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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四節

背叛的誓言 约翰·莱斯科瓦 10678 2018-03-18
格里斯基在前門跟妻子吻別。 “要是我中午回來吃午飯,會給你打電話的。” “要是我回來的話,我可以跟你一起出去用午餐。”特雷婭故意裝出一副難過的樣子,撅起了嘴巴,“一年前,為了想跟我一起吃午飯,你會花一上午的時間來琢磨如何達到目的。你會圍繞這件事計劃好你一整天的工作。” “我知道,不過我們現在已經結婚了,而且你有孕在身。這很自然,那種浪漫正隨著一天一天的油鹽醬醋的平常日子而過去。” 她伸出一隻胳膊摟住他的脖子,把嘴湊到他的耳朵邊。 “那麼昨天晚上怎麼樣?” “昨天晚上?”格里斯基抓了抓自己的下巴,裝出一副在回憶的樣子,“昨天晚上嗎?” 她掄起胳膊肘搗了一下他的肚子。 “哦,對不起。”然後,對他笑了笑,“爭取回來吃午飯。”

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關上門回到廚房裡,哈迪正坐在那張餐桌旁等著他。哈迪一小時前就給他打了電話,主動提出要開車送格里斯基去上班,儘管他自己通常都是和妻子一道駕車出門去上班的。但哈迪認為,他可能在馬卡姆這個案子裡得到了點什麼東西,雖然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而且也許阿布能夠對他的想法有所幫助。此刻,阿布拉過了椅子準備坐下來。 哈迪在桌面輕叩著手指。大約過了二十秒鐘後,格里斯基說話了。 “你想阻止那事?”接下來又說道,“羅斯看起來遇到了某種麻煩,不是嗎?”一分鐘後,他伸手拉過自己面前的一張紙,“這個,也許它指的可能就是邁克爾安德烈奧蒂。” “這人對我來說是個新面孔。”哈迪說。 “是波托拉的管理人。如果我提出要求,他會跟你談談的。他對這些兇殺案的調查採取了全面合作的態度。我甚至可以跟你一起去。你從哪裡得到這個東西的?”

“傑夫埃利奧特不可能靠擲銅板,碰運氣來解開這個謎團。他說也許我可以辦得到,我當然願意得到它了。” “沒錯,但它的最初來源是什麼地方?” “這是馬卡姆的東西,通過德里斯科爾,之後又通過埃利奧特的手得到的。” “是原封不動的東西?” “是的,但我認定它是真的。” “從這一點來看,”格里斯基一邊起身一邊說,“我要認真對待這個東西。” 上次跟格里斯基見面時,安德烈奧蒂的身體一直繃得緊緊的,神經都緊張到了快要崩潰的邊緣,但現在他對他的來訪已經沒有這種感覺了,就像行屍走肉的殭屍一般已經沒有什麼反應了。他甚至連從自己辦公桌後的椅子上起身都覺得麻煩,也不想去知道這個跟格里斯基一起來的陌生男人是誰,只覺得哈迪看上去不是一個警察,或是個地區檢察官,甚至也不是個記者。他反正覺得自己就是再沒有什麼力量去挪動身體了。他工作了一晚上,應付手下那些讓人心煩的護士,他們要么因為那些傳言,要么就是意識到可以利用這個時機來為他們爭取更高的薪水而變得人心惶惶。無論如何這艘船是要沉了,而且他沒有看到任何辦法可以阻止這個結局。

現在來的這兩個男人又拋給他一個難題。對這事他有一種超常的抵觸情緒。他已經遭受瞭如此的打擊,連腳指頭都被困擾得亂了章法,他們卻想要讓他來替他們破鷦這個難題。這真是讓人覺得可笑,真的,要是他還有力氣去笑的話。 “見MA,re: recom.就SS.對照MR備忘10/24.” “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他說。 接下來那幾行字,哈迪微微地朝前探著身子讓安德烈奧蒂看了看。 “我們相信那個MR是代表馬拉奇羅斯。這對你的理解有幫助嗎?” 格里斯基在自己的工作經歷中遇到過太多的調查進行不下去,一時陷入僵局的情況,此時在這裡他也覺察到了這種跡象。他伸手拿過那張紙片,再次直面著安德烈奧蒂。 “見邁克爾安德烈奧蒂就SS的建議。對照馬拉奇羅斯於十月二十四日的備忘。這會幫助你理解吧?SS是什麼?”

這一次,安德烈奧蒂沒有任何的遲疑就作了回答。 “斯魯斯托普。” “那你的建議是什麼?” “算了吧,那不是我的建議。我只是個管理人員,不過PPG建議——” “對不起,打斷一下,”哈迪說,“PPG是什麼?” 安德烈奧蒂慢慢地瞇起了眼睛,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 “帕納塞斯醫師團。基本上,他們都是在這里工作的醫生。” “好的。”格里斯基按計劃繼續往下進行,“那他們就斯魯斯托普提出了什麼建議?” “就是我們一直都在不加限制地大量使用試用藥,而且也許我們應該暫時制定出一個政策,採集到試用藥更多的藥理及安全數據之後再放心地去使用這些藥物。現在回過頭來看看,那真是個明智的建議。”

“但是你沒有執行嗎?”哈迪問道。 “沒有。羅斯沒有考慮這個意見。他寫了一個長長的備忘來證明他的立場的正確性。我這兒就有這東西。我購進的藥品都是絕對符合醫藥標準的。我自己並不是個醫生,但是有些資深的職員都對我們的醫學主管放行任何諸如斯魯斯托普那樣的藥品的舉動感到驚駭不已。因此跟往常一樣,我們妥協了,而馬拉奇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你對他不是很感興趣。”格里斯基這話顯然不是一個問題。 但安德烈奧蒂僅僅是微微抬高了一點肩膀,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 “人們對金錢都趨之若鶩,而且長期以來這裡的金錢一直緊巴巴的……”他又聳了聳肩,“如果他不這麼做,別人也會這麼做。” “僅僅在這兩星期前,那個人還是馬卡姆。”哈迪提醒他。

“不,那還是羅斯。羅斯對金錢有強烈的慾望。馬卡姆僅僅只是想要獲取利潤。這是有區別的。” “區別是什麼?”格里斯基問道。 “呃,就拿斯魯斯托普來舉個例子吧,它本來就沒有任何去爭論的必要,因為只是一種還未通過臨床試驗的試用藥。但羅斯看到它一年就可以為我們節省一百萬美元,直接擊中了問題的關鍵。就算可能會右不利的一面,就算會引發流血的慘劇,他也願意去拿它冒險。” “馬卡姆不是這樣的嗎?” “有時候是吧,但遠不及羅斯。你以為在嬰兒艾米麗這件事上向媒體公開消息的那個人是馬卡姆嗎?想都別想。”他再次指著哈迪手中的紙,“總之,我猜測那就是他給自己寫下便條的原因。他認為羅斯再一次在那條路上走得太遠了。”

“你怎麼樣呢,安德烈奧蒂先生?”格里斯基問道,“你是怎麼認為的?” 又是一聲疲憊的嘆息。 “我知道這聽上去總會讓人感到不快,但我是一名管理者。我抵制那種誘惑。我服從上面的指示。” 不過哈迪得到了他需要的東西,而且在另一件事上也已經有了一條線索。 “如果可以的話,先生,”他開始像格里斯基那樣翻譯起第二張便條來,“與羅斯談話並就他干預波托拉一事提出不滿。帕納塞斯醫師團上個月的建議,必須是最後通牒。” “就是這樣的。”這對安德烈奧蒂來說並不是什麼秘密。談到這件事情,他居然看起來精神微微有點振作了。 “去年有段時間,羅斯開始不斷地到醫院來。他把這些到訪稱做是順便來看看。先是核查我們這裡醫師的所有工作的操作程序,從分娩接生到外科手術,到急診程序等,接著就是建議在這兒該省一美元,在那兒該省一美元。後來竟然警告醫生在治療他們的病人時應該處理得體。現在,當你意識到即使地位最卑賤的普通人在上帝的悲憫下也有一點點的自尊,你能夠想像到他的這些到訪受歡迎的程度有多大。最終,帕納塞斯的醫師團發出了一個最後通牒,要求他必須停止這麼幹,而且大部分的要求他都做到了。起碼是足可以讓他們感到滿意了。”

“但沒有完全做到?”哈迪想要搞清楚。 “是的。不過他所謂的順便來訪從一個月的二十次下降到了五次左右,而且他停止了直接下命令,轉而將其偽裝成建議提出來。” “你有他到這兒來的那些日子的記錄嗎?那些確切的日期?”哈迪問道。 安德烈奧蒂沉思了片刻。 “沒有,我認為不可能有。我們怎麼會有呢?他不是在這里工作的員工,因此不會有任何的個人記錄。他只順便來訪。為什麼要問這個?” “沒有原因,只是好奇而已。”哈迪故意含糊其辭,把其他的幾張紙推到桌子對面的安德烈奧蒂面前。 “如果我可以再佔用你另外幾分鐘時間的話,安德烈奧蒂先生,這些便條能讓你想起點別的什麼事嗎?” 這位管理人伸手取過那些便條,一張一張地抓緊時間看了起來。 “我不明白麥德拉斯是什麼意思,但是巴爾森是一家藥品製造商的名字。他們生產的多數藥品都是低利潤的非處方藥。他們並不是什麼真正的大玩家,不過我聽到一個傳言說他們剛剛從食品及藥物管理局得到了什麼重要的批准。”他翻到下一張便條,仰起頭來盯著天花板想了想,“福利就是帕特里克福利。他是公司的法律顧問。我不知道DA是指的誰。”

格里斯基知道是指的誰。 “地區檢察官。” 安德烈奧蒂的眼中閃過一道亮光,但他對此並未做任何的評論,默不做聲地翻到了最後一張便條。 “見Coz. re;懲罰性的下崗——MR.所有文件。Prep. rpt.給董事會。斷絕?” “Coz就是科茲紐,她是人事主管。”他埋下頭用了片刻工夫去破譯剩下的那些字句,然後慢慢地抬起了頭,“蒂姆打算讓羅斯走人,不是嗎?” 格里斯基的嘴唇繃得緊緊的。 “現在還不能下結論,先生。不過還是非常感謝你為我們抽出時間來。” 在驅車前往恩巴卡德羅中心和帕納塞斯總部的途中,他們就計劃好瞭如何向公司的法律顧問介紹哈迪的身份,到時候就說哈迪是與地方檢察官一起共事的一名律師。如果不嚴格地摳字眼的話,這種說法從哪個角度來講都是事實。帕特里克福利在門口接到了他們,看到他們進了門之後,回頭向走廊的兩端看了一眼才關上了房門。他們還沒有機會來得及解釋此行的目的,福利就搶先開了口。 “你找到了我的時候我正要出門,不過我的約會地點就在唐人街那邊。也許我們可以邊走邊談。”

五分鐘之後,他們就已身處朴茨茅斯廣場上了,置身於一些佛塔,練太極拳的人群,一些成人用品和在修車廠外排成長龍等待空位的車子的包圍之中了。一夜之間天空已經蓋上了濃雲,雖然有微弱的陽光透過雲層斑斑駁駁地灑下來,上午的空氣還是讓人感到一陣一陣的寒意。 福利的腦袋即使是在光線晦暗的天氣裡看上去也是油光發亮的。頭上只有幾根稀疏的金發,下巴上一小撮同樣顏色的鬍鬚。瘦削的肩膀,加上稍微有些發福的肚子,從他的樣子就可以看到那種坐在辦公桌後、面臨巨大財務壓力的生活在一個年輕人身上所能起的作用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他看上去還遠遠沒有超過四十歲。當他終於在公園裡一個花園中的一塊混凝土地面上坐下來時,已經氣喘吁籲了。 “抱歉,”他說,“我不願意在那兒談論這事。有時候,隔牆有耳,不得不防著點啊。” “談論什麼呀?”格里斯基和顏悅色地問道。 “好吧,蘇珊說你們在調查兇殺案。我猜這事跟馬卡姆先生有關,或者是波托拉醫院別的死人事件。雖然不得不承認我的工作幾乎就是專門處理公司的問題,不過我不知道我掌握的信息會對你們的調查有用。如果換作是我,作為一名法院的警官,我理所當然地也會主動找上門來的。” 格里斯基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 “你在家裡也是像這樣講話的嗎?” 還沒等福利反應過來,哈迪接著就問了:“你真的認為你的辦公室被裝了竊聽器嗎?” 這兩個人左右開弓,簡直把他搞糊塗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回答哪個問題才好,於是他自己提出了一個問題。 “那這是跟馬卡姆先生有關的嗎?” 事實是,哈迪和格里斯基兩人都不是十分清楚這次會談到底要談些什麼。能說明字首大寫字母MR的意思的東西甚至在馬卡姆的便條裡都沒有出現過。所以儘管他們倆都懷疑羅斯難逃干係,但現在也不願意把任何有關這種懷疑的消息洩露出去。 “你知道'薩拉託加'這個詞有可能指什麼嗎,福利先生?” “你的意思是說那個在半島上,與聖何塞相鄰的城市嗎?我想在紐約州也有一個叫這個名字的地方,在北部,我相信確有此地。是這個嗎?” 此時哈迪和格里斯基一唱一和的,就像在表演雙簧。哈迪跟著問了話。 “那些城市中有哪個在你的工作中出現過嗎?” 福利將頭轉向他的另一個詢問人,考慮了一會兒才作了回答。 “我想不出它們何時可能出現過,”他盡力把話說得能體現出自己的誠意,“我們在這兩個地方都沒有業務往來。也許有些病人住在那裡,不過那樣說起來可能就跟這事扯得遠了。” 格里斯基問道:“如此說來這個名字最近沒有出現過了?薩拉託加?可能是馬卡姆先生跟你討論過的什麼東西嗎?” 福利抬起一隻手摀在自己的腦袋上,皺起眉頭,看上去像是極力在腦海中搜尋著與此有關的東西。 “或許不光是薩拉託加,”哈迪猜測道,“而是一個跟薩拉託加有關的什麼東西呢?” 此話一出,事情出現了轉機,福利記憶的閘門應聲開啟。 “啊,”福利說道,“那是一架飛機的名字。對不起。我想到了薩拉託加,還想到了庫佩蒂諾。我是在那兒長大的,隨後又想到了貝拉明。不過那是一架飛機的名字。約翰肯尼迪總統的名字家喻戶曉時的一種初級機的機型。” 哈迪和格里斯基交換了一下眼神,上尉會意地開了口。 “公司計劃購買一架飛機嗎?” “不,是羅斯先生。那就是這事引起我注意的原因。” “以什麼方式引起你的注意的?”哈迪問道。 在這一輪的詢問中,福利實際上已經是心神不安,左顧右盼起來了。他擦著自己那寬寬的腦門上的也許只存在於想像中的汗水,盡力想露出一個笑臉來,但似乎並沒有怎麼成功,以至於掛在臉上的只是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僵硬的笑容。 “算了吧,那是無疾而終的事,真的。” 格里斯基的口氣嚴厲得不容反抗。 “讓我們來評判評判它。怎麼回事?” “有一天晚上,時間已經相當晚了,我想那時夏天就快要過去了,馬卡姆先生打電話過來,想看看我是不是還在工作,隨後讓我上樓到他的辦公室去。這種事有點不同尋常,不是指我工作到很晚,而是他那時還在那兒。我記得那時候天都已經黑透了,因此肯定已經是九點或者九點三十分了。儘管如此,他還叫我把門關上,就好像那兒還有別人在工作,有可能會偷聽我們談話一樣。 “我坐下後,他說他想讓我們的談話是百分之百保密的,只限於我們兩人之間,不能向其他任何人透露。他說那是個非常棘手的問題,而且他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立場來處理它,即便是他知道了實情,他也應該為他的行動提供書面證明,以防他哪天到市中心去說明問題的時候需要一份有關它們的記錄。” “他想要幹什麼?”哈迪問道。 “連他自己都不太清楚。最後,他才說到了他的考慮,他認為他應該僱用一名私人偵探去調查羅斯先生的財務狀況。” 格里斯基繼續施加壓力,在這個問題上緊迫不合。 “是什麼讓他要走這一步?” “有好幾件事情,我想,不過最近的一件就是那架薩拉託加。”福利為自己要講的故事變得情緒激動起來,似乎他終於找到一個機會得以將自己心中的積鬱一吐為快,身心都得到一種解脫一樣,“好像在一星期之前,馬卡姆先生和羅斯醫生一起到拉斯維加斯參加了一個醫學大會,期間有一天晚上他們一同去參加了一個聚會。他們多年來一直都是親密的朋友,你知道的,而且很明顯他們後來一起出去之後又單獨喝了幾杯,只是為了聊聊個人之間的一些事情。在接下來的幾小時裡,羅斯醫生也許喝得有點多了,顯然跟馬卡姆先生談論了他那不妙的財務狀況,我指的是他的個人財務狀況,帕納塞斯是另一碼事,它本身就已經夠糟糕的了。” “那麼羅斯趴在馬卡姆的肩上哭了?”格里斯基問道。 “從本質上說,是這樣的。告訴他自己沒有餘錢,沒有積蓄,他的妻子花錢的速度比他掙錢的速度快得多。在給他第一任妻子的贍養費和維持第二任妻子的奢華的生活方式的雙重夾擊之下,他已經快崩潰了。他不知道他該怎麼辦。” 哈迪從布拉科和菲斯克關於南希的調查報告中對此已略知一二,不過從另一個來源這裡聽到這事也不錯。 “那馬卡姆對此有何建議?” “照常理,我猜測會是這樣的:削減某些地方的開支,在收入預算之內安排生活。這並不是說羅斯醫生好像就要失業了似的。他仍舊有一份不菲的收入和固定的流動現金,不過這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在於那晚我們的會議。” “是什麼?”格里斯基問道。 福利已經在那塊硬邦邦,冷冰冰的混凝土上坐了足夠長的時間。他起身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又抬腕看了看表。 “那天下午早些時候,馬卡姆先生的妻子給他打過電話,這是……”福利打定對此主意不作什麼解釋,哈迪推測這是跟安肯森有關的事情,“總之,他的妻子打了電話,問他是否已經聽過那個消息。羅斯醫生剛剛折價賣掉了他的那架舊飛機,並且買了一架嶄新的,是一架薩拉託加。他和他的家人那個週末正準備坐著它飛到塔霍湖去度週末,而且羅斯的妻子還打過電話來問他們願不願意帶上全家人跟他們一起飛過去玩。” “'你知道一架嶄新的薩拉託加值多少錢嗎,帕特?'他問我,'五十萬美元,差不多這個數目吧,取決於它的裝備。所以,'他繼續講道,'我故意在餐廳假裝碰巧遇到馬爾並且告訴他我聽說了那架飛機的事情,不過我感到好奇的是,'他繼續講,'你是如何支付這筆款項的?' “而且羅斯醫生要么記不起他那天醉酒時都具體說了些什麼,要么他認為他可以告訴他的朋友實情而不會有什麼問題,他只是笑了笑並講了一句類似這樣的話:'錢就是上帝'。” 既然他已經把心裡的這些話說了出來,原來壓在心上的大石頭現在變成了戴在身上的一枚小小的徽章,因此他感到渾身無比輕快。他再次伸手摀住了自己的頭頂,又一次試圖露出一個笑容,不過這次笑得比第一次自然了一點。 “事情就是這樣,”他說,“馬卡姆先生在一些問題上想听聽我的意見,比如作為一個公司我們應當怎麼辦,我們應當如何繼續下去等。他認為有一種可能性——羅斯醫生收受了賄賂或是從列入用藥目錄的藥品中吃了回扣,但是他沒有任何證據。他就是想不出羅斯醫生怎麼能夠拿得出五十萬美金來。他已經跟他的妻子談過並且——” “卡拉嗎?”格里斯基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楚他們夫妻之間進行交流的這個跡像到底意味著什麼,“我記得馬卡姆和他妻子的關係並不融洽,即便是他們住在一起的時候。” “哦,是的,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們都是形影不離的。在他們……的問題出現之前,他們是無話不說的。卡拉甚至有時會到公司來並參加董事會議,而且她知道公司的事情比我們中的一些人都要多。這讓一些人感到惱火,但沒有人打算就此說點什麼。而看來她並不像是洩露董事會內部機密的源頭。她個性格直率固執,但頭腦真是絕頂聰明,極富商業智慧。不管她想到了什麼,就會當場說出來,並且讓我們去處理。” 這個信息讓哈迪消除了自己心中一個小小的謎團。他曾對便條中的“Dis. w/c.”這個部分感到困惑不解,而且已經斷定它肯定是指人事部門的科茲。但是現在,也許c指的是卡拉。儘管如此,他還是想把福利帶回到馬卡姆的舉動這個話題上來。 “那你們倆最終決定怎麼做?你說過無論怎樣那是無疾而終。” 這是個讓福利感到不快的回憶。 “我告訴馬卡姆先生,如果他的確認為羅斯醫生在做這樣的事情,我們或許就應該把這事交給地方檢察官和稅務人員,而且讓他們就從飛機這件事上人手調查。” “但是你沒有那樣做,”格里斯基說,“這是為什麼呢?” 福利對這個問題根本用不著去多想的,不過他還是想了好一會兒才給出了回答。 “簡單的答案就是,第二天在我還沒來得及去做任何事情之前,馬卡姆先生就把我叫了過去。他說他已經面對面地跟羅斯醫生對質過了。他們之間的友誼要求他這麼做。羅斯跟他說本來是在這事一發生的時候就跟該他分享這個好消息的,不過出乎意料的是,那筆購買飛機的錢是從他妻子的娘家人那邊來的。一個姨媽或是什麼人突然離世,留給了他們一大筆錢財。” 上午的一陣微風捲起一小片混合著塵土和汽車尾氣的煙塵吹了過來,他們都轉過身去躲避。哈迪右手揣在衣袋裡,面對著這位公司法律顧問,說道:“當你對這事感到無望的時候,你做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有做。我被馬卡姆制止了。” “那你相信他嗎?相信馬卡姆嗎?” “這跟那個問題是兩碼事。” 但是格里斯基對這個不痛不癢的回答沒有興趣。 “那好吧,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福利先生。你當時究竟是怎麼想的?你現在又是怎麼想的?” 這個可憐的男人的臉一下子變成了深紅色。哈迪認為他的血壓已經高到可以讓他的耳朵隨時流出血來。這一陣氣血上湧讓他花了近十秒鐘才考慮好該如何對他們的問題作出回應。 “我沒有任何證據去證明任何不軌的行跡,你們明白這一點。我並不是在就任何事指控任何人。我應該澄清這一點。” “就像你沒有指控任何人在你辦公室裝竊聽裝置一樣嗎?”哈迪溫和地說,“然而在這裡,我們已經在四分之一英里之外了。我們不會理睬你是怎麼去為你的說法辯解的。告訴我們你心裡的想法。” 這個問題倒沒有費甚麼時間,福利很快就給出了回答。 “羅斯手裡也有馬卡姆的一些東西。或許就在我們著手準備做這事的時候,他們兩人在一起互相都抖出了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我不清楚,也許是比這事更早之前的什麼事情。無論如何,他威脅說要揭發馬卡姆,而且他們僵持不下,關係陷入了僵局。” “而且他原原本本地聽到了你和馬卡姆之間的談話內容,因為那些辦公室都是被裝了竊聽器的嗎?”格里斯基嘴唇上的疤痕緊繃了起來。 “我猜是這樣的。” “你們怎麼沒有好好地清理一下那個地方呢?” 這一次,福利的眼神里傳遞出來的意思是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如果羅斯下命令要竊聽的話,他現在就掌握著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你要是在工作上跟羅斯醫生不合拍的話,壞事情就要降臨到你頭上了,”他說,為了讓自己的這些話聽起來更合乎道理,他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我還得為自己的家人想一想。” 再次出現了,哈迪心想,這種可悲而又熟悉的套話。今天毫無疑問正在成為一個陳詞濫調風行的日子——先是安德烈奧蒂稱自己只是為了服從命令,現在福利又稱是出於對家人的考慮。有那麼片刻時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兒的這個問題也在哈迪的腦子裡繞來繞去。為什麼沒有委託人了自己還要待在這兒,站在一個辯護律師的對立面?即使沒有什麼人身方面的安全之虞,可也在冒著不得安寧的威脅。對此他拿不出一個周全的答案,但是他明白一件事情——他不會拿他的家人來做擋箭牌,或者說拿工作來為自己開脫。他正在做他必須去做的事,這就是他最後為自己尋找到的支撐點。這似乎是值得去做的正確的事情。這個理由就已經足夠了。 在格里斯基試圖讓他的下一張搜查令得到簽署的過程中,哈迪仍然跟他的身後。里奧科莫羅是今天核批蒐集令的當值法官,而且結果證明碰到他真是倒霉到了極點。他不會簽署一張搜查羅斯家或是他辦公地點的搜查令。這個皮膚黝黑,留著寸頭,有著一張四方臉的,貌似墨西哥阿茲特克族酋長一樣的科莫羅法官軟硬不吃,鐵面無私,過去曾多次壞過哈迪的事,格里斯基遇過的這種事情還要多一些。但這不是個人之間的私事,這是法律。 “我不會再經我的手就這件案子簽署出一張搜查令了,因為看似可能的根據是缺乏說服力的,而且變得越來越沒有說服力了。過去的那幾天裡我一直被催著哄著,聽著那些純粹一派胡言亂語的鬼話,給每個到這兒來的人簽署搜查令,還說什麼他們的兄弟或是姐妹可能具有在波托拉醫院殺害某人的動機。上星期那個你認為做過這事的醫生,上尉,你還記得吧?或者說那個可能讓半個郡的人都中毒的護士?但是後來,就在昨天晚上,瑪琳告訴我那個秘書也有作案動機。” “那不是我的辦公室管得了的事。我——” 科莫羅舉起手給了他一個警告。 “我不管。給我一個依據,上尉。這些話能讓你想起些什麼嗎?我不會簽發任何一張搜查令,我也許要提醒你,它是對任何公民權利的一種極大的侵犯,除非有確鑿的根據,也就是說有確鑿的證據發生的時間與案件的發生處於同一時間段,並且事後可以證明案件的發生。” 格里斯基壓制住了自己的傲氣。 “這就是我們希望用搜查令去找出來的東西。” “但是你們必須在你能夠尋找更多的證據之前起碼掌握了一些東西。那些都是規定,而且對此,你應該和我一樣清楚。然而要是你沒有——”科莫羅突然朝哈迪豎起了一根手指頭,“在這一點上我可能比不上你的辯護律師朋友,他對刑事程序每一個細小的,苛刻的規定都非常熟悉,而且我相信他會願意你跟上形勢的最新變化。無須多說,事實就是如此,在這份書面陳述上,指定的當事人不是什麼沒有權力和律師的愚笨之人,而是這座城市的主要合同承包商之一的首席執行官。根據這一點來看,你是大錯特錯了,即使你請求,我也是這個回答。” “閣下。”即使現在情況不妙,哈迪認為他也應當盡力爭取一下,“羅斯醫生是一起謀殺案調查中的最基本問題的解答人:誰是受益者。不僅僅是他接替了馬卡姆先生的那份薪水和位置——” 科莫羅並沒有大發脾氣,只是把那團怒氣壓在心裡。 “你不要以為你可以在法律上跟我說教,哈迪先生。就這個案例來說,有些玄幻小說作家對謀殺案件的幻想俯拾皆是。我完全明白受益人是誰這個詞的意思,而你對這個法律條文使用的拉丁詞只是一知半解,如果你想以此作為運用這種司法權的根據,給你個建議就是你還是改行吧。我本人的意思說清楚了嗎,對你們兩個而言?”他現在直接對他們倆瞪起了眼睛,連偽裝出來的那種耐心也沒有了,“找到更多的根據,否則沒有搜查令。這就是我最後的決定!” “但願他不是個法官。”不知道怎麼回事,花生如魔法般地重新出現在了格里特斯辦公桌的抽屜裡,而且哈迪面前那一小堆花生殼正在不斷變多,“我要殺死他。” “不要因為他是法官就難住你。殺一個法官跟殺一個公民一樣。如果你打定主意要幹這事,那就去幹吧。畢竟我是兇殺案組的頭兒。我敢打賭我可能會弄丟大部分的證據。不,在我們甚至還沒有盡力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毀滅證據的事情。想像一下,如果我們做過了這事——我會把所有的證據都弄丟。而且你聽到那位大人說過的話——沒有證據,沒有搜查令。我甚至不可能去逮捕你,儘管我討厭錯過這個部分。或許我可以逮捕你,然後因為缺乏證據又不得不釋放掉你。” 哈迪又掰開了一個花生殼,砰的一聲取出花生仁。 “那是你連在一起說過的最長的,最連貫的一串話了。” “我上高中的時候,在《尤利烏斯愷撒》一劇中講過'朋友,羅馬人,農民'這段台詞。這就是讓自己話多的辦法。” “不過你並沒有化妝扮演他們。這還是有區別的。” 格里特斯聳了聳肩。 “沒有做到那個程度。要是那樣你話會讓你感到吃驚的。” “你演過馬克安東尼嗎?” 格里斯基又聳了聳肩膀。 “那是一所語言學校。接下來的一年,我們又演了《奧賽羅》,而且他們不願讓我去演他,因為他是黑皮膚。” “你沒有向他們指出來你也是黑皮膚嗎?” “我以為他們憑自己的眼睛已經看到了這一點。不過我猜沒有。” “這麼說你受到了歧視?” “肯定是那樣的。不可能恰好有別人更適合扮演那個角色。” “你就忍住不要說了。如果你沒有得到那個角色,而且你是黑皮膚的人,那才是原因所在。不要再往下說了。事實會讓你得到解脫的。你在舊金山已經生活了多長時間了,還用得著我跟你講那些規則嗎?我敢說即使在所有這些時光都過去之後,你也可以就你所受的痛苦和磨難向某人提出補償的請求並且變得富裕起來。我可以為你詳細撰寫那些文書,而且或許我也可能變得富有起來。我敢說,你會是一個了不起的奧賽羅。” “大學一年級那年,我也沒有得到夏洛克這個角色,因為我是半猶太血統。” 哈迪咯咯地笑出聲來。 “你成為一個警察就毫不奇怪了。去為不公平而戰鬥。” “算了吧,”格里斯基面無表情冷漠地說,“不是這個原因就是因為姑娘們喜歡那套制服。” “你們學校演出了不少莎士比亞的作品。” 格里斯基慢慢地享受著一粒花生米給他帶來的滿足。 “那是不同的時代,”他說,“都是過去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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