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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謀略

暴虐 西村寿行 32050 2018-03-18
純子飛快地跑下斜坡,渡過小河,來到汽車公路,依然不停地跑著,時下驕陽似火,路面乾裂,而純子的臉龐卻異樣的慘白。 三影不顧一切地奔下斜坡,在後面窮追不捨,純子那慘白的臉龐使他感到一種不尋常的氣息,他那些出於極度嫉妒的話語,使純子心中最後的精神支柱崩潰了。 邊跑,三影邊悔恨不已,何必要說那種話呢?難道事先不該採取點行動嗎?當純子決定為了弄錢而去吸引男人的時候,自己完全能夠說服勸阻她,自已非但沒那麼做,反而在事後對她橫加指責,不正說明自己卑俗可恥嗎?剛剛從奴隸生活中解脫出來的純子,不應該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了,這不正是自己應盡的職責和義務嗎? “站住,等一下。”三影一把抓住純子的肩頭。 “請你離開我吧。”純子嚷道,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我再也不能與你一起乾了。”

“別胡說,你難道忘了郁子是怎麼死的了嗎?而我也殺了你丈夫和黑井君。”三影自已也不明白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他喘了一口氣,“原諒我,是我不好,不知怎麼回事,我妒忌死了,這錢比生命還貴重,我們用牠吃點什麼,然後上路,就是這樣,真是太對不起了。”三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即便這樣,也不足以抑制他那強烈的悔恨。 “你……”純子感到一陣強烈的暈眩向自已襲來。 三影急忙站起來,扶住純子。純子軟軟地倒在了他的懷裡,三影抱緊純子,感到輕飄飄的。忽然,一絲哀愁湧上了心頭,正是懷中的女人不分晝夜地供那些色狼發洩獸慾,最終,抱著必死的念頭,揮舞鐵棒投身於殘酷的決鬥;正是她救了自己,如今,還是她用自己的身體換來了能擺脫困境的寶貴的錢,這些都深深刺痛三影的心。

“別哭,我們再不分開了。”三影含著淚說道。是對流淚的厭惡?還是生來就從沒有像女人那樣懦弱的情感?總之,在三影的記憶中,流淚,這還是第一次。 純子越加出聲地抽泣著。 “餵,餵。”好像有人在什麼地方跟他們打招呼。 三影抬起頭,一輛公公汽車停在了身邊。 “想搭,搭車嗎?上車再……請吧!”年輕的車長和氣地打趣道。 三影摟著純子上了車。 “請問二位想上哪兒?” “就請帶我們去茅野吧。” 車上沒幾個乘客,三影挑了靠後的座位,純子已停止了哭泣,把頭靠在三影肩頭,彷彿又恢復了纖弱嬌嗔的神態。 “你家還有誰?” “其實我家在鳥根縣,除了雙親,還有一個哥哥,我現在住的公寓是瀨川的,瀨川在東京有親人,所以公寓得還給他們。——你呢?”

“我已沒有什麼親人了,只是在四國有一老父,你可以住到我的公寓去,不過,警察有可能來,所以也許不行,回東京後我把公寓處置一下,在我解決那幫傢伙之前,你就到四國我父親那兒去,就呆在那兒別離開。” “不,我不同意。”純子輕輕地然而又是堅決地搖搖頭,“我也和你一起回來,我要親手殺了他們。”聲音雖低,但字字都滲透著堅強的決心和力量。 回到東京,正好是八月二十日的深夜。 約定待會兒再見,三影便與純子在車站分了手,回到了自已居住的公寓。他估計自已音訊全無的失踪了那麼長對間,警察一定在搜尋,他警戒著四周,看有沒有埋伏和監視,然而沒有任何跡象證實了自已的判斷。 天不亮,三影就出了家門。 他來到新宿,在一家咖啡館一邊喝著咖啡消磨時間,一等著銀行開門。

三影取出了全部存款,說是全部,總共也不過五十萬元。然後,他又去見了不動產商,就是購買公寓時的業者,向他申明希望秘密地出賣公寓,對方同意了,雙方簽訂了買賣契約,售價為當時市價的一半。 沒有一絲留戀,即便有,也只能如此了。到目前為止,自已已殺了兩人,以後還不得不再殺一些人,就算達到目的,也再不可能回復到原來的生活中去,在這場危險的賭博中,自已的生命之火也許會燃燒殆盡。即便有幸能存活下來,——唉,還是別去費神像它了。 傍晚時分,三影走進了位於新宿的K高層飯店。 他要了一杯巴勃威士忌,慢悠悠地喝了起來,不時地從身邊的大玻璃窗俯瞰新宿那色彩斑斕的夜景。這一片燈火的世界,卻引不起他一點感慨。過去,自己終日隱藏在這片燈海之中,四處游動,埋頭於偵破。而如今,這一切對於自己來說好像是發生在遙遠的世界另一頭。

前景莫測——他真正體會到了這一點,他不知道明天將會發生什麼,肯定會發生一些變化,如果這種變化走向極端,那麼在這之前的一切,也就是昨日的一切將會消失得無影無踪。即便不完全消失,也將會變得毫無意義。就像在遠處出現的一片朦朧,說不清,道不明。 眼下的燈的海洋對三影並不意味著什麼,看著看著,依稀的覺得它們猶如原始的荒野中那點點模糊不清的螢火,漸漸地襯出了江波那猙獰的嘴臉。 有人在敲門。 純子已經站在那兒,略施薄裝的她,簡直象換了一個人似的,透著一種古樸的美,這種美是三影不曾從她身上見到過的,使三影吃驚不小。 與此同時,侍者送來了飯菜,純子挑了一處靠窗的位子麵對三影,飄然落座,默默地與三影舉杯對飲。

“狩獵弓帶來了?”終於純子打破了沉默。 “噢,帶來了。”三影說著解開了包裹,純子瞥見裡面裝著一把狩獵弓。 “現在還有射擊協會呢,為是射擊,所以彈度控制在六十磅以內,但命中精度卻是超群的,如果練習得當,要射落三十米外的香煙盒根本不在話下,還可用於實踐中射殺野豬。與手槍相比,它命中精度更高,因而也更具威力。” 在用櫻樹的聚胺脂加工而成的台木上,水手安裝著鉛合金的弓,弦的質地則是尼龍樹脂,箭頭也是用鉛合金製成,瞄準器能根據情況需要上下左右自由進行調整。 “你使得是不是很熟練呀?”純子微微皺了皺眉頭,這看上去比手槍更像凶器,但是單憑這能對付得了那幾把手槍嗎?她好像真的看到三影被那尖利的鉛合金箭頭射中倒地。

“用不著擔心。”三影收起弓箭,“行了,別說那些話了,雖然我們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但今晚,我將迎來位妻子,儘管有可能只是一夜夫妻。” “就是真的那樣,我也心滿意足了。” “謝謝你!”三影凝視著純子,皮膚還是那麼白晳、細膩、臉上微微泛起笑意,卻怎麼也掩飾不住那份兒苦惱,她睜著迷茫而憂鬱的大眼睛,似乎要將一切都看穿,又分明是在告訴別人,那從苦難中出頭的日子不會再來,一陣淒涼之情不禁爬上三影心頭。 面對精美可口的飯菜,純子別說動,連看都沒看一眼。 “哎,怎麼不吃,這可是豪華級的。” “我寧願馬上投入你的懷抱,否則,我於心不安。” 精美的飯菜,反倒令純子食慾頓消,在當牛做馬的那些日子裡,每天只靠一碗湯麵勉強充飢度日,最後還得用鐵棒自相殘殺,一望見面前這些佳餚,就不禁觸景生情,令純子想起了丈夫懶川:他終日被鐐銬束縛,眼巴巴地瞅著那幫傢伙吃吃喝喝,卻只能將唾沫一個勁兒往肚子裡咽,毎當酒足飯飽之後,那幫惡棍輪番摧殘自已時,漱川總是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一旦經得允許,便會像餓了的狗發現殘羹剩飯一樣不顧地撲到自己身上。人的尊嚴何在?純子不敢再往下想,三影始終都作為一個旁觀者,純子相信在三影懷中,便能使這種可怕的記憶淡薄,不,是在肉慾的享樂中將記憶徹底埋藏。她並沒有因為主動催促三影而感到什麼難為情,有的只是想親身體驗一下的慾望和期待。

“那太好了,來吧!” 三影站起身,繞過桌子來到純子跟前,緩緩地將她抱起,又輕輕地將她平放在床上。純子漸漸合上雙眼,靜靜地躺在床上,默默地解著衣扣,當她一絲不掛地呈現在三影面前時,三影卻又猶豫了。 怎麼辦?這就始嗎? 三影凝神望著藍色的燈光下更顯蒼白的純子始軀體,往日的一幅慘景又像電影一樣,一幕幕在腦海中閃現。即使是逃離死亡地帶之後,為了那事關生死的區區一萬元,純子又一次遭受了無端的凌辱,就這樣永無止境地遭人污辱,受人欺凌,而眼下,三影又將要做這同一件事,他不禁渾身震顫起來。他覺得不管怎麼對純子進行愛撫,自己的行為也將加深純子的創傷。 “請你溫存點,啊。”閉著眼睛的純子柔情地說。

三影將腦袋湊近純子那藍光掩映下的兩腿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怎麼樣,還沒感覺嗎?” 隔了一會兒,三影抬起臉。 “不,太好了!” “那你怎麼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今晚我只想讓你快活,計麼我都能忍受。所以,請你別顧慮。” 緊閉的眼瞼中閃出幾朵淚花,三影忽地體會到她內心所受傷痛之深,他慢慢地站了起來。 “縱使不那樣,我對你的愛也不會改變,到這兒來。”說著抱起純子,替她披上浴衣,來到桌邊。 “我明天一早就出發,你坯是留下吧,嗯?” “不,我也去。” “要知道,此去也許就再也不能活著回來了。” “這個嘛,我已經做了充分準備,不必多慮。”

“在拼殺中,一旦我死了,你勢必重又成為他們肆虐的奴隸,對於這一點,你想過沒有?” “是的。”純子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萬一你遭到不幸,我就咬斷舌頭。” “這……”三影呆立在哪兒,瞪大雙眼,不自覺地點了幾下頭。 “怎麼樣,吃點什麼?來,為我們的生死一搏乾杯!” “乾杯!” 忽地,純子臉上綻開了笑容,三影覺得這笑容是那麼清澈,清純,心中頓生激情,決不能讓這個女人在我眼前遭人殺害。 第二天一早,三影便同純子趕坐上了中央錢首班車。 到了茅野,轉乘汽車,路線跟上次全相同,只是司機與售票員已換了別人。 下車時已過晝午時分,兩人又按原路向山林走去。 “終於又要到了這幫傢伙的老窩了。” “好啊,得鼓足勇氣。” “對,別怕。” 三影和純子都全付武裝:帶了足以維持一周的干糧,從登山用的繩索到登山鎬,睡袋,等等,一應俱全,甚至還帶了香煙和威士忌。真可謂裝備齊全,精神抖擻。 剛一進山,三影就動手安裝狩獵弓。因為實在無法預先知道何時何地會突遭敵人的攻擊,而且很顯然一旦遭遇敵手,對方就會不由分說地向自己主動進攻。 “隊長先生,能不能教教我作戰方法。”鈍子兩個腳後跟“啪”地一併攏,向三影敬了一個禮。 “好吧。”三影神情嚴肅地答道,“這次行動就叫做'聲討與作戰',我們必須神不知鬼不覺地隱藏起來,然後採取突襲手段,一舉殲滅敵人,關鍵是要迅速果斷,乾淨利落。只是江波恭二這小子不能讓他死得太便宜了。” “讓我來幹掉他吧。” “你準備怎麼解決他?” “將他綁在大樹上,然後用登山鎬砸碎他的狗腦袋,反正盡可能殘酷地折磨他。” “好極了,向他討還血債。”三影相信純子是會當真那麼幹的。 也許這一複仇計劃最終能得以實現,如果從現在開始攀登,那麼傍晚時分便能到達的地。由於逃跑時用的繩子已被發現,所以得重新尋找登上去的路線,這樣,等爬上斷崖,就要在天黑以後了,然後埋伏在小屋邊上,耐心地等待那幫傢伙入睡,說不定老天有眼,他們會在睡前吸了大麻,這時便闖進去一個不留的全殺了——這一切在三影的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似乎簡單得不能簡單了。一切都已準備就緒,不用說,到時當然是用狩獵弓。不過,也許登山搞來得更乾脆,更解氣。 令人擔心的是,就在三影逃脫之時,會不會那幫傢伙中有人下山與其組織取得聯繫?如果情況的確如此,他們的總部就有可能用直升飛機運載部下前來增援。 可以料想,對於這一年就能獲利數億日元的重要資金來源,他們絕不會那麼輕而易舉地拱手相讓的。再說,三影和純子雖然逃離了魔窟,但已有兩個男人喪命三影手中,純子也不得已殺了一個女人,命案在身,所以那幫傢伙們料想三影和純子沒可能召引警察到這兒來,倒是可能會為複仇而捲土重來。因而,他們迅速派遣增援人員是唯一有效的。 管他呢,該怎麼樣就怎麼樣,三影想著。 悄悄躲在樹叢中,然後用狩獵弓將他們一個個殺死,與手槍不同的是狩獵弓發射時不會發出聲響,無聲的利箭,在對方還來不及覺察的當口,就會將其射入他的胸膛,甚至還會穿透而出,待對方倒下了,就把手槍奪過來。 用這種武器殺人,悄無聲息,無形中便給對手製造出一種極端的恐怖氣氛,一旦他們達到恐怖的極點,象熱鍋上的螞蟻,那就更好對付了。 對,就照那麼辦。 待解決了這幫傢伙,就該輪到“影子總長”秋武剛了。再把江波吊起來,逼他供出殺害菊子的兇手,十有八九,兇手是根據秋武剛的命令才下手的,仔細推想一下,總覺得那兇手就是侵犯江波妻子的吉良,要是真的如此,不,即便情況並非如此,也決不放過吉良,要置之於死地而後快。當然,秋武剛就更不在話下了。 到底,自己還要殺多少人呢?三影被一時的狂熱激勵著,渾身上下到處散發出一股令人生畏的威懾力量,他依然能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往後的行動就像動力齒輪車,環環相扣,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招不慎,滿盤皆輸。但是,客觀情況逼著他挺而走險;男子漢的性格又令他在凶險面前不退縮,而是一往無前,知難而進。復仇的信念從未有現在這麼堅定,沒有什麼能阻擋得了他。 只要大仇一報,即便只能與身邊的純子過上十來天安安穩穩的日子,那也就心滿意足,死而無憾了。是的,只要上天提供了這一機會,三影便會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十天中去。 兩人來到小屋附近,已是晚上十點多了,從屋裡還隱隱地洩漏出一絲淡淡的光線。 他們不再冒失地向小屋接近,對方,不定正設下陷阱讓他們自投羅網呢。他倆一邊藉著月光觀察四周的動靜,一邊緩緩地匍伏前進,手電筒當然不敢輕易使用,這太危險了。幸好,懸掛在阿魯斯山頂的半輪明月那皎潔的銀光輕輕地灑在大地上。 “沒事吧。”三影竭力壓低聲音向純子問道。 作為回答,純子用力握了握三影的手。 “你就在這兒等著,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別出聲,要是成功了,我會叫你的,萬一我死在他們手裡,你馬上回去,懂了嗎?必須立刻返回去,答應我,決不能再當他們的奴隸,嗯,聽明白了嗎?” “嗯。”純子的聲音有些顫抖。 “好吧,我這就去了。” “你可不能死啊……”純子抓住三影的手,不鬆開,好像一旦鬆開,三影便會立刻落入對方設下的陷阱似的。這種不安一直在圍繞著純子,只不過這時變得更加強烈,更難以令人忍受了。 “用不著擔心。”三影努力掙脫開純子死死抓住自已的手,朝小屋悄悄而行而去。他仔細觀察著,好像並沒有拉著繩子之類的東西。 不一會兒,三影已無聲無息地來到房門前,他側身細聽屋子的動靜,然而屋裡寂然無聲,死一般地沉靜。 ——莫非都睡著了? 從漏光處向裡張望,顯然那幫傢伙都在裡面,大概是沉醉大麻之中,正昏昏沉沉地在夢園之中神遊妮? 三影在外面一動不動地停了五分鐘。 小屋沒有窗戶,要想闖進去,只能通過這扇門,而門上沒有鎖,只有簡單的插銷式的木製格栓,可以從縫隙中用小刀什麼的將插著的格栓撥弄開。 三影放下狩獵弓和登山鎬,取出小刀,事到臨頭,心中不免多了一些躊躇,雖說增援人員還未來,但裡面畢競是四個男男人,而且都帶著手槍。如果引發出什麼意想不到的事讓他們意識到自己已悄然而至,那麼頃刻之間,子彈便會一股腦兒地飛瀉到自己身上,這豈不成了那幫傢伙練習射擊技術的絕好的活靶子了嗎? 三影只覺得內心有一種異樣的躁動,一浪高過一浪,以至於整個身體都有一種要漂浮起來的感覺。 ——鎮靜,一定要鎮靜。 三影在心裡向自己喝斥著:眼下正值是自己報仇得手,還是身死敵手的生死關頭,絲毫的膽怯都令身體變得更加僵硬,那怕是稍有一點考慮不周或行動不慎,都將導致無可挽回的悲慘結局。弄不好,自已將會再次落入對方的魔掌,重新戴上手銬被牽來拖去肆意虐待,而純子也將重新成為他們發洩獸慾的工具。 一想到純子腰纏繩索,一絲不掛地被那幫畜牲折騰來折折騰去,以滿足他們永遠無止境的獸慾,三影便一陣緊似一陣的,揪心般地疼,要他再一次面對這種情景,還不如讓他去死。 萬一失敗,就地自殺,——三影橫下一條心,一旦得知自己已死,純子就可以趁著黑暗回去了。 想到手槍子彈也許會穿門而出,三影下意識地側身到了門的一邊。 三影慢慢地將小刀從縫隙中穿過去,恰好能夠著格栓。此時,他只感到自己的心臟在“砰砰”的劇烈跳動,渾身直冒冷汗,他用不住顫抖的手全神貫注地撥弄著格栓,也許,此時那傢伙中的某個人沉醉於大麻的幻覺中,正睜著癡呆無神的眼睛朝門這邊兒望著呢,麻藥這種東西雖主要起致幻作用,但也不排除在意外時刻會賦於人超於尋常的敏銳的感受力。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三影依然慢慢地撥弄著格栓,看上去似動非動,猶如靜止了一般,也知過了多久,終於門栓被弄開了。 三影停止了動作,門栓是被弄開了,可門卻紋絲不動,看上去猶如一尊磐石,堅不可摧。三影只得又退回到原處。 “怎麼樣了?”純子急切地問道。 “到這兒來。”三影牽著純子的手,一頭鑽進黑漆漆的夜色中,自始至終默不作聲地走著。說是走,由於只能藉助於樹叢縫隙間透進來的依稀可見的幾縷月光,所以簡直比爬還慢。 “這兒,怎麼樣?” 腳下踏著的這塊地方,就是幾天來被作為奴隸關押在此的那個洞穴所在土丘的上方。 “他們給門上了保險栓,或許還耍了其他什麼花招,硬要推門進去,就太冒失了。” “這麼說,他們已經料到我們會返回來報仇了?” “也許吧,他們還不至於那麼笨,不想辦法保護自己。” “那你打算怎麼辦?” “下一步嘛,今天晚要是不行,明天就跟他們打游擊戰,一個一個地宰了他們。” “不要緊吧?要是他們一起衝過來……” “看著辦吧,他們即使一起來,對這種無聲的武器也會手足無措的,就算他們知道箭飛來的方向,也未必有勇氣踏進這裡的灌木叢。” “是的。” “好了,先別管那麼多了,睡吧,要讓他們一個不剩,說不定還得花費好長時間呢。” 三影從背囊中取出睡袋,硬是將純子塞了進去,然後在一邊也放好睡袋,鑽了進去。 “好幽靜啊!你聽,那梟還叫著呢,我們逃出來的時候,它也是這麼叫的。” “的確很幽靜,但又讓人感到淒慘蒼涼。” 無數的小蟲在不停地啼鳴著,像是要向每一個人訴說這秋天的故事。 “是啊——那幫人,現在他們又是怎樣一種心情呢?” “也許正被一種行將死亡的恐懼纏繞著吧,同總部聯絡吧,免不了要受處罰,可又不能保持沉默,欺瞞上司,就這麼坐以待斃,大概還是同總部進行了聯絡。” “那麼,他們就會來增援了?” “這個嘛,到明天自然會一目了然了。” “就要到決一死戰的時刻了。” “正是這樣,行了,別說了,快睡吧!睡眠要是不足,明天就沒精神和他們拼了。” “是。”純子閉上嘴,不言語了,;一旦沉默不語,地蟲的鳴叫聲就又顯得出奇的大,從樹中間的空隙望去,剛才只是稍稍離開一點阿魯普斯山邊緣的下弦月,此時已高髙懸掛於夜空之中,銀白色的皎潔的月光灑落在繁茂的枝葉上。 純子終於閉上了雙眼,黑暗中浮現出一個怪異的形象,是決鬥中不幸成為棒下冤魂的郁子的形象:自己奮力捅出的鐵棒從郁子的口腔直穿頸部而出,頓時鮮血淋淋…… 純子渾身象化石一煅,四肢僵硬,徵徵地任憑這一幻覺反復不斷地在眼前閃現,如果這次報仇得以成功,純子要親手送江波上西天,她要用登山鎬砸爛江波的腦袋,以洗清郁子和沙波蒙受的不白之寃。 至於復仇之後的一切,純子還無暇去多加考慮,反正不管是死也好,是活也好,她是跟定了三影。她的人生旅途已意想不到地偏離了方向,僅僅一步之差,便失去了本該過著平靜的主婦生活,而被迫墮入了阿修羅般的地獄之中。但是,純子並不後悔,在她看來,不得不去殺人,也許也正是一種人生。 “餵,你……” 附近的密叢中傳來了一陣窸窸嗦嗦的腳步聲,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然而得笨重不堪。 “安靜!別出聲。”三影握緊了狩獵弓,腳步聲忽然又消失了。 “好像是熊……” 看樣子不是人的腳步聲。 天剛濛濛亮,三影便開始了行動。 把背襄藏到安全地帶,兩人一身輕裝地向小屋方向而去。三影抓著狩獵弓,純子手提登山搞,他們在離小屋不遠的茂密的灌木叢中隱蔽起來,那幫家休好像還在大睡,都過八點了,依然緊閉大門。 “他們在裡面吧?” “在吧,昨晚還亮著燈呢。” 八點四十分小屋的門開了,出來一個傢伙,看不清是誰,他解完手又反身進去了。 “你就呆在這兒,千萬不要動!”三影向純子吩咐道,然後爬出了繁茂的灌木叢,距離太遠了,從這兒過去足有四十米,如果要射擊他們,最有效的距離是二十米以內。 三影一直爬進了這段有效射程,蹲在那兒靜靜地等待著。 裡面傳出了音樂聲,似乎是在聽收音機,也許他們還不知道復仇的利劍已直指他們的咽喉,仍是那麼悠然自得,逍遙自在。 十分——二十分那些傢伙還沒有一個出來的。 三影有點納悶了,大麻的收穫已經結束了,收穫時從叫大麻果子的蒴里中擠出生鴉片收集起來。另外,除去莖和根部分還含有嗎啡成份,用水煮後從中提取精華部分,這一切都業已完成了。 大麻的收穫工作也接近了尾聲。 眼下,這幫人滿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那兒,盡情地享受著大麻,等待直升飛機的到來。 “想跟我比耐性嗎?好吧,來吧!”三影惡狠狠地嘟囔著。 即便沒有什麼事,也難保他們中不會有人出來一次,所以三影始終保持著射擊姿勢,蹲在那兒。 又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三影不禁有點煩躁不安,終於下定決心,用小石子什麼的砸那扇門,誰要是出來査看,立時就結果了他。 三影拾起一塊小石子,頓了一頓,還是扔了出去。 門開了,出來一個傢伙,是市岡,矮矮的個子,他朝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腰間依然插著手槍。突然,他張開雙臂伸了一個懶腰,同時張嘴打著哈欠。 三影將狩獵弓扛在肩上,把瞄準的武器對準市岡的胸膛,手指緊扣發射器。 殺了他! ——沒有絲毫的猶豫,但三影尚無十分把握能一舉成功,而這又是直接影響以後的戰況。三對一和四對一在物理性中只是一個量級之差,但在心裡上,這種差別有時卻是很難估量的。 手指猛地一動。 “呼——”利箭與空氣磨擦發出尖利的聲響。三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拿著兩支箭的手腕也似乎變得沉重無比。 市岡忽然停住不動了,只一瞬間,就變得僵硬無比,他的腹部正深深地插著那隻鋁合金的利箭,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光。 ——成功了! 渾身的血液頓時又恢復了循環流動,三影又飛快地架上兩支箭。 市岡像是在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直怔怔地盯著扎入自己腹部的利箭,好像不相信這一切就是事實,一步、兩步,搖搖晃晃,猶如一個醉漢一般向前探出腳步,左手抓著從腹部露出的箭尾部分,右手不停地哆嗦著,去摸別在腰間的手槍。 市岡的身體正對著三影隱藏的灌木叢,不住地向前探著,就好像螃蟹一樣橫著搖來晃去,終於氣竭力哀,撲倒在地,術再動彈了。 倒在地上的市岡手裡還握著手槍。 “叭”的一聲,槍聲劃破了寂靜,三影下意識地舉起了弓。 ——鎮靜! 三影在心裡向自己叫道。就在這一瞬間,他簡直想撒腿逃跑,一旦自己因膽怯而轉身逃跑,那麼便失去了目前的主動地位,成為被追擊者,而被人追擊時是很難發揮自已的力量的。 三影站住了,嗓子乾得像要抽筋一般,只覺得呼吸比平時困難得多。 門“嘭”地被撞開了。 三個傢伙幾乎是同時補出來,邊跑邊注視著躺在地上的市岡肚子上插的那支箭。 三影立刻進行瞄準,照著一個最高的町田的胸膛,狠命扣動了板機,箭射穿了町田的左腕,還不住地晃動著。 “臥倒!”不知是誰大喝了一聲,三個傢伙齊刷刷地趴倒在地。緊接著,響起一陣槍響,是漫無目的的亂射,有幾發子彈落在了三影潛伏的灌木叢周圍。 三影一動不動地臥倒在地,那三個傢伙一邊盲目地射擊著一邊連滾帶爬地逃回了小屋,只留下市岡弧伶伶的屍體,在強烈的陽光照射下,象影子一般深黑色的血淌滿了一地。 過了一會兒,市岡試圖向前爬行,他努力抬起上身,手腳並用,向那扇門前爬去。但是,當爬到距門還有二十米的地方,突然停止了蠕動,而且是永遠也不會再動彈了。 四周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寂靜中傳來了純子朝這兒爬來的聲響。 “沒,沒事吧,啊?”純子臉色蒼白而僵硬。 “我沒事,可我不是讓你別亂動嗎?” “不過——”純子扶住三影的臂膀,“那是誰呀?” “是市岡,已經死了吧!” “剩下的人呢?” “三個人都逃進小屋了。” “可他們為什麼沒向你發動攻擊呢?”純子的身體和聲音都不住地顫抖著。 “他們無法攻擊我,在這種場合,有著強烈的殺機才能擁有攻擊權。他們完全處於守勢,被死亡的恐懼籠罩著,要是離開了老窩出來,就必須在叢林中戰鬥,沒有必死的信念,他們是不會輕易闖過來的。” 對於三影來說,這一結果也未免有點出乎意料,他原來以為那三個人會一齊衝過來,然而事實上正相反,他們反倒把自己緊閉在小屋裡,連同夥也置之不顧了,他們的形像也真夠狼狽的。這樣,就給了三影充裕的準備時間,從而,完全確定了他的攻勢。 “我們蠃了。” “也許可以這麼說吧,他們現在就像袋中之鼠,一旦被恐懼包圍就不會輕易出來攻擊,他們知道一出來就會在門口遭到襲擊。” “可他們要是不出來了,怎麼辦?” “就放火燒小屋。” 三影似乎早已想到了這一步,隨身攜帶了燈油。如果用布浸滿燈油,然後裹在箭上,只要輕輕一射即可引起燃燒,射中沒有任何遮掩,在強烈陽光下變得枯乾異常的小屋,立時便會燃燒起熊熊大火。 “你去把燈油和布拿來好嗎?燒了小屋,將他們烤出來,同時,讓海洛因和大麻都由此變為灰燼,徹底摧毀他們那個組織的根據地。” “明白了,我這就去取。”純子貓著腰朝原路跑去。 這一仗算是打勝了,三影這麼想著,而且贏得未免有點太輕而易舉了,要是再放上一把火,他們就只有望天興嘆的份兒了,要知道,這兒可有價值幾千萬乃至幾億元的毒品啊!他們必定驚慌失措,自顧不暇,倉促中說不定會走出小屋,我就守在這兒阻擊,先殺他一個人,剩下兩個人,可以想像,對那倖存的兩個人來說,該是何等的恐怖和屈辱啊! 特別是江波更應以牙還牙,“禮尚往來”嘛。 小屋中一陣慌亂,好像有什麼東西響動。 ——莫非是誰備什麼東西用來防禦吧。 三影忍不住笑了,現在再想藉助於這一套把戲又有什麼用呢?響動又持續了一會兒,停住了。三影雙眼始終求離開過屋門周圍,也許就在他轉移一下視線的一瞬間,就會有人乘機悄悄溜出來的,小屋沒有窗戶,除了門之外別無出路,那三個傢伙真可謂甕中之鱉了。 就是要讓他們時刻處於心驚肉跳的境地。 死亡的恐怖漸漸在三人之間相互感染著,正如厚雲遮住了太陽,三影將那那幫傢伙一齊連鍋端。 四周一片寂靜,預示著對手的卑怯,三個人中,町田的左腕被射穿了,就算血止住了,但如果箭打碎了骨頭,將會伴有劇烈疼痛,雖然還可以用手槍射擊,但已失去了七分戰鬥力。這樣,便剩下栗間和江波,江波的戰鬥力是可想而知的,儘管他凶殘之極,但由於長期當慣了官老爺,並不具備足夠的體力,手槍也一定使得不怎麼樣。 那麼,就栗間一個人了,他與那兩個缺乏戰鬥力的傢伙混在一塊兒,也不會有什麼作為。 他們將如何面對行將降臨的死亡呢——當自己掌握著絕對的,能操縱他人生殺予奪之大權時,可謂極盡殘酷暴虐之能事,奴隸在他們眼前還不如一條狗,要殺便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那時,是何等的兇殘,又是何等的威風,而如今,一旦對手擁有武器,便被嚇倒了,看到他們這副窩囊相,三影不禁怒從心起。 ——到底怎―行這次復仇呢? 在這以前,無論是睡覺還是醒著,三影都在思考著向江波復仇的方案:對這種事進行思考,只是一種自己繼續活下去的依托。自己早該死了,不正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活到今天嗎? 嗯,要把江波雙手反綁,然後,讓他喝小便。當然,純子的小便也得讓他嚐嚐,灌他一肚子,直到從喉嚨溢出來方才罷休。接下去,便逐一將他的手碗打碎,最後,由純子用登山搞砸爛他的狗頭。 三影眼前彷彿出現了滿地滾爬,乞討活命的江波那副令人作嘔的醜態。 突然,小屋的門慢慢打開了。三影頓時緊張起來。 ——一場激戰即將開始。 狩獵弓已經扛上了肩頭,對準了屋門,一旦有人影閃現,只要不是江波,就毫不猶疑地發射。 三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一個傢伙走了出來,手裡舉著木板做成的擋箭牌,整個擋箭牌幾乎把全身都擋在後面了,只依稀露出眼睛以上的部位,好像是栗間,正朝三影躲藏的草叢走出。 一陣不安襲上了三影心頭,要想射穿擋箭牌,殺死栗間是不能的。他們把搭牆的松木卸了下來做成了擋箭牌,即便利劍可以穿過去,利箭也絕無可能再殺傷栗間了。 真虧得他們想出做出擋箭牌,偏偏三影沒能想到這一步,猶如被人找出破綻一般,三影湧起一陣不安,栗間正一步步地朝這兒逼近,他不由得後悔自己低估了栗間這個人。 栗間打算單獨與自己決戰,三影剛才還以為他會因害怕縮在屋裡不敢出來呢。然而正相反,他此刻渾身充滿了一種要與他人決一死戰的旺盛力量,三影應該想到,對方的組織絕不會將自己生死悠關的重要資金來源委託給一個軟弱的傢伙的。 三影盡量不出一點聲響,向後退去,他怕純子回來旳途中被栗間發現,只要被他發現,他便會毫不手軟地開槍打死她的,或者將其扣作人質,脅迫三影放下武器。那樣的話,―切就都完了。 栗間小心翼翼地鑽進了灌木叢。 三影仍在不停地向後退著,邊退邊緊張地思索著對策,雖然是手槍對弓箭,但如果能巧妙地繞致栗間的背後,就把握住了時機,然後出其不意給予他致命的一擊,解決了栗間,剩下的就好辦多了。 ——一定要殺了他,成敗在此一舉了。三影暗暗下著決心,先前的不安早已化為昂揚的鬥誌了。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了純子的腳步聲,三影急忙四下張望,順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終於找到了純子。 看到純子已走進身邊,三影立刻將手指擱在嘴唇上,示意她有情況。 三影小聲地向純子說明了情況,接過燈油和布,隨後讓她趕緊返回隱蔽場所。 “要是把我當成誘餌……”純子提議到,我故意發出聲響,將他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你不就可以趁機從背後向他射擊嗎? “別胡說,你難道想找死啊!他與我這是在決一死戰。別說了,快回去。”三影一邊反駁,一邊將純子推回原路。 “你千萬不能死啊!” “怎麼說呢?” 眼看純子漸漸遠去,三影開始了行動,栗間也悄然無聲地移動著。但擋箭牌擦著樹枝和樹葉,絕對不發出一點聲音是不可能的。三影意識到對方已迫近了,也許對方是根據自己射出的箭的飛行角度判斷出自己所藏地方的大概位置的。 三影故意弄出一些聲響,那是他將枯樹枝給踩斷了。然後,他便迅速跑開,藏在樹萌下守候著。 “沙,沙沙。”不遠處傳來了摩擦樹葉的聲響,栗間隨著斷斷續續的響聲走了過來。 ——來得正好。 狩獵弓被架了起來,必須看準時機一箭射倒他,否則沒命的便是自己。此時充滿了一觸即發的緊張空氣。 由於是在權木叢中,所以能見度極差,只能將其吸引到眼前,然後再一下子射死他。一旦一擊不中,就很難逃脫栗間的反擊。他會丟棄擋箭牌,一邊開槍一邊衝過去。 三影屏住了呼吸,近處發出的響動忽然又消失了,聽不見那微弱的摩察聲,四周又恢復了原來的寂靜。頓時,三影渾身滲出了冷汗,不住地往下淌,背脊上有一股冰涼的感覺,只是手上冒出又粘又濕的汗水,只覺得握著的弓就要從手中滑落一般。 這下可領略到了栗間的狡滑了,他看穿了三影的意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學著三影的樣子躲了起來。三影豎起耳朵仔細傾聽,連針落在地上的聲響都不能放過。 現在無法動彈,只要一動,就等於向對方暴露自己的位置。栗間就躲在近處。三影覺得自己彷彿落入了自己製造的陷阱。 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呆著,十幾分鐘過去了。不,也許已過二、三十分鐘,對時間的感覺已變得迷亂不堪,對正受著痛苦煎熬的三影來說,一分鐘似乎意味著永遠。當然對於栗間而言,這種感受恐怕也是同等的,只要一動,無聲的鉛合金的利箭便會直飛過來,使他的整個神經都像凝固了一般。 好像又過了半小時,兩人誰都不敢動一動,他們等於是在比忍耐力。雙方都很清楚,誰先發出一點聲響,都將可能導致喪命。就這樣在極度的恐懼中,靜靜地、一動不動地呆著。 然而,三影覺得不能再這麼耗下去了,這樣對自己不利,時間久了,純子要是等得不耐煩,便有可能過來。 於是,他脫下登山靴,赤腳自然不會發出聲響,三影將靴子扔在一邊,躡手躡腳地走著,他忽然地感到似乎死神正在向自己召喚。這一行動的結局,會不會導致一次慘敗呢?他的眼前出現了自已被殺後,再次落入死敵之手的純子倍受肆虐的情景。 三影軀體頓時變得僵硬無比。 忽然,前方出現了栗間輕手輕腳行走的身影,相距不過十米。他也赤著腳,擋箭牌也不知什麼時候扔掉了,手裡端著手槍,每走一步都蹲身向四下張望一番,顯然想製造假象,不斷變換隱藏的場所。 ——這條狐狸,三影在心裡狠狼地罵道。 三影依然是那副僵直的姿態,慢慢地將狩獵弓扛到肩上,彷彿心在顫動。幸好,栗間並未察覺到這兒的動靜。 射點就選在栗間小脅腹。 三影不住地祈禱著。 此時,栗間正側對著三影,看上去單薄得像一塊木板,一幅隨風欲倒的樣子,無論是從正面還是背後,對於射擊而言都是夠寬的了。但目前這種情況下能否命中還是問題,萬一脫吧,無疑將會遭到致命的反擊,也許根本容不得你裝上第二支箭。如果栗間衝過來的同時,放一陣亂槍,那三影十有八九是難逃劫運了。 既然如此,要不就放棄攻擊?三影猶豫著:不,決不能放棄攻擊。栗間每走一步,都得蹲著向四處窺探,只要他的視線投向這裡,便會立刻發現自己,當然也不能亂動,因為只要一動,同樣將不可避免地驚動栗間。 只有先下手為強了。 三影一想到說不定自己馬上就會被對方發現,便不再猶豫了,成敗與否。在此一舉,別無選擇,只此一著。 三影拉滿了弓,忽地記得自己曾在三十米開外連續十發命中一斷香煙頭,與那時相比,現在的距離隻及當時的三分之一。 ——一定能命中,沒有理由杯疑這一點。 三影極力向自己發出暗示,但是這種暗示絲毫也無助於增大栗間身體的寬度,他還是那麼單薄,猶如一塊木板,再加上他在不斷運動著,儘管看上去象電影中的超慢鏡頭。 ——一切聽天由命吧! 就在栗間伸出赤裸的腳,停止運動的一瞬間,三影撒開了緊拉弓弦的手。 “嗖!”隨著一記刺耳的響聲,栗間像一根木樁一樣呆立在那兒。 “射中了!”三影情不自禁地叫了起來。利箭打穿了栗間的左手上臂,深深地紮入了軀體內部,看上去就像手臂給釘在身體上一樣。 栗間緩緩地轉身面向三影這邊。 就在他將倒未倒的當口,栗間跌跌撞撞地撲了過去,並且抬了右手,向三影開槍射擊。 頓時響起一陣槍響。 子彈從三影身邊數米處呼嘯而過。 接著,又是連續兩發子彈。 栗間的身體猶如樹木倒在了一邊。 三影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 栗間的確已經死了,睜著的那雙驚異的眼睛直瞪著三影的腰間。 三影一屁股坐到了屍體的旁邊,體內的氣力好像已溢洩殆盡,有一種麻醉後的沉重感。因此,他並不想馬上站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聽見背後有什麼響動,三影“噌”地跳起來,飛快地將剛奪過來的手槍對準發出響聲的方向,只見是純子臉色蒼白地站在那兒。 純子緩緩地走過來,一下子緊緊地樓住了三影。 “你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我還以為你死了呢。”純子抽泣著。 “我死不了,而且還贏了。”三影指著地上的屍體,直到這時,他才感到渾身劇烈的一顫,不禁後怕不已,剛才只要有一點閃失,那麼現在躺在地上的不是栗間而是自己,死不瞑目的栗間便是證明。 “是栗間。”純子擦乾眼淚,低聲驚呼道,“又清除掉一隻野獸,該殺的……”漸漸地,話聲變得激奮起來。 “不錯,的確是死有餘辜。” “可是,還有別的混蛋呢?” “現在就去收拾他們。” “我也去!” “好吧,反正差不多了,町田和江波氣數已盡,這就去燒了小屋,不過,你真能殺江波嗎?” “非殺充他不可!”純子雙眼噙著晶瑩的淚水,放出一種異樣的光芒,“為死難的人討還血債,我要用登山搞幹掉他!” “走吧,對於江波,我也有永世不忘的報不完的仇。”三影邁開了步子。 小屋的門依然緊閉。 江波和町田此時一定年躲在小屋子苟延殘喘,窺視著外頭的情況。聽見槍聲都不敢出來,三影推測著。由此看來,他們已被極度的恐懼弄得手足無措了。 看上去町田一定是傷勢不輕,否則,他是不會躲在小屋裡的。 或許他左手的骨頭被擊碎了,值得慶幸的是,小屋裡有大量的生鴉片和粗製的嗎啡,雖然能以此用來減輕一點痛苦,但用過麻藥後身體便無法行動自如了。當然,就更別想進行你死我活的鬥爭了。 如果情況真是那樣,那麼,就只剩下江波了,看著町田左手骨碎裂,靠麻藥麻醉自己,以緩衝傷情的情景,江波只怕早已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之中而無法自拔了吧。 “用火把他們烤出來。”三影來到小屋邊上,停住了腳步。 “要是喊話,讓他們投降呢?”純子向三影提議道,“叫他們放下武器出來,然後再給他們一人一根鐵棒,讓兩個混蛋自相殘殺。” 町田的左手受了傷,使不出勁,江波必勝無疑,對於苟活下來的江波,不給他點比死還難受的痛苦,純子是不會甘休的,三影不也在所有人面前,被江波用繩子套著脖子,拖倒在地上,被迫張開嘴喝著江波腥臭難聞的小便嗎?純子的丈夫瀨川的境況也好不到哪兒去,不但喝下了江波的小便,還被迫喝下了妻子的小便,純子永遠也忘不了當時的情景,自己的兩腿橫跨在丈未頭上……忍受這種屈辱,還不如立刻死了好。 所以,這種屈辱難當的滋味,也要江波嘗個夠。此刻的純子沒有一點兒女人慈善心懷,因為,她就是為了達到這一目的才活到今天的。 “就這麼辦吧。”三影點了點頭,然後朝小屋喝道,“快!滾出來!限你們一分鐘,把槍扔了滾出來,栗間已被我殺死了,要是一分鐘後還不出來,我就放火燒了這間屋子。把你們活活燒死。” 裡面沒有回答。 三影把箭包上布,蘸滿燈油,點著了火,然後減帶著火苗的箭緩緩的,輕輕地放了出去,立時,箭上的點點火星紛紛落在了小屋的房頂上。 “到現在還想賴在屋裡,不過早晚得給我乖乖地滾出來。” 火苗在陽光照射的助燃下,開始向四下擴散,乾枯的屋頂頃刻之間便“噼噼叭叭”地燃燒起來,而且越燒越旺,迅速蔓延整個屋頂,從遠出看去,小屋已經籠罩在一片煙火之中。 三影緊握著從栗間手中奪過來的手槍,搶裡邊只剩下三顆子彈了,但用來對付町田和江波是足夠的了。 “快看!火越燒越旺了。” 火勢已蔓延了太約一坪見方,濃煙滾滾。 “救命,饒了我吧!”響起尖利的驚叫聲,是江波在屋裡呼救。 “把所有衣服都脫了,舉起兩手滾出來!” “求求你,這兒的麻藥都歸你,放了我吧。” “少羅嗦,出來!”三影怒喝道。 “你聽,那是什麼聲音?”純子扶住三影肩頭,回頭說道。 好像是有什麼聲音,三影猛地一驚,急忙仰頭向空望去。 “是直升飛機。” “叭嗒,叭嗒”,直升飛機的旋轉翼轉動時發出的響聲越來越清晰,但飛機還未出現。 “混小子!”突然傳來江波狂暴的吼聲,“增援來了,這回非宰了你們不可!” 江波話聲未落,一架直升飛機突然出現在樹林上空,機身腹部印著幾個碩大的白字,仔細一看,原來是“關東航空”四個字,它以壓頂之勢闖入了這片王國,是那麼的趾高氣揚,無所顧忌。 “快跑!”三影抓住純子的手,撒腿便跑。純子被三影用力拽著。跌跌撞撞地跟在三影身後沒命地跑著。 直升飛機施展超低空飛行絕技,擦著灌木叢呼嘯而過,與此同時所有的槍同時開火,一時間,槍聲大作,有幾發就落在奔跑的三影和純子腳邊不遠處。 “樹林,快躲進樹林,別到空地上去。” 兩人拼命跑著,離原始密林還有大概三百米的距離,一旦飛機調轉頭追上來,那就只有束手待斃了。 “眼睛,我眼睛看不見了。”純子慘叫起來,不知是哪根小樹枝打在三影身上後反彈到純子的眼睛上。 “快!我背著你。”三影把知背脊衝著純子,背起她不顧一切地向前奔去。他絲毫也未感到自已的腳步比先前沉重。只要一進入原始森林區,他們便找不到三影和純子的踪跡了。 “真怪,飛機怎麼又不響了?” 經純子這麼一提醒,三影停住了腳步,的確,聽不見飛機的轟鳴聲了。 “真的,這幫傢伙一定是在從屋裡往外運麻藥。” 三影放下純子,回頭向小屋方向望去,濃黑的煙火依然直衝上天,由於沒有滅火器械,所以他們無法進行滅火,飛機沒有調回頭追趕過來,原來是為了搶救那些值錢的玩藝兒——大麻。 “你說,該怎麼辦?” “怎麼說都沒用……”三影緩緩地搖了搖頭,生命危險雖然暫時遠離了自己,但他們感到一種深深的失望,渾身的氣力像是被人抽空了一樣。 江波和町田得救了,麻藥也被搶運了出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剛追到手的獵物又這麼就逃脫了。 “走!” 三影催促著純子,邁步向原始走去。他的腳步顯得十分沉重,彷彿絕望感都落到了腿上,他覺得自己再也奈何不了江波了,現在企圖再次靠近江波是不明智的,退一來說,即使能偷偷接近並向江波發動襲擊,也將立即遭到猛烈的反擊,甚至被包圍,再說他們還可藉助飛機追趕,到時自己恐怕是插翅也難逃了。 “他們會不會追上來?” “不,也許他們不會追趕我們,在那些傢伙眼裡,我們如同螞蟻,微不足道。就是不去花費時間精力捕殺我們也不會有什麼妨礙。” “哪麼,難道就這麼算了?仇不報了?” “不!”三影堅決地用力搖搖頭,“決不能就此罷休,不論發生什麼情況,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決不放過他們。” “可是怎麼才能……” “直升飛機,我不認為這是隨便從某家公司包租的,那個'關東航空',肯定是他們組織經營的,到那兒調查一下,找一些線索。” “太可惜了,太遺憾了!”純子輕輕地嘆息著,望著三影,兩頰深深地往裡陷著,越發顯得瘦削不堪,然而那種剛毅有精神卻有增無減。三影不會依靠他人,也不會輕易向人求援,而是靠自己的力量去完成複仇這一使命,一旦他決心已定,就會堅決幹到底,沒有絲毫的退卻,更不會有片刻的猶豫,如果帶上武器返回去,馬上杷兩個惡棍殺了,這顯然行不通。對於三影來說,要選擇死並非難事,但他寧願遭受屈屏的煎熬,為的是能最後達到復仇的目的,這不常人所能比擬的,此時此刻,生與死在三影眼前都算不了什麼。 江波已被直升飛機救了出來,受到了組織的庇護,而三影這邊是空有怨念,卻無計可施。他連他們組織的核心情況都不了解,果真能僅憑著“關東航空”這僅有的一條線索,在將來找到江波嗎? ——征程迷茫,前景難測。 純子這麼想著,心中不無擔優。雖說對方的巢穴建在這兒,地處茫茫山野之中,畢竟還不算太難找,可要是江波湮沒於大都市的浩瀚人誨之中,又如何是好呢? 這時,又隱約聽見直升飛機旋轉翼的轉動聲。 純子彷彿看到自已和三影正漫無目的地搜尋著早已不知去向的江波的情景。 等待他們倆的將是流亡般的生活。 九月一日—— 夏季陰濕的天氣已過去,眼下正值驕陽似火的酷暑時節,這使三影胸中蘊積的急欲復仇的焦灼更加難以排遣,復仇的烈焰猶如炎炎夏日,愈燃愈旺。 三影和純子漫步在江東區一個叫作有明的地方,有明是一塊突入東京灣,填海而成的地方,上面還有一個有明的碼頭,駛往那智、四國、九洲,甚至北海道的車輛渡船都是由這裡出發。這塊地方的頂端還建有一個高爾夫球場。 路邊的夏草長勢茂盛,這片開闊的土地上大半部都雜草叢生,就這麼長時間廢棄著,無人過問。 “好荒涼啊!真想不到在東京還會有如此荒涼的地方。”純子放眼向大海望去,在一片炎日照射下的雜草後面,是一望無際的藍藍的大海,也許是因為火辣辣的太陽一直照射的緣故吧,海面看上去有些起伏,搖曳。一邊看一邊向它走過去,漸漸地會出現一種叫作“走水”的海市蜃樓般的景象。 純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註視著前方,在遠處海天一色的幕布上,過去的夏日中那一幕幕屈辱的圖景又像電影一樣展現出來。 “就是那兒——” 順著三影手指的方向望去:能看見一座方形建築物,石板蓋成的屋頂是一片白色,屋頂對面便是東京灣。 “那就是直升飛機場?” “對,關東航空的直升飛機基地就在那兒。” “那,該怎麼辦?” 三影在頭頂上打開了陽傘,純於靠了過來,緊緊地依煨著三影。頓時,在兩人臉上出現了一道色彩斑駁的彩帶,在旁人眼裡,兩人如同一對飽嚐苦澀,歷盡艱險,情深意緣的戀人。 “關東航空現在有兩架直升飛機,至於到底是哪架襲擊我們的,看了飛機的特徵就知道了,現在首先要伏擊那個駕駛員,這兒正是理想的伏擊點,他很可能坐車通過這裡,所以……” “但是,那車就那麼聽話,願意停下來?那裡也能看清飛機,就是要小心點。” “那兒也許會有警戒吧?” “交給我吧!” “你……” 三影皺起眉頭,又想起純子為獲取兩個人的旅費而向兩個素不相識的登山者出賣身體的往事。 “我會干好的,別這麼看著我,儘管你想讓車停下來,但你是男的,他說不定連理都不理你。” “嗯,這倒也是……” 三影心中雖有一絲不情願,但不得不承認在這種場合,女性成功的可能性更大。純子的確是夠漂亮了,胸部高高的,臀部也頗性感的向上翹著,只要她一揚手,不停車的司機恐怕是沒有的。 薄施淡妝後的純子身穿一套清潔的西裝,更顯楚楚動人,夏天所遭受的屈辱早已不見踪影。在遭到那種殘暴的性虐待之後,在她身上居然能不留下一點痕跡,從那幫畜牲體內流出的污濁的液體絲毫也無損於她那凝脂般雪白而漂亮的肌膚。三影不禁驚嘆起眼前這個女人的超乎尋常的堅強韌性和巧妙的淨化力來。其中還夾帶著一種出自本能的妒忌,即使心靈受到污染,然而女人的軀體卻永遠不會因男人而受到污損。 但是,即便如此,三影也不願意看到純子再入敵手,一想到純子那豐滿白嫩的肉體被一夥人悠然自在地反复玩弄,三影便怒不可遏。 關東航空的直升飛機救出了江波和町田,搶運出價值數億日元的毒品,他們一定知道機身已被三影看見,對於三影的跟踪追査也肯定有所準備,也許正設下陷阱等著三影去自投羅網。想到要讓純子獨自一人去闖魔穴,三影的心立時變的沉重起來。 純子同三影告別,一個人走進了機場。 純子雖然顯得腳步輕鬆,但內心深處卻膽怯、緊張得要命,一想到自已完全可能再次被抓了起來,重過那種非人的奴隸生活,純子便一陣震顫,連想都不敢往下想。不過,這兒雖說是填海而成的人造陸地,畢競也算是東京都市區內,而且現在又正是大白天,三影又在遠處監視著,照理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那座有著石板屋頂的建築物是倉庫,倉庫的盡頭是一間簡易的辦公室,裡面有三個男人,剛修剪過的草坪上停著一架直升飛機,在灼熱的陽光照射下發出耀眼的光芒。 純子屏息注視著直升飛機,沒有意識到已停下了腳步,純子還認得它,機身下腹部印有“關東航空”的字樣,在“航”字的地方,好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似的,往裡凹下去了一點兒。在南阿魯普斯山的那個魔窟中,被這架直升飛機追來,逃跑前的一瞬間,純子曾注意到這一點,當時真被怪物嚇得驚呆了,所以至今仍記憶猶新。 “餵,你在找什麼呢?” 問話聲是從背後傳來的。純子回過頭,面前站著一個三十上下,一副職業摔跤手模樣的男人,面容不善,露出的手臂上長滿了汗毛。 “那個,也沒什麼特別的……” 在那男人的目光逼視下,純子不禁渾身一顫。那人細細的眼睛裡閃動著孤疑的光澤,沒準現在就會被他抓起來帶到一個什麼地方。 “請到辦公室來吧。”那男人撇開腿,用下巴朝那建築物示意著,然而他自已卻站在那兒不動。沒有辦法,純子只得先邁步向那兒走去,那男人緊跟在後面,“千萬可別露怯啊!”純子在心裡對自己說,就算這三個男人與栽培毒品的是一伙的,也絕對不可能見過自己,再說,三影還監視著呢。 儘管純子不斷地提醒自已要鎮定,還甚感覺到兩腿開始哆嗦起來,她不禁回憶起自己倍受凌辱的情景,下意識地感到早晚又將成為這三個男人的玩物。 像是被人押送一樣,純子踏進了辦公室的房門,屋裡只有兩張鋼製的舊桌子,五把椅子,顯得空空蕩盪。使人心頭不禁湧起一種被遺棄的淒涼之感。 “這個,這個。”一個滿臉長著絡腮鬍子的男人仰身站了起來,“垃圾堆里居然還出現了金鳳凰。”無袖運動衫低下的肚子向外突起來。 另一個人身著襯衫,繫著領帶,下巴尖尖的,似有點神經質,他默默地在一邊盯視純子的目光,黯淡而渾濁。 “那個,是這樣,我在這兒與弟弟走散了,因為他說非常能駕駛直升飛機,所以……” 他們讓純子坐在一把殘破的椅子上。最初遇見的那個男人和有些神經質的男人默不作聲,只顧打量著她的腰部和腳,她感到猶如螞蚊在身上亂爬一般,渾身刺癢得難受,而且,這些目光已從下半身移到上半身,正順脊背繼續往上爬著。 莫非這幾個男人因為什麼事已拿握了自己的情況?純子心神不定地亂想著。 “這就是你坐的。”職業摔跤手模樣的男人的語氣忽地變了。 “呆會兒。”系領帶的人冷冷地插嘴道,“是聽誰說起這兒的,我們公司並沒有作廣告什麼的。” “要誰說的嘛,當然是我弟弟啦。” 鎮定——,純子默默禱告著。 “他是乾什麼職業的?”對方陰冷的視線似乎要射入自己內心深處一般。 “運輸業。” “在哪兒?” “新、是新宿。”純子的聲音明顯地在發顫,對方肯定已流露出懷疑的神情了,純子害怕地想著,覺得血液直往上湧。 “在新宿呀,還是運輸業……”男人低聲嘟嚷著。 “我先回去了!一會再來……” 純子想站起身,在她面前站著職業摔絞手模樣的男人,滿身橫肉鼓鼓的。 “不要慌,也別忙,等你弟弟來了,我用直升飛機帶你們在這兒開開眼,怎麼樣?” ―股汗臭氣味撲向純子的鼻子,純子好不容易才抑制住,沒叫出聲來。 四周是一片長滿繁茂的夏草的荒野,在這兒不管發生什麼事,他們都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置掉。對於三個男人來說,對付純子,這種事未得過於輕而易舉了,簡直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純子就形同在獵人面前跳來銚去,走投無路的野兔。 看樣子一時是別想回去了,純子耽心的看著。那三個男從眼神流露出飢渴的,貪婪的目光,不斷地在純子的乳房、腰部和腳之間滑來轉去,如同針刺一般,令純子難受無比。可以想像,如果此時張嘴呼叫,他們定會立刻堵上純子的嘴,扭住胳膊,按倒在地。 ——怎麼辦?純子毫無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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