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暴虐

第5章 第四章誘拐

暴虐 西村寿行 27976 2018-03-18
女人的名字叫工滕悅子。 女人有個叫作沼田的矮小丑陋的男人,三影在與他摖身而過時看到,他的額頭很狹,眼睛裡充滿了使人感到殘忍與刻薄的沉澱物。 三影對沼田究景是悅子的什麼人,一無所知,從他沒有職業這件事來看,他不是個正經的男子。三影推測沼田可能是經營毒品的暴力集團的成員。 三影已經監視沼田五天了,但沼田絲毫沒有動靜。 悅子是在福原街的一幢大樓的地下酒巴里工作。這一天,沼田在酒巴快關門時象每天晚上那樣走了進去,那裡似乎是他的“港灣”,他在裡邊粘乎了近一個小時之後,和悅子一起回家了。 三影開始焦躁起來。 悅子已明顯地處於麻藥中毒狀態,很迫使她去與毒品販子會面。在三影追踪其間,也未發現她曾與毒品販子之類的人接觸過。

——她會不會是在酒巴店裡買的? 現在進入酒巴確實不太合時宜,如果別人熟悉了他的相貌,那恐怕要對以後的工作產生影響,讓純子到酒巴里去工作——三影不由得考慮到了這個問題。如果能在酒巴里工作,也許將會了解到更多的情況,而且只要對她說這件事,知道純子明天就會到那裡去的。 然而,三影並不想要這麼幹,福原街,新川街,新開地等,從前就一直被稱作是毒品的巢穴,而且那裡還是暴力團伙設下誘餌的最好的場所,不知會發生什麼意想不到的事。 在東京倉庫發生的事是不能忘記的,對方無疑是品質惡劣的傢伙。但三影又不由自主地想到在純子身上具有使男性喪失理智的、充滿神秘的魔性色彩的東西,純子是為了復仇而活著,三影感到正是這個唯一的目標,使純子的女性的自衛感覺遲鈍了,而這種遲純狀態又使男人們心魂動盪,神不守舍。

三影感到了這種不安是多麼沉重,他已經拋棄了名譽、職業、甚至拋棄了自己的家,現在他只剩下強健的身體,身邊已無任何值得留戀的東西,他唯一擁有的就是一種強烈的報復心理,失去了純子的三影,同時還感到一種不安,純子會不會再度成為男人們的玩物?報復心夾雜著這種不安像一只看不見的螃蟹抓撓著三影的脊背。 他已經拋棄了重荷,但現在又以另一種方式壓在了他的肩上。 ——只有自己一個人去乾了。 如果不利用純子的話,那麼現在就只有兩個辦法:或是進入沼田的房間,對沼田施加刑罰,逼他吐出毒品組織的一部分情況;或是強迫沼田與他合作一起幹。 三影選擇了後者。 九月二十五日,夜晚—— 三影潛到沼田所住公寓的附近,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不久,就是沼田要出門的時刻了。

沼田出來了。 三影來到了路上,馬路上沒有行人,三影向沼田迎了過去,如果這樣走下去,那麼只要兩人中沒有人讓路,他們必然會撞到一起。 沼田沒有讓路,藉著路燈的光亮,三影看到了沼田冷酷、刻薄的眼睛向上翻看著,那目光似乎已對三影充滿敵意。 到底是暴力集團的成員,在這種關頭表現得也很出色。 三影大步向前走著,很快地,兩人間的距離越來越短,三影也沒有迴避。 “站住!” 沼田一下子停住了腳步,伸出了左臂,他的右手插在西服裡。 “你是受誰指使?” “你說什麼?” “別多嘴,你要跟我打架嗎?” “我一般都是一直向前走,我是不會讓路的,如果你害怕,就退到一邊去吧。” 三影從正面盯視著沼田。

“是嗎?” 沼田的聲音弱了下來,他看了看周圍。 “是的,我要你退退到一邊去。” 沼田伸進西服的手裡也許正握著一把匕首,在大街上是不能揮舞手槍的。 “你真要打架?” “你這個人真怪,我只是討厭讓路,並沒有要打你的意思。” 三影使這一切變得沒有緩和的餘地。 沼田的臉歪扭了,他充滿了作為一個暴力團成員的自負,即便無人看見,沼田也不會後退的,這就是這些男人們的風格。 “既然這樣……”沼田緩緩地點了點頭。 “那個地方沒人,我們到那兒去。” “我的意思是說你只要讓開就行了,今天到底怎麼了,我就是不想給人讓路。” “閉嘴,跟我來!你這個虛張聲勢的傢伙,真想乾一場啊?”

沼田向後移動了腳步,三影跟在他身後,沼田不想在那個地方乾架也許是得癔病。如果他先走開,三影就可能逃掉,三影想到也許沼田希望如此,或者沼田要在無人的地方殺了他。 前面有一個凹凸不平的土坡,沼田登了上去。他一言不發,過了土坡有一塊平地,那靠裡面的地方是墓地,墓地周圍被樹木環繞著,沼田走進了裡面。墓地很寬,裡面有一小塊空地。 “就在這裡,你看怎樣?” 沼田停住了腳步,一下子轉過身子,右手握著一把白光下閃閃發亮的匕首。 “你這傢伙,真是個笨蛋。” “誰是笨蛋?” 三影冷笑了一聲,但他也感到全身已處於十分緊張的狀態。稍不留意的瞬間就可能導致死亡。這種時刻,能不感到害怕。 “我在柔道、劍道、空手道等項目上,是有段位的。我不知道我對匕首怎樣,那我就來試一試,你若是不躲開,我一下子能把你的脖子打斷!”

“別他媽吹牛!” 沼田轉了身體,動作十分迅猛,把匕首握在雙手中向三影撲了過來。三影在計算著距離,躲得太早了會有危險。兩個人已經快要碰上了,三影等在短刀向他刺來的瞬間,抬起右腿。在警視廳訓練評定中,他以好用腿而聞名。三影的腳重重地踢到沼田的左腕上,匕首飛了出去。 沼田慌忙去揀匕首。 “畜牲!” “並非是畜牲,就到這兒算了,你和我都不會願意死在這兒,那夫沒意思了。” “你,你害怕了嗎……” “我不能不害怕,因為對手拿著刀子。” 三影的手扶在墓地上的塔形木牌上,沼田再要撲來,就只有用木牌將他打倒了。三影可以用木牌將其擊死,但是他錯過了這個機會,如果使沼田感到他輸在了三影手下,那麼彼此間就難以建立朋友關係了。

“最先挑起事端的是你……” “我只是想一直向前走,然而,既然你那樣說,那我向你賠不是,怎麼樣,我請客。” “……” 沼田沉默了,就算是僅只口頭上的,但對手確實道歉了,他正在把左手腕的疼痛與不失面子的結束這場爭鬥加以比較。 “你這個膽小鬼,嘴倒挺甜。”沼田開始把匕首插到衣服裡。 “在這方面,你也是一樣。” “什麼?”沼田又拔出了匕首。 “我也討厭半途而廢,那麼,讓我們兩人都空手怎麼樣?要不,我用這個木牌?” “拿就拿吧,沒關係。”沼田有些進乎瘋狂了。 “但是,我們還是到此為止吧,我不久將要得到上億巨款,殺了你和被你殺掉都是無聊的事。” “少開玩笑,你這個吹牛的傢伙。”

“這可是真的。”三影掏出紙菸刁在嘴上。 “餵,我來賠你怎樣,我很需要強有力的男人。” “哎喲,你這個令人噁心的傢伙。”沼田已經不想再繼續打下去了,左手腕的疼痛雖然很劇烈,但沼田的注意力已經集中到了巨款上。 “走吧,我請客。” 三影率先走出了墓地,沼田一言不發地跟了過去,他們找到一家小吃店,走進去,要了些酒菜。 沼田的心情依然說不上很好,他默默地喝著酒,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左手腕架在櫃檯上,現在已經到了一個微妙的階段,酒精要把受了傷的自尊心癒合,看起來尚需一段時間。 “你不知道什麼是賭徒吧?”三影倒了點兒酒。 “嗯。”沼田把臉扭向了一邊。 “你所說的話,我還是不能相信。”

“我並沒有非要你信任我。”三影感到這是一個很難駕馭的對手。 “現在,你就趕緊把真相吐出來吧。”過了一會兒,沼田開口說道。 “什麼真相?” “你為什麼和我攪在一起,我們有何緣分?”沼田的微微凹陷的充滿猜疑的目光投向了三影。 “好吧,我告訴你,我碰上了一件倒霉的事。我剛剛被女人甩了,我正在火頭上,容易打架。” “……” “你不信嗎?” “剛才你說的那件事……” 沼田沒有回答三影的問話,他用他那混濁的眼睛看了三影一眼。 “請你接著往下講。” “是持有巨款的事嗎?” “是的,這可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的。” “不想提這件事。” “你說什麼?”招田的低沉的聲音充滿了怒氣。

“對於一個初次見面的人,怎麼可以隨便提及那件事,大概沒有人會這樣愚蠢。” “……” “當然,我會找到適當的時候告訴你。” 沼田問道“怎麼樣,我們走吧,現在就離開這裡。”他嘭地一聲把杯子放在桌上,用手擦了一下下巴。 “走?” 對於沼田突然提出的意見,三影禱躇了。離開這裡,到哪兒去呢?他是不是要把我領到他的同夥那兒? “還不趕緊走?” “好吧!” 沒有辦法,三影只好付了款,兩人一起來到外面,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了。 “你說要到哪兒去?”三影問道。 “如果你不是警察的走狗,你就不必害怕,難道,你以錢的那些話只不過是硬裝出來的嗎?” 沼田講話的語氣變了,這聲音像是從肚子裡擠出來的,從最深處發出的奇怪的聲音。 “警察的走狗——你這是什麼話?” “那你就沒必要害怕了。” “很不湊巧,我是個不懂得什麼叫害怕的人。” “你這個傢伙嘴真快。好吧,別出聲,跟我走。” 沼田來到街上,叫了輛出租車。登上車的剎那間,三影感到背部有一股寒氣襲來。 我是不是做得太過火了——三影想著。 自己一點也不知道這個叫沼田的傢伙的背錄關係,就這樣被帶到其團伙中,萬一…… 然而,這一憂慮是沒有必要的。沼田告訴司機去的地方是自己的公寓。很快,車到了公寓,乘電梯上了四樓,三影被帶進了沼田的房間。 廚房和居室共有六張榻榻咪大小,起居室裡有一個女人,她就是悅子。 悅子正在梳妝台前化妝,白白的臉上泛著青光,不見一絲血色,這是一種病態的膚色,她的瞳孔很大,但卻是一雙無精打采的眼睛。 “拿酒來,把威士忌拿來。” 沼田用斬釘截鐵般的聲音向悅子命令道。 悅子像是被弓彈起來似的,快步走進廚房。不久,威士忌拿來了。 現在為止,沼田除了命令悅子做這做那外,什麼話也沒說。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憤怒的表情,悅子也是一言不發。 “你——”沼田開口了。 “你這個傢伙……你剛才不是說被女人甩了嗎?” “是的,我說過。” “去摟住這個女人,我把她借給你。”沼田用下巴指向正在涮冼東西的悅子。 “你真混,她不是你夫人嗎?” 三影感到十分出乎意外,沼田的冷冷的目光注視著三影。 “你在女人那裡吃了氣,然後找茬和我打架,——不是這樣嗎?” “是這樣。” “那我是說要藉給你女人,你應該接受我的好意。難道,這以前你所講的一切都是胡說八道?” 沼田的顴骨很高,臉色鐵青,他的話彷彿不容置疑地要被執行。 “怎麼樣,你覺得怎樣……” “煩死了!” 沼田又講出了令人膽寒的話語。 “我不會被你騙了之後而無所作為,假若你說謊,那我不會讓你活著回去,我會把夥伴找來,殺死你。” “我講的是真的,但是,你夫人就免了吧,如果要女人,別地方多的是。” 悅子應該已經聽到了沼田的話,但她的態度卻一直沒變,依然在洗著東西,雖說她身體很瘦,但胸部和臀部卻都很豐滿。雖然被毒品侵蝕了肌體,但她卻依然顯現了青春的光澤。 “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現在由你選擇,或是高高興興地把那個女人抱住,或是退縮到一邊。如果你是警察的走狗,你就不可能在我面前抱住我的女人。” 在沼田憤怒的表情裡,存在著一種自虐的暗淡的火焰,在他的身體內,這種火焰正在燃燒。沼田是在將聖母像放到三影腳前,看他到底去不去睬。 “餵!到這邊來。”沼田在招呼悅子。 悅於來到起居室。 “你和這個男人睡覺。”悅子對沼田的命令點了一下頭。 “這種無聊的事,我們還是不要做,就是不摟你的夫人,也並不影響我們之間的事。” 三影的臉色鐵青,他知道沼田在試探他,真是個孤陋寡聞的傢伙,又不是什麼刺客,居然要用自己老婆來做試驗,若是警官,即使被強迫,也不會抱她的。如果這樣乾了,那他作為警官的生命就要完結了。 如果違背沼田的意志拒絕去抱悅子,那麼就得不到他的信任,就算不被殺死,但也可能失去這對可能為他提供線索的夫婦。如果那樣可就不好辦了。 “若是警察的走狗,不敢抱吧。”沼田的表情變的很難看。 “你這個人真怪!” 在沼田的難看的表情裡,三影看到了一種瘋狂的意味。三影感到自己身體深處不知什麼地方奔湧著一種瘋狂的性的慾望,一股陰暗的火焰正在使自己的臉扭曲著,三影想起了南阿魯普斯山的奴隸生活。 當時的純子和現在的悅子一樣,處於同樣一個境地,為什麼置身於暴力集團的男人都要這樣呢?他們是否以為這種彷彿是點燃自身火焰的玩弄方法,感到愉快呢? 三影被自己想要懲罰一下的衝動驅使著,這可是一個要想懲罰報復而又不費甚麼事就可達到目的的對手。 但是,三影抑制住了自己的衝動,也許能從這對夫婦得到的那些情報,決不能說會沒有價值。 “現在,馬上就乾嗎?”悅子向沼田問道。 “是的,趕緊給我跟他幹。”沼田的聲音有些發怒了。 “怎麼樣,想跟她乾了嗎?” 沼田向三影問道,在他窄小的前顴上浮動著汗珠。 “你的話既然講到這種地步,為什麼……”三影浮現出一絲苦笑。 “你準備幹什麼?” “給我在那間屋里幹!”沼田用下巴指了指旁邊的一間屋子,這間屋像是寢室。 “那你幹什麼?參觀嗎?” “是的。” “你真是個無恥的傢伙。”三影感到咽喉部一陣乾澀,抬手把杯裡的酒喝了。 悅子已經進屋去了,她正站在屋子中央,開始脫衣服,在熒光燈的照射下,悅子青白色的肌膚露了出來,在光的折射中,產生了深深的暗影,悅子的赤裸的身體側倒在了榻榻咪上。 “怎麼樣,這身子夠棒吧?”沼田講這話時如同在呻吟一般。 “啊!”三影的聲音似乎在肯定沼田的說法。 “快點,馬上乾!” 三影站起身,走進旁邊那間屋,在悅子的身邊坐了下來,悅子默默地看了三影一眼。瞳孔的深處彷彿存在著一種深切的悲哀感。三影把手放到了悅子裸露的肩膀上,他已下定決心,就按沼田的話去做。 但是,他的手卻沒有動,一種屈辱感在他心中燒著,就這樣把這個女人推平,然後……這簡直是不可能的。 沼田凝視著這一切。 就在這時,悅子潔白的手臂伸了過來。 悅子的手伸向三影的皮帶,她的手顫抖著解開了皮帶…… 悅子閉著雙眼,她的牙齒緊咬著,嘴唇卻在張著,亢奮的情慾使她的嘴唇乾燥,她開始了微弱的喘息,喘息聲漸漸高亢起來。 “餵!”沼田說話了。 三影把臉轉向沼田,沼田不知什麼時候,拿了一架相機,在他們拍照。 “你這個骯髒的傢伙。”三影抬起了上半身。 “你想到什麼時侯?”沼田的聲音充滿了陰毒和險惡。 擺脫了悅子,三影整了整衣服。 “多謝您的款待!”三影邊說邊來到桌子前面,然後坐了下來。 “哼!” 沼田望著悅子,悅子翹起上半身,將右手腕支著榻榻咪,默默地垂著頭。沼田看見這番情景,臉都要氣歪了。雖說是自己命令他們這麼幹的,可當他看到悅子那忘我般的興~奮時,心中燃起了無可奈何的嫉妒的火焰。 “好了,現在該問問你了。”沼田將目光移向三影。 “什麼事?” 三影在酒杯裡倒滿了威士忌。 “別裝蒜!” 沼田手裡拿著匕首。 “你真是個急性子,好吧,那就告訴你賺錢的事,我可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傢伙。” “你可別忘了你已經樓過了女人,要是胡說八道,你小心著點兒。” “這是哪兒的話,我說有上億日元,其實豈止如此,一年以後我還想賺他個十億日元呢。” 悅子起身凝神靜聽了。 “你別這麼裝腔作勢的。”沼田的額角上已經綻出了青筋。 “是麻藥。” “什麼?——麻藥?” 沼田作出了防備萬一的架勢,那樣子想起了寒光閃閃的利刃。 “不必慌張嘛,我也沒有非要與你們成交呀。” “你說是我們之間的交易?” “你想掩蓋也是不可能的,從夫人的左胳膊和大腿內側看來,事情是很清楚的。” “那隻是中毒而已。” 沼田狼狽不堪,目光裡充滿懷疑的神情,他又在懷疑三影究競是不是警察。 “不管你怎麼說都行,反正與我無干,我可不干那種寒酸的小買賣,你們雖說與麻藥有瓜葛,頂多也不過是擺攤零售罷了,那沒什麼了不起,連做小流氓的聽差都不夠格。” 三影注意沼田的反應,端出麻藥這一樁,能使沼田從疑惑中擺脫出來,從他臉上的表情能夠想像出沼田在做著與麻藥有關的小本生意。 “得了吧,你這種大話早就過時了,你大概是說要襲擊哪裡的麻藥交易所吧?” “你先聽著,你們暴力集團乾著冒險的勾當,但一點兒也賺不到錢,因為你們缺少秘密進口的途徑,中毒的尊夫人次海洛因大概要三、四千元吧,可你們小商販的利潤是多少呢?頂多五百元,說賺錢恐怕是胡話吧。原產地是什麼價?在日本一克海洛因價值四十萬元,到香港也是這個價。在日本買十億,原產地卻只有一百萬,所以賺錢的還是那些秘密進口的外國總管,我說的不錯吧?” “……” 沼田無言以對。 “因此,我有一項計劃,那就是把A大國或B大國血統的總老闆們排斥掉,如果讓這幫傢伙繼賺下去的話……” 沼田突然大笑。 “你真會異想天開呀,等一等,你是不是剛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 沼田止住笑,用雙眼逼視著三影。 “不相信就算了。”三影冷冷地說完,就不再理睬沼田了。 “也好,你說說看。” “種植麻藥。” “什麼,你說種麻藥?” 三影感到沼田流露出了恐怖的神情。 “種植罌粟,從罌粟當中能提取生鴉片和粗嗎啡,除此之外還可以種植印度大麻,費用只不過是幾個人的工資罷了。然後就可以放置不管了,這就叫'不勞而獲',一年准保十億。只要有一個非常秘密的栽培地,明天就可以開始乾,怎麼樣?” “……” “那個極為秘密的栽培基地,我已選定……” 這是鉤出姓張的人的唯一的誘餌,也是最後一招。 “在哪裡?哪地方?”沼田呻吟般地發出了滯重的聲音。 “那可是一年十憶以上的買賣呢,怎麼會把能生產出十億元的栽培地輕易告訴別人呢?只讓摟一下夫人就可以告訴你了嗎?” 三影臉上顯現出稍有些輕視對方的神情。 “……” 沼田不再說什麼了,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對於象沼田這樣的小人物來說,一年能賺十億簡直如同做夢,要是在平常,他決不會上這個當,這次或許是對金錢的迷戀和幻想在起作用吧,問題在於這可是麻藥啊,對於一個下等的暴力團員來說,能夠自由處置大量的麻藥,就等於獲得了一棵無所不能的搖錢樹了。 ——如果種種植麻藥能夠成功的話…… 沉默的沼田心裡翻滾著這個念頭。 三影的心情與發現漁兒上鉤的漁翁的心情別無二致,如果沼田上鉤了,他一定會把這件事報告給他的主子,這麼一來,在國內栽培麻藥這種無稽之談就會傳開去,不久就會傳到姓張的耳朵裡,當然也會傳到秋武剛的耳朵裡,那樣的話,姓張的和秋武剛就不得不露面,他們一定會核實一下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想出這個計劃的,這就是三影的目的。使姓張的暴露出來。然後,査明從南阿魯普斯山消失的江波的潛伏地。 “麻藥這東西……”沼田低聲自忖。 “那怎麼能在日本種植呢?” “你懂個屁?” 三影看到悅子,悅子已來到旁邊,在桌子前面盯視著三影的嘴角,剛才這張嘴還為從女人身體深處湧現出的情慾之火所煎熬不斷地舔食著,從而變的濕潤起來了,這會兒卻半張著,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齒。夢一般的瞳孔,她在幻想的空間裡描繪出一個開滿罌粟的花圃,於此嘻戲。 “真是太美妙了!” 悅子不禁心蕩神馳地叫出聲來,她感覺有些輕飄飄的,在有毒的花園裡翩翩起舞,使自己的身體像有毒的花蕾一般被侵蝕,然後使生命消散於明媚的天際,這種近乎於發狂的神情,使她的瞳孔熠熠生輝。 “混賬!”沼田的右手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臉上。 “進去,誰叫你也來胡攬!” “是我的錯。” 悅子挪了挪屁股,捂著臉,低下了頭。 “你也太野蠻無禮了。” 三影皺著眉頭,沼田在自己的女人面前不能忍住自己的煩悶的心情,不煩惱就不煩惱唄,可他又肯定很是生氣。 “真煩人!”沼田終於冒出了這麼一句。 “真是個怪人,不是你自己非讓人摟著她來的。” “接著說正經事。” 沼田的臉變得鐵青,因為事不如意而產生的那種不耐煩的心情,使他的心中像燃燒著惡性瓦斯一樣,連常規手段的暴力和威脅都不通曉的三影的態度,使他感到像受了屈辱,這種屈辱的心情撕扯著他的心。 “那就說正事。”三影點了點頭答應著。 “關鍵問題就是栽培地,如果有一塊誰也發現不了的大塊土地,這項計劃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功,你是不是懷疑在日本種不成麻藥?真是豈有此理!罌粟就是最初在津輕地區種植的那種鴉片,當時管它叫'津輕',這事你不會不知道吧?全日本哪兒能種,而且也曾被人種植過嘛。另外,大麻在哪兒都能成活,有許多人在游泳台上的花盤裡養著大麻,你也不會不曉得吧?作為對您夫人的報答,我為您提供一個地方,我所知的一塊土地是在中部山岳地帶。” 三影截住話題,觀察沼田的反應。 沼田目光很陰沉,簡直就像行將死亡的淒慘的野獸的目光。 “你說中部山岳地帶。”沼田陰暗的目光深處突然掠過了一絲光亮。 三影從那種目光中隱約地感到了一種莫名的不安情緒,就像工藝玻璃中映著什麼不知底細的東西似的。 “對,就是在那兒。” “中部山岳的什麼地方?” “那可不能說,因為還沒決定是否僱傭你呢,如果不跟你交往一段時間的話……” 沼田的目光中仍然潛藏著一種近似怪物的可疑神色。 “怎麼樣?”沼田突然變換了表情。 “你住在哪兒?” “三宮。” “三宮在哪兒?” “那可不能告訴你。” 三影留意起來,沼田的表情突然發生變化,目光中消失了那種怪物般的陰影,這反而給三影造成了一種壓力。沼田聽到中部山岳地帶以後表情上所發生的變化是三影所不能理解的。是否是因為說出具體的地名就使沼田起了猜疑心呢? ——下面可要進入正題了。 三影迫使自己緊張起來,沼田已經上鉤了,像他這樣的傢伙,只要認定一件事就會很固執地干下去,或許是虐待狂吧,不管怎樣,讓人家摟著自已的女人這種興趣,是眼見為實的。另外,把剛才的事傳達給上級,再傳到姓張的那裡,姓張的和他們那個團伙就會把三影看做危險人物,說不定會馬上傳下抹消的指令呢。 告訴自己的住處是不相宜的事。 “我還不能相信你。”三影對一直沉默不語的沼田說。 “作為暴力集團團員的朋友,我也有同樣的警覺。” “就你一個嗎?”沼田毫不介意地低聲問道。 “是啊,就一個人。” “那就沒問題了,從明天開始搬到這兒來。” “到這兒?” “對!住在一起,彼此能了解,不是嗎?” “那也好。” 三影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悅子。在悅子沒有血色的臉上,閃著紅紅的挨打留下的掌印。 悅子盯著三影,在那茫然的眼神中的一絲極強的光,是希求三人同居呢?還是拒絕呢?三影難以知曉。 “至於這個女人,你想摟,就隨你的便。”沼田用下巴指示著悅子。 “你這傢伙,不要人倫的嗎?” “'人倫'這玩藝兒是什麼東西?” “那就是指人不該做的事。” “得了吧。”沼田大笑,這是一種只有聲音,沒有任何表情的笑。 “你難道剛才沒當著我的面和這東西胡搞嗎?我可一直看著你屁股的運動呢,這難道與人倫毫無關係嗎?” “說沒有,也沒有……”三影只得苦笑。 “搬過來,你和那個女人甚麼時候胡搞也沒關係,我們是朋友嘛。然後,我們慢慢地籌劃那個計劃,你說的要是沒錯,我肯定會出資金的。” “非常感謝。不過,我們還是不能三人住在一起,這麼辦吧,我天天來你這兒。” 三影發現悅子瞳孔裡飄過一層陰影,她好像是希求著與三影的同居生活。 沼田微微點頭。 三影回到公寓已是快早晨四點了。 純子還沒睡,正等著他。 看見三影,純子便靠了過來。 “出了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這裡是都會,與南阿魯普斯山里不同,安心睡吧。” 三影在赤茶色的榻榻咪上坐了下來。 房間很簡陋,屋子角落裡鋪著六塊榻榻咪,上面放著報紙,報紙上放著餐具和茶壺。此外,還有兩塊毛毯和兩個枕頭。 “吃過了嗎?” “吃過了。來,到這兒來。” 三影把純子抱膝頭上,女人身體的重量迅速地傳到了他的腿上,這個女人太可愛了,使他緊抱的雙手的脈搏跳個不停。來神戶已經二十天了,九月二十六日——已是秋天時節,夏天的慵懶已經消退,秋天的涼爽漸漸而至,在一無所有的公寓裡,每天無所事事的純子,在默默地消磨著時光,她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當然,將來如果有稍許希望,那比什麼都好,但現在有的卻只是使自己毀滅的黑色烈焰,為了討還南阿魯普斯山的血債,一定得殺他幾個人,而殺人之後卻只有一條絕望之路,那就是將要受到國家權力機關的製裁。雖然三影意識到自己沒有一定住處的這一窘境,但他仍然忍受著這苛酷的命運,並且深深悲憫不久將使自己毀滅的純子。 三影把純子平放在榻榻米上,純子閉上雙眼。 三影在她的眼瞼上輕輕地吻了一下,然後從眼睛開始,經過鼻樑,一直吻到那張標致的嘴唇。當三影把舌頭伸向鈍子的嘴唇時,純子卻突然把臉背過去,將三影那隻伸進內衣觸摸乳房的手推開。 “不可以嗎?” 也許身體出了毛病,三影這麼想著。 “並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已經樓過女人了。” “……” “你身上有女人的味,別勉強了吧。”純子仍舊閉著眼睛。 “我告訴你是怎麼回事。” 三影起身,他想自己太疏忽了,摟過悅子以後沒有清洗一下,純子不可能察覺不出來,大都會的群體生活對現在的純子是無緣的,她所能依靠的只有三影一個人。就如同迷路的小狗拼命地嗅著從母親那溫暖的身體裡散發的氣味一樣,純子將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在三影身上,因此,她很熟悉三影,自然也能鑑別出不屬於三影的其他女人的熏香的氣味。 很清楚,使純子產生強烈的拒絕反應的是女人的熏香氣味,但那並不僅僅是嫉妒,而是由於那種孤寂的心情,她使純子一失足便想到去死,並且使她的性格變得如寒光閃閃的利刃一般。 三影開始解釋。 純子依靠在窗戶旁傾聽。 聽過三影的陳述,純子仍然沉默不語。 “如果我不摟一下那個女人,沼田就不會放棄認為我是警察走狗的疑心,我決不是真心想摟她,只是在沼田面前不得不這樣做,除了痛苦還有什麼呢——我忍受瞭如死一般的屈辱。” “……” “你難道不信嗎?” 純子把視線投向窗外,緊緊咬著嘴唇,臉很蒼白。三影從那張臉上感到純子的苦惱,難道這種假夫妻生活競使純子產生了竟然忘卻復仇的目的的那麼強烈的嫉妒心嗎? “那些傢伙在監現你呢。”純子小聲嘀咕著。 “那怎麼可能?”三影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他起身來到窗前。 路旁電線桿的陰影處有一個男人,在不遠的一間房子的陰影處,有同樣的兩個男人,三人好像都向上窺望三影的房間。 三影離開窗戶。 “奇怪……” 他暗自嘟嚷了一句,自己沒有發現有人盯梢呀! 走出沼田的公寓,三影馬上就隱藏在暗處,防備有人跟踪,回來的路上倒是沒注意是否有人跟踪,他絲毫也沒有想到有人會盯梢。 沼田雖然沒出屋,可是他有可能打電話命令某人跟踪自己,但也不可能這麼利索就安徘就緒呀。 ——那麼,這些男人…… 三影有些不安,好賴三影也是那方面的專家嘛,無聲無息地對自己這個專家進行盯梢,這怎麼可能呢?並且對方又像個暴力集團團員的樣子。 ——或許自已感覺遲鈍了? 三影心頭掠過一絲恐懼之感。如果是沼田用電話招呼他人跟踪了自已,三影必須重新估價自己的能力,因為只有感覺遲鈍才不會意識到那種情況,他好像在黑暗深淵的懸崖上失去了平衡。 和沼田結識自昨夜開始,那以前他曾盯梢了沼田好幾天,如果被人察覺了,那豈不是正好上了人家的圈套嗎?而自己卻認為人家上了自己的圈套呢,或許因為不測,三影和純子暴露了自己真實的身分,沼田受張或秋武的命令要將自已除掉——這不可能。 三影否定了自己的推測。 “他們走了。”純子也離開窗子。 “這兒危險了。” 三影摟住站在自己身旁的純子的腰肢,純子這次不再反抗了。 三影躺在榻榻咪上問道:“行嗎?” “嗯。”純子點頭了。 三影慢慢地解開純子的衣服,潔白的肉體呈現在眼前。雖說同是白色,卻沒有像悅子那樣病態的蒼白,肉體很豐滿,三影忍不住吻那肉體,從嘴唇到乳房,再到下腹部,純子紋絲不動地任其所為。落在純子鼻翼兩側的陰影很深,擺弄一個將自已的裸體一動不動的委身於一個男人的女人,三影感到從未有過的異樣的感覺。他體味到一種區別於一般性愛的為黑色烈焰所燃燒的感覺,黑焰中有沼田的凝視,也有悅子、江波的凝視,又出現了南阿魯普斯山小屋中的沉酣的性宴會。這一切都在意識的空間裡逼視著三影的一舉一動,眾人環視的視線直落到三影的肌膚上。 純子身上重疊著在沼田命令之下敞開自己身體的悅子的身影。 三影用粗暴的動作把純子的兩腿分開,純子輕輕地呻吟了一聲。 暴力、麻藥、施虐和自虐,不知何時就像自己腐爛的內臟一樣停留在自己的體內,三影明白自已失去了清潔感。 純子肌膚白嫩,一夏天的屈辱並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那白皙的皮膚下面掩藏著自己也不由自主地瘋狂的對女人的性慾,使三影變得狂暴起來,那是女人的不信任感,他感到女人就是性器,它屈從於暴力、向男人卑躬屈膝,這時那性器卻閃著美麗的白光,使三影感到焦躁氣憤,就如同看見紅布的公牛一般,三影狂暴的撲了過去…… 三個男人從隱蔽處走出,走向燈火通明的大路,他們並排走在鋪滿黎明之光的街道上。 “怎麼樣了?” 問話的是警視廳的野溝警部。 “光線太暗,看不清楚。” 回答的是警視廳搜査二課的揸查員河本。 還有一個是關東甲信越地區的麻藥取締官員黑木。 “八成是失踪的三影,看背脊很像。” “果真是——” 野溝低頭銜上一支煙。 “假設是三影的話,那傢伙到底為什麼——”河本不解地說。 從野溝那兒接到電話是昨天早上,據說有一個男人在神戶,很像秘密失踪的三影。 河本雖說難以確信,但他還是來當面檢察了。那個男人剛從奈關東興業副經理沼田的公寓出來,他們就像做三人遊戲一樣開始了盯梢,如果對方是三影的話,這種低劣的盯梢技術早就應該看破了。 但是還是難以確認,那走路的樣子和背影都像三影,可也只不過是相似而已,也許完全是另一個人呢? ——如果假定就是三影…… 河本弄不懂,河本與三影是同事,他和三影一起追查過江波瀆職的問題。一個女證人被殺後,三影為追捕那個嫌疑犯,從新宿乘上了中央錢,那是八月十七日,從那天起,三影就杳無音信了。 河本一直認為三影被殺了,並不是他一個人認為,這也是整個視事廳的見解。調查了駛向中央線茅野車站的三影的行踪,沒有挖掘出一個目擊者。 就是這個三影,大約在四十天以後,又在神戶露面了,並且還與那個秋武剛的手足親信關東興業的原副經理沼田有關聯,而秋武剛則是三影與河本一同追査的瀆職事件的後台老闆。 “難道三影被收買了?”黑木說。 “不,那決不可能,我對三影很了解。” 河本立即加以反對。三影決不是那種一受到被殺的恐嚇就會屈服的男人,他雖然沉默寡言,性子卻很剛烈,尤其是他絕不會向秋武剛屈膝。他一定是為了全力以赴對殺害菊子的兇手進行報復,而不惜進行違法搜査,他就是這種人,他決不會倒戈的。 “要是三影的話,大概別有緣故吧。”野溝丟下姻蒂,用靴子碾碎。 乘車的一個警官從他們身邊通過。 “索性闖進去看看。”河本這麼尋思著。 “那不成。”野溝用嘶啞的聲音制止了。 最初的晚上三影只盯梢沼田的女人,那時他和沼田還不相識,三影到底抱著什麼目的接近沼田,那目的何在呢?問題就在這裡。 三影因追踪秋武手下的暴力團員而斷絕了消息,以至於不能再回警視廳,他定是抱著某種目的,才去接近沼田的。要是沒有這種膽略,他是不會那麼幹的。野溝這麼想。 秋武與秘密輸入麻藥的總頭目沆濕一氣,那傢伙姓張,接受秋武密令的沼田,脫離了黑組織來到神戶。 就是對這個沼田,斷絕消息的三影像豹子一般猛撲過去。 “先不管他,再看看情況,如果在這兒審問,一切都會糟糕的。” 微明的街道上響著三個人的皮靴聲。 九月二十八日—— 兩天以後的晚上,三影造訪沼田的公寓。 因為事先掛了電話,所以沼田正等著三影,除了沼田還有另外兩個賊眉鼠眼傢伙。 悅子在準備著酒菜,好像店已經關了,看到三影,為了不讓沼田看出來,她微微地笑了笑。 三影點頭行禮,一說多餘的話就會遭到丈夫責駕的女人那種笑容使他很悲憫。她是一個被人虐待也不能逃走的女人。沼田是一個當著別人的面就無所謂地鞭打自己女人的傢伙,三影對這一點感到很憤懣,或許因為有過肉體的按觸,而產了憐憫和原罪意識,為此三影的心情極不暢快。 突然,他想起從這裡回去以後的那個早晨。他又連想到那種對純子身體施加暴虐行為時的興奮,只要有男人的命令和誰都必須同寢的悅子,加上南阿魯普斯山上純子的姿影,他又感到異樣的興奮了。 現在如果把純子放在這個女人的立場——三影一下火冒三丈,他真想宰了沼田,他有些急性子,不知什麼時候已變的怒氣沖衝,他感到自己漲紅了臉,並不是他忘記了一心要復仇的目的,只是面對身邊這個小嘍羅,他那種容易爆發的可怕性格正逐步加強。 “昨天為什麼沒來?”沼田用責問的目光審視著三影。 “有些無聊的工作。”三影壓著火氣。 “好吧,先來一杯。”沼田在杯子裡註滿威士忌。 “這是捨弟廣岡和谷町。” 廣岡和谷町看樣子都是急性子,窄窄的額頭,高高的顴骨。他們和沼田一樣,從臉上看不出一點兒聰明的樣子。 三影端起酒杯,一邊喝酒,一邊若無其事地探察這三個的表情。前天盯梢的難道就是這兩個傢伙嗎? “還談那樁買賣。”沼田開口說。 “他們都和我是鐵哥們儿,都是講信用的人。加上你就成了四個人了,現在就合計那個計劃吧。” 今天沼田情緒頗佳。 “資金,出多少?” 三人的表情沒有絲毫異樣,這反而使三影很困惑了。如果盯梢的就是這兩個傢伙,那麼一定會在他們的視線中帶出來,可他卻絲毫也沒察覺出在他們的眼神裡包含著那種神情。 ——假如不是他們…… 三影即刻否定了自己,可他又沒有其他盯梢人的線索。 “五百萬,怎麼樣?” 沼田不停地啜飲著威士忌。 “五百萬?” 三影裝做思考的樣子。 “資金就這樣,關鍵是怎麼分紅利。我取一半,由我來當老闆。” “別太貪得無厭吧,要四人平分。” “不願意就算了,沒你們我也能成。” 三影覺察到沼田狹窄的額頭滲出了汗水,沼田早就對自己應得的一份興奮異常了,他那額頭上粘粘的汗水證明了這一點。 “四六開,我們取六成,這總可以了吧?” 沼田額頭上又綻出神經質的青筋。 悅子端來了菜。谷町用梘線舔視著悅子的臀部,目光澀滯固執。 “四六開?” 三影挾了一陣菜。 三影把第四杯摻水的戚士忌送到唇邊,剛喝了一點兒,他又將杯子放下了,有什麼東西正在他體內發生作用,這是一種微弱的予兆,一種懈怠之感盤據在他體內,並且慢慢地擴展開來。 ——毒藥。 “怎麼了?”沼田深陷的眼睛裡,突地閃出一絲光芒。 “沒……”三影捂著頭。 身體倦怠,筋肉開始松緩下來,三影瞅了一眼手錶,剛過八點。 “到底怎麼了?”沼田再次問道。 “想起一件急事。” 不可能是毒藥。沼甶和另外兩個人都是喝的從同一個瓶子斟出來的酒,如果不是毒藥,會是什麼呢? ——定是混進了什麼藥物了,筋肉的鬆弛說明了這一點。 ——應該離開這裡。 谷町用呆滯的目光追逐著悅子的臀部,表情中顯出鬆弛懈怠,含在目光中的那種執著開始消失。 ——安眠藥? 不只谷町,沼田和廣岡也顯出同樣模樣,既是從同一瓶子裡倒出來的酒,就不會是有毒的藥物,但從這種倦怠來看好像是藥性很強的催眠藥。可是,為什麼要使用催眠藥呢? 若是傕眠藥就會對四個人同時起作用,即使想做什麼也不可能,或者在四個人同時睡下的時候會有其他同夥來幫忙?他們想幹什麼呢? ——誘拐? 只能這麼認為,真是挖空了心思,為了使三影進入圈套,不惜連自己也藥倒。 ——是張的指令? 張或秋武的黑組織已開始行動,這一點三影約略知曉了,他在等著有什麼反應發生,但藥力遲遲難以生效。 三影站起身,即便自己承蒙張的款待,這種狀態也是過於危險的,張或黑組織如果知道了有人提及南阿魯普斯山的麻藥栽培地點,他們一定會想到三影,為了在特意準備的地點對他進行檢査,他也許會把江波或町田叫來,如果那樣的話,剩下的只有死路一條了。町田的左腕上還有一箭之仇呢。 江波也好,町田也好,三影彷彿看見他們嘻笑著遊戲般殺人的情景。 三影開始移動腳步。 “想溜嗎?”沼田失去了眼中的光芒,口角鬆懈地張著。 “溜?只是我想到件急事。” 三影挪動蹣跚的腳步,他原以為會被阻止的,但看到沼田和另外兩個都坐著不動,看到這番情景,三影變得更焦躁不安了。難道門外已經有人準備著了?現在自己這種處境,是無論如何也鬥不過人家的。 廚房裡悅子擔心地註視著這一切,那張蒼白的臉使三影感到恐怖,是不是悅子早就知道了這使三影落入魔掌的殘忍結局了呢? 正門旁邊擱著一把蝙蝠傘,三影拿起傘走出門,一旦遭人襲擊,傘也可以當做武器呢。無論如何也要擺脫這個魔窟,如果被江波殺了,三影會死不瞑目。 門開了。 沒有一個人影,三影倒吸一口冷氣,他拖著蹣跚的腳步登上電梯,隨著升降機的運動,他感到自己象正被拖向地獄一樣。來到一樓地面上也沒發現任何可疑的人,當他搖搖晃晃地來到公路旁邊,睡魔開始侵襲他了,在哪兒躺一躺多好啊。 出租汽車來了。 登上停下來的汽車,三影已經睜不開眼了,將目的地告訴司機以後,三影就靠在車上沉沉睡去。臨睡之前,三影陷入莫名其妙的疑惑之中,沼田為什麼沒有攔阻呢?那麼精心準備了飯菜,卻沒有把同夥招來是為什麼呢?或許這也在計劃之中? 三影陷入非同尋常的疑惑的深淵。 醒來時已是第二天午後。 是被一種像開門什麼的聲響驚醒的,起初他懷疑這是不是自已的房間,無須仔細觀察,房間很熟悉。 他伸了伸懶腰,真是痛快的一覺兒。一個夢也沒做,失去知覺的身體躺在深淵裡。 不見純子的影子,大概是出去買東西了,記憶饅慢恢復過來,他記起自已昨晚被汽車司機叫醒以後,搖晃著登上樓梯,剛一進屋就癱倒了。 昨天以來的疑惑猛然復甦了。 沼田到底抱著什麼目的讓自己飲酒,並且自己也確實喝了——可是不管怎麼考慮,三影都覺得不可思議。 同夥來得太晚了?要是那樣的話,沼田理應阻止動身的自己呀,雖說他們自己也腳跟不穩了,但三個人總可以攔得住自已吧。 ——究竟是為什麼呢? 他們必然有相當的膽略,才能這樣做,並非只是喝醉了酒。正因為他們的那種模糊舉動,這個謎才意義更深、更嚴重。 “管他呢。” 三影自言自語,控制著不安和慌亂,不管怎樣,總算脫離了險境。今天把沼田招呼到外面問一問就會明白的。 三影刮了鬍子。 當他剃完鬍子,視線落在房角的報紙上,發現沒有準備早飯。三影的心頭好像被一支尖細的金屬箭頭刺了一下。那是昨夜的不安凝結成的鋒利的箭刺著他的心。 ——難道純子…… 時候已過中午,可早飯還沒有準備,這委實有些奇怪。這不是出去買東西的時候,純子是不會因為南阿魯普斯山放蕩的奴隸生活而自甘墮落的,正如她那備受凌辱的身體上沒有留下一點污辱的痕跡一樣,她的精神上也沒有留一點渣子。與三影在一起的純子有著無瑕的清純之美,正是這種身體上和心靈上的清純,才使三影更加詛咒那使純子感到無限痛苦的慘無人道的禍事。純子像他的戀人一樣無微不至地關懷著三影。她早晨總是比三影起得早,在六張席子大小的狹窄的房間裡,她總是留心不讓三影看見她睡後繚亂的容貌,並且早飯早早就準備好。 就是這樣一個純子,今天竟沒有準備早飯。 三影臉色慢慢恢復過來,屋裡沒有菜籃子。 “怎麼會……” 他顫抖著自語道,那顫抖預告著什麼事即將來臨。 三影跑出了公寓,菜市場就在附近,純子只可能在那兒購貨。 菜店裡不見純子的影子,三影確認了這一情況以後兩腿開始打顫。 ——沼田! 昨夜的謎迎刃而解了。 沼田為了跟踪三影,查明他旳住處,才灌了他強力安眠藥,不那麼辦跟踪就不可能,一定是在什麼地方潛伏著梢的同夥。 查明住處,知道了自己有妻室,便派人監視,等純子一出去買菜,就…… “噓!” 三影發出顫抖的聲音,突然海裡浮現出凝視著摟在一起的自己和說子的沼田的那張陰險的扭曲的臉,繼而又想到昨夜那個叫谷町的男子,死盯著說子臀部的貪婪神情。 他又彷彿看見被眾人圍在一起的純子那張極度痛苦的蒼白的面頰,他想哭,與其說是憤怒,勿寧說當他想到再次被當做奴隸虐待不得已而從的純子,首先感到恐怖。 他像內臟被人剜去一樣,全身癱軟下去。 三影回到公寓。 他什麼也不再想,坐在那兒一動不動,身伴不停地顫抖,他暗暗想使自己鎮靜下來,但只是徒然。 想一想南阿魯普斯山上的情景就不會鎮靜的,在那兒,純子赤身裸體,腰上被捆著繩子,四個男人隨心所欲地折磨著純子,想盡一切辦法來滿足他們的淫欲,那種暴虐行徑使三影作嘔,但心裡並沒有痛苦,現在只不過是重複以前發生過的一幕,做一個旁觀者,那就可以脫離目前的痛苦狀態。 但這是枉然地煞費苦心,對此時的三影來說,純子是他命中註定的戀人,妻子。她是不容他人觸犯的三影的至寶。 三影坐著,等著,但等什麼,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在等待因事遠出的純子的回歸?不,不是這樣,悲慘的結局?不,這是悲慘的幻滅。幻滅的腳步聲漸漸拖著沉重的聲音高昂起來,他從心臟的悖動中聽出來了。 想像中出現了被眾人凌辱的純子的裸體,這個影像打垮了三影。 三十分。 一;小時。 三影起身,一起身的剎那,便下定決心,出門之前,他掃視了一眼屋裡的情況,只有一些餐具,牆壁上掛著一件純子替換的衣服,一片寂寥的景象,忍受著遠離人類的生活,一心想復仇的純子的內心,是三影所難以承受的。 來到外面,來到紅色電話前。 撥了沼田的電話號碼。 電話里傳出沼田的聲音。 “沼田嗎?” 三影凶狠地問道。 “我要馬上宰了你這個混蛋,你逃也沒用,追到哪兒也非殺了你這畜牲!” “別著急。” 沼田聲音放得很低。 “別裝蒜。” 三影粗暴地威嚇著。 “哦——” 沼田變了口氣。 “您的夫人確實在我們這兒,但並不想怎麼樣,只是對你不太相信。” “你們想幹什麼?” “有人想見你。” “見我?” “對,他是我們的頭兒,想听聽你種植大麻的計劃。” “名字不能說,因為你說了種植大麻這種沒根沒葉的話,頭兒想了解他的真假。你如果是胡說,那就抱歉得很了,夫人就別想回去了,這是對吹牛的懲罰。” 沼田在電話里大聲地嗤笑著。 “去哪兒合適?” “到這兒來,我替你們介紹。” “告訴你們一句,如果我妻子有什麼不測、你們這群狗崽子就甭想活,你要好好記著這一點。” 三影掛上電話。 ——是張或秋武的黑組織。 沒錯,黑組織開始出動了。三影也開始著手活動了,他深深懂得這條路與死緊緊相連。要進行實地偵察,便只能如此,但已沒有思考的餘地了,決不能看著純子白白送命。如果盡力去營救還是無濟於事,那也就無能為力了,那隻能歸於命運的安排。如果竟然拋棄了純子,自已也不想再活下去。 沼田已經在等著了,廣岡和谷町也在,唯獨不見悅子。 “我在等著你。”沼田作出了一副歪斜的嘴臉,這是以前不曾從他臉上看到過的陰險的表情。 三影一言不發地走近沼田,突然抬腳向著沼田的面門踢去,沼田“啊——”的一聲大叫,向一邊一倒了下去,帶翻了梳妝台。 沼田狼狽地爬了起來,他的嘴唇裂開了,鮮血直流。 廣岡和谷町一邊一個扶著治田站著。 “混帳東西!給我宰了他。”沼田用手指甲拭去了唇邊的鮮血。 “我也是那個意思,這次可與上回不一樣,真得宰了他,來吧!” 三影在這三人面前毫無懼色地站,既然張或秋武的組織已經出動將純子擄走,那他就不能考慮到要活著回去。在死亡面前,三影也已滿身殺氣,只要稍有機會,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殺掉沼田的。 “在這里幹怕要招惹麻煩的,老哥。”廣岡小聲地對沼田說道。 “你怕被旁邊的人聽見嗎?我可不在乎。怎麼,膽怯了嗎?” “……” “你說你幹的什麼事?做事太欠考慮了,誘拐即將成為朋友的男人的妻子,這該有多麼的卑劣。”三影的臉色變得倉白了。 沼田收起了拔出來握在右手裡的短刀,“宰你的決定我們另選個時間執行。” “行了,我妻子在哪兒?” “在頭兒那兒,我們把你小子放在汽車行李箱裡,帶你去那兒。”沼田取來一條毛巾放在嘴唇上,一邊用手擦著血,一邊對三影說道。他的臉上從嘴唇到臉頰已腫得老高了。 四人一起出了公寓。 汽車停在離公寓不遠的地方,周圍不見人影。沼田又四下里張望了一下,然後用下顎示意別人向車的方向走去。 司機打開了行李箱,他的表情也是冷酷無情。 三影被按進了行幸箱。 汽車立刻發動了起來,車開得很不穩。三影的身體不時地碰觸到工具箱或輪胎上,要想探究一下方向已經是沒有意義的事,第一,這是不可能的;第二,即便可能也無濟於事,毫無生存的希望。 三影已經作好了死的思想準備,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想見見純子。他感到,只要能見上她一面,那以後的事也就無所謂了。 三影默默地哀嘆,也許自已本來就是這樣的命運,秋武剛被稱為秘密進口毒品的總首領,或日本暴力集閉的“影子總長”。但他並不直接參預行動,逼迫秋武剛實在是徒勞之舉,然而現在到了這裡,想辦法逃脫並生存下去已經成為不可能,因為對手已經稍稍露出點頭兒,這裡又有別於他處,這裡是敵人的巨大巢穴。 在這巢穴裡囚禁著純子,自己也將被一種令人感到無可奈何的強制力量所牽引,把自身投入到早已佈置好的羅網之中。三影不禁產生了一種很強的無力感。 嘲笑這種無力感的心情似乎是存在的,擁有值得熱衷和拘泥的身邊之物,這樣的人是虛弱的。清楚的明白這一點而後與純子開始了夫妻生活,所以,這對三影來說不能叫做不自覺之事。 ——是否應該說已經到了溺水之人滅頂之災的最後關頭呢? 三影又不禁想到了剛剛過去的夏天發生的事。那時,自己單獨一人追趕一個叫吉良的男人,進入了南阿魯普斯山,那時真叫人留戀,那時的自己精悍有力,無所畏懼,無論遇到任何龐然大物,也能與之較量。 而現在,那種強悍的力量已經完全變成了對純子的無限的愛憐,彷彿那孕育活力的筋骨業已變成了柔軟的脂肪,三影搞不清這究競是好還是壞。 汽車漸漸地慢了下來,不久又上了砂地,然後停住了。 面前的建築物像是一個高級餐廳,大門的入口處開始鋪滿了砂粒,道路的左右兩旁是精心製作的假山。車子橫在了裡面的大門前。 三影隨著那幫人進了自動門後被帶到了裡面,左邊長長走廊盡頭有一間大房子,像是接待室或客廳,三影被帶了進來。 “坐在那裡。” 三影被沼田推搡著坐到了沙發上,從車上下來時,手已被反銬在背後了。 現在只有沼田一個人看著三影,他也一屁股倒在了另一隻沙發上。 屋子裡異常寂靜,甚至整個建築物內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這裡的房主是什麼人?” 其實實在沒有必要發問,據東京有明填海而成的“關東航空”的直升飛機駕駛員透露,這裡是姓張的那人的宅第。好像是總部。從周圍環繞的羅帳到桌子、玉器等裝飾品,全是中國古代式樣的奢侈品。 “別說話,在這裡不准隨便講話,如若不聽命令,馬上就讓你嚐嚐苦頭。” “是嗎?” 三影沉默了。 十幾分鐘以後,從裡面羅帳的暗處走出了一個男人,五十歲上下,可以稱作是彪形大漢的體魄,身高約有一米八十左右,而體重看上去足有一百二十公斤以上,從其體貌來看,很明顯,此人不是日本人。 “沼田先生對我說到過你的事。”那大漢的日語很流利。 “我的妻子怎麼樣了?” 三影感到皮膚上有一種使人發癢的東西在爬,一想到是這個彪形大漢命令人把純子擄走的,三影真想把拳頭直搗他那充滿脂肪的腹部,而且,如果這個男人就是張,那麼只要能了解他,事情一下子就能解決了。他就是與秋武勾結的向日本播撒毒品災禍的罪惡的總頭目。就是由於這個男人的命令,純子被擄走,自已也將被殺死。一想到此,三影不由得感到有股僧惡的火焰在升騰。 “夫人在我這裡,任何時候都可以還給你,那是栽培麻藥的計劃,你說過你在中泳山岳地區發現了這個秘密的場所,是嗎?” 張表情平穩地問道。然而他的兩隻眼睛卻像猛獸般的銳利,死死地盯住三影。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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