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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古代的夜晚 诺曼·梅勒 1493 2018-03-18
於是,我意識到為什麼自己沒有記憶了。如果我是邁內黑特二世的二重身,像他一樣勇敢,像他出生時一樣卑微,除了了解他的個性所需的記憶,其他的一概不記得了。二重身就像一面鏡子,是沒有記憶的,我只當他是一位朋友,是我最親密的朋友,難怪我想躺在他的木乃伊箱子旁邊。 然而我的記憶所能提供的感覺還沒有皮膚上的傷疤提供的多,儘管如此,我還是能感知到自己,人們看著我的臉還是會覺得很順眼。我到底有沒有和海斯弗蒂蒂做過愛?我該通過什麼途徑去追回這記憶呢?當我想到和母親做愛時我並沒有感到尷尬——因為在二重身的記憶裡我並沒有母親。為什麼我不是邁內黑特內心最冷酷的部分呢?然而,在他(也是我)遭到破壞的墓穴裡,我站在垃圾中,產生這些荒唐的想法是因為我對海斯弗蒂蒂的憤怒,此時此刻,我本可以殺了她的。我必須立刻離開這個地方,如果我很勇敢,我會走西部沙漠裡的那條路,它通向雙重的死亡之地。這樣的地方真的存在嗎?就像祭司說的,與魔鬼和沸騰的湖水並存?我不記得自己曾做過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它們,那我該如何通過考驗呢?我第一次對死感到恐懼,是真的恐懼,我知道自己可能會死。死在死亡之地,與自己的卡一起消失,這就是永遠地死了。第二次死就是最後一次死。啊,我的處境是多麼極端、多麼不公平啊!海斯弗蒂蒂為我的墓穴付出得太少了。

我十分憤怒,憤怒得差點窒息了。對於卡脆弱的肺來說,憤怒是非常強大的情感,卡都是氣短的,這就是人們要在墓穴的壁上畫一艘帆船的原因——這也許可以幫助卡恢復呼吸,但是在這裡的牆上卻沒有帆船的畫像。我快被憤怒逼得窒息了,試著去找一幅船的畫像,找了很久終於感覺到了微風吹拂著我的鼻毛。如果我的鼻子這麼敏感,那我怎麼會死呢?我有規律地呼吸著,對死亡的恐懼再次湧上心頭,如同自己的憤怒一樣強烈,海斯弗蒂蒂的疏忽讓我付出瞭如此大的代價。那麼,我站在水邊的畫像呢?沒有關於水的畫像我喝什麼啊?就像徵兆所預示的,這個地方的水乾枯了,我的喉嚨都快乾得冒煙了。 我的棺材上也沒有畫上四道通風的門,所以,我沒有辦法自由呼吸。海斯弗蒂蒂這個母親真是奇怪!她也沒有為我準備一個盛臍帶的盒子,因此我又失去一條通向死亡之地的路徑。

她又出現了另一個疏忽:當我檢查棺材內的紙莎捲軸時,發現重要的禱告經文不見了。我不清楚自己還能記得多少章節:“二世不死”章、“靈魂自由”章、“死者不朽”章……我非常生氣,隨著暴怒的漸漸平息,我極度想召喚海斯弗蒂蒂。 我跪下雙膝,像要尋找符號似的。在散落的亞麻布中,我發現了一隻死去的甲殼蟲,是的,它躺在我前面,是一隻屎殼郎。它曾試了很多次,用後腿把一個比它大數倍的屎球推到一個安全的洞裡,然後用屎球餵牠的卵。這就像祭司曾經告訴我的:看起來像一隻大甲殼蟲的科佩拉每天如何乘著太陽神拉的船在天空翱翔,如何用它的六條腿劃過天際。這在兒童和農民中是個非常流行的故事,但是,我不需要這樣的故事。我認為如果神願意化作甲殼蟲,那說明他喜歡躲藏在奇怪的地方,這是大秘密的第一條規定。因此,在我的味覺可以承受的範圍內,慢慢地,我吃掉了甲殼蟲的每條翅膀。這些小薄膜咀嚼起來就像小刀片似的,儘管我小心翼翼地嚼著,甲殼蟲的頭還是像小砂礫一樣硬,當我把它們吞下去時,我做了懺悔,因為我想像著把海斯弗蒂蒂的頭吞了下去。我沒有召喚的咒語,但我的頭腦中充滿了對邪惡母親的蔑視,我說:“偉大的科佩拉啊,讓公正盛行於世吧!請您將活著的海斯弗蒂蒂帶到我身邊來。”我雙目緊閉,感覺到眼前有一道光閃了一下,腳下響起了沉悶的雷聲。但當我抬起頭時,看到的卻不是海斯弗蒂蒂,站在我面前的卻是邁內黑特一世那憔悴的卡,說實話,我一點都不喜歡曾祖父看我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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