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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十三章

古代的夜晚 诺曼·梅勒 6328 2018-03-18
提到我的祖父菲克-弗提,我父親就發出了一聲感嘆,然而此時邁內黑特的眼睛一亮,就像曾經我在討價還價的高潮時在一個商人臉上看到的表情。 “沒錯,”他說,“我把自己從伊休拉尼布贖了出來,但我不能自吹自擂說那是機智的做法,漫長的十四年啊,我才存足了金塊給一個底比斯的將軍支付這筆贖金。作為回報,我的名字被列入了王室御者的任命名單中。” 普塔-內穆-霍特普問道:“究竟有多少在我們外院訓練的軍官通過類似的報酬而被提拔呢?” 邁內黑特沒有轉移目光繼續說道:“關鍵是他們的駕馭技術都很好,自己不公平比批評別人不公平並去糾正他們還要失策——就讓江河之水沖走一切宿怨吧!” 我的父親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彷彿這最後一句話是所有智慧的結晶。

普塔-內穆-霍特普說:“作為一名維齊爾,你最細微的品質就是能夠帶走我們微不足道的惡行,然後把它們轉換成優秀的品德歸還給我們。” “現在看起來似乎就是那樣的,”我的曾祖父贊同道,“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偉大的法老啊,在那個時候並不容易,我付出報酬後還得再等一年才可以收回,因為我一直都沒有告訴瑞普-瑞普特,我開始思索是否要棄她而去。她死後,我想著那些我們在卡疊什收集的赫梯人的手,非常害怕自己的手在不久後也會變成那堆斷手裡的一隻,我還記得赫拉吃最後一頓大餐時浮現出的那些非凡的城市,我斷定最嚴重的懲罰肯定就是失去雙手,如果我們沒有了雙手,就無法知道別人的想法,而只能困在自己的想法裡。不要問我為什麼會這樣,我只知道事實就是這樣。為了消除我的疑慮,我一遍又一遍看著從底比斯發過來的紙莎草紙,上面赫然寫著:我殫精竭慮地守衛著法老的金塊,以防止被盜竊。好吧,我盡力相信了。”

“我必須把你留給歐西里斯神。”普塔-內穆-霍特普笑著說。 邁內黑特輕輕地磕著頭,說道:“偉大高尚的神啊,那些日子裡我想了很多關於正當行為的本質,因為這張用偷來的金塊買來的紙莎草紙見證了我的誠實與否。最終我意識到,如果一個人總是不停地說謊,這個說謊的人就可以和任何說實話的人一樣自在,因為這個說謊的人擁有的生活和一個說實話的人擁有的生活一樣。仔細想想吧,一個誠實的人一旦開始撒謊是很痛苦的,因為他肯定一直都牢記著真相,但他所說的偏偏不是真相。同樣的道理,一旦一個撒謊者以一種誠實的口吻說話,他也是很痛苦的。 “我之所以說這些是因為我一回底比斯就了解到,拉美西斯二世已經成了一個撒謊者。恕我直言,這是一個暢所欲言之夜,我發現我成了眾所周知的人物,而且是那種臭名昭著的人物。我的名字被刻在每座新神廟的牆壁上,而且我可以肯定,在我離開的那幾年建了很多神廟。國王也在一刻不停地為自己建造紀念碑,大大小小應有盡有,在隨便一條河流的拐彎處你都可以看到他的雕像,在隨便一塊草地上你也可以看到他的紀念柱。確信無疑的是,每座新的神廟都有一段卡疊什之戰的記述,我的名字也被刻在了神廟的牆壁上。神廟牆壁上的刻痕在永恆地叫喊著,'噢,我的神啊,我們戰敗了,我們必須迅速離開!'然而,看到這些刻痕我會搖搖頭,彷彿我這樣做就可以抹去那些神聖的記號。'你先走吧,邁內,'國王回答道,'我要孤身奮戰了!'碑文甚至連我的名字——Menni都寫錯了,而我已經在一張紙莎草紙上學會辨識MN,此時我發現刻在石頭上的卻是MNN,但我仍然視若無睹,因為我覺得刻在神廟牆壁上的內容不會有什麼錯誤。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一直到了第二次生命期間才了解到,雖然那些記錄員知道的比祭司還少,但他們全都搶著去在石頭上刻字了。我沒有意識到我正看著一個粗糙的錯誤,但我在向後退著,彷彿那面城牆會把我壓倒似的。想到我已經對大神小神們做出的禱告,我對著這些數以萬計的神靈,心裡卻用錯誤的神聖記號稱呼他們:'MN求求您了!'其實,我本應該說'MNN求求您了!'但那時候我已經說出口了。

“現在,如果拼錯我的名字讓人很困擾,我就會想起神廟石壁上所刻的內容,這些石壁上所刻的錯誤更加讓人受不了。我肯定已經說過卡疊什之戰的事情了,但我忘記說了些什麼。然而在同一座神廟的另一面石壁牆上,真相似乎被埋在了厚厚的牆壁裡,我逐字逐句讀著:'瞧,國王快馬加鞭向前衝——就他一個人。'那天晚上我因為發熱醒來,牆壁就壓在我的胸口。在整個卡疊什戰役中,法老一直是單槍匹馬嗎?我花了好幾年時間才弄明白,對他本人而言,他的確只是孤身與自己同行。他是一個神,而陪他同行的我不過是他戰車上的一塊木料罷了。 “這似乎是一出鬧劇,我居然出名了——我的名字被刻在神廟石壁上。其實我的功績不超過一條蟲子所做的工作,但我是一條神聖的蟲子。在營房,在御者的隊伍裡,迎接我的是一些嘰嘰咕咕的嘲笑之聲。總有一個嘲諷的聲音在我抵達的時候叫喊道:'這就是我們卡疊什之戰的英雄啊!'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問道,我不喜歡他這樣用'英雄'這個詞,因為這個詞也可以指'鳥'或者'懦夫'。 “'我的意思是說你是一個英雄,我們都知道的。'然後就哄堂大笑,我對此無能為力。這些來自孟斐斯和底比斯最好的家族的御者們並不想打鬥,眾所周知,這些軍官沒有一個是我的對手,所以他們只能用他們高雅的方式嘲弄我,說白了就是挖空心思玩弄詞句,直到要再想出一個微妙的詞來嘲弄我比抓住一條米諾魚還困難時,他們才會勉強作罷。我發誓,只要我還沒完蛋,他們就得先屈服於我。 “之後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有消息傳到底比斯說美特拉已經死了——這件事教會了我新的思考方式。

“此時,我已經在伊休拉尼布了,曾經我們和赫梯人有過多次小規模戰鬥,但是美特拉一離世,他那倡導和平的弟弟赫塔沙就受到了擁戴。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我們的拉美西斯才對戰爭感到厭倦,十五年來,每一年他都是在戰場上孤身奮戰。所以,在塔尼斯,在一個剛完工的宏偉的神廟裡,他接待了赫梯新任的國王。赫塔沙給他帶了一個銀板,有不止一百行字清晰地雕刻在上面,我仍然記得銀板上面所刻的內容,因為我們所有在塔尼斯的王室護衛隊成員都仔細地盯著它看:'這是赫梯偉大且英勇的首領,赫塔沙,英勇的孟拉沙之子,英勇的塞雷爾之孫,在銀板上訂立的契約,獻給埃及偉大的統治者,英勇的塞提一世之子,英勇的拉美西斯一世之孫:這份友好的關於友誼的契約將為這些民族開創永恆的和平。'

“我把所有的銘文都讀完了,而且是逐字逐句仔細閱讀的,我十分欽佩那些文字竟然是赫梯國王親手寫的,要是換做我們的法老他是不會這樣說的。在這個銀板上有月光照耀著,那冷冷的反光讓我對這些赫梯人產生了新的恐懼,他們蓄著骯髒的鬍鬚,駕著笨拙的馬車,從粗獷的外表看上去不會有聰慧的內心。然而,這塊石碑寫得多明智啊,字裡行間都平衡得很好,以至於你可以感受到和平真的快要到來了:偉大的赫梯親王和偉大的埃及國王拉美西斯二世,讓我們處於美好的聯盟與和平中,讓赫梯親王的子孫後代與埃及國王拉美西斯二世的子孫後代繼續處於美好的聯盟與和平中,沒有敵意會在他們之間萌生。 “哎呀,這個赫塔沙甚至說道:'如果有人從埃及逃到赫梯,那麼偉大的赫梯親王就應該把他羈押然後再帶回給偉大的埃及國王拉美西斯二世。當這個人被帶回去後,不要處罰他的罪過,也不要燒毀他的房子,更不要殺死他的妻兒和母親,不要損傷他的眼睛、嘴巴和雙腳。'反過來,對於任何從他們國家逃到我們這裡來的赫梯人也是一樣。我十分欽佩這種友善的做法,如果人們不怕被重罰,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把逃離自己國家的人遣送回去。我更欽佩的是我們的拉美西斯居然容許赫梯親王的名字出現在他之前,那肯定是出於他對所有寫在銀板上的這些動聽的言辭的一種敬重。另外,那份契約還包含了十分強大的陌生神靈的名字,銀板上面寫著,'赫梯數以千計的男神女神們,與埃及數以千計的男神女神們,將同我們一起來見證這些話:澤耶西利爾之神、克柔特之神、克本泰爾斯之神、克瑞芬之城的女神、赫維克女神、塞瑞普之神、亨貝特之神、掌管天堂的王后、掌管誓言的所有神靈、掌管土壤的女神、掌管赫梯土地上的山脈與河流的神靈、掌管正義的男神女神,以及掌管天空、土壤、大海、風暴的神靈。'

“契約就是這樣結尾的。”邁內黑特說道,“當我們完整地讀完契約時,現場一片靜寂。拉美西斯用他戒指上以像形文字刻著他名號的長方形邊框貼在柔軟的銀板上,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印記,接著他還擁抱了信使們。瞧,戰爭就這樣終結了。” 邁內黑特沉默時我們的法老打著哈欠,貌似他並不樂意聽到這麼多陌生神靈的名字,所以法老說道:“或許海斯弗蒂蒂對你講述出更有趣的事情的期待是明智的,”他說,“沒錯,在這段陳述中你過多地隱藏了自己,你實在是太謙虛了。”他擺動了一下他的連枷,似乎要清除空氣中關於這份契約的所有迴響,他說道:“你知道嗎?當我第一次登基時,你的名字一直掛在我的王妃們的嘴邊。” “我的名字?”我的曾祖父吃驚地問道。

“是的,別無他人。” “自從我在后宮服侍國王那幾年後,我就再沒去過那裡了。” “因此,你愈發被談論得更多了,而我漸漸厭惡了她們那無聊的好奇心和永無休止的談論,甚至當她們沉默的時候,我都能隱約地感覺到王妃們正在想著你。” 在這暫停的瞬間,我鑽進了母親的思想裡,感覺到了她內心的不安。像我的心跳一樣簡單,我們的法老竟如此輕易地談及他聽到的別人的想法,此時他肯定很喜歡她的想法,遠遠超過她停留在他的思想裡的期望。在那一刻,就像一塊布被扔在溢出的湯上面,她大腦裡的思想像擦過的地板一樣乾淨。 普塔-內穆-霍特普微微一笑,我琢磨著他是否在嘲笑自己如此空洞和圓滑的思想,之後他笑著說道:“沒錯,在埃及,沒有其他男人能比邁內黑特更能吸引我的美人們的注意力了,她們整天生活在八卦的汪洋裡,而你就是隱藏在風暴裡的那片汪洋。即使是現在,她們也十分生氣,因為她們沒有一個人被邀請來和我們一起暢談。我可以聽到她們的心聲。”——他用手指懶懶地朝她們的方向指去,“算啦,反正她們今晚就會談論你,會再次談論所有我已經聽過的關於你的第二次、第三次和第四次生命的故事。當然了,關於你的第一次生命的事蹟是她們的最愛,她們總是不停地議論著你是如何成為總將軍的。至於你現在的地位嘛,她們說,國王在位期間后宮的勢力很大,而你又是后宮的總監督官。”

“她們是這麼說的嗎?”邁內黑特問道。 “半數人是這麼說的。”普塔-內穆-霍特普回答,“有一些王妃一直保持自高自傲的姿態,但其餘的王妃很好奇一位總將軍如何能容忍自己成為國王嬪妾的看守者呢?我向你保證,她們總會因為這件事爭吵不休,但我仍然希望你有一個更好的理由吸引她們。除了那種總是要低聲細語說出的故事才能勉強取悅她們以外,其他的故事她們幾乎都不相信——因為她們覺得相信這些故事是對自己的褻瀆,尤其是當你講述你第一次見到拉美西斯二世和他的王后時是最清白的,她們是最不相信的。然而她們說(你看,我自己也變得低聲細語了)你成了奈菲爾塔利的情人,我甚至聽說你通過一把留在自己背後的刀離開第一輪生命進入你的第二輪生命,也就是說當你的精液進入那位王后的體內後你就死了。”

普塔-內穆-霍特普樂了,嘴角掛著一絲淺笑,他是不是整個晚上都在等著鼓動邁內黑特告訴我們關於奈菲爾塔利王后的愛情呢?很顯然,他給大家帶來的驚愕感把他自己都逗樂了。 我的母親突然產生了各種想法,我父親也誕生了一些想法,父親的思想跳進母親的腦子裡,他看到邁內黑特躺在奈菲爾塔利的肚子上。其實,我的父親看到我們家族的肉體在王室的肉體之上的景象,倍感震撼,他的腹股溝挺拔而起,他就是從那裡出來的,而此時他的衣服下面濕成了一片,我的母親立即因為這樣的損耗感到不適,畢竟我父親新射出的精液對她來說是她臉上最好的面霜。 邁內黑特咳嗽著,一陣從沙漠上吹來的風沿著他衣服的縫隙往裡鑽,待風消失後他又開始說話了。他說道:“我不想掃你的興,但是有很多我都回憶不起來了。我出生過不止一次,也因為我已經出生過四次,所以不能清晰地記得每一輪生命的經歷。” 我們的法老答道:“我還是想請求你能告訴我們你跟奈菲爾塔利王后的情誼。” 邁內黑特說道:“剛開始我只擔任王妃們的總監督官,到了最後我才成為國王的配偶奈菲爾塔利王后的得力助手。” “我很想听到你將這些事情娓娓道來,只要你告訴我們,或許你就能記起很多你以為你已經忘記的事情。” 邁內黑特鞠了個躬,然後用頭部觸碰他的手指磕了七次,他說:“我想重申一下,這些事情比一場大戰的故事更難以講述。” “沒錯,”我們的法老說道,“但我一點都不急,我更喜歡在這樣的晚上,歷經漫漫黑夜後被你講述的東西取悅。” “而且是被你的客人取悅。”我的母親說道。 “沒錯,我的客人,”普塔-內穆-霍特普說道,似乎她的注意力(如果變得太沉悶的話)會破壞他自己的注意力,他對她儼然一笑,然後重新回到剛才的話題,對邁內黑特說道,“找回你的記憶吧,老朋友。” 邁內黑特問道:“我可以先講述在伊休拉尼布之後我從軍隊中得到提拔的那段歲月嗎?我想那段歲月或許可以激發我的記憶力。並且我承認,如果快速進入后宮這個話題我會覺得尷尬和不適。” “我再說一遍,”我們的法老說道,“隨便用你自己的方法講都可以。” 邁內黑特點頭致意說道:“回到我之前所說的那裡,我仔細研讀著寫在銀板上的與赫梯人簽訂的條約,若不是因為那些話對我的影響,我永遠都不會成為總將軍。我從來沒讀過這麼精美的措辭,它啟發我必須要學會細膩之人的技巧,這個赫塔沙早就知道怎麼去稱呼國王了。直到那時,我所學會的一切都是源於我體內的天賦,但是到瞭如今,如果我要出人頭地的話,就必須學會說話的技巧。” “你有發現許多與之相關的原則嗎?”我的法老問道。 “最重要的一條原則是:避談你的上級擔驚受怕的所有話題。我明白了所有人都會害怕,然後會盡一切力量去迴避他們最害怕的事情。比如,只要你沒有當場見證,那些怯懦的人就會告訴你他們自己無畏的作為。 “我以前常常相信別人告訴我的一切事情,現在卻要從他們的談論裡尋找謊言了。我很快就意識到那些野心勃勃的人通過他們設的圈套去觀察你是否和他們說一樣少的真話,結果我愛上了這樣的較量以及可以跟我一起較量的人。慶幸的是,我深諳阿諛奉承之道,這仍然是成為受重用的有效途徑。當然,通過瑪特的平衡,我也必須明白,處處爭著出風頭也是不明智的,那樣的話你永遠得不到提拔。看看那些最好的僕人吧,他們總是在乏味而單調的工作中死去。因此,那套把戲不僅要用來取悅上級,還要讓他們感覺到一絲絲恐懼,這樣就會促使他想要提拔你了,而且他仍然會保持一段安全的距離來接受你的恭維。我甚至不得不學會如何阻止我的下屬晉升得比我自己還快,這是我以前一直不屑一顧的伎倆。年輕的時候我身邊的人都有什麼需要呢?比如拉美西斯,阿蒙的摯愛,就只信奉進攻,其他的一概不信。然而我已經通過赫拉得到了啟發,預料之外的事情可以把一個人摧毀。所以,我會小心翼翼且悄無聲息地減緩我下級長官們的野心,他們並不知情。而對於我的上級,我會竭盡所能讓他們心有不安,以促使他時刻想著要提拔我。最終,我明白了來自強盛家族且能力一般的人最憎恨無法預料的事情,因此要設法取悅他們,讓他們興奮起來,保證他們可以按照自己的習慣生活,輕柔地關心他們,永遠不要改變他們的習慣。這些人尤其畏懼所有勝過他們自身的人。” “我從未聽你講得這麼好,”我們的普塔-內穆-霍特普說道,“那是第一僕人的心聲。”他把手伸到桌子對面,然後用他的連枷輕輕拍了一下邁內黑特,問道:“你為什麼要講這些實話呢?為什麼不更加堅守你的原則呢,你為何不撒一些謊言呢?” 現在,我的曾祖父微笑著說道:“撒謊者的伎倆就是口才太好了,以至於你永遠都不知道他第一次準備背叛你是什麼時候。” “你說得我的心怦怦直跳,”普塔-內穆-霍特普說,“現在,你得告訴我接下去發生的事情了。”然而,可以看出,邁內黑特容顏大悅,因為國王已經成功地讓我的曾祖父再次變得能言善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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