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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巴巴里海岸 诺曼·梅勒 6221 2018-03-18
有一次,麥克勞德對我說:“你知道的,我的朋友,”——他用一種他自己喜歡的粗暴的腔調說,只要他在思考著某件事,這段時間他的腔調都是這樣的——“不斷地改變世界只是在自娛自樂,如果對辯證法感興趣,你很快就會發現,只需要自娛自樂最後就可以得到整個世界。”他發出歡快的聲音注視著我,“如果你現在依舊不能回憶起來,總有一天所有的記憶會一起填滿你的大腦,因為你處在原型之中。” 我整晚都和藍妮待在一起,快到黎明的時候我才爬上樓回到我的房間。然而我睡了不超過一個小時,我身體的每根神經都在對剛剛結束的漫長的一天提出抗議。我做了一會兒夢,然後又醒了過來。我不由自主地失去了愛過之後的休憩,我在床上煩躁地抽搐著,挖掘著剛剛過去的幾個小時。

我並不是真想要藍妮,我曾經驅使過我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她哭了,她……為什麼要回憶這些細節?都結束了,我也後悔了。我會盡快忘掉它。 遺憾的是,我們的決定比我們意料的更靈活。下午我醒來的時候,我和藍妮一起度過的時光對我失去了吸引力。如果昨晚我是和其他女人在一起,那麼現在想起藍妮我會舒服地躺在床上,她在我的腦海中也會很美麗。我會想要抱著她,並且溫柔地和她接吻。 麥克勞德的話在我的腦中響起。因為那是一個漫長的白天和一個更加漫長的夜晚,我可能會再次因為我們在橋上的談話和關於談話的記憶而被打攪。我是從哪兒學到了對他說的那些話,那些話現在留下了什麼?我想要從腦中想起更多這樣的話,但什麼也想不起來了,除了得出一個問題之外我的努力一無所獲。怎麼回事兒,我聽見自己在安靜的房間裡不停地提問,這是今天這個世界的一種現象嗎?在這個標準的虛無裡我的腦袋傳遞出答案,針鋒相對,我一直在一問一答地重複著。

最後二十年的歷史可以分為兩個時期:經濟大蕭條時期的十年,戰爭以及準備新的戰爭的十年。 我把手放在額頭上,不停地重複著,就好像這樣做我就能找到走得更遠的動力——在一場沒有到來的革命之前我像一個侍女一樣沒了活力的時候——這種動力似乎能給我帶來一張臉,一個朋友,一個可以到場並且為我的迷惑提供思路的名字。但是什麼都沒有帶來,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答案:十年的經濟蕭條和十年的戰爭以及一場新的戰爭的醞釀。我的大腦有它自我快樂的途徑,我無法勉強。一會兒,我疲倦了,就走下樓去吃飯,飯後去散散步。 回來的時候,我一時衝動,停在了吉娜微的門前並且按響了門鈴,門鈴聲是如此的清晰,以至於我可以將她混亂的公寓勾勒出來,床沒有整理,桌子上還有麵包屑,地板的某個地方有咖啡漬。她睡著了,或者正坐在廚房看著天空。我再次按響門鈴並仔細聽著。

一會兒,我聽見了她的腳步聲,她拖著步子往門口走來,緩慢而又無精打采。接著,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我想像著她在大廳裡停了下來,她的身體維持著平衡,一隻腳準備朝門走過來,一隻腳準備退回去。我又一次按響門鈴,這鈴聲像一股累加的壓力促使她來開門,她的腳步變得更加沉重,她拖著一貫邋遢的拖鞋往門口走來,她的手放在門把上,慢慢地將門打開一條小縫。 我們看著對方,我很吃驚。她臉龐臃腫,頭髮凌亂,眼睛空洞地看著外面,像是根本沒看見我。我們站在那兒盯著對方,兩秒,三秒,也許是四秒,我幾乎認不出她的臉。然後,她沒有打扮過的嘴唇緊閉著,後來動了動試圖說點什麼,卻什麼也沒有說,她把我關在了門外。 我聳聳肩,爬上樓來到了藍妮的房間。但和吉娜微的會面讓我反應變得遲鈍,感覺像是我剛剛敲過了藍妮的門,我突然感到很沮喪。從她的房間裡,我可以聽見笑聲,儘管我不停地敲著門,我卻想著溜走。

笑聲停了下來,門的另一側安靜了。她請我進去的時候眼睛裡沒有絲毫熱情。她拉著我的手,露出一個微笑,就這些。 霍林斯沃斯坐在角落裡,他用他可靠的直覺找到了屋子裡唯一的一把木椅子,一動不動地坐在上面,他的手放在膝蓋上,臀部只坐進椅子一英寸(1英寸=2.54厘米),他可能曾經是一個軍人學生,他的身體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神態很痛苦,他的大腦在尖叫著:“打起精神來,在他們讓你精神起來之前自己先打起精神來!” 他嘴上的肌肉繃緊了,露出牙齒對我打著招呼,“這真是一個令人驚訝而又愉快的打擾。”他說。 藍妮坐在椅子上,她的身體扭曲著,頭懶洋洋地靠在手臂上。她面前的地板上丟滿了煙蒂。 “噢,米奇,今天有很多人來看我,”她說,“今天早上我醒來,床上有一隻老鼠,我們聊了一會兒,他告訴我很多事情,儘管最後我發現他很浮誇和無聊。雖然他不願承認,但我知道他是耶穌,我為了他而流淚,因為他沒有垂死,而是回來了,並且活了很久。我告訴他他應該回到他的十字架上去,他一句話也沒說,戴上帽子,然後從床上跳了下來,並在牆上留了一個洞。然後又有一個人來看我,他帶來一條毛巾,也像一位救世主,只是我很討厭他。他說他的名字叫麥克勞德,是你的朋友。”

“麥克勞德?” “是的。”她用她發黃的手指拿出火柴點著嘴裡的煙,“他坐下來,不停地說,不停地說,好像以為我知道他是誰後他就能告訴我一切事情。然後,離開的時候他說他是吉娜微的丈夫,我本該說我很同情他的。”令我吃驚的是,藍妮的臉上露出惡毒的表情。 “他告訴了你這些?” 她緊張地吸了一口氣,很不熟練地吐著煙說:“她是如此美麗和活潑,他用他那不能再謙虛的語氣說他自己沒有她好,和她待在一起的時間真想要尖叫。” 霍林斯沃斯微笑著,“然後是你最好的朋友來拜訪馬蒂森小姐。” “是的。”她笑著說,“我不知道沒有他我該怎麼辦。當'你的'朋友離開時,我到處走動著,我知道如果我不喝點什麼就會生病,因為蜜蜂沒有花蜜也活不了多久。”藍妮把手抱在胸前,她瘦長的手臂突顯出來,像從她睡衣上弄髒的棉袖子裡刺出來的木棍。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嘶啞,“羅維特,你說過要藉我些錢的。”

我遞給她二十美元紙幣。 “米奇是我的銀行家。”她用一種自我嘲諷的口吻對霍林斯沃斯說。 我感覺有點尷尬,“我不是你的銀行家,如果你覺得我不需要那些錢,那你就錯了。”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跳起了舞,然後走到我坐的沙發旁邊捏了一下我的臉,“他是一個銀行家,”她對霍林斯沃斯說,“但是他是一個有魅力的銀行家,儘管他因為投資而痛苦,因為賺取黑心錢而心有不安,但他始終擺脫不了成為一個有魅力的人的慾望,所以他必須為波西米亞發行債券並且怨恨自己的命運。”她愉悅地轉著圈說,“當他們依靠你時他們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銀行家。” 我很不高興地發現她是在為霍林斯沃斯表演,她演說的每一個詞、她舞蹈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令人振奮,以前她一定是一個在茶會上表演的藝妓。霍林斯沃斯坐在椅子上看著她,半邊屁股像是懸在椅子上面,他臉上的表情很優雅,但他眼睛裡狂野而好奇的眼神與一個鄉巴佬花錢看那些狂歡會上的女孩脫衣服是一樣的。他是這座大城市的一個有魔力的惡棍,但是他很謹慎以防被騙,“我過來看你最私密的地方,”他帶著侮辱性的口吻對他的鄰居說,“但我還沒看到。”如果他發現他被騙了,他會砸了這個狂歡的地方。也許他就是來被騙的。

“我會說,”我建議道,“在這兒艾德·勒羅伊在銀行業上比我懂得多。” 他因為我的打斷而眨著眼睛,並用一種稍稍嚴肅的語氣說:“我並不想反駁我的伙伴,但是你很清楚我的名字叫霍林斯沃斯,勒羅伊·霍林斯沃斯。”他掏出銀質的黑色打火機,點著火。 “很自然,一個有頭腦的伙伴會根據情況改變名字,這是常識。”他轉身面向藍妮道,“不管怎樣我覺得這樣會減少一些麻煩,如果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有時在這種情況下我叫這個名字,然後在另一種情況下我又叫另一個名字。”他得意地笑著,“我一直感覺我可以在這樣的轉換中深呼吸,你知道嗎?” “嗯,我當然知道。”藍妮屏住呼吸說,“你是那麼的睿智。”——她的臉上露出狂喜的表情。她很隨意地轉過頭,“這很重要,沒有人能夠理解,所有人都在跑但沒有人呼吸,然後我早上醒來的時候就這樣感到窒息。”她焦慮地用手摸索著手提包,拿出一把牙刷,像一根標杆一樣把它舉起來。 “我一直不能把這東西放進我嘴裡。只要我開始刷牙,我嘴裡的所有東西都在說不,不,硬要把它吐出來。”

她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然後她把牙刷折成兩段,把牙刷柄扔到房間的一個角落,刷毛頭扔到另一個角落。她打了一個哈欠,滿意地咕噥著:“明天,我就去找一份工作。” 我轉向霍林斯沃斯,“你今天為什麼不工作?” 他似乎又把半邊屁股抬高了一毫米,“噢,我愉快地休假了。”從我進屋之後,他第一次朝後傾斜著,並把手放在椅子上。 “我猜我們都正在深入地了解對方。” 他說完後做出了一個很小但是很明顯的反應——他的手臂離開椅子的扶手,又坐直了,他的眼睛留意著某樣東西,某個物體,某個在我後面的牆裡移動的東西。我轉過身,看見門把轉動了,先朝左轉然後朝右轉。起初這動作是無聲無息進行著的,但經過幾次漫無目的的嘗試後,開始發出劇烈的響聲。幾秒鐘之後,當這個動作沒見成效,一隻腳開始使勁地踢著門下框。

“該死!該死!”一個聲音叫道。 是莫妮娜,她臉上洋溢著高興的笑容走進來,並且闊步走向我。然後她屈膝行禮並用一種貴族式的姿勢伸出一個手指,“紅唇之吻。”她對我說。我用她的手擦了擦我的嘴。滿足之後,她站起來走向藍妮,她已經不想再多花一點時間來裝扮成皇后了。她爬上藍妮的膝蓋,“吻我。”她要求道。 藍妮照做了,並且用手掌托著這個嬰兒的臉。 “啊,你真漂亮。”她對她說。 作為回應,莫妮娜也熱情地和她擁抱。 霍林斯沃斯清了清喉嚨道:“你好,莫妮娜。”他說話是為了表達自己的存在。 聽到這個聲音後,這個孩子蜷縮在藍妮的懷抱裡,把頭埋在懷裡。莫名其妙地,她開始哭泣。 “媽媽今天好可怕。” “為什麼?”藍妮問。

“媽媽在哭。”說到這莫妮娜更加心煩意亂,她邊喘氣邊打嗝地講著一個很長的故事,我幾乎沒有聽明白到底怎麼回事。她掀起地上的毛毯,我理解為毛毯下面有蟲子。她用手抓了一些蟲子放在瓶子裡,然後把媽媽衝咖啡的沸水倒進杯子裡。然後她把杯子拿給躺在床上哭泣的媽媽,媽媽就把杯子扔到地板上,並且叫著要拿鞭子。莫妮娜開始大叫起來,吉娜微緊緊抓住她懷裡的孩子,然後她們一起哭了起來,媽媽哭喊著:“我怕他,但是他將會改變我們的生活。啊,我的小寶貝,所有的東西都將變得不同。”她痛苦地尖叫著,“啊,我的愛人拋棄了我。” 莫妮娜皺起眉頭,然後滑稽地模仿著吉娜微的痛苦,高聲尖叫地重複著:“啊,我的愛人拋棄了我,我的愛人拋棄了我。”不管怎樣,通過說這些話,她得以從現實的悲痛中逃離出來,站在悲痛的邊界去模仿它,所以她可以把自己的快樂放大而不去表達自己的悲痛,她把那些話變得更加多彩,使得悲痛看起來就像一顆好吃極了的軟心豆粒糖。模仿完後她也控制不住自己,從嘴裡發出清脆的咯咯笑聲,充滿惡意和孩子般的智慧。她倒在藍妮的懷裡,身體快樂地顫動著。 霍林斯沃斯一直聽著,一句話也沒說,他的腳在地毯上前後滑動著。我用他的耳朵聽著故事,在我腦海裡出現了吉娜微的肖像,也許是我的也是他的,她的臉哭腫了,我發現了困擾著她、使她的形像變得腫脹的大黃蜂巢。霍林斯沃斯看著她,眼睛隨著大腦的節奏眨閃著,他的腳趾在地板上親暱地撫摸著她。她之前甚至夢到過他是一隻背朝天的海龜。霍林斯沃斯慢慢地搖動腳趾,也許是在辯論,遠遠地試圖把這只海龜翻過來。 他看著拘謹地坐在藍妮膝蓋上的莫妮娜,這個孩子暫時忘記了剛剛發生的一切,也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慢慢地,她在藍妮的懷裡挪動著,然後轉向霍林斯沃斯並且盯著他看,她的嘴角帶著一絲惱怒。 “莫妮娜,”他說,“你覺得把那些臭蟲給你媽媽好嗎?”他冷淡地笑著。 她做出了前所未有的反應。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責備激起了她的罪惡感,如果她確實有罪惡感,或者說她確信霍林斯沃斯的責備對她來說是不公平的。不管怎樣,她還是從藍妮的懷里站起來,然後以一種我不敢相信的速度穿過整個大廳。她像一個以嘴巴做導火線的導彈一樣,咬住了霍林斯沃斯的手,這顆導彈發出一聲尖叫就提前發射了,把她從一個孩子變成了一個複仇女神。霍林斯沃斯猝不及防就被她抓住了。毫無防備地,他呻吟著,他的眼睛驚恐地睜得大大的。這是什麼噩夢啊?他無助地坐在椅子上,往後仰著,他的四肢僵硬著,像是在死亡之屋裡,身體一陣陣抽搐著。 “我是無辜的。”他尖叫道。 這麼一叫,莫妮娜放開了他,然後哭著跑出去,一直哭著跑下了樓。 這突然而至的疼痛使得霍林斯沃斯嘮叨著,他把手伸到面前,看著那個正在流血的月牙形傷口。他在椅子上上上下下地扭動著,然後嘗試著用他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摸摸頭髮。他的頭上沒有剪過發的痕跡,也沒有一個突出的地方。他抱怨著,然後像自己的母親一樣用另一隻手托著流血的那隻手,輕輕地親吻著傷口,自憐而又愛慕地呵護著。 我們呆坐著,隨著他的痛苦慢慢消退他又坐回去了。手臂懸空著,他的臉色蒼白,眉毛上掛著汗珠。 “噢噢噢噢,”他戰栗著,然後在椅子上坐直,“要是再讓我看到那個孩子,”他生氣地說,“我會挖了那個畜生的心。” 藍妮站起來朝他做了一個曖昧的手勢。 “傷口很痛嗎?”她空洞地問,用她發黃的手指摸了摸她的嘴角。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我要去看醫生,”他說,“這是一個嚴重的傷口。”他的聲音又喚起了他剛壓制下去的痛,“我必須要為剛剛的發誓道歉,因為有女士在場。”藍妮沒有回應,她的手指更加劇烈地捏著她的嘴唇。他繼續說:“畢竟這太突然了,換是任何人都會大吃一驚的。”他熟練地用手帕擦著自己的手,“有些小孩子從小就沒有教養,我覺得這是禮貌問題。”他扶著椅子站了起來,我知道他依舊站不穩。 “你們可能從來沒聽過,小孩子咬的傷口是有毒的,我聽別人說過。” 藍妮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她無助地笑著,為自己辯護說:“哎,多麼愚蠢……我從沒想過,”她喘了一口氣,“你真是愚蠢。” 霍林斯沃斯感到很痛苦,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煙,然後點著它。 “有些人的幽默真是很特別。”他喃喃自語道。 我也被逗樂了,我們一起嘲笑霍林斯沃斯差不多有一分鐘。而他一直在那兒一動不動,他的尊嚴受到了侮辱,臉丟得一干二淨,他似乎在耐心而又充滿決心地等待著,直到這些羞辱慢慢煙消雲散。 “笑夠了嗎?”他冷冷地問她,他像是對她按了一下按鈕,她的笑聲就停止了。但她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在顫抖著,我突然意識到她是多麼的歇斯底里。 “對不起。”她低聲說。 “我覺得我該走了。”他說著。他開始走向門口,用手抓著門把,聞了聞他的手帕,然後說了一段話。 “我對我所有的朋友都很感興趣,所以我離開了她,那個我們很愉快地相處了幾個小時的女孩愛麗絲,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即使她被我稱作一個沒有教養的粗魯的女孩。有感情的生物會將報紙上讀到的東西分類……”他的陳述十分笨拙,但他不在乎,他對我們微笑著,他那童真無邪的臉,他的黃發和藍眼睛十分和諧。 “不管怎樣,我回屋的時候,偶然間經過這個房間,房間裡有一些聲音,這是一種在早上四點鐘的紐約經常聽到的聲音,如果你豎起耳朵的話。” “啊,”藍妮說,“啊,你誤會了,你確實誤會了。” “是的,我希望如此,”他謙虛地說,“但是我覺得,馬蒂森小姐,你和羅維特先生之間應該有某種……親密接觸。” “現在,你想離開這兒嗎?”我問。一種想要殺人的衝動使我的四肢無力。 “不要管他!”藍妮朝著我喊叫道。 “嗯,我這就走。”霍林斯沃斯說。他很自覺,正準備離開。 “你是個渣子。”我告訴他。 “不,”他渴求的表情使他的形像變得讓人不太適應。 “不,我這樣做並不是要做一個卑鄙的人,我不得不這麼做。你知道這是讓我安全的唯一方法。”他草草點頭,像是在為剛剛說過的話懊悔,然後走出了房間。 藍妮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她的手臂僵硬,臉色發白,在他後面不停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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