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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五節

魂牽滄海 西村寿行 3675 2018-03-18
“莫非……”豬狩這麼說了半句。 “可是,次郎的確低聲吼著來著。” 冬村看了一眼豬狩,又瞧了瞧富野。 這是冬村的公寓。陽光前面,可以望見新宿的高層建築。 “叫沒叫倒沒什麼,關鍵在那人是院長啊!” 豬狩看著冬村,一臉疑惑不解的表情。 “如果對方是院長的話……”冬村又開始自言自語了。曾經抱著一線希望,希望次郎能對在那所醫院中工作的人中的某一個有所反應,可誰能想到:莫非這個人竟是院長瀨田周平? “這條叫次郎的狗,會不會因為什麼原因,一直盯著院子呢?” 冬村猜測著:或許在散步途中曾被院長踩著了腳,也說不准它曾被院長踢過幾腳呢! “可是,還有哇。”豬狩把視線固定在什麼地方,說,“或許是因為有什麼會令狗討厭的氣味。譬如說。撒在花壇周圍的驅逐狗類的藥品,而院長便用過這種東西,或許身上粘了那種氣味。不是聽說過,為拍電影,那些和狗做搭檔的演員們在身上抹討狗喜歡的氣味的事兒嗎?”

“嗯,”冬村點了點頭,把視線投向富野,“你認為呢?” “絕對不是那麼回事。次郎低聲吼叫之後,那伸出鼻子嗅到的東西,是遙遠的記憶。”富野斷言道。 “這絕對不是次郎一時的情緒。”冬村的語調堅毅而又生硬。 冬村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瀨田周平那張精悍而又暗藏心計的臉。瀨田為了取得教授選舉的成功,已經鼓足了勇氣,而井上被害事件卻又作為一次意外變故為他的競選投下了陰影。他臉上那隱藏的黑暗,說明他或許有親手殺害井上的嫌疑。瀨田所在的院長室位於六樓。從那兒上樓頂毫無費力。 ——這麼說來,尾隨者是瀨田派出來的? 那傢伙尾隨我至奧羽山脈,而且,在去中央阿爾卑斯山的途中,——他循著我受重傷後留下的血跡,毫不留情地將吊橋的繩索砍斷,讓我落入激流中。冬村又想起了尾隨者那殘無人道的執念。倘若是瀨田派出來的尾隨者……

冬村忽地感到一股強烈的憎恨感在衝擊自己的心頭,伴著的是強烈的鬥志。 “嘿,你打算怎麼辦?” 豬狩看到冬村的兩眼中透出炯炯的目光。這和在敷島由紀子的別墅裡看到的情景一樣。 “將瀨田作重點進行偵察。明天,再帶次郎去進行一次核實。” “好啊。可是冬村君,這次搜查有必要將意圖保密。對手是一隻沒有絲毫破綻的鷹,我們手頭沒有任何證據,而且,選舉臨近了,弄不好,他有可能指控我們妨害罪呢!” “有壓力?” “對手是個大人物,一旦有個差失……” “我已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 “既然這麼說,就這樣定了。” 但是,豬狩暗自思忖,有的東西不能完全信賴狗的記憶。 第二天,同樣時間。富野牽著次郎站在醫院的里屋門旁邊。冬村和豬狩則在停車場角落裡的一間小雜物屋裡隱蔽著。

富野今天有點緊張。因為挑戰的對手是下屆T大醫學部的正式候補教授,既是大人物,又是院長,所以不能蠻幹。冬村進行的是一場有可能毀掉自己前程的危險賭博,富野為此捏了一把汗,感到深深的緊張。說到底,富野祈禱著能夠出現昨天那樣的反應。 護士和醫生都上班後的一個小時左右,瀨田的專用車緩緩開進了醫院的大門。 瀨田從司機打開的車門裡走了出來。手持一根細長的手杖。他昨天沒拿這個。 獺田開始走過來,面無表情。富野避開視線。而次郎的反應卻通過手中的韁繩傳上來。富野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看了看次郎,次郎的嘴唇分明在鼓著,正用毫無動搖的目光緊盯著瀨田,就好像昨天恢復的記憶已經充斥全身的每一根血管。 隨著瀨田越走越近,次郎從喉嚨裡發出的吼聲也一聲高過一聲。

瀨田皺了一下眉頭。 “汪汪汪……” 次郎發出低沉的吼聲,向前衝去。次郎的韁繩長度夠不到門口。原以為被次郞吼得緊皺眉頭的瀨田會無聲無息地走過去,沒想到瀨田卻停住了腳步。沒等別人反應過來,瀨田已用極其靈活麻利的手法舉起手杖朝次郎打來。手杖打在皮肉上發出鈍響。 次郎馬上開始反攻。它猛地叫著,對瀨田發起襲擊。牽著韁繩的富野差一點被它拽了個趔趄。他費了老大勁兒才總算把次郎制住。 “這是怎麼回事?” 瀨田把手杖往富野面前一橫,氣得額頭的青筋直蹦,臉色險惡。 “實在對不起。”富野連賠不是,“我是讓它在這等人的。” 次郎依舊怒氣沖衝。緊盯著懶田,背上的毛根根直立了起來。 “到底在等誰?”

“等,等個護士。” “別裝蒜了。”瀨田豎決地打斷了富野的話,拿著下杖、捏得緊緊的拳頭已經蒼白,“請你把理由說清楚。” “……” 富野一時變成了啞巴。 豬狩按住冬村,自己從小屋的陰暗處了出來。 “噢,原來與你有關。”瀨田眼尖,一眼就看見了豬狩,“你肯定就是警視廳的那個刑警吧。你能不能把理由給說明一下?” “要說理由嘛,也沒什麼特別的理由——是這樣,這個人可以說是我的朋友吧。今天碰巧在路上遇到……” 豬狩只有臉上陪著苦笑,說些漫無邊際的話。 “這種混帳話根本就不通。跟你說過了,一定得把把現由說清楚!”瀨田的語調有些激昂。 “要是您這麼說也……” 決不能吐露實情。

“我覺得我一直在竭力幫助你們搞搜查。可是你們卻放出野狗來咬我,還想動武。真令我莫名其妙。你們既然這樣無義,那麼從今往後我就拒絕協助。而且,對你們唆使野狗咬人一事,我還要追究警視廳的責任。” “先生,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放狗咬人……” 豬狩不知所措了。要是把利用民間人士和守護犬進行調查的事兒暴露了。那豬狩和冬村都會陷入困境的。 “還是由我來說明吧。” 冬村再也忍耐不住默守一旁了。他大步走了出來。 “你這是——噢,我明白了,歸根結底還是由你策劃的吧?” 瀨田那雙猛禽般凶狠的眼睛盯向了冬村。 “不知您知不知道,這狗就養在對面的那幢樓頂上。那天晚上井上醫生被人推下樓去時,它是目擊者。我們想如果狗有記憶的話,它看到罪犯就一定會有某些反應的。”

“真是愚昧透頂。”瀨田發洩般地說著,“你們的行為只能說是些類似兒戲的把戲。虧你們還是偵察員呢。競幹出這等事來。” “是不是像兒戲,得做做看才能知道。” 冬村沉著地應答著。 “乾了結果又怎麼樣呢?這狗對著我亂叫,就是說我是兇犯了?” 瀨田的臉部肌肉劇烈地抽搐著,不知不覺,剛才那付穩重的模樣全都蕩然無存了。他終於露出了隱藏著的好鬥的真面目。 “我可沒這麼說。可是,狗對您叫總會有點理由吧?這狗與人為善,它對其他進出醫院的那麼多人都沒叫。唯獨您是例外。” “所以說你這是無聊。趕快停止這種毫無科學根據的設想吧。狗想對誰叫,這是無關緊要的。你知道狗最喜歡對什麼人叫嗎?那就是你們警官!”

瀨田的眼中流露出一種輕蔑的神色。 “我原來對你的立場持同情態度,一直給予你協作,但這些都只能到此為止了。看來是你將自己卑劣至極的性格置之不理,而給清白無辜的人信口捏造罪行,關其入獄。殺害井上的兇手,不也是因為忍受不了你那無視人權的拷問才自殺的嗎?將事實如實坦白又如何呢?你真是丟盡臉了。” “縱使我捉不住真正的兇手,這也是因為偵察經驗不夠,而並不等於說犯人不會是別的人。這點請您記住。” “我記著。那麼,就希望你們唯一的王牌——那條狗的記憶能在熒光屏上顯示出來。如果那上面現出我的形狀,那你們再來找我好了。” 說完,瀨田也不等對方回話,就轉身走進樓裡了。 “咳嘿——”豬狩縮了縮脖子,“這下可熱鬧了。他那麼氣勢洶洶地打斷話題。”

“沒辦法。要是告我們唆使野狗咬人,那可擔當不起。但有必要將我們的懷疑明確地體現出來。” “今兒也真是的。我也一時不知怎麼辦好,出了一身冷汗。” 三人走出門外。朝前走沒多遠,就是當初井上和深江博打架的那個小公園。 “這下全清楚了,殺害井上的兇犯是瀨田周平!”冬村暗想。真是繞了好大的一個彎子啊。 “瀨田昨天聽到狗的吼聲時便已經看破了這條狗的來歷。同時,也看破了我們的意圖。瀨田若是殺人兇手,那他一定會很留意對他殺人現場來說是唯一的目擊者的狗。他知道狗會記得他,所以他為除心頭之患而來了個順勢反擊。每天都受站在門口的那條狗的挑戰,它只朝他一個人吼叫,於是弄得他神經緊張,所以他要打狗。越是這樣,狗就更要朝他吼。同時,看來他在打的時候已經下定決心與我們決一死戰了。由此看來事情就更清楚了,懷疑像他這種攻擊型的男人是完全成立的。”

“你這真像戰書。” “我們只有接受挑戰。” “可是,你打算怎樣發動攻勢呢?狗隻能對懷疑對象叫叫而已。” “假定是瀨田乾的話,動機可能是為了教授選舉。可以想像,井上醫生手中可能把握著瀨田的什麼把柄。當初我們沒有想到會與教授選舉有關,所以一直假定定井上被害與患者有關……” 冬村重新想起了老醫生松澤說過的話:沒有患者會殺害醫生的先例。這話是不是真有道理呢? “那……” “我去會會瀨田的競爭對手吧。或許會有些情報。對瀨田暗藏的內心——即瀨田和井上的關係,他可能會知道點什麼。” “要是那樣,就趕快行動。”豬狩川粗嗓門直嚷嚷,從長條凳站起來,“沒幾天了。一定得在他當選之前拿出結果來。” “等等。我幹什麼好?” 富野不放心地問道。 “你已經幫了不少忙了。要是事件查清了那有一半功勞是你的。現在我希望你馬上回到仙台去。也許還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到時我們再聯繫吧。今天晚上我請你喝一頓,作為我對你的感謝。” 冬村遞給富野一張一千日元的鈔票。 “我說過一切費用由我出,況且你不是還給了那條狗好大一塊火腿嗎?承蒙幫忙,太謝謝你了!” “你告訴他有一半是我出的。” 豬狩頑皮地縮了縮脖子。 次郞將前爪搭在富野身上,把鼻子湊到千元鈔票跟前。富野看得出,它正流露出一種聞到火腿香味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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