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巴巴里海岸

第9章 第九章

巴巴里海岸 诺曼·梅勒 6295 2018-03-18
和往常一樣,他筆直地坐在硬板凳上,手臂交叉在胸前,蹺著二郎腿,銀框眼鏡後面的眼睛盯著我看。偶爾他的手指會做出一個無意識的手勢,弄平褲子上的摺痕,然後點點頭,似乎聽了很多次我說的話。 我正說著和吉娜微的聊天,敘述著我們之間所經歷的每件事的細節,麥克勞德聽著,微微笑著,用一種令人不安的方式時不時地輕笑著,他只給了一次評論。 “這是關於耶和華見證者的什麼東西呢?”他問道。 我複述了一些她說過的信條,麥克勞德搖搖頭說道:“她是亂編的。” “我不知道。” “她是亂編的,沒錯。”他撥弄著瘦瘦的下巴,“我認識她好長時間了,從沒聽過她講起這些。這是不可能的,她可能是在雜誌上讀了點東西,然後反饋給你而已。”

“好吧,那她的丈夫呢?”我反駁道,“她說他也是信教的。” 麥克勞德再次輕笑著,“我認為我還沒見過那個紳士。”他懶洋洋地說。 我繼續在麥克勞德的眼皮底下講我的故事,如此冷靜,如此平和,我發現自己居然接受了一些正常情況下自己會感到噁心的細節。只有他在場我才能在懺悔的慰藉中找到一點熱情,彷彿我敘述的沒有一樣能激起他不正當的反應。故事開始於路上,我搜尋著我已經差不多忘乾淨的某個方面,精確地回憶著讓我吃驚的對話。 麥克勞德冷靜地聽著,嘴角露出了淺淺的微笑。當我說完,他摘下眼鏡,仔細地擦著,拿出梳子梳著他的直發。 “好吧。”他小聲說道。突然間,他開始大笑著搖晃起來。他努力控制好情緒,小聲地用緩慢而不穩定的語調說:“所以你現在發現工作很困難了,是吧?”

這又讓他歡快了起來。他奚落著我,繼續大笑起來。 “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最後他看著我,說道,“好一個雙簧啊。”他換了副眼鏡,看著我。 “那個白白的大胖鬼,”他說著,“羅維特,告訴我,你認為她會把最後的歡樂寄託在你身上嗎?” “我不知道,”我承認,“直到現在,我認為我也不在乎。” “噢,你會再次在乎的。除非她斷氣了,不然她不可能讓你變得漠不關心。她需要一個間諜。”帶著明顯的愉悅,他沒有再開口,停了下來,他抬起手指。 “告訴我,羅維特,你會不會把我們的談話報告給她聽?向她展示這場景,你懂的。” “你在說什麼啊?” 他聳聳肩,面無表情,“都有可能,都有可能的。” 我不理睬他說的話,其他問題還在壓著我。 “你了解她什麼?”我問道。

“羅維特,我告訴你一些明智的做法吧。”麥克勞德慢吞吞地說,“你得自己想辦法,不是每件事都得通過吃藥才能吸取教訓的。” “謝謝。” 他露齒而笑,“我會給你小費讓你進行深入系統的諮詢。如果你想了解她,你得先想像下她的丈夫是什麼樣的人?” “但是我們誰都沒見過他。” “當然,”他說道,“你得偽造一張他的照片。做完後,你去見她時更好。” 我推測著,“他肯定是個不善社交的男人,光芒全被她給蓋過了。”但是這點很不可能。 “他可能只有七尺高,臉又大又紅,每天晚上抽打她。” 麥克勞德歡快地笑起來,“羅維特,你還不錯嘛。”他的拇指尖合在一起。 “因此,他可能是一個關心自己事業的謙虛的男人。你從未註意到他,但是當他單獨和她在一起時,她怕他。”

“為什麼?” “啊!”他舉起手臂抖動著,模仿一個憤怒中的謙虛的男人。 “因為當他們單獨相處的時候,他可以殺了她。”過了一會兒他又用緩慢嘲諷的語氣說了一遍,“現在,已經和我所了解的差不多了,但是我不滿足,為什麼那紳士要和她結婚?為什麼?” 我聳聳肩,“他覺得吉娜微很迷人吧。” “一次深入的觀察,”麥克勞德愁眉苦臉地說著,“他吸引了她。而你,”——他的話提醒了我——“太吸引她了,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一個賣弄學問的人到了高潮部分,他的手上抬到空中,“為什麼人們會互相吸引呢?因為他們能夠相互滿足一些美好的事情或情感,而這些不需要考驗。現在,我沒有那麼多需要做的事兒了。我有自己的工作,當我回到家,我會讀些書,或者坐在這兒思考。現在最讓我頭疼的是上哪兒去找那個叫吉娜微的先生,這樣的姓氏甚至沒人知道,但她還是和他結婚了,然後確定一種關係,一種她從來不曾擁有的關係,而她實際上就是個蜂后。你認為他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我不知道。” “他快死了,那就是他。為什麼要娶她呢?因為她散發出某種氣質,稱為'你願意',它使得他認為接近了某種活物。他知道他內心太冰冷了,他想要和一個美麗而溫暖的軀體躺著靠在一起。他把這事兒看成是對自己的考驗。他就是那麼一個人,我確信。他唯一不知道的是其實她也是冷酷無情的。” “為什麼她會嫁給他呢?”我又問。 “一個很好的問題。”他又舉起手,“為什麼?那是老生常談的陳詞濫調了,不是嗎?可能她需要安全感。還必須考慮經濟問題,他們思考的方式可能比較偏向外國人的思維。”他再次摘下眼鏡,瞇著眼,明智而謹慎的樣子。 “但是那也沒法全部解釋得通。精神上的享受是和經濟的發展成正比的,我想回過頭來談吉娜微先生。我確定他是個有道德的人。他想要懲罰自己,所以他娶了她,因此她反過來了,我們可以猜想下,處於一種想要懲罰某人的狀態。而且我告訴你,這還只是一半而已,”他說道,其實是在自言自語,“我想像著,作為一個紳士,他應該能看穿她,然而他沒有。我不認為你能理解這對我們正在討論的女人意味著什麼。他將她固定在某個位置上,但她還是可以時不時地愚弄他。”

“我認為她因為他擋住了鏡子而怨恨他。” “噢,真是這樣嗎?我也許該這樣說,但那就是事實。沒有什麼東西是完美的。如果她怕他,那也很好。她總是想要成為真正的女人。” “她曾經接近過你嗎?”我問道。 他咯咯地笑著,沒有表態,然後咧開嘴笑了。 “現在我留了這些假設給你,你可以下決心做你想做的事情。” 麥克勞德開始打哈欠,但他還沒說完呢。 因為有人在抓門。 這是我聽到過的最奇怪的聲音之一,輕輕的,快速的,就像某種動物的爪子劃過大門。麥克勞德在椅子上轉著,身體僵直,臉上一副全神貫注的表情。我猜不出他期待著什麼,但是他的反應很強烈——臉上沒了血色。他呆坐了好一會兒,抓門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他努力地換下眼鏡,掛在鼻子上。 “是霍林斯沃斯。”他小聲說著,有點讓人沒法理解。他的意願和他的全部力量對下一步行動來說明顯必不可少,他在椅子上挺直了身子,面無表情,變得很淡定,嘴角露出一絲厭惡感。 “進來。”他突然用一種平緩的聲音答復道。 霍林斯沃斯進來時露著他那標誌性的禮貌性微笑。他朝我們走來,打扮得整齊時尚,一件乾淨的襯衫,清爽的夏季褲,以及一雙黑白運動鞋,看起來充滿自信。 “我很抱歉打擾了你們,”他用一種冷淡的口吻說著,“但是我聽到有人在聊天,我就覺得無論你們在說什麼我都應該加入進來分享。”他朝我點點頭,“最近過得怎樣,羅維特先生?再次見到你真高興。” “坐吧。”麥克勞德沖他說。

他小心地挽起褲子坐了下來,然後我們不可避免地近距離接觸,謹慎地盯著對方,除了麥克勞德——他正全神貫注地盯著霍林斯沃斯。 我很好奇霍林斯沃斯離開自己的住處時,裡面是否和我上次所見的一樣混亂,衣物扔在地板上,辦公桌抽屜裡擁擠不堪,東西都要掉出來了。我明白他正在做一個調查,然後確保每件事都循序漸進,他轉動著鑰匙,沒聽見我們在講什麼。他正捏著手指出神。 他清清嗓子,身體往前傾,手成火罐狀握在膝蓋上,手掌拱著以避免弄亂褲子上的褶皺。 “如果你倆不介意,”他沒有預兆地忽然說道,“我想我們是否可以談談政治。” 麥克勞德露齒而笑,但很無力。 “幾分鐘內,有什麼我們能為你效勞的嗎?” 他認真地考慮著,“很難說。我已經註意到,政治上的討論總是會變成持續很久的爭論,你們,如果你們能明白我所為何意的話。”我們還沒回應,他繼續說,“我想談論的主要是關於布爾什維克主義者,我聽到威爾遜先生和考特先生前幾天在辦公室討論他們,然後我意識到我在這個話題上可以學到很多東西。”他那暗淡的眼睛謙遜地看著我們,又說道:“我不得不一直持續關注所有的話題,甚至有時候這些話題都讓我跳起來。”

“你憑什麼認為我了解這些事情呢?”麥克勞德問道。他的臉恢復了血色,但還是有點蒼白。 霍林斯沃斯用一種小孩般天真樸實的聲音簡單地說道:“好吧,麥克勞德先生,你是個布爾什維克主義者,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我是共產黨員?” 霍林斯沃斯看起來有點不知所措,“兩者的性質不是一樣的嗎?” 麥克勞德猛地打了個哈欠,“我把他們分別稱為雞蛋和恐龍。”他說道,而後閉上嘴,神秘地笑著。 “這樣比喻很有意思,”霍林斯沃斯說道,“你是說你兩者都是嗎?” 麥克勞德的眼神都快將他碎屍萬段了。他們停了下來,平靜的表情后面,我能感覺到他們的思維在快速運轉著。 “是的,我兩者都是,”麥克勞德說,“我兩者都是,絕對貨真價實。”

他表情冷漠,身子懶散地靠在椅子上,但是就像安全閥發出令人焦慮不安的聲音一樣,他的腳——好像斷開了,不是他的一樣——不安地在地板上快速地敲打著。 “那麼你可以回答我的一些問題了。”霍林斯沃斯高興地說道。 “盡我所能吧,”麥克勞德答應道,“不過首先讓我問個問題,是什麼讓你決定要這樣做的?” 霍林斯沃斯看起來很疑惑。他認真思考的時候,眼睛看起來像是在收縮擠壓著鼻翼,而且他回答得有點答非所問。 “噢,我不能說。你說些不一樣的話題吧。”他掃視下房間,“還有一次我在這裡的時候我們是在談論浴室——我十分抱歉我們未曾想出一個對應的時間表——我注意到你書架上有很多大型的書。”他從夾克里取出一小疊紙,平放在膝蓋上,就像在悠閒地素描一樣,用筆在上面寫著。 “那麼你會說自己是無神論者嗎?”他有禮貌地問道。 “是的。”筆在紙上輕輕地寫著。 麥克勞德,他的笑容就像固定在臉上一樣,低聲說:“事實上,我不只是那樣,我還是炸毀教堂的極為危險的那些人的頭目。以前我們已經炸毀好些教堂了。” “而且你反對自由企業?” “完全反對。”就像從擁有參賽資格到只能在場邊喊加油一樣,麥克勞德闡述了好長一段時間,他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刻薄,未曾改變過。 “你可能會說我反對自由企業,因為自由企業榨乾了勞動人民的血汗,勞動人民成了我們苦難的兄弟,維持著這個不公正的階級社會。這無疑是以毒攻毒,以暴制暴。我們必須組織一場有力的恐怖行動把那些人從權力的寶座上拽下來。總統必須暗殺,國會議員必須監禁,國務院和華爾街必須清償所有的債務,圖書館必須燒毀,還有骯髒污濁的南部必須破壞,解放黑奴。”麥克勞德停了下來,為自己點了根煙。第一根火柴燃盡了,他又擦了另一根,捏在手指頂端,極度細心地托著,“還有問題嗎?”他問道。 霍林斯沃斯撓撓頭,“好吧,你已經給了我很多需要思考的了。我應該說這實在是太有趣了。”他小心地捋了下前額的亂發。 “噢,還有問題。”他身體往前傾,用不一樣的措辭問了個問題,“你有沒有覺得你最早忠誠的不是星條旗,而是一個外國勢力?” 麥克勞德不再露出幽默的神情了,“我承認通常來說那是對的。”他用一種奇怪的方式盯著自己的手,似乎無論自己扮演的是什麼角色,他都無所謂。一會兒他抬起頭來,“這個問題包含了政治上的討論嗎?”他問道。 霍林斯沃斯點點頭,“我必須說其實你已經瞭如指掌了。” “我早已經準備好了,”麥克勞德說道,“很多年了。” “很感謝你的配合。” 麥克勞德往前靠近他,“華爾街很有趣,不是嗎?”他用一種親切的語氣問道。 “噢,是的,非常有意思。我真的覺得那裡彷彿就是個教育基地。” 巧妙的,也可能是無意的,麥克勞德正拙劣地模仿他,“是的,也可以這麼說。”一個忽然間的動作,他向前伸出手從霍林斯沃斯的膝蓋上拿下了那張紙,“不介意我看看這個吧?”他問道。 但是霍林斯沃斯禮節性地表達出自己會介意,他從椅子上起身,伸出手想去拿回紙張,手指張開又攥緊,明確地表達出自己的失望和挫敗。他伸出舌頭慢慢地舔了舔嘴唇,“你認為作為朋友應該對我開那種玩笑嗎?”他心平氣和地問我,他那暗淡的聲音被正義感沖刷得更加微弱。 我正看著麥克勞德,他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研究著霍林斯沃斯寫的東西,不帶有任何消遣的意味輕笑著。然後他遞給我那張紙,我讀著上面的內容,心臟麻木地跳動著。霍林斯沃斯列了下面的清單: 承認是布爾什維克主義者。 承認是共產黨員。 承認是無神論者。 承認炸毀教堂。 承認反對自由企業。 承認鼓吹暴力。 主張謀殺總統和國會議員。 主張毀滅南部。 主張使用毒藥。 主張提升有色人種的社會地位。 承認忠於境外勢力。 反對華爾街。 我默默地把紙遞回給麥克勞德。他用一種平淡的語氣,帶著些許嘲諷,對霍林斯沃斯說道:“你錯了,我從沒主張使用毒藥。” 霍林斯沃斯已變回原來禮貌的樣子了,不同的是,不再那麼固執。他搖搖頭,“我很抱歉,我不喜歡否定朋友,但是你確實那樣說了,我聽得很清楚。” 麥克勞德聳聳肩,“好吧,就算有吧。”他深深吸了一口煙,“告訴我,老兄,”他慢吞吞地說,“還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當然。”霍林斯沃斯拽了拽褲子上的腰帶。他再次前傾身體,天花板上懸掛的燈泡投射出圓柱形的光束,使得他的整個臉都在陰影裡。他嘴角上翹,露出致歉的微笑。 但是他的其他行為就沒有一丁點的歉意了,他堅決地指向那疊紙,“我很好奇你是否會在這上面簽個名,”他很正式地說,“我想把它當成一個紀念品,而且那將會,”——他找著合適的詞語——“提升其價值。” “在上面簽名?” “是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麥克勞德笑了,臨時把紙鋪在膝蓋上,然後令我吃驚的是,他從襯衫胸前的口袋裡取出一支筆,潦草地寫了些話,然後塗寫上自己的簽名。他大聲地讀了出來,“由威廉·麥克勞德備註的手抄本——簽名——威廉·麥克勞德。這可以了吧?” “嗯,可以了。”霍林斯沃斯說道,“很高興能碰上如此配合的人。”我們兩人還沒回答,他很嚴肅地看了看手錶,“我的天,我待得比我想的還要久。”他站起來,拿起麥克勞德給他的紙張。 “好了,我想謝謝你們兩位老兄,對於這些事兒你們真是太好了。” “我們隨時都能幫助你,任何時候。”麥克勞德點頭。 霍林斯沃斯仍然站在門口,夾著那疊紙。他彬彬有禮地撕掉最上層寫過東西的那張紙,然後撕成兩半。 “你知道的,”他說,“現在再想想,我真的不想要這個紀念品了。” “那東西沒什麼價值。”麥克勞德又慢吞吞說道。 “的確是。”他把碎片扔到地板上,然後離開了。 關上門後,麥克勞德用手撐著頭,莫名其妙地笑著。刺眼的燈光照在他的頭上,看起來像是從他頭頂上最脆弱細小的頭髮上燃燒起來的,在門對面遠遠地映射出一個影子,扭曲著而且長長的。我開始意識到陰影在往下延伸,在這個令人窒息的房間裡,沒有什麼東西移動,沒有什麼可以攪動空氣,挨著牆放在我旁邊的那本書默默地見證了這一切。他抬起頭,看著燈光,似乎他必須像個苦行者一樣讓自己的眼睛在陽光下灼燒,以此來磨礪自己。 像是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在燈光下,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他看著自己的手,“你曾經等過誰嗎?”他平靜地問道。 一開始我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但是從我的腦海深處又跳出了那個陌生人的畫面——門開了,一張模糊的臉徘徊在我的床邊,“我不知道。”我說。 他站起來,靠著書架,手指上還捏著煙蒂。當他看著我的時候,我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些許重視,“有件事我必須搞清楚,”他說,“他是哪邊的人?” “我沒搞懂。”我說。 他的眼神裡閃爍著什麼東西,或許他又想到我了。 “那是對的,你不知道吧,羅維特?”然後他一下子抓起我的手腕,“當然,能裝得那麼天真也是一種技巧,他已經帶走了有價值的碎片。”但是當我看到他的表情時,他鬆開了緊握著我的手,“不,你沒有牽扯進去,我確定。”他竊笑著,“我覺得我不得不這個樣子。” 我結結巴巴地問了個問題,麥克勞德沒有回答,相反,他再次一個人大笑起來。 “我會告訴你的,羅維特,”他說道,“我累了,你介意先離開嗎?我想一個人好好想想。” 我離開了,麥克勞德坐在房間正中間的椅子上,燈泡懸掛在頭頂,他正面無表情地看著牆上掉落的石灰。我知道他會保持這個姿勢幾個小時。
註釋: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