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村一守在當天晚上趕到了現場。
秋野搜查科長在等著他。
清村親自查翻著室內。鑑定調查已全部結束,沒有任何可以認定是兇手留下來的東西。但清村還想進一步勘查一下。
“案子發生得實在蹊蹺。”
秋野臉色蒼白。他四十出頭,寬寬的肩膀,皮膚略黑,神色有些不安。
清村仔細地查看著臥室、會客廳、廚房,還有外門。
客廳裡擺放著一套廉價的家具。顯然,犯人是從客廳的玻璃門進來的。
清村的視線在客廳裡掃瞄,後來凝在一個地方——沙發的靠背上有一小塊污點。他過去用隨身攜帶的放大鏡觀察了一下,污點是黃色的。
清村看了一眼秋野。
“有多少人到過這個房間?”
“因為嚴格限制進來的人員,所以到這兒來的只有鑑定班以及偵查員檢事等十四人,還有六名攝影師,並曾嚴禁他們觸碰家具和器物。”
“是麼?”
清村家裡接電話時,曾要求盡可能不要讓人進入現場。
他打開手帕,將污點彈落在裡麵包好,然後叫人帶到福岡縣警鑑定一下。
設在縣警本部的搜查本部召開了第一次搜查會議。地檢的全體檢事出席了會議。
會議開始之後,清村才到。
次席檢事柳川惠吉與縣警本部長田崎慎介在前面並排而坐,二十餘名偵查員分坐兩旁。
與會者都面帶憂慮。
“今天請您來是希望求得幫助,請您從鹿兒島縣警的角度來談談對此案的看法。”
田崎警視長看著清村生硬地說。
“好吧。”
清村沒有坐下。他首先作了自我介紹。
“坦率地講,鹿兒島縣警因為平泉檢事正的被殺而得救了。”
他開口就這麼說。次席檢事在場,檢事也在場,他這麼說是有點不大慎重。不過沒有人表示異議,因為人們已經被這個前所未聞的事件攪得麻木不仁了。
“很明顯,兇手是同一個人。據我推測,當聽說島田檢事正被殺之後,平泉檢事正就表現異常。是這樣吧,次席檢事?”
他把目光投向柳川。
“不錯。可是為什麼把這……”
“很簡單,平泉檢事正受到了震動,接著也被殺了。這樣就會使第三個人由於極度的恐懼而不敢亂動。或許還有第四個人。第三個人可能還是檢事正。”
“……”
誰也沒有搭腔。
“三股二十號的鐵絲就說明了這個問題。”
清村陳述了自己的推測。
“不過,清村先生”,田崎加重了語氣說,“島田檢事正和平泉都是公認的品行高潔的人,你說兇手還在伺機謀殺其他檢事正,那他究竟想幹什麼?”
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呻吟。
“不知道。”清村搖搖頭,“三股鐵絲僅僅表明了上述問題。”
“但是……”
柳川次席檢事要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鹿兒島縣警一直處於尷尬的被動,平泉的被殺有助於他們從這種被動中擺脫出來,這也就是說,殺人動機在兩個人共同的私生活中。在島田案中沒有查明的殺人動機,可能會在平泉案裡冒出來。這兩個案子有許多共同之處,這有助於破案。果真如推測的那樣還有第三個被害者,而殺人動機又一致的話,就更好破案了。偵查員可以去尋找這幾個案子的相聯繫的疑點。鹿兒島縣警也應轉向同樣的偵查。”
“兩個縣警成立一個聯合搜查本部怎麼樣?這事雖然是個破例……”
田崎本部長提議。
“贊成!”
清村回答著,看了看柳川。
“檢察廳是否應對情緒有明顯波動的檢事正一級的人們進行監視?”
柳川狼狽地回答:“這個我一時不好答复,需要和上級商量一下。”
“那麼拜託了,如果出現了這種人,同他好好談談,問題就會迅速得到解決。”
清村說著坐了下來。
問題的關鍵就在於此。
清村認為,兇手的兩次使用三股鐵絲殺人,由此也宣告著第三個人的死刑。這個推測不會有錯,有人肯定會極度不安。
只要對這個人追究下去,就能查明事情的真相。
可憂慮的是,島田被殺之後,平泉意識到自己可能會遭到同樣下場,儘管他非常害怕,但也沒有把自己的秘密洩露給別人。同樣,假設還有第三個被害者,大概也會像平泉一樣,保守秘密,至死不洩。
這是因為在殺人案的背後,隱匿著一個死也不能公之於世的寡廉鮮恥的秘密。
由此可見,檢察廳即使發現了情緒有明顯變化的人,也追查不出什麼來。況且檢察廳也不可能進行徹底的追查。如果深究的話,說不上得有多如個檢事正陷入紛亂的事件中,弄得連殺人案也顧不上去處理了。
這麼一來,檢察廳就要受到毀滅性的打擊。
組織一旦成立起來,它的所有的行動都要以使這個組織生存下去為前提。而仇視這個組織的人則正相反。這就是組織的邏輯,而它的活力也就在於此。
——會不會自殺呢?
有這種可能。
其它官廳不像檢察機關那樣,要求下級絕對服從上級,上級的命令必須絕對服從。檢查官握有強行搜查權和公訴權,起訴與否都由他們來決定。檢察官的身份完全受到法律的保護,不會因為違背了某人的意志而被撤職。正因為擁有這麼大的權力,所以他們不能我行我素。處理每一個案件,都要求從最高檢察廳到區檢察廳統一意志,體現了徹底的家族意識。
因此,如果真的存在第三個被害者,那麼他有可能在被殺之前就自殺,這樣才能使組織安然無恙。
有時組織也在暗中操縱這樣做。
綜上,清村認為由檢察廳內部告發的可能性不大。就是說,檢查廳不會邁出偵查工作的第一步。這麼一來,偵查工作的前途將是多難的。
只有第一次搜查權的警察能殺入擁有強制搜查權、公訴權、刑事執行指揮權和監督權的強大的檢察廳中去麼?
清村對此感到深深的不安。
偵查會議一直開到深夜。
會上討論檢察廳和警察的偵查分工,耽誤了不少時同。柳川次席檢事在碰到重要問題時,都要與北九州高等檢察廳的檢察長取得聯繫,請求指示,而北九州高檢檢察長還要向最高檢察廳的檢察總長請示。下級服從上級,這需要時間。
由於被殺的兩位檢事正,理所當然地要請示到最高首長。
會議進行到十點多鐘時,有人給清村警視正打來了電話。
電話是鑑定科打來的,提交鑑定的東西有了結果。
“是紫雲英花籽。”
“紫雲英?”
清村驚叫了一聲。
“是紫雲英,經用電子顯微鏡觀察,發現已經受粉。”
“受粉?”
“是的。紫雲英大多不能自己受粉,是通過蝴蝶、蜜蜂等來受粉的。”
“這種紫雲英現在是否已經開花了?”
“經調查,福岡一帶已於上星期,即二十二日前後開了花。聽說那里為了用作飼料或肥料,種了不少紫雲英。”
“謝謝。”
清村掛上了電話。
“有什麼洧息?”
田崎本部長不安地問。
“在殺人現場的沙發靠背上,沾有微量的紫雲英花粉。”
“……”
“在鹿兒島殺人現場的牆壁上,也沾有微量菜籽花粉。經調查,初步認定是案件發生的前一天,一位叫北野的T新聞社攝影師到佐多岬去拍攝菜籽花時沾到衣服上的。但聽地檢的人員講,這裡也有花粉,平泉檢事正對花草感興趣麼?或者地檢的什麼地方生長著紫雲英?”
清村估計,在平泉住處那塊巴掌大的庭院裡,是不能種植花草的。
“沒有”,柳川困惑地搖了搖頭。 “因為要節約經費,所以沒有種植花草的開支。況且平泉檢事正對花草也不感興趣,說是與環境不協調……”
現在不知有沒有賣紫雲英插花的。即使有,北九州地檢的人也不會有這種雅興。
“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有同感。在被害者的房間裡沒有一束花,連像樣的花瓶也沒有。”
清村點頭說。
不過,插花如果沒有花瓶,用威士忌瓶也可以。但是紫雲英三天前才開始開花,如果被害者買了回來,這幾天之內還不該枯萎,即使枯萎了,扔掉的日期應在昨天前後,可專用垃圾箱記錄上並沒有記載。
島田被害現場有菜籽花粉。佐多岬的菜籽開花期是二月二十六日;開聞岳的開花期是二月二十七、八日;鹿兒島市郊外的開花期是三月一、二日。這些地方的開花期至多相差三、四天。這與平泉案的情況相似。
這究竟意味著什麼?
清村兩臂抱在胸前,仰望著空中。
田崎本部長盯著清村。鹿兒島縣警刑事局長清村一守的大名早就在警察內部廣為流傳。他曾在警視廳搜查一科明期負責殺人案件的偵破工作。
他雖已兩鬢斑白,但老當益壯,精力超人,給人一種久經磨礪的印象。因此田崎對他滿懷期望。
“對到過平泉被殺現場的人都徹底調查過了麼?鹿兒島案件中主要調查對像是攝影師。此案中如果找不出帶紫雲英花粉的人,那麼,島田被殺現場的花粉也不是攝影師帶去的。”他把目光投向福岡警署的秋野搜查科長。
“明白了。”秋野的聲音很興奮。
——花粉?
清村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