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一章
在謝納辦公的皇宮側翼,他的僱員們的臉上表情嚴峻,每個人都嚴格地遵照他的指示重新改裝這間辦公室,既無笑聲也無交談敢打破這種沉悶的氣氛。
消息就在接近中午時分傳來了:立刻調派兩團精良部隊緊急援助。顯然是為了與赫梯人開戰!謝納嚇呆了,這個暴力舉動影響了他剛開始推動的商業政策,而他眼見就要採收第一批成果了。
這種愚蠢的衝突將衍生出新的不安,對和解不利;與他大部分的先祖一樣,塞提進退維谷。總是這種落伍的道德觀念,這種為保護埃及國土、為保存偉大文明的意識,而浪費了一些在別處十分有用的人力物力!謝納過去一直沒有取消國王軍事顧問的建議,以便讓事實證明他們的舉動造成的浪費;這些好戰分子只想到戰爭,自以為全國人民都會對他們的成果大加稱道。萬一戰爭失敗的話,謝納打算將這些蠢貨趕出宮外。
法老、首相及大將軍不在時,誰將接管國事呢?當然是杜雅皇后。儘管她和謝納的對話不投機,有時甚至發生激烈爭吵,他們卻彼此深愛著對方。是該直截了當解釋清楚的時候了——杜雅不僅心知肚明,甚至慫恿塞提去維持和平。因此他堅持要盡快見到她,即使她的時間排得滿滿的。
杜雅於午後在她的會客室裡接見了謝納。
“我敢打賭你的求見不是為了私事。”
“您猜到了,一如往昔。您哪來的這第六感呢?”
“做兒子的不應該諂媚他的母親。”
“您不喜歡戰爭,不是嗎?”
“誰喜歡?”
“我父親的決定是否太倉促了點?”
“你認為他會匆忙行事嗎?”
“當然不會,但是現在……赫梯人……”
“你喜歡漂亮的衣服嗎?”
謝納顯得很尷尬。 “當然,但是……”
“跟我來。”
杜雅帶她的長子到另一個附設的會客廳裡,在一張茶几上放著一頂有拳曲辮子的長假髮,一件寬袖襯衫,一條有皺褶帶流蘇邊的長裙,還有一條交叉的領巾垂到臀部,它是用來系在腰上的。
“很美麗,不是嗎?”
“一件令人讚嘆的作品。”
“這套衣服是給你的。你父親選擇你為他這次出征敘利亞的右旗手。”
謝納臉色發白。
旗手,在國王右邊,握著一枝鑲有牡羊頭像徵勝利之神阿蒙的長桿,法老的長子將隨父親出征,並且到戰場的最前線。
拉美西斯頓足不已。
為何亞眉尼去拿宣布將隨塞提出征的皇室主要官員名單的政令遲遲不歸呢?王子已按捺不住,急欲得知自己被配到哪個編隊。他不在乎那個加在他頭上的浮誇頭銜,重要的是戰鬥。
“你總算回來了!餵,名單呢?”
亞眉尼低下頭去。
“幹嗎不高興?”
“你自己看。”
在皇家政令上,謝納被指派為法老的右旗手,至於拉美西斯的名字,甚至提都沒提。
孟斐斯城所有的兵營都處於備戰中。從明天起,在法老的親自指揮下,步兵團和馬車隊將出發前往敘利亞。
拉美西斯整天都待在兵營總部的大廳裡。黃昏時,看到父親步出戰略諮詢會議廳時,他大膽地走上去。
“我是否可以向您要求一件事情?”
“說吧。”
“我希望跟您一起去。”
“我的政令已經決定了。”
“當不當軍官對我不重要,我只想殲滅敵人。”
“那更證明我的決定是正確的。”
“我……我不懂。”
“一個不真實的希望根本毫無價值,想要殲滅敵人,要有能力。這不是你能力所及的事情,拉美西斯。”
謝納對他的新任務並無不滿,因為那可使他錦上添花。事實上,想接近王位而不具備戰士資格是根本不可能的。從底比斯早期王朝開始,所有的國王都應該證明他有保持國土完整和將敵人驅逐出境的能力。謝納只得屈服在這種可悲的傳統下,但是主要還是為了虛應人民的看法。當旗手所隸屬的先遣部隊經過,他與拉美西斯氣惱的眼光交集的那一刻,這種傳統對他來說近乎好玩。
軍隊出征,一如所有特殊的事件,均有宴會相伴;人民享有一天的公休,他們不會錯過好好醉死在啤酒裡的機會,況且誰質疑過塞提的得勝呢?
儘管他個人勝利了,謝納卻並非毫無牽掛,在戰場上,最優秀的戰士都有可能被危險擊倒。想像自己受傷了、累病了或殘廢了,他膽戰心怯,在前線,他將特別明哲保身,將危險的工作託付給那些專家們。
再次,好運眷顧了他:在這次戰役中,他將有機會與父親交換意見,安排自己的未來。這種前景值得努力,儘管遠離皇室的舒適是一種嚴峻的考驗。
而且見到拉美西斯的沮喪令他很興奮。
巴肯不喜歡那些鄉下部隊。當遇上戰爭威脅時,他們就開始訓練一些夢想在遙遠的土地上立下汗馬功勞的未來士兵和志願軍,但是這群鄉下老粗根本離不開盂斐斯的郊區,不久後便會返回田裡勞動。身為皇家馬厩的管理員,他擁有非凡的力氣,臉型方正,蓄著短髭,他亦負責年輕新兵的訓練工作。
他以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命令他們舉起一個裝滿石頭的袋子,將它固定在右肩上,然後沿著兵營的城垣跑步,直到他命令他們休息為止。
淘汰得極殘酷又極快。大部分人體力不支,氣喘吁籲,只得放下所扛的東西。當尚餘五十幾位候選人時,巴肯耐心地等候他們衝到跟前並且終止了測試。
他嚇了一跳,確信自己認得其中一位學徒新兵:對方比大部分成員整整高出一頭,臉上卻顯出令人驚訝的氣定神閒。
“拉美西斯王子!您的職位不在這裡。”
“我想接受這種訓練,獲得一張能力證明書。”
“但是……您不需要啊!您只需……”
“那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你的,我們不在紙莎草紙上操兵!”
巴肯尷尬地玩弄著那兩個凸顯他那強壯的二頭肌的皮手環。 “這很棘手……”
“你會害怕嗎,巴肯?”
“我,害怕?入列!”
連續三天,巴肯苦練這批男人直到他們筋疲力盡為止。最後,他挑選了最驍勇的二十位,拉美西斯也在其中。
第四天,開始武器操練:短粗木棍、匕首和盾牌。巴肯只交代了幾個需要注意的細節後,便讓這批年輕人彼此互相較量。
當其中一個人手臂受傷時,拉美西斯把他的匕首放在了地上。他的同伴們也如法炮製。
“你們怎麼啦?”巴肯怒斥,“繼續練習。否則,滾出營去!”
新兵們聽從教練的要求,那些軟弱和遲鈍的陸續被淘汰出局。在先遣部隊中,只能有十二名被認為有能力成為職業軍人的志願兵。
拉美西斯挺住了,十天的密集訓練並沒有削減他的熱情。
“我需要一名軍官。”在第十一天的早晨,巴肯宣布說。
除了其中一位,所有的候選人在使用洋槐木製的弓箭,由五十米外直射的表現上都顯得旗鼓相當。
得意於這樣優異的成績,巴肯向他們展示了一把大型的弓箭,弓身的正面鑲著一層角質物,然後他在距離射手一百五十米外的地方掛了一面銅靶。
“用這把弓箭射穿那面靶。”
大部分人都無法拉開弓箭,雖然有兩個人成功地射出,但是他們的箭皆射不到一百米以外。
在巴肯睥睨的眼光中,拉美西斯最後一個上場。和他的同伴一樣,他有三次射箭的機會。
“王子不能丟臉,那些比您強的人都沒過關。”
拉美西斯全神貫注地只注意那面靶,彷彿其他一切都不存在。
拉弓需要一股奇特的力氣,拉美西斯肌肉如撕裂,他忍痛拉開了那條用牛軟骨製成的弓弦。
第一箭射到靶的左邊,巴肯冷笑了一聲。
拉美西斯深吸一口氣,屏氣凝神後,馬上射出第二箭,箭從銅靶的上面飛過。
“最後一次機會。”巴肯宣布。
王子閉目養神一分鐘之久,心中顯現出那面靶。他告訴自己靶就在前方,要把自己變成一枝箭,這箭強烈地想與那面靶結合在一起。
第三次射出的箭有如脫韁之馬,弓箭劈開空氣,像只兇猛的大胡蜂,刺穿那銅靶。
其他的新兵都為勝利者歡呼,拉美西斯把弓箭還給巴肯。
“我再加一項測驗,”巴肯指示,“跟我空手搏鬥。”
“這在規定之內嗎?”
“是我規定的,是對我自己來的,你害怕與我搏鬥嗎?”
拉美西斯比巴肯高,但是沒有他壯,技術也沒有他厲害,所以必須反應快速敏捷。巴肯出其不意地發起攻擊,王子閃避著,巴肯的拳頭輕輕擦過他的左肩。接連五次,教練的攻擊皆撲了空,他怒髮衝冠,成功地攔截了對手踢來的左腳,使其因重心不穩而倒地。巴肯試圖一腳踹在拉美西斯臉上,但是後者閃開了,接著伸手一劈,用力砍在巴肯的頸上。
拉美西斯以為勝利了。因自尊心作祟,巴肯站了起來,然後低頭朝前,往王子的胸膛撞去。
伊瑟在她情人的胸部抹上一種特效藥膏,那痛楚馬上減輕了不少。
“我很笨。”拉美西斯喃喃地說。
“那個怪物想殺死你。”
“他執行他的工作,我以為打敗他了,若在戰場前線,我早就死了。”
伊瑟的手變得更溫柔、更大膽起來。
“我很高興你能留下來!戰爭真是可恨。”
“有時候那是無可避免的。”
“你不曉得我有多愛你。”
伊瑟的雙手似柔嫩蓮梗般的纏在情人的身上。
“忘了戰爭和暴力,我不比它們可愛嗎?”
拉美西斯並沒有推開她,反而被她帶給他的歡愉所征服。然而,他還擁有一份更強烈的快樂——取得軍官證明書的那份快樂,但他沒有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