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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週日午後

快樂影子之舞 艾丽丝·门罗 6240 2018-03-18
甘尼特太太走進廚房,步調優美,應著她腦袋裡響起的旋律,漂亮的花棉布太陽裙飛快地飄動。阿爾瓦在廚房洗杯子。現在是兩點半,十二點半以後,大家就開始到廚房找東西喝。還是平常那些人。自從阿爾瓦在甘尼特家工作之後,大部分人都見過那麼兩到三次。甘尼特太太的弟弟也在,還有他太太、萬斯夫婦、弗雷德里克夫婦。甘尼特太太的父母在聖馬丁教堂做完禱告後也進來待了一會兒,帶來了一個年輕的侄子,也許是甘尼特太太的表弟,他們回家後,他留了下來。甘尼特太太娘家的親戚們在右邊,她有三個姐妹,都是金發碧眼、性格直率、粗心大意的女人,比她和她那非常坦率的健美雙親更加像運動型的,兩位老人的頭髮都已經完全白了。甘尼特太太的爸爸擁有喬治亞灣的某座小島,他在島上為每一個女兒都蓋了夏天的度假屋。一個禮拜之內,阿爾瓦就能看見這座小島了。另外一方面呢,甘尼特太太的媽媽住的街道靠近市中心,半數都是紅磚蓋的房子,街上沒有樹,全是幾乎一模一樣的紅磚房,她住了她家那紅磚房的一半。甘尼特太太每星期去接她一次,開車把她帶回家一起吃晚飯,只喝葡萄汁,除此以外什麼都不喝,一直喝到送她回家。有一回,甘尼特先生和太太有急事,晚飯後就出了門,她便到廚房裡來幫阿爾瓦整理盤子。她的態度頗為怪僻、冷淡,正像阿爾瓦家的女人,她們和女僕相處時也是這樣子。同甘尼特太太姐妹們老練而體諒的親切態度相比,阿爾瓦倒不這麼在意這個。

甘尼特太太打開冰箱,撐住門站在那兒,終於開了口,似乎帶著咯咯的笑意:“阿爾瓦,我想我們可以吃午飯……” “好的。”阿爾瓦回答道。甘尼特太太看著她。阿爾瓦從不會說不好,她從來沒有說過什麼不好,這麼說太粗魯了。甘尼特太太不會不切實際地期望一個高中女生,即使是鄉下高中女生會回答“是的,太太”。這是她媽媽廚房裡的老女傭說的話。但是,阿爾瓦的語調,經常有一種造作的輕鬆感,某種誇大的隨意和愉悅語氣,沒有比這種腔調更氣人的了,因為甘尼特太太實在找不出反感的理由。無論如何,她不再咯咯地笑了,她曬黑後又塗了粉的臉頓時嚴肅了,看上去不甚愉快。 “土豆沙拉。”她說,“肉凍,口條。別忘了熱一熱麵包圈。西紅柿剝皮了沒有?很好——哦,對了,阿爾瓦,我覺得這些蘿蔔看起來不太好了,你覺得呢?最好切一下,你記得吉恩把蘿蔔切成玫瑰花吧,你知道他們是怎麼繞著切出花瓣來的。看起來很漂亮呢。”

阿爾瓦開始笨手笨腳地切蘿蔔。甘尼特太太在廚房裡繞來繞去,皺著眉頭,指尖滑過藍色和珊瑚色的餐桌。她的頭髮在頭頂盤了一個髻,突顯出纖細的褐色脖頸,似乎被陽光曬粗糙了。曬黑的皮膚令她看起來結實而乾巴。然而,幾乎從來不曬太陽、每天最熱的時間都待在屋裡的阿爾瓦今年十七歲了,她希望自己的腰和腿能夠細一點,她嫉妒這樣的褐色皮膚,以及纖瘦的優雅形體。甘尼特太太的樣子,彷彿完全是人造的,擁有超一流的體型。 “用根線把白蛋糕切了,你知道怎麼切吧。我告訴你用多少冰凍果子露和楓糖慕斯。甘尼特先生只要香草味兒的,就在冰箱裡……哦,冰箱裡還有很多給你的甜點……哎呀,德里克,你這個怪物!”甘尼特太太跑到院子裡叫,“德里克,德里克!”儘管嚴厲,憤怒之中卻頗有幾分愉快。阿爾瓦知道德里克就是萬斯先生,是一個股票經紀人,她剛剛及時地想起來不能從兩截門的上面往外看發生了什麼事。這是她星期天面臨的困境之一。大家都在喝酒,都在放鬆,都那麼興奮,而她不得不時刻記住,她不能表現出一點點輕鬆和興奮。當然了,她不能喝酒,除非是他們送回廚房的杯底酒——除非是杜松子酒,冷而甜。

但是,冷漠與魯莽交替的不真實感覺,到了下午這種時候非常強烈。阿爾瓦看見從洗手間出來的人都全神貫注,神情憂鬱。她瞥見女人們在昏暗的臥室裡,對著自己在鏡中的影像左搖右晃,慢吞吞地塗著口紅。有人已經在書房的長沙發椅上睡著了。這個時候,起居室和餐廳的玻璃牆簾子拉上了,炎熱的陽光被擋在外頭。這些掛著簾子、鋪著地毯的房間,色調清冷,彷彿在水下的光線中飄浮不定。阿爾瓦發現自己幾乎記不清楚家裡的房間了,那兒那麼小的房間能容納那麼多東西,而這裡則是一片毫無擾動的柔和表面,這裡的空間,整個又長又寬的通道都空蕩蕩的,除了兩隻高大的丹麥花瓶站在盡頭的牆角。地毯、牆面和天花板,都是灰藍色。阿爾瓦悄無聲息地走在走廊上,想看見一面鏡子或者撞上什麼東西。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把午餐送到院子以前,她在廚房餐桌那頭的小鏡子麵前梳了梳頭髮,把臉側的髮捲推了上去。她重新係了圍裙,把寬大的腰帶拉緊些。她沒辦法,這件製服是吉恩的,第一次試衣服的時候阿爾瓦就說衣服是不是太大了。不過,甘尼特太太不覺得。制服是藍色的,廚房的製服大半都是這種顏色,配著白色的袖口和領子,扇形的圍裙。她必須穿長襪,穿白色古巴高跟鞋,相比輕舞鞋或者便鞋,這種鞋踩在院子裡的石頭路上,發出一種沉重的、故意的、粗俗的聲音。不過,沒人看她,她端著盤子、餐巾紙、碟子走向長長的鐵桌。只有甘尼特太太過來,把東西重新排了一遍。阿爾瓦擺放的餐桌似乎總感覺缺了點什麼,儘管也沒什麼錯。 他們吃飯的時候,她坐在廚房桌前吃午餐,翻看一本舊《時代》雜誌。院子里當然沒有鈴,甘尼特太太叫道:“好了,阿爾瓦!”或者簡單點:“阿爾瓦!”效果和鈴聲一樣,小心翼翼而又有穿透力。和人說話說到一半,突然這麼叫,然後繼續說笑,情形頗為古怪。彷彿她的嗓子是機械的,只需要為了阿爾瓦,特意按一下開關。

這頓飯吃到最後,他們帶著自己的甜點碟和咖啡杯進了廚房。萬斯太太說土豆沙拉味道好。萬斯先生已經喝醉了,說,味道好,真好。他就站在阿爾瓦的身後,正好在水槽前面,太近了,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甚至感覺到他的手所在的位置;他沒有真的碰到她。萬斯先生身形龐大,頭髮拳曲,膚色紅潤。他的頭髮是棕色的,阿爾瓦覺得他讓人擔心,因為他是她以前最尊重的那類男人。萬斯太太則永遠滔滔不絕,當她和阿爾瓦說話的時候,似乎顯得對自己頗不自信,比其他女人的態度要更熱情。這種場合,萬斯一家的情況似乎不太穩定,阿爾瓦不清楚是為什麼,也許因為他們沒有別人有錢。不管怎麼樣,他們一直都非常有趣,非常熱心,而且萬斯先生永遠喝得大醉。 “一路朝北,去喬治亞海灣吧,阿爾瓦?”萬斯先生說。萬斯太太說:“哦,你會喜歡的,甘尼特家的地方相當好啊。”萬斯先生說:“到那兒去曬曬太陽,嗯?”然後,他們就走了。阿爾瓦現在能走動了,她轉身去拿臟盤子,一眼看見甘尼特太太的表弟還在,天知道他是誰。這個人瘦瘦的,外表頗為粗糙,長得也像甘尼特太太,不過皮膚更黑些。他說:“你這裡還有咖啡嗎?”阿爾瓦把剩下的倒給他,只有半杯了,他站在那兒喝完,看著她把碟子堆成堆後,說:“很好玩吧?”她抬起頭,看見他笑了笑,出去了。

洗完碟子阿爾瓦就沒事了。晚餐很晚才開始。但她不能離開這房子,甘尼特太太也許會有什麼事情找她。她也不能到院子裡去,他們全在那兒。她上了樓,然後想起來甘尼特太太說過她可以去書房隨便拿書看,於是又下樓準備找本書。在走廊裡,她碰見了甘尼特先生,他十分鄭重地看著她,眼神專注,不過似乎本來打算沉默著走開,然後才改變了主意,說:“這個,阿爾瓦,嗯,這個,你吃飽了嗎?” 這不是玩笑,甘尼特先生從來不開玩笑。實際上,這個問題,他之前已經問過兩三次了。似乎他覺得他對她有責任,有責任把她餵得飽飽的。阿爾瓦總是說放心,尷尬得臉色緋紅。難道她是頭母牛?她說:“我去書房找本書看。甘尼特太太說我可以……” “嗯,可以,可以,你喜歡哪本就拿哪本。”甘尼特先生說著,出其不意地替她推開書房門,把她帶到了書架前。他站在那兒,皺著眉頭問:“你喜歡什麼書?”他指著封面顏色明亮的懸疑和歷史小說那一層,不過阿爾瓦說:“我沒看過《李爾王》。”

“《李爾王》。”甘尼特先生重複了一遍,“哦。”他不知道這本書在哪裡,阿爾瓦自己找到拿了下來。 “我也沒看過。”她又說。這本書不會給他留下什麼深刻印象,但卻是她可能願意讀的東西,她不想只帶一本《李爾王》回房間。她走出書房的時候相當快活。她已經告訴他了,她除了吃還有別的事可做。 《李爾王》給男人留下的印象,往往要比給女人的印象強烈。反正對甘尼特太太來說,沒什麼不同。女僕就是女僕。 不過,等她回了房間,卻並不想看書。她的房間在車庫上頭,非常熱。坐在床上製服就皺了,而且她沒有另外一件燙平的可以換。她不能脫下來只穿襯裙,因為甘尼特太太可能隨時叫她,讓她立刻就出現。她站在窗口,看著兩邊的街道。街道像一枚新月,是一道曲線平緩的寬大圓弧,沒有人行道。阿爾瓦曾經有一兩次沿著這條街走,感覺自己有點過分惹人注意。這條街上,從來看不到有人走動。房子互相隔得遠遠的,都縮在漂亮的草坪、假山、觀賞植物後頭,離馬路很遠。而位於房子前頭的區域,除了中國花匠以外,也不會有別人逗留。整理草坪的裝置,還有鞦韆、花園桌,都在後面的草坪上,用柵欄、石頭牆、仿鄉村的籬笆圍住。今天下午,街上停了一溜儿汽車,屋子後頭傳來說話的聲音,還有喧囂的笑聲。天氣炎熱,但天色甚為清晰,所有的一切,從石頭到刷了灰泥的屋子,從花兒到花花綠綠的汽車,看起來都真實無疑,光彩閃耀,精密而且完美。視力所及之處,沒有任何隨意的東西。街道也恍若廣告,有的是一幅積極進取的景象,一種歡快的夏日精神。阿爾瓦頭暈目眩,因為這種笑聲,因為這些生活和這條街緊密相關的人。她坐在一把硬實的椅子上,面前是一張老式兒童桌。這間房間的所有家具都是從別的房間拿來重新佈置的。唯有在這裡能找到不太匹配的東西,它們彼此互不相關,木頭家具也談不上寬大,低矮而且暗淡。她開始給家裡寫信。

——這座房子,和其他房子一樣,巨大無比,基本上可以說非常現代。草坪上沒有一根雜草,他們僱的園丁每個禮拜都要花一整天時間修剪看上去已經夠完美的草坪。我覺得男人們都夠感情豐富的,他們對完美的草坪這類事兒總是大驚小怪。他們偶爾也會出門,生活過得糙一點,不過總的來說還是非常複雜,每樣東西都得這樣。所有的事情,他們去的每一個地方莫不如此。 別擔心我寂寞,別擔心我被糟蹋,別擔心諸如此類女僕的命運。我不會讓任何人對我做這樣的事情。再說,我也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女僕,不過是暑期工。我不覺得寂寞,為什麼要寂寞?我只需要觀察,而且我很有興趣觀察。媽媽,當然我不能和他們一起吃飯,別嘲笑了,這和僱工不是一回事兒。而且,我也更願意一個人吃。要是你給甘尼特太太寫信,她不會明白你在說什麼的。我真的不介意。千萬別寫!

我想這樣好一些,馬里恩來的時候,我請一個下午的假,在市里和她見面。我不太想讓她來這裡。我還不知道女僕的親戚來怎麼辦。不過,要是她想來,也不會有問題。我不知道甘尼特太太會有什麼反應,就是這樣,我會盡力讓她待得舒服,不讓她偷偷做什麼壞事,雖然她挺好的。 一個星期後我們要去喬治亞海灣,當然我也很想去。到了那兒,我就可以每天游泳,她(甘尼特太太)說的—— 房間實在太熱了。她把沒有寫完的信放在桌子上,擱在吸墨紙底下。瑪格麗特的房間裡廣播在響。她朝瑪格麗特的門口走過去,希望門是開著的。瑪格麗特還不到十四歲,年齡上的差距彌補了其他差距,和瑪格麗特待在一起不錯。 門開著。攤在床上的是瑪格麗特的襯裙和夏天的裙子。阿爾瓦以前一直不知道她有這麼多衣服。

“我不是收拾行李,”瑪格麗特說,“我知道我是發瘋,嗯,我只是想看看我有什麼衣服。我希望我的衣服還不錯,”她說,“我希望不要太——” 阿爾瓦摸了摸床上的衣服,精美的色彩讓她非常開心。平滑窄小的緊身胸衣,縫褶和收身都非常考究,以及襯裙底下捲曲的、奇形怪狀的、膨脹開來的網線。這些衣服顯示出一種人為的、美麗異常的純潔。阿爾瓦不嫉妒,不是嫉妒,這和她全無關係。這是瑪格麗特的世界的一部分,這是私立學校苛刻的模式,束腰短外套,黑色長襪,曲棍球,唱詩班,夏天的帆船,聚會,穿運動夾克的男生—— “你穿這些衣服去什麼地方?”阿爾瓦問。 “去歐及布威。酒店。每個週末都有舞會,每個人都乘船去。星期五晚上是孩子,星期六晚上是父母,還有其他人,我要去的就是這個舞會。”瑪格麗特憂鬱地說,“要是我還不是一個社交失敗者的話。戴維斯家的兩個姑娘都是。” “別擔心。”阿爾瓦儼然是屈尊俯就的態度,“肯定會很好的。” “我其實不喜歡跳舞。”瑪格麗特說,“比如吧,我更喜歡帆船。不過,不得不跳舞,是吧。” “你會喜歡的。”阿爾瓦回答道。那麼是要有舞會了,他們會坐船去,她會看著他們離開,再聽見他們回家的聲音。而這一切,是她理應期望的—— 瑪格麗特盤腿坐在地板上,用她遲鈍又純潔的表情看著阿爾瓦說:“你覺得我今年夏天應該開始擁抱親吻了嗎?” “可以。”阿爾瓦回答道,“我會的。”她幾乎是報復性地補充了一句。瑪格麗特看起來有點困惑,她說:“我聽說,這就是斯考蒂復活節沒有請我的原因……” 沒有聲音了,瑪格麗特悄悄站起來。 “媽媽來了。”她沒發出聲音,只是動了動嘴唇。甘尼特太太幾乎立刻就進來了,努力克制地微笑著說:“哦,阿爾瓦,你在這裡。” 瑪格麗特回答說:“媽媽,我在告訴她小島的事兒。” “哦,阿爾瓦,樓下現在堆著一大堆玻璃杯。也許你現在可以去打掃一下?現在清理掉,做晚飯的時候就不會礙事兒了……對了,阿爾瓦,你有沒有乾淨的圍裙?” “黃色的那件太緊了,太太,我試過……” “親愛的,沒必要把這些東西全拿出來,還有一個星期我們才走……” 阿爾瓦下了樓,經過藍色的走廊。她聽到書房裡有人在嚴肅地談話,有幾分醉意,看見她走過去的時候,縫紉房的門輕輕地從裡面關上了。她進了廚房,這會兒她想的是小島了。他們擁有整整一座島,目力所及,沒有什麼不是他們的。岩石、陽光、松樹,以及海灣里幽深、冰冷的水。她到那兒去幹什麼?一個女僕能去幹嗎?她可以去游泳,有空的時候去。也可以一個人去散步。有時候,也許他們去採購的時候,她可以坐坐船。在那兒,不會像這裡有這麼多事情要做。甘尼特太太說的。她說女僕都很喜歡去那裡。阿爾瓦想到其他女僕,那些更聰明的、更容易適應環境的女孩,她們真的喜歡嗎?她們到底發現了什麼自由或滿足,而她卻沒能發現? 她往水池裡註滿了水,把濾水架拿出來,開始洗杯子。沒什麼了不起的事,聽著周圍難以理解的隱約的聲音——別人的生活、船、汽車、跳舞的聲音——看著刺眼的、無休無止的陽光下這條街和允諾給她的小島,她卻因悶熱而覺得沉重,覺得疲倦和淡漠。在這裡,她沒法發出聲音,一丁點兒力量也沒有。 晚飯時間以前,她必須記得上樓去,換一條圍裙。 她聽到門開了,有人從院子裡進來。是甘尼特太太的表弟。 “又有一個給你的杯子,”他說,“放在哪裡好呢?” “隨便哪裡。”阿爾瓦回答說。 “說謝謝。”甘尼特太太的表弟說。阿爾瓦用圍裙擦擦手,驚訝地回過頭去,隨即她便不覺得驚訝了。她背靠在餐桌上,等著,甘尼特太太的表弟輕輕地抓住她,彷彿在做一個熟練的遊戲,吻了她一小會兒。 “她叫我八月哪個週末去小島。”他說。 院子裡有人叫他,於是他往外走,步態優雅,更準確地說,是像小人物那種可笑的悄無聲息。阿爾瓦仍然背靠餐桌,站在原地不動。 陌生人的撫摸讓她放鬆,她的身體變得舒適,彷彿心懷期待似的。她感覺到房子裡有一種她之前不曾發現的輕盈和自信。所以,一定有什麼她沒有想到,關於她自己,關於這些人,還有,和他們在一起的生活方式並非那麼不真實。現在,她不再介意想到那座小島了,想想那些暴露在陽光之下的岩石,還有黑色的小松樹。現在,她看待這一切已經有所不同;甚至有可能她是真的想去了。不過,事情總是接踵而至,會有她還沒有探索的地方存在——某種弱點,某種嶄新的、她尚且不能明白的羞辱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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