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火戀·女人愛上男人時

第6章 5、黑夜

得到籃球比賽的冠軍,將自己得分的球網割下來帶回故鄉,是強尼·達克溫唯一的夢。可現在,還說什麼帶戰利品回去?他連重新踏入故鄉的土地也不可能了。 他大概在哭泣吧?他大概悲傷得弄濕了鑲著濃密睫毛的褐色瞳孔吧?我不認為如此。他應該在靜靜地微笑。他不是將我胸中織成的網狀微血管,當作籃球比賽的戰利品般割走了嗎?籠罩著我的血脈的炙熱回憶,那夜晚的記憶,那羅列著他那甜蜜的接觸,那個黑沉沉的夜晚。 鄰床傳來的呼吸引起了我的好奇。在強尼肩膀的那一邊。我仰起脖子在黑暗中凝視。下巴碰到他的肩膀,既冷又濕。我的眼睛逐漸習慣了黑夜。我忍著笑盯住強尼的眼睛,他用大手遮住我的雙眼,打斷了我的喜悅。真是的,人家只有這雙眼睛看起來象淑女。他的手指關節蓋住了我的鼻子,我聞到關節的皺紋間所積存的汗水味,很快地感到呼吸困難,我苦悶地張開嘴。彷彿等待著這一瞬間似的,他的舌頭輕輕地滑入我的口中。舌頭埋在我的口腔裡,我的皮膚呼吸變得敏感了。

我對他一無所知。只知道他叫強尼·達克溫。我的皮膚為了解他而粘貼在他的肉體上。為了那種舒暢快適的感覺,我把他的手拿開。我的嘴唇和鼻子都自由了。他靜靜俯視我。我安心地自行閉上眼睛。他彷彿要阻止我發出情不自禁的嘆息似的,再次塞住我的嘴。 就這樣,我漸漸了解這具叫強尼的肉體。十分平靜,又那麼正確。一個儀式結束了,我的心臟同時激烈的跳動,我的感覺回到了日常事物中,再次記起了隔壁那張床。 “曖,汀娜,可以跟你講話嗎?” 葛洛妮爬了起來。她的頭擦過床單,發出窸窣聲。同時,她好像在撥開那個男人。 “他叫什麼名字?” “強尼·達克溫。” 強尼代我回答,同時撫著我的頭髮。我的頭靠在枕頭上,望著葛洛妮那張床。男人仰臥著抽煙,似乎以虛脫無力。他很削瘦,皮膚是淺黑色的。兩行煙氣在空中移動。

強尼很棒。我懶洋洋地詢問葛濃妮,那男的叫什麼名字。葛洛妮說出他的名字。他叫麥克,有個綽號叫“冰”。 呵,是嗎?我一點也不關心。強尼也一樣。自從他上床那一刻到最後止,他以手肘支支著枕頭,抬起上身。他那魁梧的後背在我面前形成一豬牆,彷彿守護著我,以免承受隔壁那張床的視線。我喜歡他的生氣蓬勃,對他而言,這樣子的自我沉淪之夜,可能是頭一遭。他很少開口,只有在我特別想听時才發出低沉的嗓音。那聲音清晰地劃破沉積的空氣,直達我的肉體深處。 昨晚,葛洛妮和我陪著兩名喝得醉醺醺的陌生男子上街,我倆經常玩這種遊戲。週末晚上,她會打電話給我,問我如何消磨這個夜晚。甜密的聲音勸誘著,她想找些樂子,但一定要跟我在一起,經常評論、估價彼此所選的對象,快樂的渡過一夜。

昨夜,我倆坐在酒吧的拒台前面,準備喝雞尾酒時,強尼便百無聊賴地站在我們旁邊。 “餵,汀娜,現在先別看。你的旁邊有個背靠著櫃檯的男人,看起來像一根筷子。和那麼高的男人睡覺不知是什麼滋味,也許全身都會被他蓋住。” “什麼嘛,那根筷子!” 葛洛妮慌忙用食指端在嘴邊,示意我不要出聲。也許是聽到了我們的交談,強尼靜靜地回過頭來。 他以無邪的眼神望著我們,我們在毫無防備下受到他的注視而驚惶。我得閃避他的眼神,但我辦不到,我無法抗拒他的凝視。我為什麼專心地看他?不要問,請千萬不要問。我無言地懇求。他的眼神是那樣的專注,我不曾在這種煙氣氤氳的場所,遇見過像他那樣的男人。他彷彿不知如何安置那過於修長的四肢似的,害羞地站著。我的手指粘在開始潮濕的酒杯上。

“冰在溶化了。” 這是我的耳朵首次接收到強尼低沉嗓音的瞬間。我慌忙將酒杯湊到唇邊。桔子的清香,熱鬧的音樂。這是熱門的音樂,《今夜沉鬱》一首舊曲。我注意到他的聲音是如何逼退了喧鬧而獨立。音樂在我的眼前如同影片般轉動。 “你的身高?”我找不出話題。 “七尺。”強尼答。 說完,葛洛妮走向樓下的舞池。 “請坐。”我指著椅子。 “可以嗎?”強尼說。 我無法遏止心的悸動。這種男人真是罕見。在這種地方出現善良的男人。他怎麼會對我毫無戒備心呢?簡直是一幅等著受傷害的模樣。無論如何,這是最吸引女人的表情。他的長睫毛往下一複時,從容垂下的眼睛,使我周圍飄浮的空氣全被它吸走的錯覺。 “你是第一次到這兒來嗎?”

“嗯。” 他靦腆地笑。他知道了嗎?知道我需要作愛對象。我覺得自己如同一個妓女。可我從來不曾希望自己體會這事實。 我有一個未婚夫,已經訂婚兩年多了。然而每個週末我依然表現得像個妓女。究竟是為什麼呢?我不要金錢,要的是某些東西。是埋葬寂寞的、甜美的快樂。我的未婚夫在東部讀大學,我害怕自己忘了和男人接觸的感受,害怕當他回來時,我以衰退的觸覺接受他的肉體。 他以不帶性感的純潔模樣喝著甘冽的酒。在他面前,我做不出平時挑逗男人的動作,但我滿心想要他,多次想說出口;然而每當遇到那小鹿般清澈的目光,便把話縮了回去。 我想品嚐他。不僅因為他在這種場合令人耳目一新,還因為他喚起了我兒時熟悉的感情。美男子。身體的任何部位想必都很美。是否向他坦露自己的情懷呢?我感到迷惑。我經常沉浸在自己的思潮中,意識到男人們見我時所感受的魅力。然而,那種魅力也許會褻瀆他這樣的男人。

“餵,汀娜。我找到了,你看是不是很性感?” 不知什麼時候,葛洛妮帶著一名男手站在我們身後。那男子有一種我見慣的,這種場所非常相稱的外表。華麗的裝扮和髭鬚,如同男妓。我望著強尼的外表,他則偏著頭回望看我。褪色的棉布襯衫十分打眼。我突然湧出把他的鈕扣統統扯掉的衝動。 “餵,你也下個決心,就選這個人吧。我們離開這裡,找別地方去。” “可是……”我不安地看著強尼。 “我無所謂。” 我驚愕了。他知道所謂“找地方”的意思嗎?我們指的是找旅館。 葛洛妮挽著那裝模作樣的男人,我卻整個人不知所措。我和強尼還不曾認真談過幾句話,他一定以為我們要上別的俱樂部。我不希望這麼快被識破真像。第一次,我為和葛洛妮共同出遊而後悔。剛認識就上旅館,這種舉止完全不適合強尼。

“真無所謂嗎?” 我不安地詢問強尼。他微笑著為我披上外套。 “有什麼不對嗎?我喜歡你們。” 他什麼都不知道。我嘆了口氣,也覺得一切無所謂了。踏出俱樂部後,我望著走在我前面的葛洛妮和那個男人的背影,感到十分羞愧。隨時陪你上床。男人環抱著她的腰。為什麼夜晚能這麼輕易地撮合一對男女呢? 當他們走進旅館大門時,我難為情地窺看強尼的表情。他略帶困窘地抬頭望著旅館的招牌,但卻很坦然地跟著他們走向櫃檯,只留下我落後幾步,小跑著趕上他們。 強尼回頭看我,他按捺著笑意對我擠擠眼睛。這男的似乎已經習慣這種場面。果真如此的話,豈不是耍我嗎?我咬著嘴唇。 “這種場合,你看起來好像已經司空見慣了!”

我不顧一切,念念地說。 “絕無此事。” “我先把話說明白,我們可不是賣的哦!” 我難堪的補上一句。 “我知道。” “真無所謂嗎?” 他首次露齒而笑。 “這句話通常是男人問的吧?” 這個人實際上比外表更世故。在俱樂部那會兒的眼神,說不定就是蓄意的。況且你看他那沉著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即將與陌生女子上床的人;好一副準備上床玩撲克牌的神色。 “真好。” 聽到他的低語,我抬頭看他,好壯的男人,真像一棵樹。 “你說什麼?” 我的問話引起他難為情的臉色。 “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和你發展到這種地步,實在是我的幸運。” 我呆呆地望著他。他彷彿不願與我的眼神相遇而垂下眼皮。

“我不善於表達想和女人睡覺的意圖。” 說完,他凝視我的眼睛,這時,他的眼睛才坦誠地衣滿出對我的慾望。 “你想要我嗎?” 強尼以親吻代替回答。他不得不彎下那粗壯的腰,使我得以在近距離內看到他的臉。他的睫毛極長,雖然我反射性地閉上雙眼;但那兩道美麗的曲線平滑的劃過我的眼皮,輕柔得幾乎沒有感覺。 “啊!居然趁我們登記的時候親熱起來了!” 葛洛妮的大嗓門分開了我倆。強尼樂不可支,我也恢復了興致,替他擦拭沾在唇上的口紅。 除了對強尼的肉體有具體記憶外,我對他一無所知。我想知道那以外的事情,例如他的生平來歷、他的家人,尤其是對我的感覺,這原本是一夜夫妻的關係,我為了讓強尼明白這一點,偶爾露出自暴自棄的態度,但他真誠的目光擊敗了我。

我絕不邀他到自己的寓所。自己床上籠罩的男人氣息,對他是太過於無禮了。我不管自己的未婚夫,卻對強尼有這種心情。他從來不談起自己,有時卻會默默地表達對我的愛。在那時候,他把過去的一切抑制住,傳神的用眼睛表達出來。當我承受那彷彿喋喋述說的眼神時;往往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把頭扭過去。他不強迫我領受更多,他知道我有未婚夫,當我告訴他這事時,他完全不感興趣地點點頭。請你千萬不要說你很愛我。我半開玩笑地告訴他,他笑著答應,以便讓我安心。以遊戲開始的關係,自然有相應的愛情表達方式作為副產品。 然而,他非常了解女人的肉體。春風一度便該結束的事情之所以兩次、三次的繼續下去,這也是重要原因之一。並且;他是個很知趣的男人,不像其他的男人令我厭煩,或說些不該談的話氣我。他像沾在火熱肌膚上的冷水那麼令人舒服。除了偶爾很想說話而凝視我例外。 當葛洛妮得知我和強尼從那天晚上後,還有許多次幽會時,她很驚訝。我問她那位綽號叫“冰”的男人,她卻淡淡地表示她連他的本名都忘了。我記得他叫麥克,而她只輕輕地“哦”了一聲,又開始談起新的男人。就這樣,我的腦袋裡增加了許多額外的記憶。在我將與強尼見面而化釹時,我突然想起葛済妮從前的那些男孩子的名字,我試著按順序念出來,卻沒來由的一笑,是呀,連她本人都忘了哩!她的確只享受瞬間的快樂。我經常意識到,真正的快樂要等我與遠在東部的未婚夫結婚後才能品嚐,因此不曾全心全意享受和其他男人擦身而過的性行為。 然而來了個強尼。一想到即將和他見面,我就心跳不已,忍不住哼起歌兒。 和我見面的時候,他總是選擇大旅館,而不是供休息用的廉價汽車旅館,因此,他的薪金一大半耗費在這上面。他總穿件舊棉布襯衫,配條牛仔褲。每次我到他指定的旅館去時,他都站在停車場,雙手插進口袋,象第一次見到他的那模樣,面無表情;但一看到我的車子,就咬著下唇,克制著自己的喜悅。他的車實在是太破太舊了,可能是出於難為情,他從不提議開車送接我。 那一天,我們如往常一樣進入房間,在淋浴前先脫衣。當我要脫絲襪時,遇到他恍若要講話的眼神,我一陣狼狽。 “拜託你。”他垂下眼皮。 那就是令我動心的表情。 “今天我什麼都不想做。” 我詫異地望著強尼。我坐沙發上,自己拔開酒瓶蓋,開始倒酒。他舉杯,閉起一隻眼睹,猜不出他是什麼意思。 有了醉意後,他坐在地板上,把頭擱在我的膝上。我摸摸他的臉,好燙。他欲言又止地囁嚅著。 “我……我是打籃球的。” 他談起自己的第一句話。平時很少喝酒的他,開始說起醉話來。 最初一句話出口之後,他頓時輕鬆起來,滔滔不絕地談起籃球。他一邊作工,一邊上大學,同時加入了籃球隊。他的背號是24號。他有一個夢,那就是希望該球隊得到冠軍,他能拿到割下來作紀念的球網,然後回到家人居住的底特律。 我彷佛在聽愛的表白一般,心情沉重。我不得不告誡自己,這只不過是有關運動的話題罷了。 他屈起長長的手足,因而顯得特別小,不知不覺中,我開始撫摸他那捲曲的短髮。 NO! NO! NO!我心中叫著。我不想听這些話,強尼。我不想知道任何與你有關係的事。 然而,我的手卻不聽指揮。我的身體開始表達對他的關切。 “我想回去。回那裡去、家。”家?真像個幼兒。我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該怎麼辦? 當強尼睜開淚眼望我的時候,我手足無措,為了避免看到他,我蹙起眉間,勉強閉上眼睛。 “汀娜,我打破了約定,我愛你!我愛你!” 強尼哽咽著說。 我推開強尼,奔出房間。當我在皮包中拿鑰匙時,我的手在顫抖。鑰匙掉在地上,我彎下腰去撿,發現自己的裙子上沾上了她的淚痕。也許這是我自己的眼淚。當我奔出房間時,我已忍不住的哭泣。 暑假到了,我的未婚夫回來。雙方的父母為了讓我們早些結婚而開始計劃。我一言不發,任他們擺佈。未婚夫韋恩將我的萎靡歸因於遲遲沒有結婚,他翻著日曆找日子。 從那天開始,我接到幾次強尼的電話,聽到那熟悉的低嗓音,我難以忍受地摘下話筒。在這種心情下,我打心眼裡羨慕葛妮。 韋恩回家以來,一直沒有和我聯繫上的葛洛妮,突然打來了電話。那正是恨不得在浴缸裡放冰塊的,沉鬱、悶熱的夏夜。 我留心地沒吵醒早早就寢的韋恩,拿起話筒。 “葛洛妮,你說什麼?我不能去。” “不是的,你的那位高個子,喝得爛醉來找我。對,就是第一天見面的地方,那間俱樂部。而且他一直叫著你的名字,真拿他沒有辦法。那孩子是否不會喝酒?他吵著要我打電話給你。拜託你出來一下好嗎?他說只要再見一面就好。” 我回頭看看在床上打鼾的男人。應該說“不”,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不能對他太好。我發現自己握著聽筒的手心正在出汗。 “拜託。雖然不關我的事,但我實在看不過去。只要見個面就行了,可以嗎?” “……我去。” 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答應。我的雙手背叛了我猶豫的心,很快地找出裙子,正確地扣上襯衫的鈕扣,準備外出。背後傳來男人的鼾聲。然而,那一切都阻止不了什麼。 為了見強尼,我將車子開得飛快,和以往飛車前往幽會時不同的是,我的心已堅定地準備接受他的愛情。 強尼趴在櫃檯上,他那長長的手臂佔領了台子的大部分空間。我按捺著洶湧而出的思念,伸手摸他的脖子。 “太好了,終於來了。” 葛洛妮的聲音使他抬頭。他呆呆地望著我,他的眼睛與我同高。他彷彿想說話,但又不知如何開。 “說吧!” 我撫摸著他的臉頰。 “你儘管說吧!不要緊的。” 他拚命想擠出聲音,但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就坐在那裡把我拉過去。抱得緊緊的。他的膝蓋很不舒服地屈著,碰觸著我的骨盤。 “啊,上帝……” 他僅僅嘟噥了這麼一句。我憐惜地安撫他那伏下的睫毛,是濕的。我吻著它們,彷彿試圖吸乾它們似的。 “你記得嗎?第一次見面時,你說不費吹灰之力。” 他點點頭站起來,然後回頭對葛洛妮微笑。 “謝謝你,我真感激你。” “小事一件。汀娜一來,你就似乎醒酒了。” “事實上,我不喜歡喝酒。” 他首次朝葛洛妮友愛地擠擠眼睛,而她聳聳肩。 “你這樣子開車,馬上就會被捕。” “別擔心,要開車也是兩個鐘頭以後的事。” “咦?這兩個鐘頭你要幹什麼呢?” 我倆向她擺擺手,笑著走出了俱樂部。來到停車場時,他迫不及待地把我巧進他的車子。 “要我開車嗎?” “不是的。” 他吻我,他迫不及待地。他撫摸著我,抓住我的手,確定我是不是在那兒。我忍俊不住。我們脫下衣服後,鑽進後座,開始做愛。在那當中,他一直低低傾述著對我的愛,燃起我的肉體的火焰。我們所了解的,已經不僅是對方的肉體。我第一次看到他這麼饒舌而興奮,也顧不得他那修長的四肢,不舒服地桎梏在狹窄的車內了。 “還想回去嗎?回到你的故鄉去。” 他不好意思地笑著。 “想啊,想帶你回去。” “把我也帶走?” 說著,我把臉埋在強尼的胸膛,忍不住想哭。他極其平靜地摩挲我的背脊。我落入十分安謐的氛圍裡。那安謐終於變成肉體的舒暢,在整個背部擴散。輪到我說不出話了。我只聽到他的輕聲細語便飄飄然然了,到後來,為了表達我舒暢的感受,我輕輕地喚著他的名宇,不停地,又纏纏綿綿地。 破曉時分,我們終於分了開來,開始穿衣服。他在狄小的車廂內無法拉上褲子的拉練,因而他踏出車廂。我抬起慵倦的身子,整理散亂的頭髮。突然,傳來了金屬掉到地上的聲音,我打開窗子。 強尼想穿褲子,褲子卻不聽話地滑落在他的腳邊。所謂金屬,是他可愛地放在褲袋裡的零錢。大量的銅板散落在他腳邊,其中幾個滾到停車場的一角。 當他發覺我的視線時,便滑稽地用手遮住股間。我忍住聲音不停地笑著。 眼淚都流出來的笑意遏止後,我鑽出了強尼的車子他打開駕駛座的窗子,把我的頭扶過去,我們互相凝視著,不知道交換了多少親吻。他看著我的時候,眼睛呈現出以往那無言而又苦悶的神情,我立刻體會到,他當時是想藉此表示他愛我。 “差點忘了,給葛洛妮一個感謝的記號。” 他發出響亮的聲音,送出一個飛吻。我點點頭。他一邊發動引擎;一邊看我。我們已經能不借助語言而確認彼此的愛情了。 “強尼。” 一陣無名的不安襲來,我呼喚他,但車子已經發動了。我呆立不動,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我的腳邊有一枚硬幣。 三天后,我得知強尼和我一分手,就因交通事故而死亡。負責通知這個消息的朋友,很氣憤地說明他的死是因醉酒開車。我很詫異地問他為什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 “他的朋友沒有一個不知道你的事,他是個多嘴的傢伙。要查出你的電話號碼就簡單了。” 電話掛斷一陣子,我冷靜得不可思議。多嘴的傢伙……我想起強尼會說話的眼睛。 “發生什麼事?” 未婚夫疑惑地望著我蒼白的臉孔。我無力地抱住他,開始放聲大哭。 “死了……是個朋友……非常多嘴的好人……” 他憐惜地緊緊摟著我,輕輕地撫摸我的背部。然而,那絕不是強尼那般能使我喜悅的動作。 自從那天以後,每當我獨自一個人時,我便握緊強尼留下的銅板,心裡想著他。大把銅板散落的聲音;那股聲音彷彿代表他一直默默藏在心中的、對我的思念。然而,我除了知道他叫強尼·達克溫,是個打籃球的以外,我對他的一切毫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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