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火戀·女人愛上男人時

第8章 7、別來無恙

在愛達她們心目中,上化妝室是件大事。對男伴表示自己要上化妝室之後,便穿過舞池來到走廊。從這裡到推開標有“女用”的化妝室,要幾分鐘的的時間。週末來俱樂部遊玩的快樂供凝縮在幾分鐘之內。 —群無所事事的男人倚著走廊的牆壁閒聊。當裝飾得很美的女子通過時,他們的視線一齊朝女郎行走的方向移動,接下來的—段時間便把話題集中到那名女郎身上。在那種時候,他們不會出聲呼喚,直到不久之後,女郎從化妝室出來,男人們便不再保持緘默。有人吹口哨、有人嘟噥些讚賞的話,然後走近女郎,開始攀談。因此,最初走向化妝室時,男人的視線中盛滿何等程度的好奇,便成了當晚那名女郎具有何等魅力的證據。 在幾分鐘裡,女人覺得比和同來的男伴同席時更緊張。她們不必理會自己的男伴的心情,卻能充分享受男子們視線。

愛達在化妝室感到心滿意足。當她站在鏡子前梳理散亂的頭髮時,有一名陌生女郎拍拍她的肩膀,問聲:“今晚不是很棒嗎?”然後離去。她的身邊是朋友席拉,坐在沙發上重新補妝。席拉的心情壞得很。男人不對她投以慾望的眼神,她的心情便會為之低落。愛達也是一樣,但那件開叉到大腿的衣服似乎很有效果,當她推開化妝室的門時,許多眼光明目張膽的盯在她的背上。 寬敞的化妝室裡,擠滿了為這種事而拼命的女人。在那裡的女人之間的會話,幾乎與男人相同。 曖,你看見那個站在入口處,手持酒杯的男人嗎?怎麼了?是我先註意到的喲。唔,今天準備和他上床嗎?噢,我不希望剛認識就被當著母狗。有什麼關係嘛!有誰和那個男的睡過嗎?有啊,我。啊哈!結果怎麼樣?繡花枕頭一個,根本不行,又小又早洩。狗屎,算了!是啊,得不償失。餵,有沒有看到賈姬所穿的衣服?今天她穿什麼?非常華麗喲。那個婊子,自以為是安琪拉波菲爾呀!哎,恨不得把她給殺了,狗娘養的,居然和我的男人睡覺!真的嗎?把那個臭婊子給做了吧!

“真討厭賈姬。” “我才是呀!她也和我的培西睡覺。” 席拉忙著往頭髮上夾髮夾。這些女人為某人與某人上床而心碎,幾個月前剛結婚的愛達,不期然感到些羨慕,她已經替這種夜生活譜下休止符號而宣告結婚了。她的丈夫真爛漫卻又成熟。她很滿足於兩口子的平靜生活,但當他伴著她來到俱樂部時,她最關心的依然是上化妝室這件事。 席拉的化妝幾乎沒有完結的時候。愛達想起孤獨地坐在位子上痴痴地等待著的丈夫,於是她向席拉道別,走出廣化妝室。 男人們的視線一齊盯向愛達的胴體。她裝出不曾注意那些眼光的神情的意識著自己的臀部動作向前走。 “好正點的妞兒!” “餵,你一個人嗎?” 呼喚“嗨,妞兒”的聲音此起彼落。愛達休驗到超出自我和丈夫之間的快感。將這些聲音一一受用,卻裝出彷彿耳朵有毛病的高級技巧,對她而言是許久不曾發揮了。頭抬得高高的,視線卻掃向地面的神情,也是昔日她外出前在鏡子麵前仔細研究過的。

“嗨,愛達。你的丈夫似乎很寂寞呀。” 珍芮拉的頭髮綁成辮子,尾端綴著珠子。聽說將她的長發全部編起來要花廿四小時。那麼多時間花在眾多而又不固定的男人身上,真是不值得。愛達沒這份心情。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從前她有,但如今她寧可和一個男人懶洋洋地在床上消磨時間。從前,她和珍芮拉或者席拉她們一樣精心地挑選服飾,來到俱樂部,多少有點誇張地喝著雞尾酒暖暖身子。她們心裡早就期待著以男人們為自己而爭執做最興奮地事件,因此,每個週末必定引起一場騷動。 愛達遇到這種情況時還稍微有點緊張,但席拉卻悠悠然地,“我喜歡強壯的人,如果贏不了,就別想得到我。”這種語言挑唆男人。她自認是整個俱樂部中最特殊、放肆的女人。

“你最近很少出來,害我們的興致減少了不少。在一起的盡是些鄉巴佬。傑西也很想你。” “傑西也來?” “你沒有看到他?他在唱片中間。” “算了,我已經從那一群中退休了。” “呵,我們也覺得該是洗手不干的時候了,可惜找不到好男人。你滿會搞的,挑了個好男人結婚,大家都驚訝極了,剛聽你說起,馬上就找到對象了。” “嗯哼。” 愛達和珍芮拉一同回到丈夫等候的座位旁,邊給他一個親吻,邊拉動椅子,低聲說: “可不可以替我叫杯冰茶?” 所謂“冰茶”是甜甜的烈酒。從前她要挑起男人的興致時,便半強迫的讓男人喝下這種酒。如今,她想挑起的是自己的興致。 “OK,寶貝。” 愛達望著丈夫那略略嫌緊的白色襯衫領口。我屬於這種人。她因周圍的人也有這種共識而體會到深深的喜悅。不知有多少男人看了他,會為了羨慕而跳腳啊?她湧起一股充實感。愛達為什麼會和這位男人結婚呀?因為這個男的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加倍地、深深地愛著我。你們知道被愛的感受比起去愛一個人,是多麼的美好嗎?自從愛達結識他以後,便一直安定下來。彷彿遙遠的公園池塘的水面一般,她的心蕩漾著安詳。

“你看那個日本女人。” 聽到珍芮拉的話,愛達望向舞池。一個長頭髮的日本少女正和一名黑人男子在跳舞。兩人有如剛認識,試圖藉著跳舞以了解對方似的拿得緊緊的。 “很棒嘛!”愛達說。 “黑人男子嘛,應該有更適合他的女人才對。最近的男人怎麼會跟那種女人粘在一起?你看那薄唇!根本勾不起作愛的興趣。黑人男子是特別為我們的厚嘴唇而存在的。” 自從結婚之後,愛達不再介意其他男人與什麼樣的女人在一起。她只是迷惑地聽著珍芮拉那股嫌惡其他女子的語氣。 “你的朋友全都好野,令我不敢苟同,幸虧你不是那個樣子。” 珍芮拉到吧台後,丈夫低低地說。他不知道愛達以前也是那副德行。他有點不好意思。她的朋友將她的丈夫視為“非我族類”,彼此很少交談,如今她也表現出屬於丈夫那一類人的舉止——為了上化妝室而離開座位的短暫時光倒是例外。

席拉從化妝室回來了。這回她似乎心滿意足了,可能有許多男人被她吸引住了。落坐之後她便開始坐立不安,愛達問她,她也不肯說出理由。女侍遲遲不來,愛達的丈夫便直接到吧台買飲料。席拉迫不及待地探出身子,以蓋過周圍喧噪聲的音量,對著愛達的耳朵說:“剛才有個陌生男人突然拉住我的手臂,問我是不是愛達的朋友。我說是,他便要。帶你到外面去。” “那是什麼樣的人?” “就是因為我不認識才覺得很意外。和你在—起的男人,我應該都知道才對。那男的不錯,掛著大大的穿洞金耳環。你是什麼時候認識他的?他不是這邊的人。” “戴耳環?會不會是放唱片的傑西?” “如果是傑西,我會不認識嗎?” 愛達思索了一會兒,然而始終想不出一個頭緒。穿耳洞,戴耳環的漂亮男人從前在她身邊是滿山滿谷。

“去看一看吧。他要我無論如何都把你叫出去。湊在我的耳邊吩咐的,啊,那股迷人的氣味!” 愛達不由得感到好奇。他的丈夫在擁擠的吧台與朋友談話。於是她站了起來。 她毫無心理準備地來到走廊,沐浴在男人的視線中,覺得自己真是愚蠢。她慌忙挺直背脊,將下巴略微揚起,擺出被稱為“假高貴”的姿勢。就在這時,她和那位男人正面朝相了。 “喃,愛達,別來無恙?” 她驚訝得無法出聲。羅德尼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出現?他是愛達告別漫長的“出外生活”時丟下的男朋友。甩掉他,等於是甩掉以往那段生動的、傲慢的、而又迷人的生活累積。 “我很想你,一直都忘不了你。” “你怎麼會在這裡?” “偶爾也想到自己的地盤外面透透氣。老實說,主要來看搬到這邊活動的你,我希望把我甩掉的特殊女人會感到傷心。”

羅德尼身穿質料很好的黑色西服,從前,他的打扮就不俗惡,僅僅耳垂上的金色閃光飾物除外。習慣性地向—邊歪斜的嘴角緊緊地閉著,談吐十分悅耳。但從前他只要一開口,便吐出愛達聽不懂的髒字眼(例如把家稱為老窩等等)。以往經常以輕侮的眼神看人,如今垂下眼皮望著她。 “你變了。” 愛達終於擠出這句話。 “也有些地方沒有變,愛達,愛達,那是只有你知道的。” “我認識知道的女人不多哩。” 羅德尼默然無語。她也閉上嘴巴往下看,他腳上的白色運動鞋映入眼簾。 “沒有變的大概就是這些吧?” 羅德尼眨眨眼笑了起來。 “你老公是不是很疼你?” “是啊。” 他低頭嘆氣。依然是位高個子,愛達想,依然是風度翩翩。他比以前和她在一起是更加靦腆,這使他發出性感氣息的身體更增一層魅力。最後他有點不知所措,但不久便下決心似的抱住了她。愛達意識到周圍的視線而推開羅德尼的胸脯,但他紋絲不動。這一點他一直不變。她聞著從他的肌膚滲出的體溫,以及因體溫而蒸發的香水中所含的酒精的芳香。當她終於掙脫時,他露出無比惋惜的表情。

“我應該也有資格貧對。” 他記得她所說過的每一句話,愛達感到自己的呼吸變得沉重。她開始後悔自己的自負,他的年齡比自己輕,不太了解世事,不了解所謂女人是什麼樣的東西。唯有肉休。而自己在那種境遇中,究竟曾經教了他一些什麼?愛達的心中浮出種種回憶,如同巧克力般又甜又苦,使心靈一陣甸甸。 “愛達。”羅德尼吻著她的臉頰。 “這兒打烊之後,到T區來吧。給我一天時間,當個懶鬼,好嗎?” 懶鬼是愛達以往辱罵他時使用的字眼。她因他的記憶力而感動。然而“懶鬼”?愛達心慌意亂。要我推動嗎?又是推動什麼呀? “T區,一定要來!” 羅德尼豎起食指丟下這句話,便置身於於吧台前面擁擠的人群中,再也不曾露出認識愛達的神情。

當她回到位子時,席拉和珍芮拉已分別帶著男伴,和他的的丈夫坐在席位上。 “他是誰呀?”席拉趁愛達落坐時,湊在她的耳邊低低地問。 “從前認識的男人。”愛達回答。 “咦,我怎不知道?幾時的事?” “在這幾個人之前。” 席拉不由得望向愛達的丈夫。他彷彿沒聽見似的,輕聲表示不知道她倆在談什麼。 “我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她回憶著凝縮在羅德尼粗壯的手臂所圈出的空間裡的芳香。席拉他們認真地議論著,愛達為什麼和那麼棒的男人分手,而嫁給這位丈夫。他聽了漸漸覺得消沉,一直堅定不疑的信念也慢慢的動搖了。 丈夫出其不意地握住她的手,使她回過神來。自己的不安彷彿經由那隻手傳了出去,她的身體微微發抖。 “冷嗎?”丈夫問她。 我被保護著,而且這是我們祈求的結果。愛達回握丈夫的手,丈夫的手既大又溫柔,沒有一處是陌生的。我要的就是這個,她告訴自己。然而羅德尼的聲音和氣息,激起了愛達胸中對昔日生活的慾望。 她和羅德尼剛認識時,他像一隻狗似的,不管她怎麼驅逐,都緊粘在她身後。她和朋友覺得不妙而逃跑,但他抄了近路埋伏著等她。 “你跟著我幹什麼?”愛達問。 “我想和你在一起。”他回答。 愛達的女伴忍不住笑起來。 “今天晚上我要住在她家,你跟來的話,叫我怎麼辦?” “我也住下來。” 她的臉皮之厚使愛達為之啞然。女伴笑著說:“沒關係,但你可別耍無賴,或是把乾乾淨淨的一間屋子弄髒了。” “你再也找不到像我這麼愛乾淨的男人了。” 倦於裝出促狹女郎的樣子,愛達答應了。由於剛才跑了一段路。腳開始痛起來。她脫下三寸高的,可厭的鞋子,羅德尼伸出雙手。 “我替你拿鞋子做為住宿費。” 三個人在深夜的人行道上走著。高跟鞋脫掉後,羅德尼在愛達眼中顯得異樣的高。 進入女伴的寓所後,女伴立刻爬上床。 “你睡地板”,愛達吩咐羅德尼,然後自己也上了女伴的床。羅德尼玩弄著一枚銅板,在地板上輾轉不安,突然,他抓住愛達從床上伸出的手臂,將她拉到地板上。她默默地抵抗,但羅德尼抱緊了她,使曾經赤著腳走過人行道的她感到很溫暖。喝了酒的晚上要讓它空過嗎?愛達索性豁了出去。 愛達不希望驚醒床上的女友,因而將嘴唇閉得緊緊的。羅德尼也是一樣,只有時時洩出一口嘆息表示他的失誤,但實際上卻極巧妙地玩弄著她的身體。當愛達希望能不顧一切,兩人單獨在床上盡情的放聲叫喊,搖動床舖時,她和羅德尼的關係便開始了。 羅德尼始終露出凡事都無法使他驚動的冷靜校樣。抽煙的姿勢、倚向吧台的姿勢,乃至付小費或點菜的動作,處處都使愛達感受到他散發出的強烈唯美意識。他的美感合於優雅與下流之間。卻又保持著一份優雅。在餐廳吃螃蟹腿子的動作,足以稱為厭倦之作。他用小槌子敲出外殼,再用手指把肉拈出來,然後堂而皇之地操作手指,將拈住的蟹肉沾上調味汁。他的指頭泛出調味汁的油光,他便將它擦在麵包上,然後送進口中。那些以刀叉和食物搏鬥的人,羨慕地註視這一幕,又知道自己無法表現娜麼性感而默默地容許他。愛達將叉子豎在餐桌上,無言以對,又看得出神肘,羅德尼像個孩子般強行向他索求。他真正要的不是螃蟹腿子,而她也知道這一點。 他絕對不因愛達把別的男人帶回去而生氣,事實上,他怕的是唯恐因生氣而失去理智。她和男人享受之後,開門送男人出去時,門上總是留了一張紙條。 “比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小聲多了”,小紙條上寫著這幾個字。看了紙條的男人不再回到愛達的寓所。她恨恨地詛咒一聲“狗屎”,同時又湧出安然的感覺,輕聲的告訴自己:“不壞”。他的所作所為完全帶著自己的風格,並出乎愛達的意料,使他為之傾心。他是多年來愛達所過的“放蕩生生”的本質的代表。 有一天,她從朋友那兒得知,羅德尼是有錢的女人用錢供養的舞男、牛郎。羅德尼從來不會在愛達面前提過一個“錢”字,她也不會過問他做的是那一行。 羅德尼不再與愛達會面的星期五晚上,她到平常很少去的俱樂部。那兒確實聚集了不少有錢人,但不知灑脫與洗練為何物的人種如同節慶之夜般喧鬧著。裡面找不到像愛達一樣的女友伴一般扭動臀部走動的女人。就在那兒,愛達看到以寶石裝飾矜毫無魅力的肉體的女人,以及坐在那女人身邊的羅德尼。 不知什麼緣故,他戴著愛達的帽子。他瀟灑依舊,可是拿著煙的手卻少了一份精彩。 那女的很肥。雖然不至於像豬,但腰部多了一圈贅肉,而衣服底下的大腿想必跟火腿一樣。愛達感到一陣嫌惡,她覺得自己被背叛了。兩人之間沒有任何約定,但規矩總是有的——他漠然的想,那位女人完全稱不上美麗這個事實,嚴重地傷害了她的自尊心。如果那個女人身上散發出任何魅力,他一定不會坐在那裡抽煙,而是像平常一樣以他自認為瀟灑的步姿走動著,肩膀有節奏地擺動,同時一邊規律地伸出與臀部相連的長腿,一邊用某隻手不知何故地抓住自已的腿間。如果是那種情況,愛達和他擦身而過時,想必也會半開玩笑地說聲:“你的差事不壞嘛。” 居然用摟抱過我的身體來抱那個醜女人。愛達覺得自己結實的胴體的某部份突然吸進了污水,開始泡得發脹。 同時,他向羅德尼及那個女人走去。看到愛達,他露出狼狽模樣“抱歉”。 她拿起羅德尼頭上的女帽。他的頭髮上留著帽子的痕印,看起來很滑稽,而這是他最討厭的。 愛達給他一瞥之後,便以那個場所沒有人擺得出的曼妙姿勢走向門口。她發現自己的眼眶濕了。在她的身後,那個女人開始與羅德尼爭吵,然後傳來玻璃破裂的聲音。愛達已經粉碎了他的面子。其實愛達也喪失了顏面,唯一的安慰是沒有人發現這一點。 羅德尼分手之後,愛達不得不察覺他在她生活中的重要地位。她在乾燥的床上想他。想起那位在多數的韻事中讓她看到臉,看到身體,卻看不到心的眾多男人當中的—位,羅德尼。眼淚不可思議地從她的眼中滴下來,沾濕了枕頭。她試圖按照秩序,替十五歲以來與自己有過肉體關係的男人編號。有些連名字都記不得了,有些卻是名字與長相不—致。他們的共同點是每個男人都沒有姓氏。她不想要那種有如記號般的勞什子,但這樣一排列,她的過去便成為一堆毫無可取之處的垃圾。她想抗拒這份感覺而絞盡腦汁試著舉出他們的全名。這種作法如同晚上數綿羊一般,她在哭泣中沉入夢鄉。 早上醒來的時候,她在心裡下了決定,她要替以往的生活譜下休止符。自從下了那份決心之後,她第一個愛上的男人就是現在的丈夫。 丈夫給了她溫暖的休憩。以往她不知休息為何物,因此不曾感到無聊。她的肉體開始熟悉了他,而後逐漸融合為一。當她發現這種融合的氣氛是多麼舒服時,她想到結婚。 搬進丈夫的家的前一天,她在整理行李時,有人敲門。她開門一看,羅德尼雙手插在褲袋裡,對她“嗨”了一聲。他穿得像街頭的孩子,腳上是一雙高到腳踝的白色運動鞋。這種裝束使他顯得極其惹人憐愛,愛達想到他是一名不會意識到這種事的牛郎。 她請羅德尼進去,然後從冰箱中取出啤酒。他一言不發地環視著房間。正好是中飯時分,她開始煮通心粉。問起羅德尼,他便回答自己的肚子餓了。 “要搬家嗎?” “是呀,我要結婚了。” 羅德尼一雙握緊的拳頭擺在桌上,低聲說:“對不起,” “因為我想買—部車子。”他又說。 “買了嗎?” 羅德尼點點頭。 “那不是很好嗎?” “我只是想買一部車子。” 他露出非常悲傷的表情。愛達打心底同情他,羅德尼看起來是那麼可憐。 “你的工作很辛苦。”愛達說。 “所以我已經不干了。” 羅德尼站起來抱緊愛達。他的手臂給他相同的感觸,依然飄出那股不負責任的好聞味道。 “我討厭結婚這碼事,跟你的人不合。” “現在我已經很適合了。” “會很無聊。” “無聊也是件舒服的事,這點你是不會十解的。” “對方是什麼樣的男人?” “一個很寵我的人。” 羅德尼彷彿認輸似地坐下去。他將手插入口袋,摸索了好一陣子,最後取出一隻小盒,小盒沒有包裝,一看就知道是裝戒指的盒子。他取出戒指,少許得意地替愛達戴上。那是上面鑲著蛋白石的金戒指環。戒指比愛達的手指大了一點,手指朝下時會滑下來。 “你送這種東西幹什麼?” 愛達說著,感到有點難過。 “狗屎!我該先問問戒指的尺寸。” 羅德尼似乎懊悔極了。不知道女人戒指大小的男人,以及不知道男人姓氏的女人。愛達覺得自己很像羅德尼。 “我是戴5號的,比一般女人細。” “我明白了,下一次……” “沒有下一次了,這隻手指將戴上別的戒指。他會先問清大小再買,因此應該適合我戴。” 她煮好的通心粉拌以奶油,然後澆上調味汁。羅德尼吃的時候一直吸著鼻子,愛達以為太辣而抬頭看他,卻發現他在哭泣。看到那副光景,愛達也不知所以然地悲從中來。兩人一邊哭一邊吃著通心粉。 吃完的時候,那股悲哀也淡了,羅德尼恢復從容的態度。他邊用紙巾擦嘴,邊說: “我喜歡愛達。” 愛達聽了只是微笑。這個男人將會變得很棒,一定的。她完全相信這一點,而這樣一來,她便可以安心地丟下這位牛郎了。 羅德尼親吻愛達,那個時候他的眼眶再度濕了,但那是有如嚐過美好事物後的感動。 “下回替女孩子買戒指時,要先打聽大小哦。” 愛達說。 “等你的指頭變胖的時候再告訴我。” 羅德尼笑著離開愛達的寓所。他下樓梯時的步姿正是愛達所愛的獨特姿勢。 T區。她望著丈夫,而他吻著她的頭髮,問她是否累了。她搖搖頭,但他扶著她的頭擱在自己肩上。她以過大的廉價戒指,換來了這個令人永無厭止的休憩場所。 “結束之後,我們到T區一帶吃些東西好嗎?” 丈夫完全不知她心裡的糾結而問著。 “唔……” 歡聲響起。她的眼光轉向舞池。羅德尼的舞跳得太好了,人人都交抱著手臂在一旁欣賞。席拉與珍芮拉恨不得奔過去。 “不跳了,如果你肚子餓,我替你作個湯。家有—大堆蔬菜。” 丈夫很滿意地點頭。愛達感受到乎靜的幸福,她發現這股幸福的氣氛與羅德尼和她共進午餐時,所感受到的氣氛是同樣東西。 “我應該也有資格才對。” 愛達明白羅德尼在化妝室對她講的話的含意。可愛的男人,如果能再見他,這回應該是她神定氣閒地問: “嗨!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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