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污染的海峽

第36章 第二節

污染的海峽 西村寿行 7669 2018-03-18
大家都不知道松前真五到底要做什麼。在良吉、瀨戶和中岡眾目睽睽之下,松前把一條又肥又黑、活蹦亂跳的鱔魚掛到魚鉤上,然後又拴上鉛墜把它沉入海中,鱔魚蜷屈著身子在鉛墜的重力下直線般地沉到海裡。釣魚弦放入三十多米之後,鉛墜似乎沉到了海底。松前保持原狀呆了一分鐘左右,然後開始倒起繞線架來,鱔魚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請你稍微地挪挪位置。” 他看了看海圖,向搖櫓的良吉打了個手勢。 中岡默默地觀察著。松前臉上佈滿緊張的神情,反復進行著這種實驗。他選中的這塊海域就在中岡昨天潛水入海的海面附近。松前要在這一帶海底尋找什麼證據?中岡現在了解到松前所說的簡便的尋找方法就是這種利用鱔魚進行的實驗。但是採用這種方法怎樣才能找出一半可能性去搜尋皮箱呢?

然而鬆前卻根本不理會中岡的懷疑。只是堅持不斷地重複實驗。每當鱔魚不新鮮時,他就換一條新的繼續下去。 “不對呀!這證據絕不可能不存在。” 從清晨開始一直持續到過了中午,這時鬆前嘀咕起來。看來他已經有些焦躁。 良吉表情嚴峻,不斷地對準遠處的山巒劃動著小船。每劃過大約兩公里之後就沿著駛過的路線隔開一定距離再把船劃回來。由於要考慮海潮和海風的影響,所以這件工作只有良吉才能做到。那做法就像是逐點轟炸。 瀨戶煮好咖啡,大家開始吃午飯。 “絕不可能不存在,肯定能找到。” 松前把三明治麵包送到嘴裡,同時也把焦躁和不安一起咽了下去。 “這個地方就是警察先生前天潛水下海的地方。” 良吉看著大海說道。

“我雖然不知道松前先生在找什麼,不過海洋這麼寬闊,你們各自偵察的結果都交叉到這一點上,可真是奇妙的偶合。” 瀨戶歪著頭思索起來。 “不,絕不是偶合。”松前轉過臉看著近處駛過的客船說道。 “青江是經過盤算之後扔掉皮箱的。他早就知道這裡是沉積物的堆積場。根據關門海峽到紀伊水道之間五百公里的內海比例模型水理實驗,我們發現,如果從污染源水島工業地區排放色素,那麼這色素既不會向東流去,也不會脫離紀伊水道,而且更不會流出西邊的伊予灘。瀨戶內海毀滅的最重要的原因就在這裡。它已完全堵塞了。結果就造成川之江和觀音寺的海面沿海三十多公里遍布造紙廢液的沉積物。但是這些沉積物已經隨著漲潮逐漸向東面移動。再加上水島、坂出及其它龐大企業排出的污染物混雜在一起,最後都堆積在這條海峽裡。而且還要加上糞尿。正像中岡潛入海底看到的那樣,人們所有慾望形成的排泄物都變成失去重力的渣滓沉澱在這裡。我要尋找的證據就在這沉積物之中。另一方面,由於青江是公害科長,他當然知道他自己公司排放的渣滓在哪裡形成墳地以及這種沉積物又是怎樣一種情況。他就是從客船上把皮箱扔進了那塊墳地。說起來,他是把犯罪埋葬在企業製造的墳地中了。但是具有諷剌意義的是這塊墳地沒有把他的犯罪埋葬起來,他完全失策了……”

“如果是這樣,那當然好啦!”瀨戶漫聲附和。 “總之,你們看結果吧!” 松前衝滿臉憂愁的瀨戶笑了笑。他覺得這姑娘很漂亮。秋宗和這樣的姑娘一起幹活,居然會瘋了,真夠叫人懊喪的。 他再次開始實驗。 “找到了!” 大約一小時之後,松前看到繞線架上繞上來的鱔魚時喊了起來。鱔魚像一根棍似地直挺挺地死去了。 “死了!” “死了。我找的東西就在這下邊。” 松前迅速地在魚鉤上換上一條鱔魚又放進海裡。 這一條鱔魚拉上海面時也死去了。 “剩下的工作就是下海去尋找,你也下去吧!這下邊有一半運氣。” 松前脫光衣服,催促著中岡。 “好,幹!” 雖然中岡並不知道死鱔魚意味著什麼,但是他早已被松前充滿自信的話語和舉止所感染。

兩個人穿戴好潛水衣,站在船舷邊用背後位姿勢跳人海裡。他倆並肩向海底游去。大海的狀態依然如舊。海雪吸收了光線,隨著下降,水藻越來越密。當深度表指示十五米左右時,光線突然開始暗淡起來。 過了不久,他們遇到了那沒有重量、淺白色的沉積層。他們撥開沉積物繼續向下潛去。由於他們排出的氣體,沉積物象花瓣一樣飛舞起來。這深處到底會有什麼呢?難道真會有種東西能夠證明秋宗無罪,揭開海畔烏鴉和生物毒死而章魚和死魚沒分析出毒劑的謎底嗎?另外,真有可能找到皮箱嗎? 儘管松前充滿自信地潛水游著,中岡卻漸漸開始懷疑起來。他們不斷向下沉去。當浮游沉積物變得稍微稀薄時,中岡看了看深度表。 深度表指示著二十七米。 松前突然停住潛水動作。他不再划水,回頭看著中岡,用手指了指正前方的深處。中岡不知道那裡是什麼。他只看見龐然大物沉在那裡,看上去使人聯想起黑暗的洞穴。它位於浮游沉積物的對面。中岡感到如同在一片白雪之中突然發現了洞穴一樣。中岡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來。這種地方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奇異天地呢?

松前用力地擺動著腳蹼。 中岡也緊跟上去。兩個人幾乎同時遊出海雪的區域進人到奇異的天地中。就在這一瞬間,一陣猛烈的衝擊襲上中岡的全身,他感到似乎被什麼人用鐵鎚猛地敲了一下。原來,暗褐色的壁中是冷水區。中岡猛然一驚,向後退了一下,但他馬上就忘了冷水的衝擊。這裡是一片令人驚嘆的透明的海水。清澈蔚藍——他感到眼前好像是在無比透朋的玻璃中裝進的潔淨清水。無色透明的水聚集起來,由於它們本身的作用,呈現出深深的藍色…… 污泥中出現瞭如此鮮明的對比,中岡驚呆了。 ——原來這就是藍色的水! 秋宗就是在潛入養魚灣海底時發現了這種水才精神失常,以後又跑到公害省去找松前!就是這種水,它毀了章魚,同時使死魚漂浮在海面上,並造成了排放含毒廢液——被害人——追踪這一連串的秘密。但是,這又是為什麼呢? ……

松前不理會中岡的疑問,游進了深深的藍色海水之中。他的身影特別清晰,很難使人相信他是在海中游泳。它甚至使人感覺不到距離,宛如萬里無雲的清晨看到的挺拔山峰。看到松前取出了取樣瓶,中岡也慢慢地游進藍色海水之中。海水冰涼剌骨,他感到全身麻木。 松前取完樣,打了個手勢,意思是說:現在開始尋找皮箱。中岡踩動腳蹼。既然水如此清澈透明,如果皮箱確實沉在這裡,一眼就可以發現。但這要有前提,那就是皮箱恰恰沉在這裡。松前所說的一半可能性原來就是指的這一點。中岡覺得這未免過於樂觀。雖然青江是從這一帶扔下來的,但找到它的可能性與清澈透明的海水區體積成正比。 但是這種不安很快就消失了,巨大的清澈海水區無邊無際。中岡和松前保持適當距離向前游去。但是,儘管他不斷地遊,無際的海水仍然無盡頭地出現在面前。中岡心頭湧起了希望。這種希望不斷增大。大概松前說青江失策就是指的這一點。也許青江自己做夢也沒有想到,在沉積物的墳地中會出現這樣難以信以為真的海水區。但是為什麼在糞尿般的海底會出現這種海水呢?

藍色的水里傳來了一陣嗡嗡的金屬聲。中岡回頭望瞭望。松前用丁字尺敲著自己的氧氣瓶發來了危險信號。這個信號的意思是告訴他氧氣已經不足。松前已經開始慢慢地上升。 中岡跟了過去。他趕上松前,看了看松前的檢壓表,發現指針已經指著零。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檢壓表,同樣,它也已經接近零。他們完全被藍色的水迷住,忘記了氧氣的消耗。他們忘記了,水越涼,氧氣的消耗量越大。想到這裡,他頓時感到自己吸氣困難起來。這是氧氣缺乏的前兆。 他急忙看了看深度表,二十三米。恐懼掠過腦際。如果從這樣的深度急劇升到海面,他們不可避免地要患潛水症。 他看了看和他面對面向海面上升的松前,潛水罩中的臉顯得十分蒼白。 空氣馬上就要用盡,用完時會突然斷絕。那時他們就只能呼出空氣,而他們根本不可能在沒有空氣的情況下向上游二十米距離。

松前打了個手勢。 “幹吧!” 中岡點了點頭。接著他向上面看了看。水藻的幕重重地籠罩在上面,無邊無際。雖然非常危險,但他們現在除了試試看以外再也沒有別的辦法。兩個人同時把呼吸器從嘴上挪開,然後迅速地用手腳劃著水向上游去。他們象吹口哨一樣地慢慢地呼出肺裡存留的空氣游向海面。隨著上升,外部的水壓不斷降低。他們必須通過吹口哨使自己肺裡的氣壓和水壓協調。 雖然他們拼命地急速向上游去,然而水藻的幕卻絲毫不見變薄。現在已沒有時間再去看深度表。他們只是掙扎著不斷向上浮去。肺已經開始感到憋悶。如果把肺裡的空氣全部呼出以後還沒能浮到海面,那就只有喝水了。喝水就意味著死亡。中岡的肺憋悶已極,他拼命掙扎。這時,他面前突然浮現出青江忠則冷笑的面孔。

“決不能就這樣死去!” 然而現在已經超過限度,他只有張開嘴,混著浮游物的海水一下子湧進肺裡。他感到自己漸漸失去了知覺,肺裡充滿了污水,不斷痙攣。 瀨戶發現了漂浮在海面的中岡和松前。兩個人都巳溺水。他們勉強地用手拍打著海水,一會兒浮出海面,一會兒又沉人海中。 良吉拼出最大力氣搖著櫓把兩個人救上了船。 “得讓他們把水吐出來!” 良吉把他們倆人的肚子架在船舷上,使他們的上半身垂向海面。瀨戶和良吉分別扶著中岡和松前讓他們把海水吐出來。兩個人呻吟著不斷吐出污水。 “真狼狽……” 過了好一會兒,松前恢復了知覺,低聲地說出話來。中岡渾身軟綿綿地靠在船舷上歪坐著。兩個人臉上都沒有一絲血色。

“你們差一點兒就歸天了。”瀨戶端來咖啡,說:“要是你們倆死了,我和良大伯怎麼辦?乾脆讓專門的潛水員去幹吧!” “不,”中岡緩緩地搖了搖頭,“歇一會兒還得下水。” “你還要下海!” “餵,中岡,今天就算了吧!反正已經弄清了位置。” 松前用無神的眼睛看了看中岡。 “你歇著吧!只要還有備用氣瓶,我就要下海,這回決不會再淹著。” 中岡順手把咖啡瓶放在船板上,閉上了雙眼。 “這種人真少見!” 松前註視著天空,小聲說道。 “這樣的警察可真少見。” 瀨戶看了一眼良吉,良吉一句話也沒說。中岡歪靠在船舷上,閉著雙眼,慢慢地喘著氣,瀨戶突然想起秋宗。她想,他們年紀相仿,但卻是多麼不同啊! 十分鐘之後,中岡站了起來。他默默地開始把備用氣瓶背在背上。 “你真打算下水呀!” 松前也無可奈何地站了起來。 “我不想丟掉那一半希望啊!” “簡直是沒辦法,我也一塊兒下去吧!”松前彎下沉重的腰,背上了氣瓶。 “良吉大伯,請你挪動一下船的位置。” 良吉點了點頭,搖起櫓來。 他把船的位置挪動了五百米左右,又停了下來。 兩個人背向大海站在船舷上。 在天空即將旋轉的一瞬間,瀨戶憂心忡忡的面孔從眼前閃過。中岡感到似乎有一隻巡視艇從背後駛來,但這時他早已沉人海水之中。中岡和松前一起向下游去。大海依舊是老樣子。面前仍然垂著水藻的幕,不久他們又遇到了海雪的壁。然而這一次中岡十分沉著。因為海雪的下面就是那清澈透明、無邊無際的冷水區。只要克服對溺水的恐懼,就能到達那裡。他並不是不感到恐懼。人們一旦溺水以後,在一段時間內,走向大海時都會感到極不舒適。但是現在中岡絕不能因害怕而裹足不前。 不久,令人恐怖的藍色水域出現在眼前。中岡絲毫沒有遲疑。他絕不能白白消耗空氣瓶裡的空氣。他慢慢地游進藍色海水中。這時他感到好像是進人一塊鏡片之中。他甚至產生一種錯覺,覺得連自己的身體都已經變得透明起來。 松前游到身旁。兩個人保持距離遊了起來,他們就像是鳶在搜尋獵物。越向裡游去,藍色就越深。無色透明的水似乎由於它自身的重量不斷增加密度,漸漸地加深顏色。 松前敲擊氣瓶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離開中岡不遠的松前指著下方用力地擺著手。中岡使勁擺動著腳蹼。在松前指著的海底中有一件灰濛蒙的東西。中岡開始以為是一條死魚,但當他仔細看時,發現原來是一件呈四方形的東西。這就是那隻皮箱!他向松前作了個手勢,扭動身軀向深處游去。 ——皮箱! 這裡絲毫沒有沉積物,儼然像是鋪撒的砂地,上面隨隨便便地擺著一隻中型皮箱。皮箱鎖著。 ——難道這真是青江扔掉的皮箱?中岡難以相信自己的幸運。他抑制著激動,找尋皮箱表面的傷痕。果然,上面有傷痕。在皮箱的蓋上,他清晰地看到了一條長約十公分的金屬摩擦痕跡。 ——這正和青江的大哥說的情況完全相同。 等待著兩個人浮上海面的已經不僅是良吉和瀨戶。第六管區保安總部的巡視艇已經和小船靠攏。 “你們在這里幹什麼?這裡是船舶航線,這個區域禁止游泳和捕魚。馬上到這裡來解釋清楚!” 一位年輕的軍官通過話筒喊著。 “我們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公開身分,所以一直等待著你們上來。好像他們認為你們在隱藏走私貨。啊,這就是那隻皮箱?!” 瀨戶的眼睛閃爍著光芒。 中岡把皮箱交給瀨戶以後,順著巡視艇的軟梯爬了上去。 瀨戶還沒煮好咖啡,中岡已經回來了。 “海底的那塊水區到底是什麼?給解釋一下吧!” 中岡沒來得及換去潛水衣,急忙坐在船中間。 “好吧!”松前一口氣喝乾了咖啡,拿起了取樣瓶。 “我再實驗一次給你們看。” 松前小心翼翼地打開取樣瓶的橡皮塞,從小船養魚槽準備好的小魚中撈出一條小小的遍羅魚,然後迅速地把它裝進瓶裡,又敏捷地蓋上了橡皮塞。中岡、瀨戶和良吉都凝視著那條遍羅魚。遍羅魚身上鮮豔的紅色和藍色花紋閃爍出光芒,它迅速地游到瓶底。五光十色的顏色映得水瓶鮮豔奪目,十分美麗。然而這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遍羅魚搖了搖尾巴,一瞬間它就發瘋似地沿著瓶壁轉了一圈,接著就停止游動,忽閃著魚鰓。還沒等人們喘口氣,它已經渾身發抖,立刻死去了。良吉不覺嘆了口氣。 然後鬆前又把鱔魚裝進瓶裡,蓋上了橡皮塞。鱔魚也同樣死去了。開始時它慢慢扭了扭身體,接著發瘋般地掙扎了一瞬間,然後就死去了。 “發瘋死了……” 良吉聲音乾澀地咕噥了一句。 “哎呀!這就是藍色的水……” 瀨戶低聲地喊起來。松前手裡拿的這瓶水背襯天空,顯得蔚藍清澈,映出一片片雲彩。這正和秋宗釆集的水完全相同。 “這就是藍色的水,它使章魚全部死亡,並且窒息了魚類,使它們飄浮在海面上。你們已經看到,生物滅絕的海底充滿了這種藍色的水。我是怎樣知道是這種水毀了章魚的呢?是良吉先生提醒了我。他說,在章魚死亡前一天夜里海上曾經刮過強烈的西風。風壓把海面的海水推向東面,起到攬拌作用,使大海底部的水湧升到海面。本來這種藍色的水慢慢地在生成,逐漸積蓄,沉睡在海底。這時,它被西風喚醒,於是開始了死亡進軍,並且直接衝擊了良吉先生的養魚灣……” 松前拿出海圖、海潮圖和潮汐表,指給中岡看。 “你看這個。那時海恰好是漲潮,海水向青島湧去。乘著這股海潮和西風,藍色的水象巨龍一樣長驅直人。我發覺了這一點,於是調查了那天清晨海潮的方向和風速風向,從養魚灣反推出這條路線。最後,我得出結論,認為在這個地區肯定盤踞著舉行死亡進軍的巨大冷水區。然後我到水理研究所查對了一下。結果我發現沉積物堆積的場所也恰恰在同一位置。藍色的水只有在死亡的海洋,只有在沉積物堆積的海底才會形成。” “藍色的水到底是種什麼水?” 瀨戶臉色鐵青。 “無氧水。” “無氧水?” “是的,受到污染的大海從海底開始逐漸毀滅。本來在分解有機物時,好氣性細菌起作用。但是當有機物超過分解能力以後,它就會消耗水里溶解的氧氣,於是嫌氣性細菌開始活動。這種還原硫酸的細菌並不需要海水中的氧氣,而是利用有機物本身所包含的氧來進行分解。結果,海底最後就變成一片充滿硫化氫的墳地。由於整個海底已經變成這種狀態,所以當海水從海底湧上來時,它們就形成可怕的無氧水。它正和東京地下街出現的乏氧空氣相似。在死亡的海底深處慢慢地生成這種孤寂的冷水區。它根本不含氧氣,特別涼,並且不被周圍的水所污染,甚至連浮游生物都不會靠近它。但是這種現像從海面上卻根本看不出來。瀨戶內海既然已經出現了這種藍色的水,只能承認絕望。這裡真是屍體海峽呀!” 松前證明秋宗無罪的口氣顯得非常沉重。 “那麼,為什麼分析不出來呢?” “這是因為你沒從海彎底部取水樣的緣故。這種水冰涼而且比重很大。由於那天刮風,養魚槽被沉放在海底,所以章魚沒有逃過厄運。魚是在死水進軍途中被捲進無氧水之中的。” “那麼,排放的含毒廢液呢?” 整個事件的真相使人感到意外,瀨戶孩子般的臉上現出一片蒼白。 “由於安高是在深夜中慌慌張張地排放的,所以缺乏準確性。他排放的含毒廢液大概被大風刮到養魚灣外面的海灘上去了。” “那麼說,秋宗也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因為含毒廢液,而且知道這水的真實情況……” 瀨戶又想起秋宗提著採集來的水樣給她看時的表情。那時他渾身顫抖,慢慢吞吞地說道:“藍——色——的——水。” “昨天我查了一下他的書,那裡有幾本刊物是水產廳發行的,涉及到無氧水的問題。我也是太疏忽了。幾年之前,在伊勢海灣和三河海灣一帶曾經出現過無氧水。但是提出報告的刊物都把它描寫成”黑藍色“或是”深藍色“,而精神失常的秋宗卻只是簡單的叫做”藍色的水“。所以我沒能把它們聯繫起來。當然,再加上含毒廢液的排放問題,我走入了歧途——” “那麼,這是死亡之水嘍!” “秋宗既不懂漁業也不懂養魚,所以收集了許多參考書。但是當他發現書裡所描述的那種無氧水已經侵入海灣時,他立刻絕望了。因為沒有任何方法能夠防止它。他的絕望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再加上他剛剛遭受了火焰般的鯔魚的慘敗……” 松前回憶起那時的情景。秋宗為了告訴他瀨戶內海的毀滅,在精神失常以後還仍然帶著一隻取樣瓶到公害省來找他。想到這裡,他感到無限悲傷。 “靠海再也活不下去了嗎?” 突然,良吉用低沉的聲音嘟噥了一句。 誰都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如果是因為含毒廢液,總還可以設法。但是無氧水沉睡在佈滿沉積物的寬闊海底,每當刮起大風時它都會被喚醒,象毒蛇一樣扭動著可怕的身軀踏上死亡進軍的征途。既然如此,養魚是完全不可能了。 “噢,對了。讓我看看那個手提式X光機吧!” 松前催促中岡。 “好吧!” 中岡用丁字刀試著撬了撬皮箱上的鎖。鎖已經生鏽,有些爛了,他很快地打開了鎖。 “哎呀!這不是個大鐵球嗎?” 瀨戶看了一眼,驚叫起來。機器的外殼是一個圓圓的大鐵球,裡邊裝有固定用的支架和電線。 “既然能破壞性機能,而且能把人的眼睛搞瞎,我一直以為肯定是非常複雜的機器,沒想到它是這樣簡單……” 松前深有感慨地說。 “我也不知道裡邊的結構,不過我聽說這裡邊是用油密封著的。” 中岡解釋說。 “哎呀,這可真是差得太遠了……” 瀨戶凝視著生鏽的鐵球不斷搖頭。 “什麼?” 松前追問道。 “我原來以為警察先生會從海底把真光珠找回來。對了,我得解釋一下,要不然你不明白。”瀨戶向松前簡單解釋了龍神的傳說。 “無論從哪個方向看真光珠,都可以從正面看到釋迦牟尼的像。我當然並不以為它會和真光珠一樣。但我想,要是鐵球閃閃發光,也能在各個方向上看到犯人青江忠則的像,那就好了。沒想到是這麼個生鏽的鐵球,真是回想起來都讓人沒個好印象。” “印像不好,那可沒有辦法。一般說來魔鬼的本來面目都是這樣醜惡,這是定局。”松前叼著煙說道,“不過,龍神的傳說真可以跟這相配……” “為什麼?” “青江忠則為了把關鍵的罪證銷毀,他把它埋葬在自己公司毀滅大海製造的沉積物墳地了。但他卻不知道,就在這沉積物中心卻無聲無息地生成了無氧水。無氧水象巨龍一樣蜿蜒前進,襲擊了養魚灣,而在它盤踞的中心地卻埋藏著這危險的真光珠。這就是龍。這就是現代的龍神傳說呀!” 松前說完之後把視線轉向一直沉默不語的中岡。中岡依然是往常的表情,看不出把真光珠從龍神手中奪回來的激情。說不定他這時又在思考著追踪新的犯罪。突然,松前想起青江曾說他是一隻美洲虎。松前甚至感到青江忠則被這樣的人逼得走投無路,這也的確夠可憐的。 “我們收到了回電,”軍官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有一位姓德田的先生將帶著逮捕證明天來這裡。” 年輕軍官敬了一個禮,巡視艇開始駛去。銀白色的巡視艇駛去了。好長一段時間以後,船後航道上的白色浪花才逐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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