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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經紀人專列

本店招牌菜 斯坦利·艾林 7177 2018-03-18
這是幾年來康奈利——作為一位華爾街經紀人——第一次坐非經紀人專列回家。經紀人專列是專為他這樣的人設立的:乘客都和他一樣,是華爾街經紀人。他們具備管理能力和專業素養,既富有又聰明,不用互相介紹,一眼就能認出是同行,無須多言便可心領神會。 還不是為了參議員晚宴,康奈利在心裡嘟囔著。但參議員堅持要他參加,即使厭惡至極也逃不掉,這討人厭的周四晚宴。相應的,他不得不搭乘早一班火車回家,更衣整理一番,迎接無聊的夜晚。在過於豐盛的食物和酒精的共同作用下,等待他的將是無比痛苦的明天。 懷著絕望的心情,康奈利步履沉重地走下火車來到熟悉的站台,然後走向自己的車子。由於克萊爾更喜歡開旅行車,康奈利便每天開著轎車往返於車站。兩年前他們剛結婚的時候,她曾想每天接送他上下班,但後來不知為何,這個想法被他回絕了。看著那些男人每天早晨在車站吻別他們的妻子,他總覺得有點噁心。一想到自己也要處於那樣的境地,就讓他一陣害臊。這些他並沒跟克萊爾說,他只告訴她,他娶她並不是為了要一名管家或司機,她可以去盡情地享受生活,不必太操心家事。

平時最多十五分鐘就能開車穿過郊區回到家,但今天,心裡想著越來越讓人煩躁的晚宴,不知不覺就慢了下來。順著高速公路開一英里左右,會橫穿過一條鐵路幹道。路口沒有防護也沒有閘道,只有一盞紅燈和警鈴,康奈利開過時它叮叮噹當不停作響。他趕忙剎車,手指無聊地敲著方向盤,等待這列永無止境的火車轟隆而過。這時,就在他準備再次發動車子的剎那,他看到了他們。 克萊爾和一個男人,他的妻子和一個男人坐在旅行車裡,從他旁邊呼嘯而過,朝鎮上開去。男人負責開車,金發、強壯、驕傲地坐在方向盤後面,像個維京人,一隻手攬著克萊爾。克萊爾閉著眼,頭枕在男人的肩膀上。她臉上的那種表情康奈利曾多次夢到,卻從沒真正見過。他們一閃而過,但那一幕卻如同電影場景般烙印在他的腦中。

這不是真的,他告訴自己;他不願相信!但那一幕仍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鮮活,可怕得令他不忍直視。他摟著她,她一臉陶醉。那種充滿性慾的陶醉。 康奈利的身子開始難以抑制地顫抖,血液直沖頭頂,他準備調轉車身跟踪他們。然而他又馬上全身無力,他們能去哪兒呢?無疑是去鎮上,送那個男人等下一班火車回城裡。跟去了做什麼呢?在大庭廣眾之下大聲譴責他們?大鬧一番?當眾羞辱他們,同時也羞辱自己? 他已經承受不起任何事了,特別是這種恥辱。剛和克萊爾結婚那會兒他就受夠了,朋友們都嘲笑他,處在這種地位的人居然娶了自己的秘書,而且年齡只有他的一半!現在他知道他們為什麼嘲笑他了,之前他一直忽視這一點。克萊爾幫他處理事務時,辦公室裡總是瀰漫著清新而拘謹的空氣;她高雅地坐在位子上,一本正經地幫他做記錄;她一貫穿著得體……他第一次邀請她共進晚餐時,她的臉刷的一下紅了,就是小姑娘第一次被約時單純的反應。單純!他突然狂暴地回憶起以前的事,她肯定也在嘲笑我。她,和其他人一樣。

康奈利慢慢地開回了家,無暇他顧。家裡空空蕩盪,他這才想起今天是周四,僕人們休息,對克萊爾來說是完美的機會。他直接進了書房,坐在書桌邊,打開了最上面的抽屜。抽屜裡放著他的槍,一支點三八口徑的短筒槍,他慢慢地拿起槍,用手掂量著冰冷的槍身,細細體會它所帶來的力量。這時,某次和希利克法官一起搭乘經紀人專列時,法官曾經說過的話突然劃過康奈利的腦海。 “槍?”希利克曾說,“刀?鈍器?把這些東西都扔出窗外吧。在我看來,可稱為完美凶器的只有一樣——汽車。為什麼?因為一輛飛速駛過的汽車能殺死所有人。只要那個司機帶著遺憾的表情走出車子,就能贏得所有人的同情,至於那個已變成屍體的倒霉鬼,人們會指責他不該這時跑到路上。只要你沒喝醉或開得太猛、橫衝直撞,你就能在這個國家開著車殺死任何你想殺死的人,代價不過是要承受暫時的尷尬,和一筆不值一提的罰金。

“想想看,朋友,”法官繼續道,“對大多數人而言,汽車堪比上帝,上帝想把你撞倒,只能怪你運氣太差。比如我吧,我每次過馬路時都會小小地禱告一番。” 希利克法官尖酸刻薄又嘮嘮叨叨的說話方式,給康奈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無須深思,這席話便輕易浮現腦海。他所需要的已經擁有了,於是他小心翼翼地把槍放回去,關上抽屜,鎖了起來。 他還坐在書桌前沉思時,克萊爾回來了,康奈利強迫自己像往常那樣和她打招呼——這個長著天使的面孔卻把他當傻子耍的女人,此時圓睜著雙眼站在門廊,手裡提著一個與她的體型不成比例的購物袋。 “我看到你的車停在車庫裡,”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就擔心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很好。” “可你這麼早就回來了,從來沒這麼早過。” “以前我總是想盡辦法推掉週四晚宴。” “哦,天哪!”她叫道,“晚宴!我把它忘得一干二淨了。這一整天我快忙死了……” “是嗎?”他說道,“都忙什麼了?” “哦,今天大家都不在,家裡上上下下都靠我一個人打理。我發現儲藏室裡好多東西用完了,又趕緊跑去鎮上購物。”她用下巴指了指手裡鼓鼓囊囊的紙袋,“我馬上幫你準備洗澡水,等我把這些東西放好就去準備你參加晚宴需要的東西。” 看著克萊爾走開,康奈利不禁佩服起她。換作其他女人,或許會現場編一套去拜訪朋友了之類的說辭,不知什麼時候就會露餡,不會想到要帶一個沒用的紙袋,就為給去鎮上找個藉口。但克萊爾會這麼做,她的智商和美貌同樣讓人驚嘆。

她確實光彩照人得要命。儘管那些男性友人總在背後裡笑話他,家庭聚會時還不是個個急不可耐地圍著她轉。每當他們走進一個滿是陌生人的屋子,康奈利就能感受到男人們渴望的眼神,一路追隨著她的身影。不,出事的不該是她,她不能出任何事。該被摧毀的是那個男人,就像看到有暴徒闖入自家領地,任何有血性的人都會握著斧頭瘋了似的衝出去一樣。克萊爾當然也會受傷,但這是給她點教訓,讓她看到在那個男人身上發生的慘劇,能讓教訓達到更好的效果。 康奈利很快就發現,這一計劃遠沒有趁那個男人過馬路時撞倒他這麼簡單,這是一項大工程。有很多的細節,事發前後的每一步動作都有無數細節要考慮,為達完美,需要把每一片拼圖都放到合適的位置。 在這方面,康奈利感激地想到,法官的那番諷刺發言可遠比他預想的要有用得多。用汽車完成的謀殺可謂完美謀殺,因為,只要注意到所有細節,謀殺就不再是謀殺了!死者只是受害人,兇手高居眾人之上,整件事會草草收場,處理方式和謀殺案完全不同。不管怎麼說,誰會在意每年死於車輪的三萬人裡再多一個?他只是個數據,三萬分之一。大家頂多議論幾句,再無奈地聳聳肩。

唯獨克萊爾例外,當然。巧合無處不在,但再怎麼巧,也不會巧到丈夫恰好撞死了妻子的情人。這也是這項計劃最妙的部分。克萊爾知道內情,卻什麼都不能說,因為不管說什麼都必將曝光她的不忠。接下來她這一輩子,每一天都要在戰戰兢兢中度過,明白自己的不忠被發現了,一場復仇完成了,下一個就是她自己。 雖然可能性很小,但萬一她選擇不惜曝光自己也要說出一切該怎樣?關於這一點,康奈利馬上找到了一片合適的拼圖彌補,以確保即使這樣整件事依舊會按意外處理。如果他從未懷疑過妻子的不忠,並且從沒見過這個男人,這次事件就必然會被警方當做意外處理。自然不會對他提出謀殺的指控了。 理清思路後,他開始耐心且專心地執行計劃。一開始,他本想請專業偵探為他提供必要的信息,這樣更快更有效率,但仔細考慮過之後他放棄了這個想法。事發後,聰明的偵探會馬上把這兩件事聯繫起來。若是個誠實的人,可能會去警局告發;沒那麼誠實的或許會嘗試敲詐。很明顯,找外人幫忙就不得不面對其中一種風險。但這件事不能存在一點兒風險,一丁點兒都不行。

於是,康奈利花了幾週收集信息,而且,他提醒自己,如果克萊爾和那個男人改變固定行程,他就不得不浪費更長的時間。男人只在每週四來,然後,趕在城鎮專車抵達車站前,克萊爾會把旅行車開到距離城市廣場一個街區的一條幾乎已經荒廢的便道上。這對小情侶會在車裡深情擁吻,每到這時康奈利都會氣得渾身顫抖。 男人一下車,克萊爾就迅猛發動車子離開,男人則腳步輕盈地走向城市廣場。很明顯,穿行於停在路邊的汽車之間,以及穿過城市廣場時,男人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怎麼注意路上的交通,直到走進車站。第三次目睹這場表演時,康奈利已經能精準地預測男人的每一步會邁向哪裡了。 湊巧的是,這期間克萊爾有一次說要去城裡購物,康奈利同樣利用了這次機會。他站在終點站的候車室角落看著她所搭乘的火車進站,保持一段安全的距離跟著她走到街上,然後叫來一輛出租車一直尾隨她到一幢破舊的公寓樓前——那個男人的住處。男人坐在樓前骯髒的樓梯上,很明顯是在等她。康奈利酸溜溜地註意到,兩人走進公寓樓時手挽著手,就像一對學生情侶。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差不多整個下午都過去了;最終康奈利沒等到克萊爾下來就放棄了。

那天看到的一切讓他火冒三丈,恨不得第二天就在城裡的馬路上上演計劃的一幕。不過康奈利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這樣做就意味著他要把車子開進城裡,這種事他之前從未做過,是危險的反常行為。另外,城裡的小報不像古板的地方報紙,他們對交通事故總是採取批評的態度,不止刊登一則新聞這麼簡單,還會登載受害者和肇事者的照片。他不希望弄成這樣。這是一件私事。完完全全的私事。 城市廣場無疑是唯一一處解決這件事的理想場所。康奈利越回想整個計劃,就越自豪地發現它毫無破綻。 想不出哪裡會出錯。即使陰差陽錯,他的車只撞倒了那個男人,而沒能殺死他,他的受害者也會處於和克萊爾一樣的境地:除非公開自己的醜事,否則無法開口。即使他連碰都沒碰到那個男人,他也不會被扣上謀殺未遂的罪名,因為他手上沒有槍或刀之類的凶器;這起事件會被簡單地說成“死裡逃生的大意行人”。

然而,他不想要什麼“死裡逃生”,為此,他決定把車子停到比平時離車站更遠的地方。他估算了一下,加上這段距離,他就可以斜著開過城市廣場,在男人剛從停在路邊的車陣裡鑽出來時撞上他。這樣的話,只要解釋說沒注意到就行了。在法律上講,突然從車陣中走出來的行人比撞倒他的司機更野蠻。 康奈利不僅確保了車子與車站入口之間的距離適中,還像其他司機那樣,把車子倒進去,使得前輪正對著城市廣場,這樣他就可以迅速加足馬力、全速前進。不僅如此,他還能一眼就看見男人走過來。 在最終付諸行動的前一天,康奈利等到回家的路上沒車了,才把車子開到一段廢棄的馬路上停下,讓馬達空轉。他小心地測量,找到三十碼遠的行道樹——據他估計,橫穿過城市廣場也差不多是這個距離——然後發動車子,全速開過那棵樹,突然加速使得這台大機器轟鳴不止。剛開過那棵樹他便挺直身子,狠狠踩下剎車,方向盤頂著他的前胸,車子搖晃著發出怪聲停下了。 就是這樣。他要的就是這樣…… 第二天,他按照預定時間一秒不差地離開了辦公室。秘書幫他穿大衣時,他轉過臉,像計劃的那樣,做了個痛苦的表情。 “有點兒不舒服,”他說,“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韋南特小姐。” 正像他所知道的那樣,面對這種情況,好秘書都被訓練為擔心地皺起眉,說:“你只是工作太辛苦了,博林格先生。” 他唐突地揮了揮手。 “早點兒回家休息一會兒,什麼病都好了。”他拍了拍大衣的口袋,“我的藥,韋南特小姐,在最上面那個抽屜裡。” 只是一個裝著幾片阿司匹林的信封,卻能給人留下印象,身體不舒服也會被考慮為釀成慘劇的原因之一。 他已經很熟悉早班火車了;這幾週坐了好幾次,不過都小心地把臉藏在報紙後面。但今天不一樣。列車員過來查看月票時,康奈利癱在坐椅上,一看就十分痛苦。 “列車員,”他問道,“能給我點兒水嗎?” 列車員看了他一眼,急忙走開了,回來時遞給他一杯水。康奈利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從信封裡拿出一片阿司匹林,就著水吞了下去。 “您還有什麼需要嗎,”列車員說,“可以告訴我。” “沒有了,”康奈利回答,“沒有了,我喝點兒水就行了。” 到站後列車員又熱心地過來扶他下車,並隨口說了句:“您不常坐這趟車吧,對嗎?” 康奈利心中暗喜,說道:“不,這是我第二次坐這趟車,我平時都坐經紀人專列。” “哦。”列車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露齒一笑,說道,“你確實一表人才。希望我們的服務和經紀人專列一樣讓您滿意。” 康奈利在這個小站內的長椅上坐了下來,靠著椅背,看著售票窗口裡面的鐘錶。有那麼一兩次,他看到售票員擔心地朝他瞥了幾眼,這沒關係,真正有關係的是越來越強烈的緊張感。緊張感攪得他胃部一陣痙攣,心跳劇烈得彷彿要跳出胸腔。他坐了十分鐘,每過一分鐘這些感受就又強烈一分。他要在鐘錶的分針抵達那個小黑點之前,努力調整心神,讓自己能及時站起來衝到車子那裡。 那一刻到來了,他站起身,驚訝於做出起身這個動作居然如此費力。然後,他慢慢向站外走去。售票員的目光一直跟著他,直到他走出車站往車子走去。他爬進駕駛座,狠狠地關上門,發動引擎。坐椅下馬達的輕微轟鳴聲為他注入一股新的力量,他穩穩地坐著調動渾身的力氣,眼睛盯著不遠處的城市廣場。 那個男人出現了,看著他邁著大步朝這邊走來,康奈利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那個金發男人只是個人偶,被一根看不見的線牽引著,帶往命運的終點。隨著他慢慢靠近,康奈利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臉上掛著明媚的微笑,年輕而富有活力的聲音哼唱著歌曲——得意揚揚的。這一幕打消了他所有無力的想像,推動汽車咆哮著衝進狂亂的現實。 即便已經在心裡彩排過無數次,康奈利還是被一切發生得如此之快嚇到了。男人目空一切地從車中鑽出來,康奈利猛按喇叭——這是臨時想到的點子,對警示來人沒任何用處,卻能進一步確保計劃成功。男人的臉隨著喇叭聲轉過來,臉上滿是驚恐,雙手突然舉起好像要阻擋衝來的東西。撞擊聲淹沒了高聲尖叫,慘烈程度遠超康奈利的預想,接著就只能聽到刺耳的剎車聲。 事發前城市廣場上空空如也;現在,人群從四面八方擁來,康奈利不得不撥開人群才能看到屍體。 “最好別看。”有人警告道。但他還是去看了,那慘不忍睹的扭曲景象,雙腿交叉成不自然的姿勢,臉色蒼白如土。他的身子晃了晃,好幾隻手伸出來扶他,但此時他並不是被嚇癱的,而是因為全身受到猛烈的、令人眩暈的成功感的衝擊,四周的聲音進一步升級了這種成功感。 “眼睛看都不看就直直地走了出來。” “我在一個街區外都聽到喇叭聲了。” “可能喝醉了。你看他站在那兒的樣子就知道……” 目前還有一個不確定的危險性等著排除。他必須小心,繼續一步一步按計劃進行,才能確保安全無恙。他坐在車裡,接受一名警察的官方詢問,從警察語氣中透露出越來越強烈的同情意味,他知道自己表現得不錯。 險情排除,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回家。指控,當然,這種事難以避免,不過看現場情形……可以,他們很樂意幫他給博林格夫人打個電話。他們也可以送他回家,不過如果他堅持叫夫人來的話…… 這場騷亂浪費的時間足夠克萊爾回家了,等她來的這十五分鐘他一直坐在車裡,忍受著窗外人群近乎病態的好奇兼同情的眼光。商旅車逐漸靠近時,人群中神奇般地閃出一條通路,等克萊爾走到他身邊,這條通路又神奇般地消失了。 即便驚慌失措,她也是個漂亮的女人,康奈利如此想著。而且,他不得不承認,她很擅長扮演好太太的角色,知道如何表現對丈夫的關心和愛,哪怕都是假的。但她能做得這麼好也可能是因為還不知道實情,是時候告訴她了。 她先扶著他坐上商旅車,然後自己坐上駕駛席,康奈利伸出一隻手緊緊的摟著她,透過開著的窗戶,帶著明顯的焦慮出聲問道:“哦,對了,警官,你們知道那個男人的身份了嗎?他身上有能確定身份的東西嗎?” 警官點了點頭。 “從城裡來的年輕人。”他說,“因此,我們還得去城裡確認一下。名叫倫德格倫,羅伯特·倫德格倫,如果名片上的是真名的話。” 他不是通過耳朵,而是通過手臂感到她倒吸一口氣,同時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了一下。她的臉變得和那個躺在外面的男人一樣蒼白。 “好了,克萊爾,”康奈利柔聲說道,“咱們回家吧。” 她一秒都沒有猶豫,就發動車子開上了出鎮的路。面無表情,雙眼直視。車子開上高速公路時,他恨不得大聲感謝上帝。這時她終於平靜地開了口,語氣透露出心中的驚訝。 “你知道了,你什麼都知道了,於是殺死了他。” “是的。”康奈利說,“我知道。” “你真是瘋了。”她依舊面無表情,雙眼直視著前方,“只有瘋子才會去殺人。” 她那平靜、說教式的口吻比言語更能激發他的怒火。 “那是正義的審判,”他咬牙切齒地說,“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她依舊不為所動。 “你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 她轉向他,他看到她的眼睛裡閃著淚光。 “我認識你之前就認識他了,早在去你那里工作之前。我們影形不離,簡直是天作之和,不在一起就奇怪了。”她停頓了不到一秒,“但事情就是沒那麼順。他野心勃勃,卻賺不到錢,我受不了了。我出身貧寒,不想嫁給一個窮人,到死都窮困潦倒……所以我嫁給了你。我曾努力做個好太太——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有多努力!——但這並不是你想要的。你只想要個花瓶,不是老婆。讓你能拿出去在人前炫耀,接受眾人羨慕,和其他你所擁有的令人艷羨的東西一樣。” “別說傻話了。”他粗魯地說,“看著路,要在這裡掉頭了!” “聽我說!”她說,“我正準備告訴你一切,同時提出離婚。我一個子兒都不要,錢、東西,都不要——我只想離婚,然後和他結婚,彌補被我們浪費的時光!這是我今天剛跟他說過的話,如果你能問問我——跟我說說——” 她會忘記這一切的,儘管事實比他想像的還要嚴重。老話說得好,一切都過去了。如今她的婚姻已換不來任何東西了;一旦她明白了這一點,他們就能重新開始了。他能想到利用車子當凶器真是高明,並且完成得那麼是時候。完美武器,法官曾這麼說,但他肯定沒想到會這麼完美。 鐵路閘道上的警示鈴聲把康奈利從幻想中拉回到現實——他馬上驚恐地意識到車子仍在高速行駛。火車鳴笛聲蓋過了周遭的一切動靜,嚇呆了的他抬起頭,剛好看到噴著白氣呼嘯而來的鐵皮車,正是經紀人專列。 “小心!”他大聲呼喊,“天哪,你要幹什麼!” 意識殘存的最後一秒,他看到她狠狠地踩下油門。他什麼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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