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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與死亡為友

野蠻生長 冯仑 1798 2018-03-18
死亡是人生的朋友,也是人生的導師,因為站在終點回望通向終點的道路,會有很多感悟。我有時候去八寶山,去火化場,看到死亡,會思考很多事情,比如人生的真諦、規律和感悟。不知死,焉知生?只有在死的問題上有充分的思考,人生的終極道路才能在生的過程中更精彩地展開。我有一個朋友,在做生意之前是政府機關的一個公務員,歲數挺大才開始下海。下海前他做了一件事情,給自己修了一個墳,一有不順或陷入困境的時候,他就坐在自己的“墳”前,想著如果他死了會怎麼來看這個事情、他怎麼能不死、他不應該現在就死,埋在這裡。有時候他把這比做抬棺出征,鼓舞自己的意志,發誓說死了也要拼這一口氣。所以他在墳前有很多的想像、反省、檢討、思考。據他講,由於經常跑到自己的墓前去思考,最後他避免了很多災難:由於查案子他一共有6次被帶進去,但每次都不到一個月時間就澄清事實出來了。目前他的事業發展得很好,成為當地很大的一個房地產企業,很多國家領導人專門去他那兒考察,總結他們的經驗;他們那裡還總結出很多社區黨委、黨支部的經驗,建了很多和諧社區。

我另外一個朋友,他母親去世得早,他跟他母親的感情非常好,他一有困惑就搬個板凳披個棉襖坐在母親的墳前去想問題,跟母親交談,談他的痛苦、談他的想法、談他想做的事情。這樣慢慢形成了習慣,最後也讓他透徹地感悟到很多人生、現世的道理,讓安息了的母親指引他來做事情。 其實,人生就是要不斷地站在終點,回過頭來追溯你走過的道路。我自己也有一次臨死的體驗。 14年前,我腿上長了一個很大的紅色腫塊,被醫生診斷成癌症,迅速住進醫院,在起初半個月,我每天都籠罩在死亡的陰影裡。記得要住院的前一天,我讓司機帶著我在北京長安街、二環、三環轉,最後轉到醫院。在轉的過程中,我感覺生命是非常沉重的,所有事情都是飄忽的;突然感覺所有平時看著很重的事情、非常有分量的事情、不得不做的的方法就是保持足夠的現金流,減少負債,使你的產品能夠應對市場的快速事情、很偉大的事情都變得非常飄忽,而此時生命的存在成為一件最重要的、最沉重的事情。在手術前的一段時間,人就開始與死亡博弈,變得既恐懼又排斥恐懼。

當時我看到一本書,專門講死刑犯在執行之前這段時間怎麼度過。因為所有疾病、慢性病的患者對死亡的恐懼是一點點化解的,直到生命慢慢衰竭,因為他不知道哪一天會死,不知道具體的時間,所以這個恐懼是抽象的;但死刑犯因為知道三天以後就槍斃,這個恐懼是非常具體的。這個時候的恐懼是種讓人陷入深度的惶悚和麻木,內心會採取一種保護的機制,那就是不想它,或轉移,或幻覺,或歇斯底里。我在這段時間,死亡對我是抽象的,雖然是癌症,有可能死亡,有可能是一年,有可能是兩年。一年兩年對於一個人來說,還是很長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裡能做什麼?這個時候我才開始盤點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我不得不做的事情,開始一二三四排序,這個順序和健康狀態時的排序完全不一樣。

蘋果的老闆喬布斯也曾經被認為罹患癌症,他也有一次瀕死的體驗,以致後來形成習慣,每天醒來就想,如果我明天要死,我今天要做什麼?他一直用這種方式激勵自己,把有限的時間用在做最重要的事情上。因為當人還有大把生命的時候所覺得重要的事情,也許其實不是最重要的事情。當一個人有很多時間,就會做許多不重要的事,他會認為明天、後天、大後天都可以再去做,所以揀芝麻丟西瓜。可是,當他知道明天就會死亡的時候,今天選的一定是最最重要的事情。所以喬布斯總用這個方法提醒自己:假如我明天要死,這個事情是不是最重要的? “只有無知的人與不能勇於面對生命的人,對死亡才會感到恐懼。聰明的人會視死亡為親密的伙伴和仁慈的導師,任何人若要完完全全成為一個生命力充沛而豐富的人,那麼他在有生之年,必然得與死亡結友。”這是台灣專門研究死亡教育的一個博士黃天中說的一段話。

死亡對於活著的人更有意義,如果你能夠深刻地理解死亡,而且有死亡的體驗,你會發現平時不重視的一些道理。黃博士還講過一段話:“如果我們能視死亡為我們人生旅途中看不見而友善的同伴,他會提醒我們,不要常把現在該做的事情拖延到明天,幫助我們每天做得更好,而且充實。”無論是前面講的這些朋友的,還是我的體會,抑或喬布斯的體會,作為一個民營企業的領導人,除了在現實生活中奔忙、忙碌,被一些讚揚和虛榮包裹起來,也要靜下心來去和死亡對一對話,談一談心,站在死亡的角度來看一看今天的自己,究竟是不是做了最有價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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