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橋下的一個小公園裡坐下來休息,這裡有一些混凝土小道和發育不良的矮樹。午夜過後我感覺好多了,幾輛汽車依舊在寬廣的鵝卵石路上發出咔嗒咔嗒的聲響,馬路對面,一個流浪漢從一個通宵營業的酒吧走出來,緩慢地圍著一個垃圾桶跳著舞,然後步履蹣跚地走到街上。一個老人已經在旁邊的長凳上睡著了。
遠處傳來哀怨的聲音,我可以聽見火車進站時鐵軌摩擦的聲音,有那麼一瞬間,我想沿著鐵路走到盡頭,沿路的黑人貧民窟裡,睡在太平梯上的孩子們會在火車經過後進入夢鄉,抱怨的聲音取代了憤怒的聲音,因為即使是砲兵也會在夜間任務完成後在他們的砲彈旁邊打個小盹。三樓的窗戶口,沿水平方向,那些黑人婦女的手臂搭在窗台上,目不轉睛地註視著夜空,她們悲觀而又濕潤的眼睛裡寫滿倦意。我看著在夜裡休息的人們。在不足五十碼遠的地方,有一個女孩伸展四肢躺在長凳上,我從她身邊走過。是藍妮,她的臉在街燈下反著光,她全身伸展地躺著,身體側向一邊,拳頭托舉著下巴。我確信她半天都沒有動過了。
我慢慢地走近她,小心翼翼地不想打斷她的思考,“藍妮。”我最後喊道。
她慢慢朝上看,她的腿挪下長凳,身體收緊,坐了起來。看第一眼時藍妮還沒認出我。 “噢……米奇,”她說著,把手放在前額,“我剛才沒有認出你,”她咕噥道,“坐吧,很高興見到你,我感覺很寂寞。”
“我試著找過你,”我告訴她,“但是你出門了。”
她漠不關心地點點頭,“我出去散步了,我猜你找我的時候我已經出去一會兒了。”她用手拍了拍我的口袋,“給我一根菸吧。”她的手抖得很厲害,所以我把煙放到她嘴裡,幫她點著。她深深吸了一口,然後無力地吐出煙霧,以至於菸霧一從嘴裡噴出來就籠罩在她的臉周圍。 “現在幾點了?”她問。
“差不多一點了。”
“這麼晚?”她無助地笑著,“我這幾個小時都做了什麼?我明天肯定起不來了。”
“那你的工作怎麼辦?”
“管它呢,反正我也不會去做。”她搖著頭,“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今天早上失業了。”
“我不明白。”
“他們把我解雇了。”她聳聳肩,“拉莫爾斯比先生把我叫進去,說有人一直在抱怨我的工作,我告訴他我會走的,因為我是不會向流言和不滿妥協的,所以今天晚上我成了自由人。明天誰也不能強迫我做任何事,因為我的明天只屬於我一個人。”
“為什麼你要告訴我你找到了工作?”
“噢,因為你太嚴肅和嚴格了,你肯定不會同意的。”她打著哈欠說。
突然我注意到她穿著曾經裝在手提包裡的睡衣。由於是棉布做的,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鬆鬆垮垮的,至少大了一碼,而且衣服褶皺得厲害。她打了結的頭髮垂到肩膀上,在凌亂的外表下,她臉上精緻的輪廓幾乎消失了。
“你喜歡我的睡衣嗎?”她問。
“我只是看看。”
“我覺得穿著這身衣服很舒服,我感覺很自在。不久前我在街上散步,我知道只要我願意我可以讓它們從我身上滑落,然後我就會變成裸體。”
我表示強烈反對,“如果警察看見會逮捕你的。”我說。
“但是他們不會的。我會告訴一個警察:'警官,這是沙灘睡衣,我穿著它們運動,裡面還有一件內衣。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把我的衣服脫下來,警官,你做好了承擔這樣的後果的準備了嗎?'然後他的臉會漲得通紅,我會朝著他的鼻子揍一拳,並且大聲叫道:'警察!'”
“你裡面什麼都沒穿嗎?”
她用顫抖的聲音回答道:“不要嘲笑我,米奇,我很溫暖。今天晚上我很開心。”她拿起一個放在凳子底下的瓶子,搖了搖裡面剩下的幾滴液體,“我走進了一家商店,用可憐的聲音說:'給我一品脫吧,孩子,只要你們這兒最劣等最便宜的就行。'然後我整晚都帶著它。我感覺自己像個流浪漢,我想在貧民窟當一個醉鬼,灰頭土臉的,用泥土蓋住自己的嘔吐物,然後我就會感覺自己像救世主。他是一個多麼幸福的人啊,整晚我都在想著他遭受的苦難。你袖手旁觀,自己過著安逸的生活,而如果人們朝你吐唾沫你就可以可憐他們。”她雙手抱在胸前,“噢,發生了一些事,今天發生了一些事,明天還會發生更多。”
“什麼?”
藍妮搖搖頭,她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告訴了我一些別的。 “你知道幾個月前沒人願意和我說話,我看不到任何人。有一次我聽見一個人大叫,我記得以前我也常常這樣叫喊。然後有一天我把我鎖在一個房間裡,”——她繼續講著,聲音失去了色彩——“在角落有一個臉部僵硬的肥胖婦女,因為所有人都怕她,這使她常常感到很糟糕,所以她會打其他女孩。當時她正在換我的亞麻布,她的臉看上去一點都不嚇人,那是一張悲傷的臉龐。”藍妮看著夾在手指上的煙,“我走過去看著她,她說:'你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對吧?'然後她把我抱在懷裡,把我放在膝蓋上,用手摸著我的頭髮,然後吻了我。我從未愛過任何人,米奇,然而我愛上了她,她很美。”
我在座位上不舒服地扭動著,“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因為明天以及後天以及很久之後我用一根繩子絞死了一個男人,這是他們讓我做的。”她無精打采地降低了音調,我只能勉強領會她的意思。一陣濕潤的微風從公園吹過,丟在地上的報紙在路上亂飄著。我能聽見睡在另一條長凳上的醉漢的鼾聲,似乎看到另一個他朝著過往的汽車揮著拳頭。
“幾點了?”藍妮又問我。
我告訴了她,她默默地點著頭,用又黑又髒的手摸摸了喉嚨,“對了,米奇,我不知道。”她最後說。
“不知道什麼?”
她盯著我,眼中的恐懼像是半人半羊的農牧神看到了遠處的獵人,“今晚你會帶我回家嗎?”她問。
“當然。”
“我就知道你會的,”——她幾乎是脫口而出——“我很好奇你是否知道,但是毫無疑問你不知道。你是我許久以來見過的最善良的人。”
我還沒做好準備,“最好的人?”我重複道。
“是的,你是的,你不用感到羞愧。你知道你很挑剔,你很古板,你很驕傲,但是在這些外表下的你很善良。”她手顫抖地點著另一支香煙,“我只知道有一個人比你更善良,他是一個中年男人,在一個小鎮的一所學校教書,他的手非常漂亮。其他老師經常喜歡用他們的手去撫摸小男孩,因為那些小男孩很英俊,只有他從來都不敢。他會把雙手放在口袋裡,他們給他起了個綽號叫'翼男',他們對他非常不友好。”
“我為什麼要聽這個,”我脫口而出,“這只是個故事。”
她像個小孩子一樣看著我,把一根手指放在她的下嘴唇上。 “是的,沒錯。”她用沙啞的聲音大笑著,很明顯她已經很疲憊了。 “我又犯傻了,”她低著頭,“我們回家吧。”
我們從公園裡往外走,她的手掌乾燥並且在發熱。我們走了一會兒她就停了下來,她咕噥道:“我忘記了一些東西。”然後又跑回到那條長凳旁,當我趕上她的時候,她已經找到了那個瓶子並且以一種勝利的姿態將它舉起來。 “把它丟在這裡我會愧疚的,找個人我把它送出去。”她立刻出發了,從一條凳子跑到另一條凳子檢查著那些睡著了的人,最後她在一個白鬍子老頭面前停了下來。那個老人的鼾聲很響。 “聽,”她揶揄著老人的鼾聲,“這裡,老人。”她咕噥著,便把那個酒瓶塞進老人的口袋,“用這個換點兒錢吧,祝你有個好夢。”她帶著快樂的笑容跑開了。
我跑了幾步趕上藍妮,抓住她的手腕,她的睡衣下面是枯瘦如柴的身體。 “慈善家。”我咕噥道。
她衝著我微笑,然而她的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僵硬起來,我的手臂也感覺到她身體的局促不安。不久我就鬆開了她,我們手牽著手一起朝回走。
我幾乎無法理解我為什麼會走那條路線。不管怎樣我從霍林斯沃斯約會的酒吧前經過了,我發現他和那個女服務員站在街上。他的頭低著,正沉浸在和她的交談中。
“餵!”他看到我們之後突然停了下來,他抬起頭,朝我們眨了眨眼,然後又回頭看著女服務員。
我給他們介紹了藍妮,四個人站成一個圈,開始時沒人說話。她和霍林斯沃斯相互打量著,彼此很微妙地偽裝著表面的冷漠。沉默依舊持續著,這種氛圍只讓我和女服務員這類不喜歡被打擾的人感到不自在。
然後霍林斯沃斯開始表演,他炫耀地拿出自己的打火機給藍妮點著煙,並且朝著我的方向展示著他的打火機。 “好吧,我猜對於某些人來說這是一個漫漫長夜。”他最後說道。
藍妮吸著他點的煙,她的上半身傾斜著,眼睛盯著霍林斯沃斯。她的另一隻手依舊握著我的手,我能感到一種壓力。
“我是新來的租戶。”藍妮用沙啞的聲音說。
霍林斯沃斯把打火機放進口袋,他清了清嗓子,“很高興和你做鄰居,馬蒂森女士,”他說,“我保證你會覺得我們這個地方是紐約有趣生活的一個樣本。”
“我早有耳聞了。”藍妮曖昧地說。
“不見得吧,”霍林斯沃斯說,“這裡的租戶基本上都是不同文化里的上等階層。”他用煙管敲了敲牙,“我對文化一直很有興趣。”
那個站在一邊的女服務員粗魯地插話道:“餵,”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戳了戳他的肋骨,“我還以為你的名字叫艾德·勒羅伊。”
我剛剛向藍妮介紹時說他叫霍林斯沃斯。他慢慢轉過身說道:“我告訴過你,愛麗絲,我的名字叫艾德·勒羅伊·霍林斯沃斯,也許你忘了我的姓。”
“我不喜歡,”女服務員說,“來吧,我們繼續。我很困。”她懷疑地看著藍妮的睡衣,“我想回家。”
“就一分鐘。”霍林斯沃斯厲聲對她說。看了看我,他轉向藍妮問道:“馬蒂森小姐,你覺得你的朋友羅維特先生怎麼樣?”他耍了個手段,把這個問題變成了他們兩人之間的一個遊戲。
“噢,我覺得他對我很好。”藍妮接過他的話題說。
霍林斯沃斯點點頭,“他是最好的一個,我們是非常好的朋友。羅維特比我更用功,他很愛讀書,那棟房子裡還有其他的伙伴,但他是一個重要的伙伴。”
“你呢?”她問。
“我啊,我是一個俗人,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很俗氣。美酒和女人,你知道的,雖然沒有什麼下流的。”他說著,好像我不在那兒。
“我很高興搬進去。”藍妮用一種難以理解的強烈情感說。霍林斯沃斯點點頭,但我覺得他沒在聽。 “是的,”他繼續說,“我覺得我是個複雜的人,你怎麼看,羅維特?”
“我同意愛麗絲,我想回家。”
“沒錯。”愛麗絲插話說。
霍林斯沃斯微笑著,“我猜現在不適合長聊,但改日我會找你聊天的,馬蒂森小姐。”他很正式地和我們握握手,然後看了看藍妮。 “你的衣服很奇特,”他用一種溫柔到極致的聲音說,“我覺得這應該是最新的款式。”
藍妮使勁地點著頭,“我知道你會喜歡的,至少我希望你會喜歡,有很多傻瓜他們都看不出這身衣服的優點。”我們都安靜了下來,她不停地打著哆嗦。
不久我們就分開了。走在街上,我聽見身後的霍林斯沃斯對那個女服務員說:“走吧,妹妹。”
藍妮和我走了很長一段路都沒說話,她的手依然握著我的手,她握得越來越緊,直到突然間的一個暗示著她已做出決定的動作,她鬆開了我的手。 “他很英俊。”她毫無預兆地說道。
“嗯,特別英俊。”我說。
“不,你永遠都不會懂。他不了解自己,這讓他自己很激動,我喜歡他虔誠的聲音。”
“我厭惡那種聲音。”
藍妮加強語氣說:“你會喜歡的,你什麼都不懂。”讓我感到驚訝的是她很生氣,“他是唯一的,很少有人是這樣的,他們經常受到聲討。”
這之後我們都安靜了下來,一句話都沒說地往回走。她背對著我,我本可以研究一下她每一次反對我時,她身體表現出來的緊張是不是不會太明顯。我們爬上她房間所在的樓層,我在門口停了下來,讓我驚訝的是她要請我進去,她再次顫抖起來。
“上床睡覺之前一定要先喝杯水。”她笨拙地說。
我發現她又把沙發移動到面對著牆的位置去了,一定花了她不少力氣,因為即使是我們兩人搬那個沙發都很困難。現在她四肢伸展地躺在沙發上,她的腳搭在靠背上。我安逸地坐在她旁邊,房間裡灰色牆壁上的石膏已經脫落了,在我的身後顯得那麼刺眼。
“我喜歡這個。”藍妮說,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好像只要稍稍暫停就意味著要瞬間崩潰。 “如果我有錢的話我就會到外面買一些爆米花坐在這兒吃,只要我樂意我就會扔一個在地板上。”她慵懶地吐著煙霧,“這牆壁好極了,我可以隨意裝飾它。今天下午你走了之後,我就一直看著牆壁,我把它想像成格爾尼卡,我能聽到馬在咆哮。”
她似乎非常倔強,我問她:“明天早上你吃什麼?”
“我現在才不會花心思想這種問題。”
“你還有錢嗎?”
“多得很。”她一隻腳舉到空中,專注地甩動著套在腳尖上的一隻拖鞋。不久她就脫掉了那隻鞋,她用手指戳進鞋底的破洞,然後在手上轉動著。
“我借給你點兒錢吧。”我堅持說。
她把鞋丟到牆邊,“做你樂意做的任何事吧。”
我忙著在腦海裡計算著,看看到底能從我不多的積蓄裡借給她多少。 “借你二十美元可以嗎?”我最後說。
“你給我什麼我都接受。”她被動地說,打著哈欠。 “啊,米奇,你是一個守護神,你應該資助愚蠢的寡婦。”她把手舉到腦後。突然,她咯咯地笑了起來,“我應該向你示愛,我一直想對一個守護者示愛,用他的錶帶抽打他的後背。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興奮的呢?”她用指尖彈了彈煙灰。
我什麼都沒說,這漫長的白天和漫長的夜晚對我來說是一種煎熬。我四肢酸痛,胃部感覺很不舒服,我的身體緊繃著。她繼續聊著,而我的應答已經慢慢變少。我已經對她的一些驚人的發言感到麻木了,把那些她的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帶給我的刺激也消解掉了。我看著她房間的牆壁,牆上什麼都沒有讓我感到壓抑,而她也沒有說什麼來分散我的注意力。
當我再次看著她時,她的眼睛已經流出眼淚了,“發生什麼事了?”我問道。
“我不知道。”她用手背擦拭著淚水打濕的臉頰,“哎,我們一直都在到處奔波,不是嗎?我知道我會離開這個房間,可是,米奇,我想要待在這兒,關上門,然後用誘騙的方式獲得食物。明天我就不得不去找工作了。”
“藍妮,你最後住哪兒呢?”
她悲傷地笑著,“我住在一個公寓裡。”這個回答讓人難以置信。
“你是怎麼失去這個公寓的?”
“我把它捐給了敵人。”藍妮淺淺地笑了笑,“我是一個多麼愚蠢的女孩啊。”她看著我,然後慢吞吞說:“我今天早上被趕出來了,他就是那個被我邀請進來的人。永遠不要同情一個酒鬼。”
“你為什麼不把他趕出去?”
她用一種睿智的微笑表明我確實是一個無知的傢伙。 “哎,我做不到,這是不可能的。”藍妮嘲笑著搖搖頭。 “不管怎樣我都記不得了。當我醒過來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我在地鐵上,而我已經睡著了。他把我趕出去時給了我這些睡衣。”
“但是……?”
“我同情他,他只是一個老酒鬼,然後他被解雇了,所以我把他帶回了家。他在我曾經工作過的地方工作,有一頭美麗的黑髮和一張紅潤的臉。他就住了下來,我本以為他會知道我已經對他沒興趣了,他討厭我,因為我是他所擁有的全部。而今天他把我趕了出來,我再也不會和他說話了。”
“但是你為什麼把房子讓給他呢?”
她聳聳肩,“吃不著好的,還沒有錢?多麼卑鄙啊!讓他去和牆爭鬥吧,讓他來追求我,將我的東西都拿走吧,一個接一個,難道你不明白放棄那所房子我就能支配我所有的時間了嗎?”她強裝歡樂地微笑著,“另外我也對我的那套房子沒興趣了。”
我突然爆發出巨大的笑聲,既高興又氣憤。藍妮打著哈欠,“你微笑起來更好看,”她說,她伸手過來摸了摸我的臉,“你的鼻子很奇妙,”她告訴我,“我喜歡把它翻起來,你的鼻膜是粉紅色的。我認識一個鼻子和你長得一樣的女孩,那個女孩很殘忍。”
我也打著哈欠,站了起來,“我要睡覺了。”我說。
“啊,你現在還不能丟下我。”她很隨意地說著,就在這一瞬間我窺探到了她獨處時的神態以及那堵牆帶給她的苦惱。
“我必須去睡覺了,我已經筋疲力盡了。”我說。
藍妮把我帶到門口,然後她擋在了那裡。她將頭擱到我的下巴處,我很自然地吻了吻她的額頭。她倒進我的懷裡,踮著腳和我接吻。她的嘴唇很狂熱,她苗條的身體躺在我懷裡,很僵硬地抱著我。由於太疲憊了,我們緊貼著對方,搖搖晃晃地爬上了她的床。
她的身體拱著我,摸起來很僵硬,她的嘴巴緊閉,像是要拒絕我,而事實上她接受了。我雙手抱住她,並讓她依偎在我的懷裡,我表現出沒有一絲溫柔或者慾望甚至是無能,時間從我緊閉著的雙眼的黑暗裡流過,而她在我的下面絕望地哭泣著。
如果這就是愛,那麼這也是恐懼,我們本可以蜷縮在一個石頭後面的平原,而夜風吞噬著這片平原。
“救我。”我聽見了她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