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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笨蛋沒活路 马里奥·普佐 5704 2018-03-18
我現在到了戀愛中的人們都會到達的那個階段——他們太開心,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配得上這種開心,所以他們開始想,也許這一切都是假的。因此,我的嫉妒和懷疑總是纏繞著我們做愛的極樂。有一次,她要去試鏡,沒法接我的飛機。另一次,我以為她會待一整晚,但她得回家睡覺,因為第二天一大早要去製片公司拍戲。即使她在下午就跟我做愛,好讓我不要太失望,讓我相信她,我還是覺得她在撒謊。現在,我對她說:“今天我跟杜蘭一起午餐,他說你還只是個南方美人時,曾經有個十四歲的情人。”心裡期待著她會騙我。 簡奈爾微抬起頭,綻出個甜美又帶著試探性的微笑,我立刻就忘掉了自己有多恨她。 “是的,”她說,“那是很久以前了。” 然後,她垂下頭。當她回憶那段戀情時,臉上是種心不在焉的好笑神色。我知道她總是充滿喜愛地回憶自己的各段戀情,即使是那些最後結局很糟糕的。她又抬起頭來。

“那會讓你不高興嗎?” “不會。”我說,但她知道我會不高興。 “我很抱歉。”她說,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偏過頭去,伸出雙手滑下我的襯衫,撫摸著我的脊背。 “我是清白的。”她說。 我什麼都沒說,只是挪開去,這種帶著回憶的觸碰令我能原諒她的一切。 再次指望她撒謊。我說:“杜蘭告訴我,因為那個十四歲的孩子,你被指控敗壞未成年人的道德。” 我全心全意地想要她撒謊,我不在乎那是不是真的,就像即使她是個酒鬼、騙子或是殺手,我也不會責備她一樣。我想要愛她,僅此而已。她帶著那種安靜而沉思的神情觀察著我,就好像她會做任何事來取悅我。 “你想要我說什麼?”她問,直直地盯著我。 “就告訴我真相。”

“這件事的確是真的,”她說,“但我被判無罪,法官駁回了那個案子。” 我感到一種巨大的解脫。 “那你就沒那麼做。” “做什麼?” “你知道的。” 她又給了我一個那種甜美的微笑,但卻帶著一絲傷感。 “你是說,我是否跟一個十四歲的男孩做了愛?”她問,“是的,我做了。” 她等著我一怒之下走出房間,我沒動。她臉上的嘲諷更甚。 “就他的年齡而言,他很大。”她說。 這激起了我的興趣,這種大膽的挑戰。 “那可就改變了一切。”我乾巴巴地說,當她快活地大笑起來時,我觀察著她。我們倆都生對方的氣,簡奈爾是因為我膽敢評判她。我正準備離開,她說:“那是個好故事,你會喜歡的。”我上鉤了。我熱愛一個好故事的程度幾乎與我對做愛的熱愛相當。很多個晚上,我會聽她講上幾個小時,著迷地聽著她講述她的人生,猜測著她沒說的那些,或為我脆弱的男性耳朵而剪輯故事,就像她會為一個小孩子剪輯恐怖故事那樣。

她有一次曾告訴我,這就是她最愛我的一點,對故事的熱望,以及我拒絕評判的態度。她總能看出來我在腦海中改編著故事,琢磨著要是我會怎麼講述它,或如何利用它。我從未真的因為她做過的任何事而指責她。就像現在,她講故事時知道我絕不會那麼做。 簡奈爾離婚後找了個情人,就是杜蘭·魯德。他那時是當地廣播電台的音樂節目主持人,個子很高,比簡奈爾年長一點。他渾身充滿了能量,蠻力十足又幽默,幫簡奈爾在電台裡找了份氣象小姐的工作。工作很有趣,在約翰遜城這樣的鎮上,收入也算不錯。 杜蘭絞盡腦汁想成為鎮上的大人物。他有一輛超大的凱迪拉克,衣服都去紐約買,還發誓總有一天會賺大錢。他對所有表演者都敬畏又著迷,他去看所有百老匯戲劇的巡演,還會寫信給戲裡的某個女演員,接著是送鮮花,接著是共進晚餐。他驚訝地發現,把她們弄上床再簡單不過了。他逐漸意識到她們是多麼孤單,在舞台上雖然光彩熠熠,但回到她們還裝著老式冰箱的二流賓館房間,她們是那麼可悲。他總會告訴簡奈爾他的這些冒險,他們倆是朋友多過愛人。

有一天,他終於找到了突破口。鎮上的音樂廳訂了一對父子雙人表演,那父親是個業餘彈鋼琴的,本來靠在納什維爾裝卸小車維持生計,直到他發現自己九歲的兒子很會唱歌。這位南方父親雖然很努力,卻痛恨自己的工作,他立即看出兒子會讓他不可能的夢想成真,他也許能逃離這種枯燥、艱苦、繁重的工作。 他知道自己兒子不錯,但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出色。他很滿足地教會那小男孩所有的福音歌曲,然後在南部巡迴演出,賺了不少。一個小天使用純粹的高音讚美主,這在宗教地區完全勢不可擋。那父親發現自己的新人生非常愜意。他很愛交際,看上了個漂亮姑娘,無比開心能離開他那已經變成黃臉婆的老婆放個假。當然,他老婆一直待在家裡。 母親也夢想著兒子純粹的嗓音能給她帶來的奢侈享受。他們很貪婪,但不是富人那種把貪婪當生活方式的貪婪,而是荒島上快餓死的人忽然得救並終於實現他所有幻想的貪婪。

所以,當杜蘭到後台去表達他為那孩子的聲音傾倒,然後給這對父母提建議時,他發現對方很樂意聽從。杜蘭知道這孩子有多出色,並立即意識到他是唯一知道這點的人。他向他們保證,他不要福音演唱的收入分成,他能當那孩子的經紀人,只收那孩子年收入超過兩萬五千塊的部分的百分之三十。 這當然是個很難拒絕的建議。如果他們每年能夠拿到兩萬五千塊,又何必擔心杜蘭拿剩下部分的百分之三十呢?再說,他們的兒子洛利怎麼可能賺到超過兩萬五千塊?不可能,他們賺不到那麼多錢。杜蘭還向霍雷肖·巴斯寇博先生和伊迪絲·巴斯寇博夫人保證,他不會要他們付任何費用,所以他們準備了合同並簽了字。 杜蘭立即瘋狂地行動起來。他借錢製作了一張福音歌曲專輯,取得了巨大成功。第一年,洛利賺了超過五萬美金。杜蘭立即搬到納什維爾,跟音樂圈的人建立聯繫。他帶上了簡奈爾,她是他新音樂公司的行政助理。第二年,洛利賺了超過十萬美金,大部分是一支簡奈爾在杜蘭的資料裡找到的老宗教民謠翻唱的單曲賺到的。杜蘭在任何方面都沒有品味,換成他,絕對看不出這首歌的價值。

杜蘭和簡奈爾現在住在一起,但她也見不到他幾次。他要么就是飛去好萊塢談電影合同,要么就是去紐約跟大錄音公司簽獨家經營合同。他們都會變成百萬富翁。接著,災難降臨。洛利感冒嚴重,幾乎失了聲。杜蘭帶他去看紐約最好的專家,專家治癒了洛利,但他隨口對杜蘭說:“你知道,他的聲音一旦到發育期就會改變了。” 杜蘭從沒想過這個可能。也許是因為洛利相較於他的年齡,顯得很稚嫩,或者是因為洛利是個天真無邪的小男孩,不沾世俗氣。他的父母庇護著他,從未允許他交過女友。他熱愛音樂,也的確是個有修養的音樂家。另外,在十一歲前,他一直都有些病懨懨的。杜蘭急瘋了,就像一個擁有秘密金礦卻找不到路徑的人,他計劃著要從洛利身上賺到幾百萬,現在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都化為泡影。幾百萬美金岌岌可危,真的,幾百萬呢!

然後杜蘭想出了一個絕妙的點子。他諮詢了醫學權威,等收集了所有資料後,便要在簡奈爾身上嘗試他的計劃。 簡奈爾無比驚駭。 “你真是個可怕的狗娘養的。”她幾乎含著淚說。 杜蘭沒法理解她的恐慌。 “聽著,”他說,“天主教會以前一直這麼幹。” “他們是為了上帝才那麼幹的,”簡奈爾說,“而不是為了一張金唱片。” 杜蘭搖頭:“抓重點,我得說服那孩子、他母親和父親,那不是容易的事情。” 簡奈爾大笑:“你真的是個瘋子。我不會幫你的,即使我幫你,你也永遠說服不了他們中的任何人。” 杜蘭沖她微笑:“關鍵是父親,我在想,你可以對他好一點,幫我軟化一下他。” 這發生在杜蘭獲得加州那種充滿奶油和陽光的圓滑之前,所以當簡奈爾把重重的煙灰缸砸向他時,他太驚訝以至於沒有躲開。煙灰缸把他一顆牙砸了個豁口,嘴巴直流血,但他沒有生氣,只是衝著簡奈爾大搖其頭。

簡奈爾那時就想要離開他,但她太過好奇,想知道杜蘭是不是真的能夠搞成這件事。 總的來說,杜蘭對人的判斷很準。他眼光敏銳,能找出人們貪婪的底線。關鍵是霍雷肖·巴斯寇博先生,那父親可以說服他妻子和兒子。另外,那父親是最捨不得這種人生的。如果他兒子不能再賺錢,巴斯寇博先生就只能回到教堂,再也沒有全國巡演、彈鋼琴、逗漂亮姑娘、吃新奇的食物,只有他那黃臉婆。父親可能失去得最多,洛利失去嗓音的損失,受影響最大的是這位父親。 杜蘭先是用納什維爾爵士俱樂部一個差勁的漂亮小歌手軟化了巴斯寇博先生。然後是一頓晚餐,抽著雪茄,杜蘭羅列出洛利的職業規劃——一部百老匯音樂劇,一張由迪恩兄弟專門為他寫的傳記,然後是電影裡的一個重要角色,也許能把洛利變成下一個朱迪·加蘭特或貓王,錢肯定數都數不清。巴斯寇博把這一切都聽進心裡,像隻貓一樣愜意無比,因為一切都唾手可及。他會是個百萬富翁。然後杜蘭把炸彈扔到他頭上。

“只有一個問題,”杜蘭說,“醫生說他就要變聲了,他要進入發育期了。” 巴斯寇博開始有點擔心:“他的聲音可能會變得低沉一點,也許會更好。” 杜蘭搖頭:“讓他成為超級巨星的是他那高亢又清澈的甜美聲音,當然,他有可能變得更好,但他得花五年時間訓練自己,然後以嶄新的形象突破。之後,他只有百分之一的機會重新變成大明星。我是靠他現在的聲音把他賣給聽眾的。” “呃,也許他的聲音不會變。”巴斯寇博說。 “是啊,也許不會。”杜蘭沒有繼續下去。 兩天后,巴斯寇博去杜蘭的公寓找他,簡奈爾讓他進屋,給他倒了杯酒。他很謹慎地盯著她看,但她無視他。當他和杜蘭開始談話時,她離開了房間。 那天晚上,他們做愛後躺在床上時,簡奈爾問杜蘭:“你的骯髒小計劃進行得怎麼樣?”

杜蘭咧嘴笑了。他知道簡奈爾因為他正在做的事情而鄙視他,但她那麼好,現在還讓他上她的床。就像洛利一樣,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好。杜蘭感到滿足,這就是他喜歡的——好的服務和不知道自己真實價值的人。 “那貪婪的老混蛋上了鉤,”他說,“現在我要去搞定母親和那孩子。” 杜蘭以為自己是洛基山脈以東最出色的推銷員,把自己的成功歸功於自己的能力,但事實是,他只是走運。巴斯寇博先生在發現他兒子嗓音這個奇蹟前已經受盡了生活的艱辛,不可能放棄這個黃金夢迴到他奴隸般的生活中,這並不罕見。杜蘭真正走運的是那個母親。 巴斯寇博夫人以前曾是一個南方小鎮上的美人,年輕時有些放蕩,後來被霍雷肖·巴斯寇博的鋼琴彈奏和南方小鎮的魅力迷住,走進了婚姻殿堂。當美麗逐年衰退,她捲入了南部篤信宗教的迷沼。丈夫變得越來越不值得愛,巴斯寇博夫人發現,耶穌的吸引力更大。她兒子的嗓音就是她對耶穌愛的獻祭。杜蘭利用了這一點。當他跟巴斯寇博夫人談話時,他讓簡奈爾留在房間裡,知道單獨和一個男性待在房間裡談論如此敏感的話題,會讓這位夫人緊張。 杜蘭魅力十足,對巴斯寇博夫人很尊重。他指出,在接下來的數年裡,全世界有數億人會聽到她兒子洛利歌唱著耶穌的榮光。在天主教國家、穆斯林國家、以色列甚至非洲城市,她兒子將會成為繼路德之後基督教最有力的傳教士。他會比在世的聖徒比利·格拉漢姆和歐拉·羅伯茨更偉大。她兒子將會被從世上最令人悲痛又最易令人墮落的原罪中拯救。很顯然,這就是上帝的意志。 簡奈爾觀察著他們倆。她對杜蘭很入迷,他竟然可以不帶任何惡意地做這種事情,純粹的唯利是圖,就像是個從媽媽錢包裡偷零錢的孩子。巴斯寇博夫人在杜蘭一小時的瘋狂懇求下開始軟化,杜蘭發出了致命一擊。 “巴斯寇博夫人,我知道你一定會為耶穌作出這個犧牲。最大的問題是你的兒子洛利。他只是個小男孩,你知道男孩會是什麼樣子。” 巴斯寇博夫人給了他一個冷酷的笑。 “是啊,”她說,“我知道。”她帶著惡毒迅速掃了簡奈爾一眼,“但我的洛利是個好孩子,他會按我說的做。” 杜蘭放鬆地長吁一口氣:“我就知道能指望您。” 然後,巴斯寇博夫人冷靜地說:“我會為耶穌這麼做,但我想要簽個新合同,我要你百分之三十中的百分之十五,成為他的聯合經紀人。”她頓了一頓,“我丈夫不需要知道這一點。” 杜蘭嘆氣。 “沒問題,”他說,“我只希望你能說服他。” 洛利的媽媽的確成功了,沒人知道她是怎麼成功的,一切安排就緒。唯一不喜歡這個主意的是簡奈爾,她嚇壞了,嚇到根本不再跟杜蘭上床,他開始考慮甩了她。杜蘭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找到一個願意切下一個十四歲男孩睾丸的醫生——主意就是這個,對老教皇足夠好的主意,對杜蘭也足夠好。 簡奈爾弄砸了整件事。所有人都聚集到了杜蘭的公寓裡,杜蘭正琢磨著如何能不讓巴斯寇博夫人拿到她作為聯合經紀人的百分之十五,所以他並沒有註意到。簡奈爾起身,拉著洛利的手把他帶去了臥室。 巴斯寇博夫人抗議:“你要對我的兒子乾什麼?” 簡奈爾甜美地說:“我們馬上就出來,我想給他看點東西。”一進臥室,她便鎖上了門,然後,她非常堅決地把洛利帶到床上,解開他的皮帶,把他的長褲和內褲都脫了下來,把他的手放到她腿間,他的頭埋入她裸露的胸脯裡。 三分鐘內他們就完事了,然後那男孩讓簡奈爾大吃一驚,他穿上長褲,連內褲都忘了穿,打開臥室的門,衝進客廳,他的第一拳正中杜蘭的嘴,然後他像風車一樣不停揮拳,直到他父親制止他。 赤裸著躺在床上,簡奈爾衝著我笑:“杜蘭恨死我了,即便已經過了六年。我毀了他幾百萬。” 我也在笑:“那在審判中發生了什麼?” 簡奈爾聳聳肩:“我們的法官很通情達理,他單獨在辦公室裡跟我和那孩子談了話,然後便駁回了那個案子。他警告那對父母和杜蘭,說他們可能面對指控,但建議所有人都閉嘴,別說出去。” 我琢磨了一會兒:“他怎麼跟你說的?” 簡奈爾又笑起來:“他告訴我,如果他年輕三十歲,就會放棄一切來追求我。” 我嘆氣:“上帝,你總能把一切都說得好像是正當的,但我想要你的真實回答。你發誓?” “我發誓。”簡奈爾說。 我停頓了一刻,觀察著她。然後說:“你享受干那個十四歲的男孩嗎?” 簡奈爾毫不遲疑:“那棒極了。” “好吧。”我說,因專注而皺著眉,簡奈爾大笑起來,她最愛的就是我真的有興趣研究她的時刻。 “我們瞧瞧,”我說,“他有一頭捲髮,身材魁梧,皮膚超級好,還沒有痘痘,長長的睫毛和唱詩班男孩的處子之身。哇噢。”我又多想了一會兒。 “告訴我事實。你很憤懣,但內心深處你知道這就是你去乾一個十四歲男孩的藉口。否則你絕不可能那麼做,即使你真心想那麼做也不行。那孩子從一開始就讓你'性致'盎然。這樣一來,你兩個目的都能達到,你靠著上他拯救了他。棒極了,對嗎?” “不。”簡奈爾說,甜蜜地微笑著。 我又嘆了口氣,然後大笑。 “你可真是個騙子。”但我被打敗了,我很清楚這一點。她做了一件無私的事,拯救了一個剛開始發育的男孩子的男子氣概。在那一過程中,她自己得到了一場大刺激,性只是對她美德的額外獎賞。在南部,人人都侍奉耶穌——以每個人自己的獨特方式。 上帝,我真的更愛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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