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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三節

背叛的誓言 约翰·莱斯科瓦 13913 2018-03-18
安肯森一隻腳上打著石膏,拄著雙拐把哈迪領進了雜亂無章的客廳。她一邊把沙發上胡亂堆放著的孩子們的髒衣服扔到地上,一邊示意他在沙發上坐下來。自己隨後也在對面落了座。現在,她聽過了他的開場白,同時他看得出她正在絞盡腦汁考慮著如何來應對這場談話。 “你是他的律師,哈迪先生,你還有別的什麼要說嗎?” “我可以說上一大堆事,肯森夫人。我可以說好吧他做了那事,不過沒有事實能證明這一點。我可以說他做了那事,不過那隻是一起意外的醫療失誤。我甚至可以說是他做了那事,不過他有個不錯的藉口,就是看到躺在那兒的馬卡姆先生,他一時精神錯亂,是法律上認定的那種精神錯亂,在失去自我行為控制能力的情況下糊里糊塗地干了傻事。不要笑。陪審員們相信過這種蹩腳的說法。不過,在這裡我要告訴你的是,他說他根本就沒有做過那事。我當律師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幹這行時間也不短了。相信我,我的委託人對我說謊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對此早已習以為常。但是沒有證據證明你的丈夫做過什麼。”

“他告訴我是他幹的。在別人知道這事之前,他甚至還告訴過我他是如何干的。那又是怎麼回事?” 哈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也對我說過這個。你居然相信他會去殺人,這種想法讓他覺得受到了侮辱,他對你十分生氣,所以情急之下,才故意說了那些氣話來挖苦你。” “他說他給他注滿了那該死的玩意兒。” “是的,他說了。不過聽著,他是個醫生。如果他沒把這些話稍微在自己的腦子裡過一過,只是想著如何才能不讓你說個沒完,那麼,把藥放在點滴中這種說法是個再好不過的藉口,對吧?”他並沒有等她回答。他不想讓她因為爭吵又陷入那種焦躁不安的狀態之中。肯森已經警告過他,一旦她被自己的情緒控制,做事就會不管不顧,一發不可收拾。而且她對馬卡姆的哀痛未消,對什麼都看不順眼,動不動就暴怒,在這種情況下,她是不可能跟你講什麼道理的。此時,他彎下腰,身子向她的方向傾了傾。 “我想跟你談的是,我們要多快才能讓你的孩子們回到你的身邊來。”

正如他預想的那樣,這話讓她快要爆發的情緒安定了一些,即使她明白這並不能完全消解對肯森的一腔怒火。她把一隻手放到嘴唇上,看得出心裡在揣摩著什麼。 “我問埃里克他今天能不能把他們帶回來,他並不打算那樣做。” 哈迪表示體諒地點了點頭。 “他跟我說過這事。我讓他設身處地地換位思考一下。假設你確實認為他殺了人,為了阻止他帶走孩子,你肯定要跟他打架的。”他向後靠在沙發背上,做出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子,“如果你要我來說對這事的看法,那我認為,問題就在於你們倆都是很好的父母。你們都有保護孩子的相同的本能。這是件好事,難道你不同意嗎?” “是的,我也這麼認為。”她那雙因疲憊而帶有黑眼圈的眼睛,現在已是淚光閃閃了,一滴淚珠滑落到她的面頰上,她無力而又無意識地抬起手臂抹了一下。這讓哈迪感到她最近可能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經常以淚洗面,以至於她都注意不到自己失態了。 “他從來沒有傷害過他們。說實在的我認為他也不會那樣做的,但上個星期以後,當我想到……”她欲言又止,搖了搖頭。

“當你想到他殺了蒂姆馬卡姆嗎?” 她點了點頭。 “肯森夫人,你真的那樣想嗎?發自內心的嗎?” 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 “他可能做過。是的,他確實恨蒂姆。” “他恨蒂姆。我一直都在聽到這種說法。他恨他比兩年前的程度還要深嗎?” “沒有,我不這麼認為。” “那就是比那時少了?” “也許吧。我和他都已經習慣了。” “好吧。在他最恨他的時候,他說過要殺死他嗎?他氣憤到那個程度了嗎?” “不,不,埃里克不是那個樣子的。他從來……”說到這兒時她停了下來並直視著他,一下子又變得警覺起來,“他告訴我他做了。” “是的,他說過,他說過那些話,那是事實。” “那我該怎麼去理解他的話呢?”

“他是什麼時候說的,肯森夫人?不是上個星期二,就在你聽到馬卡姆先生的死訊,緊接著你譴責他殺了馬卡姆之後嗎?” 她沒有回答。 他繼續不停地一口氣說下去。 “他對我說你處在巨大的痛苦之中。你剛剛知道你愛著的那個男人去世了。你正在猛烈地抨擊人世的不公,猛烈地攻擊他,或許是因為你覺得他是安然無事的。事情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他絕不會有下一次機會了。在法庭上,當著陪審團的面,她會把她所知道的不失時機地全部抖摟出來。她會一遍又一遍坐到控方證人的席位上。她可以容許自己在此事上可能有的誤解,不會為自己的誇大其詞而感到難堪,心安理得地那樣去做。其實,到那時候,任何懷疑都會隨著真相的大白而蕩然無存。即使到現在,她還滿心希望肯森會認罪。哈迪希望自己能引導她體面地作出讓步,至少,也得有點風度。

但她不可能就這麼輕易地讓這件事過去。她的手用力地壓著嘴唇,指關節因為過度擠壓而變得蒼白。她閉上了眼睛,似乎在全神貫注地思索著什麼,回憶著什麼。 “我只是很……迷茫和受傷。我也只是想讓他痛苦而已。” “你指的是埃里克吧?你指控他殺了蒂姆,你知道這麼做也會他讓感到痛苦嗎?” “是的。”她突然睜開了眼睛,吐出了鬱積在胸中的一口氣,“是的。而且他說過,'我確實做了'。他確實這麼說過。”她反复念叨著這句話。 “你就把這理解為他承認了你所指控的他殺了蒂姆這件事嗎?” “是的,我是這樣認為的。” “但是你再回過頭去想想,現在你還是這麼認為嗎?你認為那是他真實的意思嗎?他確實做了嗎?或者只是你們倆在當時那種情況下爭吵,說說氣話而已暱?”哈迪壓低了聲音,口氣變得親熱起來,“肯森夫人,請允許我讓你想一想別的事情。從你離開醫院,回到你這兒的現實生活中,到警方來人跟你談話之前,你有大約一天的時間讓自己去接受這起慘劇,我說得對嗎?”

“我還能怎麼做?那是在星期三前後。孩子們要上學,家裡就只有我和他們。” “當然,我明白。僵在那段時間內,在你還沒有聽說鉀這件事之前,在你說你相信是埃里克殺了蒂姆時,你還有不少時間,而你仍然沒有想過自己要親自到警局去告發他嗎?” 這個問題讓她感到意外,猶豫了一會兒,可能是在納悶自己為什麼要回答吧。 “不,我不知道。” “為什麼你不想一想暱,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因為我認為……我的意思是,我猜想我相信……我聽說了蒂姆是死於車禍。” “那你相信那個說法嗎?相信了兩天嗎?即使在肯森明白地告訴你是他殺的之後嗎?肯森夫人,在那兩天裡你睡過覺嗎?” 她搖了搖頭,默默地抽噎起來,但哈迪必須乘勢追問下去。 “那麼當你聽到蒂姆是被故意殺害的,不是死於意外事故的時候,你是怎麼想的?”

“我不知道。當我聽到……讓人弄不清真假,我簡直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就好像他又死了一次,第二次死了。” “那就是當你想起埃里克跟你說的那番話時,你的第一反應嗎?” “是的。” “儘管埃里克明明白白地承認了,但除了認為蒂姆是死於那起車輛肇事逃逸事故之外,你從未認真考慮過別韻原因嗎?” “但是他說了——” “但你當時並不相信他,不是嗎?你不相信他說的,因為你知道他說的並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他說的是反話,並不是實話。他說那話是要讓你感到痛苦,不是嗎?那是為了把你從糊塗中喚醒,但是個傷感情的辦法,不是嗎?因為他認為你問了他一個他想都沒想過的問題。” 她用焦慮不安的眼神看著他,迫使他不得不稍微鬆了一下口。 “我不是在設法教你怎麼去說,肯森夫人,我只是在設法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談談你現在想起來的事吧,或者今天的。”

哈迪耐心地等著她開口,直到她打破這次長長的沉默。 “我想,”她說,“如果蒂姆是被殺的,那一切就都變了,不是嗎?” “我同意它把案子的性質改變了,那不再是一起意外事故了。”他又一次停頓了很久,好讓她接受這個事實,“肯森夫人,我不想對你說謊。你的證詞至關重要,而且正如我剛到這兒時對你說的那樣,我是埃里克的律師,不讓肯森坐牢是我的既有權利。”他說到這裡再次停了下來,等到她看著自己後才繼續往下說,“如果你發自內心地相信肯森殺了蒂姆,而且當他說他做了那事之後,你當真認為是那麼回事的話,我甚至也不打算再費甚麼口舌勸你不要這麼做了。你明白你自己清楚的東西。不過在你了解的東西中,不管怎樣肯森是你最了解的人,不是嗎?而且他一直都是個稱職的父親,你也是這麼認為的。他還是個好醫生。即便根據你自己的判斷,他也是個好人吧?”

她點著頭,心裡一軟流下了更多的眼淚。 “我一直認為他過去是那樣的,他現在也還是。” 終於,他說到了問題的關鍵之處。 “你真的相信他殺了蒂姆嗎?他真的做過那事嗎?因為如果他沒有,肯森夫人,是另有其人的話,那個人就是我想要找到的人,不論他是誰。而且做這件事我需要得到你的幫助。” 哈迪還不知道,格里斯基已經指派了一名警官去保護肯森夫人,阻止她的丈夫再次回去試圖殺害她,這非常不利於埃里克和安重修舊好。一小時前,哈迪按了門鈴並被允許進入肯森夫人的住所時,這名警官並沒有對哈迪做出任何形式的阻撓,但他給格里斯基打電話報告了這個情況。 於是五點三十五分,格里斯基親自過來按了肯森夫人家的門鈴。安肯森站起身去應門,還以為是丈夫和孩子們來了。此刻還坐在客廳裡沒動的哈迪,在聽到來人說話的聲音時不由得一下子跳了起來,但是太晚了——格里斯基一隻腳已經跨進了門檻,他舉起自己的警徽,問自己能不能進來。安也找不出什麼理由不讓他進來。

哈迪走到走廊處停住了,出於一種強烈的防備心理髮起火來。 “你究竟來這兒乾什麼?你在跟踪我嗎?”接著又轉向安,“你可以要求他離開。他沒有入室搜查證。” 不過在這一回合的較量中,格里斯基取得了勝利。 “她讓我進來的,我不需要搜查證。” “那你是什麼目的?”哈迪嘴裡說著,又朝著他往前挪了一步,“這次只是一般性的打擾嗎?就是不講規則,隨意胡來嗎?” 格里斯基沒有理睬他,轉而對安說:“我想,在你丈夫和這位哈迪先生合夥對付你之前,你可能想得到一些精神上的支持。他以任何方式威脅過你嗎?” “沒有。”她來來回回地看著這兩個怒氣騰騰的男人,“算了,只是——” 哈迪揮手打斷了安。 “安,請不要說話。” “只是什麼,肯森夫人?你是說他威脅過你嗎?” “沒有。但是他告訴了我一些權利,那也許——” 現在是格里斯基出來打岔了。 “他也是你的律師嗎?但願你還沒有被他說服。” “不,他已……” 現在,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哈迪忍不住要把她的想法補充完整,他確信,這會讓他贏得下一輪較量。 “這幾絕沒有任何招供,你也沒費事就得到了我委託人的陳述。” 格里斯基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內心卻在這句話的衝擊之下震動不已。儘管他已經預料到了事情很有可能就是這個樣子,心理上有了一些準備,不過此時這個消息的證實還是給了他有力的一擊。他的疤痕突然暴漲了起來,眼裡噴出了怒火。他努力調整了一下心緒才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好吧,”他口氣軟了,終於說道,“不過現在你們兩個要聽我把話說完。”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盡最大可能地用一種克制的語氣,給了她一通警察發火時通常都會有的訓斥。 比如:“肯森夫人,你說過你的丈夫承認自己實施了謀殺。這是這件案子檔案中的一部分內容。如果你要改變你起過誓的證言,有人可能據此認定你是在作偽證,你可能惹上大麻煩。你明白這個意思嗎?” 比如:“在你看來,很明顯,哈迪先生利用你的孩子作為討價還價的籌碼,從而誘使你幫助他讓自己的委託人脫身。還有比這更明白的嗎?” 比如:“當然,你丈夫沒有就星期六所發生的事對你提出任何指控。他很慶幸自己沒有因此而惹上麻煩。不過這一點你要清楚,他不能決定什麼樣的指控將被記錄在案,這得由地區檢察長來決定。試著去想一想吧,他這樣做,其實就是用他自己將要受到的懲罰與你可能被判的輕罪作交換。” 比如:“你沒必要做這種交易。我們完全可以請法官簽署一份臨時限制自由令,並且讓你的孩子回到你身邊。” 終於,哈迪對他這一套忍無可忍了。格里斯基做得太過分了。除此之外,出於對自身利益的考慮,現在也是站起來為她辯護的時候了。 “事實上,上尉大錯而特錯了。這世上還沒有一個法官會就這兒所發生的事同意批准臨時限制自由令。”他對肯森夫人說,“除非,這必須得說出來,他是針對你簽署了它。這裡只有你面臨著懸而未決的指控,而不是你的丈夫。” 掉頭面對格里斯基時,他的聲音就變得強硬起來了。 “你清楚,無論如何這個女人都有跟我談話的權利,上尉。我們需要確切知道肯森醫生所說的事情的真偽,或許你的探員們也急於知道這個吧。肯森夫人剛開始時誤解了這事,現在她意識到了這一點,想和她的前夫恢復某種友好的關係,以便他們能同心協力撫養他們的孩子,就像以前那樣。我不明白,你怎麼就能認為這個事情有問題。” 格里斯基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線中泛著紅光。 “你沒有嗎?難道你不認為你所做的就是在收買這位證人嗎?” “當然不是。” “你否認你在對證人施加不正當的影響嗎?” 哈迪的第一反應是要反咬一口,說出可能都是些讓格里斯基深惡痛絕的粗俗惡毒的話。但轉念一想,他還是忍住了,沒有這樣做。相反,他再次轉向肯森夫人。 “我在強迫你去做任何事嗎?” “他沒有,上尉。” 格里斯基相信這話是真的,就像他從不懷疑復活節兔子所說的那些話一樣。他想把哈迪拖進別的房間裡,在那兒他們可以在這個女人不在場的情況下,用拳頭來解決他們之間存在的一些不和,但他知道,如果他提出這個想法,就會給人留下一種好像他有什麼要瞞著她的深刻印象。但他其實也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看來現在沒有更好的選擇了,他索性就把自己要說的話直接說了出來。 “好,讓我來告訴你,律師。我可以把這叫做收買。如果它不是徹頭徹尾的脅迫,我還可以稱它是不正當的影響。不錯,傑克曼跟你達成了一個友好的協議,但那不是用來妨礙我們立案的全權委託書。我想他會發現你在這件事上的越界行為的,更不用說我從斯特勞特那裡知道的你在屍體解剖上搞的虛偽動作了。而且現在他告訴我你把韋斯法瑞爾也拉了進來,跟你一起膛這趟渾水。” “韋斯不是我的同夥,上尉。他有自己的委託人,而且有他自己要解決的問題。” “是的,包括死在波托拉醫院的其他人嗎?只是此時才浮出水面的嗎?你指望我去相信這個嗎?這只是個巧合,是嗎?” “我沒指望你會相信我說過的任何事情。不過我並不想阻撓這起案子,我想的是把它搞清楚,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並解決它。” 格里斯基差不多氣得咬牙切齒了。 “好的,行了吧,那是我的工作。” 哈迪也毫不客氣地予以了還擊。 “那你做呀。” “我剛想這麼做,但傑克曼就讓我停了下來。” “他幫了你一個忙。” 格里斯基哼著鼻子,不屑一顧地說:“你在告訴我搞錯了人嗎?那麼我回頭看看每次都會發生什麼事吧,你在他後面的角落裡躲起來玩著某種法律把戲——與傑克曼達成協議,與斯特勞特一起把水攪渾,在這兒跟我的證人談話。你知道那會讓我怎麼想嗎?我認為你在隱瞞什麼。你所做的一切就是設法讓你的委託人免受懲罰,而且為此不惜踐踏法律,踐踏事實。” “那不是我,而且你明白這一點。” “哦,承認吧……”格里斯基轉向了安肯森,“你在這兒犯了個錯誤,”他告訴她,“如果你打算再次改變主意的話,得在你冷靜下來之後,你有我的電話號碼。” 哈迪現在真的是怒火中燒了。他不停地在他們兩個人身邊繞來繞去,話語中滿是輕蔑之意。 “如果你要那樣做的話,就讓他保證不會指控你作偽證。” 格里斯基怒目相向。 “你認為那樣很有趣嗎?” “不,”哈迪氣不打一處來,“我一點也不覺得有趣。” 肯森的孩子們適應了他們母親的這副新模樣——腳上打著石膏,腦袋後面貼著膠布。他們的父親離她遠遠地待著。他叫了一份外賣比薩,利用接下來的半個鐘頭把房子收拾了一下,把要分兩次才能洗完的衣服全部扔進洗衣機裡洗了起來,把他能找到的所有碗碟等餐具都放進了洗碗機,又用海綿拖把把廚房的地板拖了一遍。 哈迪給弗蘭妮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會晚點回去。是的,對不起。他知道不該這樣。不過他仍然在爭取及時趕回去用晚餐,剛過去的那個週末他們才把晚餐時間調整到了八點,而不是以前的六點半或是七點,以便更好地迎合哈迪的工作時間。他也多花了一分鐘時間順帶著說了幾句他和格里斯基大吵一架的事。他需要跟她講一講,他需要她。而且八點他肯定會到家的。她可以定上鬧鐘,看他有沒有食言。 哈迪走進洗漱間捧起幾把涼水沖了衝臉,希望這樣能壓住心頭泛起的那種噁心想吐的感覺,這是他和格里斯基那場爭吵帶來的後果。他覺得自己就像嚥下了一隻蒼蠅,心頭止不住地感到一陣陣噁心。他回到客廳,孩子們正在廚房裡狼吞虎咽地享用著比薩,電視機已經打開了,正在播放動畫片,而且故意調高了音量。 起居室裡,安和肯森分別坐在各自的角落裡,他們互不理睬,甚至不願意麵向對方,就這樣默默地坐著等哈迪。 他一開始想回到他之前坐過的那個位置,與安一起坐在沙發上,但他覺得那麼做,會給人一種他在偏袒某一方的感覺,於是他停住腳步,坐在了填滿垃圾和灰燼的壁爐邊上。 “你們倆做得都對,”他開口了,“我知道那不容易。”他看了看他,又看了她一眼。顯然兩個人都餘怒未消,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他繼續往下說。 “我接手這個案子已經有一個星期了,但仍有太多的情況還不知道。我們需要坐到一起來談談這件事——誰有可能殺了馬卡姆先生。” 安把哈迪的這些話當做了一個開場白,她一點也沒浪費時間,直指問題的要害。 “好。我聽你的律師跟我講你沒有做那事,埃里克。這是給你的又一次機會。為什麼你不親口跟我講呢?” 他轉過頭面對著她,然後厭煩地搖了搖頭,茫然不解地瞥了她一眼,腦子裡根本沒有任何反應似的回了她一句。 “去你的吧。” “就這個樣子!”她向哈迪大發雷霆,“看到了嗎?這就是他。這才是他的本來面目。” 肯森從他坐著的椅子里站起身,徑直來到她跟前,為了不讓孩子們聽到他說話,他壓著嗓子低聲地說:“你現在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什麼人。我已經受夠了你的那些廢話。看在上帝的分上,我殺了蒂姆嗎?去你媽的吧,去你媽的!” “埃里克。”哈迪開口了。 但是現在他的委託人轉而向他求助了。 “我不必再聽一遍這些廢話了,是吧?這對她沒用。你自己也可以看得出,她就是個毫無道理可講的討厭鬼。我要帶著孩子們出去。” “不許你再碰他們!”情急之下,她不顧自己扭傷的踝關節,也沒用拐杖,而是一個箭步衝到通向門廊的入口,擋住了剛剛走出三步路的肯森。 哈迪也站起身,迅速趕過去,擋在了他們兩人之間。有那麼一剎那,他認為他和他的委託人就要把這事搞砸了。 “別攔著我,迪茲。” “不要這樣,”哈迪說,“你要逼我嗎?” “你不要逼我。” “瞧見了吧?”安嘴裡說著,“這就是星期六的場面。這就是他當時干的事。” “星期六我什麼也沒幹!”他的手指越過哈迪的肩膀指著她說,“你想在這裡談論那個問題!你想說那些不該讓孩子們聽到的話,你想說那些捕風捉影的話嗎?”隨後他直接把矛頭對著她說起來,“你真的認為我這個人會去殺人嗎?讓我消停消停吧,安。我的整個生活就是讓人們活下來。但是你把我鎖在門外,一通胡言亂語,說我到這幾也許是要殺掉我自己的孩子。那真是荒唐而瘋狂,讓人想起來都害怕。” 哈迪必須找到一個契機插進去,或者在這種場面開始之前就將它終止。 “說起害怕,她是害怕了,埃里克。” “她不可能害怕我,我從來都沒有做過傷害她的事。要是她不知道的話就……”他把自己的注意力從哈迪轉移到了她身上,內心深處的極度悲痛從他聲音中清楚地表現了出來,“你在想什麼,安?你是怎麼回事?”最後,他幾乎是在懇求她了,“我會傷害一個孩子嗎?我的孩子?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暱?” 安此時幾乎是在喘氣了,一口接一口地,急促地深吸著氣。 “當警方告訴我,我就……我害怕……我不……”哈迪以為她會再次忍不住哭哭啼啼起來,不過這回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我不知道該怎麼去想,埃里克。你能理解嗎?我愛蒂姆,但他死了。我兩天裡都沒有睡過覺。我是那麼的害怕。” “害怕我嗎?你怎麼會害怕我呢?” 現在她請求得到他的諒解。 “我只是害怕,好了吧?所有的一切。”她的聲音變得低低的,“我不想再犯錯了。但是那時,當然了,是我搞錯了。” 這是肯森想要得到的聽起來最接近道歉的一句話。哈迪意識到這一點並抓住了這一時機。 “我們為什麼不回去坐下來談談呢?” “羅斯也進去過嗎?”哈迪問,“那一定是在監護儀停止工作之前的幾分鐘。” “他或許在,我不清楚。” “那時候你在哪兒?”安的怒氣還沒有完全消解,“我認為你就在場。那個地方並不大,你怎麼可能不知道暱?” 肯森的回答沒有任何保留,對安就跟對哈迪一樣的直率坦誠。 “在大廳裡我們有三個病人。他們中有一個從麻醉中醒過來後出了點問題,於是拉揚——他是值班護士中的一個——和我都在忙著仔細檢查這個病人的幾大器官的情況。在那幾分鐘裡,任何人都有可能從我的身後走過——我確信有人走過去過——但我可能沒有註意。一小時之前,布倫丹德里斯科爾不知怎麼回事就進去過。” “怎麼會有那種事?”哈迪問。 肯森聳了聳肩。 “沒有人阻止他。你了解情況就不會奇怪了。他手中握有一大堆的權力。如果有任何護士對此說什麼的話,他只需要說一句,'沒事的,我本來就該在這兒',他們很可能就會接受他的理由並讓他進去的。” “我痛恨那個小雜種,”安加了一句,“他自以為他可以把蒂姆指揮得團團轉。” “是嗎?”哈迪問,“把他指揮得團團轉?” “他想過,尤其是他有機可乘的時候,在蒂姆的活動日程安排上。” “蒂姆對此是怎麼想的?” “沒有他,蒂姆就活不下去了,”埃里克插進話來,言語中不免帶著一種強烈的怨氣,“布倫丹大概代他乾了一半的工作。” “不對!”安·肯森不願意埃里克詆毀蒂姆,“蒂姆考慮的是大事。布倫丹善於做具體的事情。不過布倫丹沒有乾蒂姆該干的事,他只是接受命令……” 埃里克對此嗤之以鼻。 “誰是老闆,這一點毫無疑問。” “那他們之間有摩擦了?” “重要的是,”埃里克說,“你得知道布倫丹有多感激他。有句話說得好,'小人物能派大用場'。” 哈迪的目光回到安身上。 “他們在別的事上也有不和嗎?除了你的事以外?” 她猶豫了一下。 “我想是關於蒂姆作出的一些財務上的決定吧。他在這個問題上更像是一個冒險家。” “關於帕納塞斯的錢嗎?”哈迪的主要興趣是在謀殺這件事上,不過要是順便也能發現點什麼可能對傑克曼有用的商業污點,他也很樂意。 “這個我不太清楚。前幾年他們經營得很不景氣,而且後來有一些人事上的問題——” “比如像我。” 安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肯森說的是事實。 “不錯,是的,你也在其中吧。” 肯森又作了進一步的說明。 “三四年前,布倫丹就想讓蒂姆把我解雇了。拿我做個樣子,殺雞給猴看。” “為什麼?你做了什麼?” “我想,不是什麼別的事,主要是我的立場問題。對他們缺乏他們認為應有的尊重。在醫療費用這個問題上,我像是帶頭為病人說話的人。” 安忍不住插話糾正肯森的這種說法。 “蒂姆會說你那樣做是與公司作對——” 哈迪中止了這場有可能引發戰爭的對話。 “那麼這個秘書是如何介入到這一切中來的呢?他並沒有實權,不是嗎?” “拉斯普廷是怎樣插手的?”埃里克問,“他也一樣沒有實權。” 哈迪還是理解不了這其中的奧妙所在。 “這傢伙不就是個秘書嗎,對吧?” 這還是第一次,安和肯森不約而同地對此作出了同樣的反應——一個兩人都心領神會的玩笑。 “德里斯科爾先生,”埃里克解釋道,“是一名行政助理,從來都不是——不是個秘書。” “而且我希望這樣一說你就會清楚了。”安補充了一句,臉上露出一絲蒼白無力的笑容。 “至於他是怎麼做到這一步的,”埃里克就這個問題繼續說道,“正如安說的,他是個做具體工作的傢伙。那好,如果你負責著一大堆具體工作,別人很容易認為是你在掌管著這家店。” 安打算開口說點什麼,也許是想要再次為馬卡姆辯護幾句,但埃里克伸手阻止了她。 “聽著,事情是這樣的:你接到電話,讓你到首席執行官的辦公室去,你不知道會是什麼事,一開始你的心情就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了。於是到了那兒,你就在馬卡姆辦公室外面布倫丹的辦公桌旁邊等候著,他的態度告訴你,就算你已經想到自己會遇到什麼麻煩,但也沒料到實際情況比你預想的還要糟糕。 “然後,你左等右等都不見馬卡姆讓你進去,只能這麼傻等著,其間佈倫丹這個衣著入時、辦事刻板的行政助理通常會向你解釋一下那些基本的準則。馬卡姆先生不喜歡看到個人衝突的發生。他喜歡快人快語,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一個又一個沒完沒了的會議上。他告訴你,一個星期以內,你會收到一份寫好的摘要,裡面有你討論過的主要意見和做法,而且是被採納執行的。你應當簽名同意這封信函上的內容並把它交回辦公室。 “意見都已經定了。這個傢伙已經醞釀好了這一長串讓人難以置信的規則和協議條款,所有的內容的處理都規避了自己老闆的責任,在保護著老闆。我的意思是,他會把這些東西都寫到信函底部未簽名的附言位置,而且你以為這些東西都是出自蒂姆之手。其實不然。” 聽說了這一內情,哈迪一下子徹底明白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大衛弗里曼辦公室的接待員菲利斯就是一個微縮版的布倫丹德里斯科爾。滑稽的是,在過去的五年中,哈迪還一直請求弗里曼解僱她,不過那位老人是不會聽進去的,說什麼沒有她他就會完不成自己的工作。也許他對此深信不疑。不過哈迪見過好幾次菲利斯斷然阻止別人去拜訪弗里曼,而且還表現出一副很真誠的憐憫和同情的樣子,讓被拒絕者認為她其實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只是因為弗里曼對這種事一向要求嚴厲她才不敢通融的。 “那蒂姆對這種事也聽之任之嗎?”哈迪問。 “實際上,並不是這樣的,”安說,“在他終於認識到這種狀況繼續發展下去的危害時,就不能不管了。我想,剛開始只不過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不是什麼大問題,你知道的,然後隨著時間的推移就把握不住局面了。” “嚴重到要解僱德里斯科爾的地步嗎?”哈迪問。 安遲疑了一下,用手把垂落到前額的幾根頭髮往後捋了捋。 “事實是,蒂姆覺得他正經歷著某種中年危機。生意在不斷地下滑而他卻無法掌控,接著是他的婚姻,他的孩子,等等,這些都是他回到卡拉身邊的原因,看看是否能夠換回他打拼了多年才擁有的東西,不過這也是他不能解僱布倫丹的原因。雖然他知道應該那樣做,但是他不可能在自己的生活陷入動盪不安時來做這件事,他太依賴布倫丹了。” 哈迪不知道這些話裡面有多少是真實的,有多少是馬卡姆為了替自己辯解而向情人舉出的藉口,以此來體現自己明察秋毫而又寬宏大量的一面。然而有一點是確定無疑的,就是安相信他。 “蒂姆跟他談過嗎?”哈迪問,“給過他任何形式的警告嗎?” “當然。布倫丹知道,我想,蒂姆曾下定決心要讓他走人。那隻是個時間問題。蒂姆不可能瞞得住他,我認為就算他想瞞也瞞不住。這或許是你要的答案。” 猛然間,哈迪想到德里斯科爾起碼是某種意義上的嫌疑人。 “他是怎麼看待卡拉的?” “你是指他會殺她嗎?還有那些孩子嗎?這樣做是為了什麼呢?” “這也是我問你的問題。” 哈迪已經找到答案時,她還在考慮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如果他感到蒂姆要親自把他甩掉的話,我就不難理解他想清除與他有關的任何東西,包括他的全家。” 不過這是舊金山,是個法治嚴明的地方。哈迪不得不問這個問題。 “安,你確信蒂姆是個純粹而完全的男人,我指的是在性方面。他和布倫丹之間沒有別的事嗎?” “蒂姆不是同性戀,”安嘴裡一邊說著,一邊擺手示意這種想法根本不值得考慮,“我保證。” 哈迪知道,她的話當然並不能代表這件事就秀明白了。 埃里克再次大聲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過如果布倫丹殺了蒂姆,他就失業了。” “不過他沒有被解僱,不是嗎?直到最後一刻他都是個忠心耿耿、工作努力的行政助理。蒂姆死後的十五分鐘,他就得到了另一份工作。”哈迪思路一轉,腦子裡又有了另一個想法,“你把他扔出重症監護室時,他去了哪裡?” “我不清楚,反正是從那兒出去了。”事發當時肯定是沒有一點愉快可言的,不過現在肯森卻在津津樂道地講述著關於這件事的一些回憶,“他似乎還不敢相信我會對他那樣做。我命令他從那兒出去,他就奪路而逃了。” “你確定在指示燈變綠之前他沒有回去過嗎?” “我想他沒有,但我不能肯定。我告訴過你,我在外面的大廳裡忙著為一個病人做檢查。” “至少,他肯定還待在醫院裡。” “哦,是的。蒂姆死後……”他又嘆息了一聲,“他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大為失態。其實,那樣子看上去讓人憐憫。真難堪啊。” 哈迪抬腕看了看時間,離趕回家的時限還有四十五分鐘,而且他不想扯出一些他不能談完的話題來。不過事實證明把這兩人弄到一塊兒效果相當不錯,而且安——作為馬卡姆的情人——有了解他內心深處不為別人所知道的途徑。 “請允許我問你,安,”他開口說了起來,“在那些與羅斯有關的原始備忘錄裡,讓蒂姆如此發瘋的是什麼東西?” “讓我猜猜,”肯森說,“是抗鼻炎藥斯魯斯托普吧?” 安點了點頭。 “就是它。”她看著哈迪問,“你聽說過嗎?” “那是一種新的治療花粉過敏症的藥丸,對吧?”哈迪對這個有點模模糊糊的記憶,“不過它有什麼問題嗎?” “不是對大多數人,”肯森說,“然而,對有些人來說,不幸出現了致命的副作用。這種事發生在那些推銷員一股腦將成千上萬的試用藥甩給我們之後,而且接受這種藥的指示是直接從我們公司的辦公室裡發出來的——” “從羅斯醫生那兒發出來的,”安插了話,“是他作的那些決定,不是蒂姆。” “隨你怎麼說吧。”肯森的表情告訴哈迪他並不相信這個說法,“反正,”他繼續往下說,“這種東西如此便宜且療效神奇,因此我們都被強烈要求,只要有過過敏症狀的病人,就給他們開這種藥。你對試用藥有所了解嗎?” “知道得不多,”哈迪答道,“給我講講。” “好吧,任何一種新藥出來,推銷員就到處奔走,想方設法讓醫生給病人免費使用。當然了,這樣做的目的是讓這個新牌子得到認可。這種藥要是有效,它就會被列入醫院的用藥目錄裡,我們就向病人開這種藥。真奇妙,一種神奇的藥品就誕生了。不過斯魯斯托普的試用活動聲勢之大、範圍之廣、數量之多,簡直讓人不可想像。全國范圍之內,他們肯定拿出去了數十億粒藥丸。” “這是不正常的嗎?” 肯森嚴肅地點了點頭。 “那個數字不正常,是的。” “那馬卡姆和羅斯之間的問題是什麼?”哈迪問。 安看了埃里克一眼,然後目光又回到哈迪身上。 “蒂姆聽說了這種藥引起的第一例死亡,而且有一種要出問題的不好的直覺。他要羅斯召回所有的試用藥品,並且在他們進一步核實清楚問題之前,把它從公司的用藥目錄中拿掉。” “但他沒有那樣做嗎?” 安搖了搖頭。 “事實上,比那還要更嚴重。他和蒂姆從前也有過這樣的爭吵,不過在這件事上羅斯更有發言權。他告訴蒂姆他是醫療主管,他了解這種藥。蒂姆只負責經營就行了。為什麼他不守在自己的地盤上,卻要把鼻子伸到自己一無所知的藥品上來多管閒事呢?” “那他們在這件事上爭執不下了?” 這一問似乎讓肯森從沉默中驚醒了過來。 “等一下,等一下。我希望,你這不是在說蒂姆是好人吧?” 她臉上現出憤怒而又冷酷的神色,毫不示弱地直面著他。 “他應該做什麼,埃里克?你跟我說說吧。” 哈迪不想再任由他們兩人之間的摩擦發展下去。肯森有足夠的理由去恨馬卡姆——他不會因為蒂姆這個首席執行官或許比他想像的要好,就改變自己的看法。 “那蒂姆和羅斯共事有多久了?” “他們兩個都是公司的創立人之一。”她聳了聳肩,“這個你可以去查一下。” “最近他們之間不止一次地發生過斯魯斯托普之類的爭吵嗎?” 她皺起眉頭想了想。 “有幾次吧。蒂姆認為羅斯選定的都是些不好的藥品。他認為我們必須堅持向病人們提供好的產品——” “產品,”埃里克不屑地哼著鼻子說,“我喜歡這個叫法。” 哈迪沒有理會這次打斷。 “不過接下來在斯魯斯托普這事上,情況變得更糟了是嗎?最後怎麼樣了?” “這個,羅斯如願以償了,他們沒有把試用藥收回去——” 肯森張口替她說出了下半句。 “在全國范圍內有十六個人死於服用這種藥引起的副作用,其中有兩人在帕納塞斯。” 在這些講述中,哈迪已經清晰地回想起了這樁醜聞。不過儘管當時它一直在新聞報導中佔據著顯著的位置,他仍然想不起有消息透露過帕納塞斯曾是這樁醜聞的組成部分,而且他還預言過帕納塞斯也難逃干係。 安急不可耐地為馬卡姆辯解。 “蒂姆替羅斯把這事掩蓋了過去,這就是原因所在。” 肯森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 “不是這樣的,”他對哈迪說,“蒂姆發表了一個聲明,稱第一例死亡被報導出來之前,那兩個死在帕納塞斯的病人就已經服用了那些試用藥——顯然這一點是真的——而且一旦發現了問題,我們就收回了所有的試用藥品,並把斯魯斯托普從用藥目錄中去除掉了。事實上並非如此,這話是假的,而且如果你把這稱做是替羅斯掩蓋……” “那就是他所做的。”安沒好氣地沖他大聲說道。 在鬱積在這房間裡的怒火可能再次爆發出來之前,哈迪趕緊插了話。 “算了,不錯,”他說,“那是我要你們兩個都去繼續考慮的事情。”他扭頭挨個幾看了看他們。從兩人的樣子來看,氣氛仍然是相當緊張。 他不敢再抱著僥倖心理指望能進一步推進這次談話了。他站起身來,嘴裡不停地念叨著他那套慣用的辭令來阻止他們兩個人糾纏到一起。 “恐怕我得去趕另一個約會了。肯森夫人,謝謝你為我抽出時間來。關於孩子的事情,我們都放下心來了,對吧?他們在那兒都很好吧?埃里克,我有幾句話想跟你邊走邊說。你去跟孩子們說晚安道別吧,我等著你。” “親愛的,我到家了。”他不是里奇里卡多,不過在他們婚後的前些年,哈迪只要從外面回來,腳一跨過前門嘴裡就會迸出這句他從明星那兒模仿過來的經典台詞。看看自己的手錶,他遵守了八點鐘回家的承諾,還提前了四分鐘。而且他成功地在短短幾小時內就解決了一件極其複雜的事情,他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很好了。胳膊腿都瘦長瘦長的瑞貝卡飛也似的來到了門廳裡。 “爸爸,你回家真是太好了!”她急切地沖向他,並用自己的小拳頭撒歡似的捶打著他的後背。他把她抱起來轉了一圈。 餐廳裡,飯菜都已擺到了桌上。弗蘭妮雙臂交叉抱在胸前來到了廚房的門口,她臉上堆滿了笑容。 “真準時啊,老兄,非常非常準時啊。” “我會做得更好的,我保證。” 他們像婚禮儀式上的新人那樣正正經經地吻了對方。文森特猶猶豫豫地停下了本來要進入餐廳的步子,嘴裡說道:“真肉麻。” 這兩個大人聽到這話都不覺一怔,面面相覷,接著他們突然張開自己的胳膊緊緊地環抱著對方,那樣子就像激情迸發的少男少女。他把弗蘭妮從地上抱了起來,她則若無其事地任由他這麼做,一點也沒有掙扎。 “噁心死我了!”文森特嚷道。 “行了吧,你們這些傢伙!我求你們了。現在就停下來,好吧?”這是瑞貝卡在說話,此時她儼然就是全家的道德維護者。 “我情不自禁這樣做,”哈迪終於停下來,嘴裡說道,“你母親,讓我瘋狂。” “吻我吧,吻我吧,吻我吧。”弗蘭妮故意乞求道。 哈迪順從地照她的話做了,這突如其來的浪漫把兩個孩子都趕到了前廳,他們恣意地放聲笑著。這最後的一吻成為半真半假的表演,當它結束時,弗蘭妮都有點窒息得喘不過氣來,緩過氣來後才說:“哦,這倒提醒了我,特雷婭今天上午打來電話,我們聊了近一個鐘頭。” 哈迪想這真是個不錯的消息。妻子們要來調解他們之間發生的不快了,而且會化解他們倆對彼此的怨氣。 “說些什麼?”他問道。 “她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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