者壓迫下的可憐的不列顛人一樣地受苦了。你們這些現在反對獨立的人,你們不道知自己在幹什麼: 你們讓政權的位置空著,從而為無窮的虐政敞開門戶。千千萬萬人認為光榮的,是把煽動印第安人和黑人起來消滅我們的那種野蠻兇惡的勢力逐出大陸;那種殘酷的行為有雙重罪惡,它殘忍地對待我們,奸詐地對待他們。 對於有些人,我們的理智禁止我們加以信任,我們備受損傷的感情叮囑我們加以憎惡,如果同這些人侈談什麼友誼,那是胡塗和愚蠢的。我們和他們之間殘留的一點因緣每天都在損耗著;難道有什麼理由可以希望,在關係消滅的同時,感情反會增加,或者當我們有十倍於過去的更大更多的事情要爭論的時候,我們倒反會更加表示同意嗎? 你們這些勸告我們要重視融洽與和解的人,你們能不能把已經消逝的時間重新交還給我們呢?你們能不能把過去的純潔還給娼妓呢?你們要使英國與北美和解,也是辦不到的。現在最後的一根紐帶已經斷了,英國人正在用各種言論反對我們。存在著天理所不容的侵害和侮辱;如果天理會寬恕的話,它就不成其為天理了。既然一個丈夫不能寬恕別人強姦他的妻子,北美大陸也就不能寬恕英國的那些殺人兇手。上帝已經賦予我們以決心做有益而聰明的事情的不可遏制的心情。這種心情是我們心中的上帝形象的守護神。它們使我們不同於一群普通的動物。假如我們不能愛憎分明,社會契約就會解體,公道就會在世上絕跡,或者不過偶然存在。假如我們所感受的侮辱不能激怒我們起來要求伸張正義,盜賊和殺人兇手將多半逍遙法外。 啊!你們這些熱愛人類的人!你們這些不但敢反對暴政而且敢反對暴君的人,請站到前面來!舊世界遍地盛行著壓迫。自由到處遭到追逐。亞洲和非洲早就已經把她逐出。歐洲把她當作異已分子,而英國已經對她下了逐客令。啊!接待這個逃亡者,及時地為人類準備一個避難所吧! ①托馬斯·阿涅洛,又名馬薩涅洛,是那不勒斯的漁夫,他在公共市場上鼓動同胞,以反對當時佔有該地的西班牙人的壓迫,並慫恿他們起義,結果他在一天中間便成了國王。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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