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喋血香島

第29章 第七節

喋血香島 西村寿行 2920 2018-03-18
岩本高廣出生於十和田附近的赤沼。赤沼地處奧入瀨川的上游。 岩本有一個弟弟在赤沼鄉下。 與鳴道檢察官見面後的第二天,斯波源二郎和包木一膳便出發去赤沼。 岩本的弟弟叫岩本昭俊。警察已經找他談過話。可一無所獲。岩本昭俊告訴警察,他一點也不知道岩本高廣的事,更不知道什麼包木的母親。 昨天,警察搜查了岩本昭俊的家。可仍舊一無所獲,這事讓大家都感到蹊蹺。奇怪,岩本高廣臨終前明明是說包木的母親期待著他的幫助。從他冒死報信這一點來說,他絕不會說假話,而且暴力團對斯波的追踪從側面也證明了這一點。包木的母親肯定還活著,需耍幫助也一定是事實。但是一旦調查起來,他怎麼會像鬼魂似的不存在了呢? 眼下,所有的人都沉默著。搜查行動彷彿進入了茫茫黑夜。

岩本夫婦被害以後,連日來,新聞、廣播大量報導。青森縣警已在進行大規模的調查工作。這一切,求助人是不可指不知道的。一般說來,即使求助人能保持沉默,那他周圍的人是絕對不可能做到這點。難道求助人全家真的都被監禁了不成? 這真是一個難解的謎。 斯波被灌醉,同汽車一同沉到海裡,一個不知名的中年男人恰好趕到,從海裡救起了他。這又是一個醚。包木只聽到過那個男人的聲音,長相卻無從推測。 這個中年男人絕不會湊巧路過才救起斯潑的。他給孤北號打電話,說明他認識斯波,他可能一直在跟踪斯波,或是跟踪暴力團的傢伙。他到底是誰,想要幹什麼?現在在哪裡? 一個個難解的謎。 包木和斯波趕到赤沼時,岩本昭俊正好在家。

這是一幢普普通通的農家住宅。庭院裡雞冠花和菊花爭奇鬥艷。斯波和包木站在屋外的窄廊上,對著屋裡招呼著。 岩本昭俊迷惑不解地望著二人。聽清來意後,他告訴他們,知道的話全都說了。哥哥高廣,中學畢業後就去了東京。最初在東京的一個汽車修理廣工作。三年後離開東京回到了青森。反复換了好幾個工作,才開了現在這個興信所。他每年同鄉下四、五次,回到鄉下他從來不談工作,且一個勁地讓給他弄些鄉下的風味食品。他最後一次回多下是在兩個月前,當時他拿了點蔬菜就回城裡去了,也沒有說什麼特別的話。 “你認為他的性格如何?” “很老實,他從未跟誰打過架。” “他回鄉下根本不談城裡的工作?” “是的。” 昭俊目光呆滯地盯著院子裡的一株雞冠花,點頭回答。

看上去昭俊五十歲出頭。他臉上無辦掩飾地遺露出對哥哥被害的悲哀。 “如果你回頭想起了什麼,請與警察聯繫,他們會替你哥嫂報仇。” 昭俊有氣無力地答應了。 斯波點頭致謝。 一個男人在這時走進屋來。他的年齡同被害的岩本高廣差不多,衣著樸素,一副鄉下人打扮。 昭俊介紹說,這個人叫木村,是他哥哥童年時代的朋友。岩本高廣被害時,他正在東京拜望自己的兒子。一聽說岩本的事,便立即趕了回來。 木村對岩本高廣的死非常痛心,提起岩本便兩眼垂淚。 斯波向木村介紹了一下案情,然後問他知不知道求助者可能是誰,可木村搖搖頭,說他根本想不到。 “岩本很少對我講起工作的事情。” 木村道。他又介紹說,岩本高廣偶爾做些不動產生意。有幾次自己還曾笑著說他的生意不大,沒油水。

木村望著遠處的天空,竭力搜尋著過去的記憶,神情有點黯然。 “除你之外,他還有沒有親密的朋友?” 斯波打算走訪所有與岩本來往的人。雖然這樣不一定有多大的收穫,但他堅信,岩本總會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無意中說起過他的工作,從中也許就能發現些有用的東西。 木村講出了幾個名字,斯波一一記到筆記本上。 木村望著斯波,突然又想起了什麼。 “噢,對了……” “什麼事?” “這……”木村點點頭,“這是前幾年前的事了……當時,岩本剛剛開辦興信所,他說有一個客戶要求他長期服務。” “岩本開辦興信所是什麼時候?” 斯波把目光從木村身上移開,望著昭俊。 “那是辭去青森造船廠的工作以後……”

昭俊求救似地盯著木村,不自然地掰著手指。 “具體是什麼時候?” 斯波追問道。 “大概是昭和二十五、六年……” 昭俊不安地回答。 “他就講了這點?” 斯波問木村道。 木村點點頭。 “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我們告辭了。想起什麼請給孤北丸號打電話。” 說完,二人離開了岩本家。 斯波和包木並肩走著。有好一會兒,兩人都沉敢不語。 “昭和二十五、六年……” 斯波囁嚅道。 “你認為岩本提到過的那位客戶究竟和求助者之間有沒有什麼關係呢?” 包木掏出一支煙。 “肯定有。” “……” 包木望著斯波,對他如此肯定地回答感到有點吃驚。 太陽從側面照著斯波的臉,包木忽然發現他顯得是那麼的精幹,而自己對這點從未充分認識到。

“岩本提到過的那位客戶,就是你的母親。你母親拜託他的事情就是監視你。” 斯波再一次用極為肯定的語氣說道,聲音裡透出無比的自信。 “監視我?” 包木停下腳步。 斯波也跟著停了下來。兩人面對面地站著。 “難道我的推測不對?” “……” “你母親扔下你是昭和二十二年。那時恰逢日本覘敗,國內一片混亂,土地荒蕪。母親扔下四歲的你……” 母親扔下四歲的兒子,卻不忍心離開。她躲在不遠處的一個角落里遠遠地望著他,祈禱著有人把他撿去撫養。 孩子被一個船夫撿走了,母親的悲哀的雙眼模糊了。 從此,沒有了牽掛的母親四處漂流,最後到了青森。 也許她遇到了一個好男人!也許一直自食其力,孤孤零零地獨自生活。但是,她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被漁夫抱走的兒子。

到了昭和二十五、六年。 母親把心中的秘密告訴了剛剛開辦興信所的岩本,拜託他幫助查找拋棄了多年的兒子。她知道孩子是被一個船夫抱走的,船名她也記得,所以找起來比較容易。 剩下的事非常簡單。岩本很輕易地就打聽到了,兒手的名字叫包木一膳,撫養者是小縣廣太,是一個非常稱職的父親。 母親一直關心著自己的兒子。從小學、中學、高中,直到他從農產大學畢業,她無時無刻不在註視著他。但是,她只能在暗地裡獨自思念自己的兒子。她不敢去見他,她也沒有資格讓他叫一聲媽媽。在樹蔭下、在操場上的人群裡,母親不止一次望著爭氣的兒子後悔、傷心。 三十四年就這樣過去了。 母親的三十四年就在這種無盡的愧疚和悔恨之中度過了。兒子幼時的音容笑貌都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腦海裡。她把自己的一切都溶在了對兒子的思念中,這種思念將伴隨她直到死去。

“岩本開設這個私人偵探事務所,至今已有三十個年頭,而客戶求他的一件事,三十年中都沒有乾完。那件事,除了監視人還會是什麼呢?” 斯波繼續推論道。 “我無論怎樣也想不到。” 包木低聲地說道。 母親定期要了解孩子的動向。岩本一定是按期向她匯報他的行踪的。包木可以想像得出母親聽見自己兒子消息時那種欣然的心情。 “你的分析有點道理。” 包木疑視著斯波,半響才說。 三十四年前母親拋棄孩子,不久後又通過岩本的事務所三十年如一日地關心著自己孩子的一切。 “對我的話,你先不要肯定或是否定。現在一切都還是個謎。” 包木臉色蒼白,滿頭大汗。他兩眼直愣愣地望著斯波。 斯波對自己的推理是很自信的。

母親一直在暗地裡註視著兒子的成長。她絕不可能忘掉自己的孩子,一旦孩子有什麼不測,她會不顧一切地前去幫助他,哪怕危及自己生命也在所不惜。否則,她就不會去私人偵探事務所去找岩本高廣了。 斯波暗自為母親嘆息著。 說不准在什麼地方,人叢中隨時都有兩個發亮的瞳仁深切地註視著包木,那是母親,那慈祥悲傷的母親。 斯波和包木並肩走著。 “包木君,透過黑暗中撕開的裂縫,你將會看到過去三十四年中你周圍發生過的一切。” 斯波說。 在包木的腦海中,母親那件紅色的和服變得越來越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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