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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秘密計劃

如果一切重來 马克·李维 15284 2018-03-18
“如果你那麼想見到安東尼奧,你只需要告訴我就行了。”走進醫院病房時瑪麗莎說道。 安德魯看著她沒有回答。 “好吧,我向你承認,現在不是幽默的時候,我很抱歉,”她補充道,“不過他們對待你的方式可真特別,看互聯網上的新聞你能夠全身而退真是太幸運了。” “這完全是看問題的角度問題!刀鋒離我的腎臟只有十厘米。醫生們關於運氣的概念可真奇怪。” “警察說你正好撞上潛入你房間行竊的小偷;他們對我說這種情況現在越來越多了。他們翻找遊客留在酒店裡的筆記本電腦、護照以及一切值錢的東西。” “你相信這個解釋嗎?” “不。” “好,現在我們是站在一邊的了。” “你的房裡有電腦?” “不,我還是以過去的方式工作的,用筆和紙。”

“他們走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帶走,我替你收拾了行李,現在都安安全全地留在我家中。” “你找到我的筆記本了嗎?” “是的。” 安德魯放心地出了口氣。 “如果你還想在下週二質問奧爾蒂斯的話,你最好先好好休息一陣兒。你現在還是支持非暴力嗎?” “我來這裡不是為了休息的。”安德魯說著從病床上坐起身。 疼痛讓他的臉扭曲了,他又感到一陣眩暈。瑪麗莎急忙上前扶住他。她豎起枕頭,幫安德魯坐得舒服些,然後遞給他一杯水。 “我已經有個病人在醫院了……看來與其做吧台服務生,還不如做護士更加適合我。” “你的男朋友現在怎麼樣了?” “下週還有一台手術要做。” “那關於我,醫生們怎麼說?”

“他們讓你好好靜養幾天,斯迪曼先生。”赫爾拉醫生走進病房說道,“你真是死裡逃生。” 醫生走近病床打量著安德魯的臉。 “你本來可能會失去一隻眼睛的。但是很幸運,鏡子的碎片沒有傷到關鍵部位,你只是有些水腫,過些日子就會消退。你腰部的傷口我們已經縫合,我的實習醫生保證那裡不會留下任何疤痕。但相反的是,你總體的身體情況並不樂觀。我建議你留院觀察幾天,接受各項補充檢查。” “什麼樣的檢查?” “所有我認為是必要的檢查。我擔心你身體的其他地方有內出血。你在出事之前覺得身體如何?” “的確不算太好。”安德魯如實承認。 “你最近有過健康問題?” 安德魯考慮了一下。 “最近”並不是一個合適的時間狀語,但是怎樣告訴赫爾拉醫生他現在經受的不過是一次死裡逃生後的後遺症狀,而謀殺事件要在幾週後才發生?

“斯迪曼先生?” “背部劇痛和不適感交替出現,我總是覺得自己全身發冷。” “可能只是椎骨的毛病,雖然要治好它也不容易。我相信你一定有內出血症狀,不確認你痊癒我是不會放你出院的。” “最晚我下週一一定要下床。” “我們會盡力的。你差點兒就要永遠留在醫院裡了。所以請好好享受活著的樂趣吧,你在這裡可以得到布宜諾斯艾利斯最好的服務。今天下午我們會安排你進行腹部超聲波檢查,如果結果沒有異常的話,我再安排你進行X光檢查。現在就請好好休息吧,我在快下班的時候會再來看你的。” 赫爾拉醫生退出病房,留下安德魯和瑪麗莎兩人獨處。 “我的手機在你這裡吧?”安德魯問道。 瑪麗莎從口袋中掏出安德魯的手機,把它交給了他。

“你應該通知你的報社。”她建議道。 “當然不行,他們會馬上把我召回的;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我遇到了什麼事。” “警方已經展開調查,估計等你的狀態好一點兒,他們很快會來給你做筆錄的。” “調查也沒有任何用處,不是嗎,那還要浪費時間做什麼?” “因為這是法律規定的。” “瑪麗莎,我不會再錯過我和奧爾蒂斯的碰面。” “為什麼是'再次'”? “沒什麼。” “按醫生說的好好休息吧。也許你會在周末的時候好起來。我會通知我叔叔多等你幾天的。” 週四的時候,超聲檢查、X光檢查、心率測試、抽血化驗,一項接一項的檢查分割了安德魯在候診室里和其他病人一同度過的漫長時光。

快傍晚的時候護士將他送回病房,儘管他必須插著靜脈點滴的管子,但醫院的護士們好心地為他安排了更加舒適的環境,擔架輕抬輕放,食物可口。如果不是因為浪費寶貴時間的話,那安德魯真的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安德魯一直沒有收到檢查結果。他給瓦萊麗打了個電話,但沒有告訴她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方面他不想讓她擔心,另一方面他也害怕她會要求他馬上回國。 瑪麗莎在去酒店上班之前來看過他一次。看著她離去的時候,安德魯忽然很想能夠跟著她一同出去。太久以來一直如影隨形的死亡突然讓他生出一種強烈的慾望,他好想好好地享受生活,重新沉醉一回,忘卻明日的憂愁。 週六快中午的時候,赫爾拉醫生在一隊學生的陪同下出現在安德魯的病房中。做小白鼠的滋味一點兒都不好受,但安德魯還是聽從了醫生的安排。

眉骨上的傷傷得正是位置,他現在只能通過一隻眼睛看。醫生讓安德魯放心,傷口再過四十八小時就會癒合。腹部的超聲檢查顯示有輕微出血,其他檢查結果一切正常。赫爾拉醫生很高興地看到檢查結果完全符合他的判斷。他懷疑病人有伴隨著腎臟症狀的出血性發熱,起源很可能是病毒性的。其症狀起先看起來類似流感。接著會出現頭痛、肌肉酸痛、腰部疼痛和出血。治療這類疾病,除了時間別無更好的方法。赫爾拉醫生詢問安德魯最近是否曾在森林中野營過,野生囓齒動物的糞便是傳播這類病菌的主要渠道。 安德魯平生最看重生活的舒適度,他向醫生保證說自己從未有過去野營的念頭。 “或者你是不是曾被人從森林中帶來的工具弄傷過,例如伐木工的工具或者獵人的工具?”

安德魯立即想到了奧爾森,他握緊拳頭恨不得一下子打碎後者的下巴。 “這倒有可能。”安德魯控制著自己的怒氣。 “下次請小心一些吧,”醫生微笑著說道,能夠在學生面前預言成功令他心情大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下週一下午就能出院了,這正是你所希望的吧?” 安德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你需要好好休息。你后腰的傷口並不嚴重,但仍需要時間癒合,請注意不要讓它感染了。你什麼時候回美國去?” “下週末的時候,一般來說。”安德魯回答說。 “我建議你在登機前再做一個小檢查,我們可以順便幫你拆線。好了,週一見,祝你周末愉快,斯迪曼先生。”醫生說著帶著他的學生走出了病房。 下午晚一點兒的時候,安德魯在病房中接受了一位警官的來訪。在警官向他說明由於酒店沒有監控設備,所以完全沒有可能逮捕兇手後,安德魯表示自己願意放棄上訴的權利。這讓警官大大鬆了口氣,他讓安德魯好好休息,並祝他早日康復。快傍晚的時候,剛剛陪伴未婚夫度過一個下午的瑪麗莎也趕來看他,並在安德魯的床頭待了一個小時。

週日,從侄女那裡得知消息的路易莎也趕來醫院,並為安德魯帶來了她做的飯。她花了大半個下午的時間陪著安德魯,安德魯向她講述了自己作為記者的幾段職業生涯,而路易莎則將自己成為五月廣場母親的心路歷程告訴了安德魯……隨後她又詢問安德魯是否見過阿爾伯特。 安德魯將牌桌上發生的故事告訴了路易莎,路易莎聽了氣憤地說三十年來阿爾伯特除了玩撲克和發福外就沒有做過其他什麼正經事。這個如此智慧的男人完全放棄了他的生活和妻子,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他的。 “你要知道他年輕的時候是多麼英俊,”路易莎嘆了口氣道,“所有住在附近的姑娘都想和他在一起,但是他最後選擇的是我。我懂得如何吸引男人,我讓他相信我對他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然而每次他和我說話或是沖我微笑時,我都感覺自己好像陽光下的積雪。但是我總是太過驕傲,不願表露真情。”

“那是什麼讓你改變了主意?”安德魯打趣地問道。 “有天晚上……”路易莎從籃子中取出一隻暖壺,“醫生允許你喝咖啡嗎?” “他什麼都沒有說,但是自從我住院以來,似乎喝過的只有花草茶。”安德魯承認道。 “沉默即同意!”路易莎將杯子遞給安德魯,“所以,有天晚上,阿爾伯特來到我父母家。他敲門請求我父親允許他帶我出去散步。那是12月。潮濕只是增加了我家中的悶熱感。那時我住在我家的二樓,正好聽到他們的對話。” “你的父親說了什麼?” “他立刻拒絕了阿爾伯特,告訴他自己的女兒根本不想見他。由於那時我最喜歡反抗父母的意見,所以立即跑著從樓梯上下來,披上披巾,當然這是為了不要讓我爸爸太震驚,然後我跟上阿爾伯特,我們一同出了門。現在我可以肯定這一定是他們一同密謀的慾擒故縱的招數。當然我父親從來不肯承認,阿爾伯特也是,但是從他們常常一提到我和阿爾伯特的第一次約會便一同取笑我的樣子,我便能猜到一些端倪。和阿爾伯特的出行比我預想的更加愉快,阿爾伯特不像那些只想盡快和你上床的男孩子。他和我談政治問題,談貧窮並非命定、人人都有自由表達權的新世界。阿爾伯特是個人道主義者,天真又充滿烏托邦的幻想,但他是個很慷慨的人。他嗓音低沉令我心安,目光所及使我不由得傾心。就這樣談論著改造世界的夢想,我們根本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當我們走上回家的路的時候,時間早已超過我父親要求我回去的時間。我知道爸爸一定會在門口等著我們,也許手邊還有一支裝滿粗鹽的槍,為的是好好教訓阿爾伯特一番。我對阿爾伯特說要不我還是一個人回去,免得他被父親刁難,但阿爾伯特堅持要送我回家。

“在我家附近的街角,我問阿爾伯特要了他的手絹,然後將它綁在我的腳踝處。然後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假裝扭傷了腳。父親一看到我這樣子,馬上冷靜下來,他急忙跑過來幫忙。我對他說由於我扭傷了腳,每走幾十米就得歇歇,所以回來的時候不得不花上兩個小時。我至今也不知道爸爸是否相信我所說的話,但他還是對阿爾伯特將他的女兒平安送回表示了感謝。至於我,睡下之後滿腦子只有阿爾伯特用手臂摟住我時心中湧起的感情。六個月後,我們結婚了。那時我們並不富裕,月末的時候常常捉襟見肘,但是阿爾伯特總是有辦法讓我們安全度過。那時的我們很幸福,真正的幸福。我在他的陪伴下度過了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在一起時我們常常笑。然而再之後就是新的獨裁政權的建立,比以往的任何政權都更恐怖。我們的兒子被綁架時還只有二十歲。阿爾伯特和我只有這麼一個孩子。他就此失踪,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們永遠忘不了他的失踪帶給我們的傷痛。但我們以各自的方法活了下來,他通過遺忘,而我通過鬥爭,如今我們的角色完全反了過來。如果你見到阿爾伯特,我絕不允許你告訴他我和你曾談起過他。你同意吧?” 安德魯點頭答應。 “自從我們上次見面以來,我睡得一直很糟糕。奧爾蒂斯在我的相冊裡的排名並不靠前,他只是別人借刀殺人的工具而已,就像我和你說過的那樣,他的前途有限。但是,現在,我再也無法讓自己不去想他可能正飛過我兒子被扔進的那片海域。我希望你可以盡快找到他,讓他招認當年的種種罪行。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沒有什麼比失去自己的孩子更令人痛苦的了,這是人類可能經受的最大的傷痛,甚至比他自己死亡更加可怕。然而要是你再想像一下無法幫助自己的孩子下葬,讓他的屍身永遠安息的感覺。過去你叫作母親的那個人,跑過來撲到你懷中,用盡全力緊緊地抱住你……” 說到這裡,路易莎頓了頓。 “……當作為你生命中的陽光的孩子不留任何痕跡地失去踪蹟的時候,當你知道自己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的時候,你的生活就是地獄。” 路易莎站起身走到窗戶邊,她不想讓安德魯看到她的臉。她吐出一口氣,繼續講她的故事,目光投向遠方。 “阿爾伯特在遺忘中找到了庇護所,他害怕痛苦會將他推向盲目復仇的深淵。他不想變成和那些兇手一樣的人。而我,我絲毫不怕這個。一個女人可以毫不愧疚地殺死偷走她孩子的人。如果我有機會做到這點的話,我絕不會手軟的。” 安德魯忽然出神地想到了卡佩塔夫人。路易莎轉過身,雙眼通紅,但是目光堅定。 “請把他找出來,我真心地請求你,或者說至少以我現在還剩下的心肝請求你。” 說完路易莎拿起籃子走了出去。看著她遠去的身影,安德魯感覺這番對話讓她一時間蒼老了不少。整個晚上,他都在想著自己和奧爾蒂斯的會面,這是他第一次希望阿爾伯特的計劃能夠奏效。 快傍晚的時候,安德魯的電話響了。他以高難度的動作扭過身子去接電話,背部的疼痛又開始了。 “當你說'我過五分鐘打給你'的時候,實際上你……” “我在醫院,西蒙。” “你是去探望別人?” “不,是我本人在醫院……” 安德魯將自己受人襲擊的遭遇告訴了西蒙,並叮囑他絕不可以告訴瓦萊麗。西蒙想要立即趕過來看安德魯,但安德魯阻止了他。自己一個人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就夠顯眼了,如果再加上西蒙,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我想現在也許不是向你匯報卡佩塔夫人的故事的時候。” “不,正相反,反正我這個週末也沒有事情可做。” “她每天下午都在那個小公園裡織毛衣,而她的兒子在沙地上玩耍。” “你和她搭話了?” “我剛剛和你說她在織毛衣,並不是什麼引申義……” “沒有別的事情?” “沒有了,除了她的美貌讓我覺得嫁給像卡佩塔這樣的人實在是不值之外,當然這話完全出自我的妒忌心。” “怎樣的美貌?” “黑髮,烏木般的眼睛,目光中滿是孤獨和憂傷。” “這都是你在觀察她的時候得出的結論?” “我注意女人並不是只因為我喜歡女人……” “西蒙,你是在和我說話……” “好吧……她去麥當勞買了一杯咖啡,她的兒子回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個對他而言顯然過重的托盤。我想辦法讓他弄髒了我的褲子。你看,為了你我還犧牲了一條牛仔褲。他母親立即站起身,忙不迭地向我道歉。我做了兩個鬼臉,逗得孩子哈哈大笑,然後給了他十美元,讓他去麥當勞再買一杯可樂和兩包薯條,藉口這樣就能順便再要點兒紙巾。隨後我就和孩子的母親一起坐在椅子上,等她的兒子回來。” “這才像是你做的事。” “你這樣看我,讓我很難過。” “她和你說了什麼?” “她說自她丈夫死後她一個人住在芝加哥,希望和她的兒子重新開始一段新生活。” “……她抹殺了明明還在世的孩子的父親的存在,奇怪的寡婦!” “她提到她丈夫時凝重的神色,會讓人血液凝固。對了,她身上還有某種嚇人的東西。” “是什麼?”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向你描述,簡單地說就是和她在一起時我覺得很不舒服。” “她和你說了她的紐約之行嗎?” “沒有,當我和她告別時我對她說如果她需要幫助的話,可以隨時找我,但她馬上向我發誓自己再也不會回到那裡去了。” “她應該是看穿了你的把戲。” “如果我真的是在對她耍花招的話,那她一定會改變主意的。” “當然了!” “是的,當然!但是考慮到我此行的目的,我還是很注意自己的言行的。我只是一個商人,來芝加哥出差,家裡有三個孩子,深愛自己的妻子。” “假裝是一家之主的感覺如何?今天早晨沒有精疲力竭?” “我想我很想念你,但是……” “你覺得她可能殺死別人嗎?” “她有足夠的力量,她編造自己生平的動機。顯然有什麼東西在攪亂著她的生活。她不是《閃靈》裡的尼克爾森,但我可以向你保證她的目光銳利得嚇人。好了,安德魯,你還要待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浪費時間嗎,你真的相信有人會在幾週內謀殺你?” “老天給了我第二次機會,西蒙,讓瓦萊麗不會因為失去我而痛苦,讓我有機會結束這次調查。現在的我比過去更加有自我意識。” 安德魯要求他的朋友最後再幫他一個忙。他讓西蒙等他們掛電話後,去花店買一束花,然後按他的要求寫一張小字條,派人將花送到瓦萊麗家。 而與此同時,就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醫院中安德魯彷彿聽到路易莎在自己耳邊說道:“如果卡佩塔夫人相信是因為你而讓她失去了女兒,那麼請多保重。” 週一早晨,安德魯又一次接受了新的檢查,赫爾拉醫生允許他下午出院。 瑪麗莎在她的車裡耐心地等著。在酒店稍事停留後,他們又驅車前往阿爾伯特和他朋友等他們的地方。 安德魯在大廳深處的桌子邊坐下,這次只有阿爾伯特一個人在那裡。他展開一大張紙,畫出奧爾蒂斯將要走的路線。 “一出瑪利亞別墅,一輛在路當中拋錨的卡車將會迫使奧爾蒂斯放棄9號國道。他的司機只能轉彎向南走,開上8號國道。這次你可以直接去迦南,在聖母瑪利亞雕像的方向,你很容易找到距公路五十米的三個穀倉。一條窄窄的土路通往那裡。你可以和瑪麗莎將車熄火後,停在那裡,順便利用這個機會輪流睡一會兒。 “如果奧爾蒂斯離開杜美尼爾是快晚上9點的時候,他就會在凌晨4點左右到達迦南。我們會事先做好準備工作,在路上撒上廢鐵料,當他的車開過十字架時,正好落入我們的安排中。” “如果第一個開過來的不是他的車呢?” “在這個時候不會有其他車過來的。” “你怎能這麼百分之百地肯定?” “會有朋友一路盯著他的,奧莉薇亞、查宗、阿里阿斯、聖艾米利亞,每隔一刻鐘我們就能知道他的車到哪裡了。我們會等到確認他快到十字架後,再開始佈置的。” “還有個地方叫奧莉薇亞?” “是的,為什麼這麼問?”阿爾伯特回答道。 “沒什麼。” “等到他的車沒法兒繼續前行,你們記得要等到他手下的人都離開後再出來。如果要你一對三,你肯定搞不定。我覺得你可能最近剛剛和他們打過交道,看看你的樣子,真的要打估計還沒有什麼把握呢。” “那我呢?你忘了還有我呢。”瑪麗莎問道。 “你嘛,就留在車內吧,你負責開車。我不許你離開駕駛室一步,即使我們勇敢的記者先生被人用槍打中。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瑪麗莎,我可沒有開玩笑!如果你發生了什麼意外,你姑姑肯定會在大白天趕來這裡痛打我一頓的。” “她不會從車上下來的。”安德魯代瑪麗莎保證道,話音剛落就在桌子底下挨了瑪麗莎一腳。 “別拖拉,迦南離這裡有兩個小時的路程,你們需要時間認清道路,確定地方,隱蔽自己。理查多會幫你們準備路上吃的東西的,他正在廚房裡等你,瑪麗莎。去吧,我還有兩三句話要對記者先生說。” 瑪麗莎服從了阿爾伯特的指令。 “你覺得自己有能力完成這項任務嗎?” “你明天就知道了。”安德魯懶洋洋地回答道。 阿爾伯特握住了安德魯的手臂。 “我動員了許多朋友幫忙,因為這不僅關係到我的信譽,也關係到我侄女的安全。” “瑪麗莎是個大姑娘啦,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過要是你想阻止她的話現在還來得及。有了這張地圖,我想我應該可以不太費力就找到這個地方的。” “她不會聽我的話的,我的話對她來說已經沒有威信啦。” “我會盡力的,阿爾伯特,而你,請你也不要讓這次任務(按照你的說法)變成悲劇。你答應過我你和你的朋友不會找奧爾蒂斯私下算賬的,是吧?” “我言出必行,既然已經答應你了!” “那麼,一切應該都會順利的。” “帶上這個,”阿爾伯特說著把一把手槍放在安德魯的膝蓋上,“以防萬一。” 安德魯將槍還給了阿爾伯特。 “我不覺得這能保證瑪麗莎的安全,我從來沒有用過槍械。和拍電影不同,並不是所有的美國人都有西部牛仔的風範的。” 說完安德魯就想站起身,但是阿爾伯特示意他們的對話還沒有結束。 “路易莎去醫院看你了?” “你怎麼知道的?” “在你住院期間我也很關心你的恢復情況,我擔心奧爾蒂斯的手下會再來找你的麻煩。” “所以你早就知道剛剛那個問題的答案了。” “她和你談起我了嗎?” 安德魯打量了一會兒阿爾伯特,然後站起身。 “這個問題我們明天再討論吧,等我從迦南迴來之後。祝你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阿爾伯特。” 走出餐館,安德魯用目光搜索著瑪麗莎的甲殼蟲。突然一聲喇叭聲吸引了他的注意。瑪麗莎從一輛新車的車窗中探出頭來。 “我們現在就去,或者你改變主意了?” 安德魯坐進車內。 “我姑父擔心我的車狀態不佳。” “我正在想他是如何想到這件事的。” “這是他的車,這說明他是何等重視這次任務。” “別再用'任務'這個詞啦,太奇怪了!我們不是要出任務,我也沒有為任何秘密組織工作,我只是一家值得尊敬的報紙的記者而已。如果奧爾塔格真的就是過去的奧爾蒂斯的話,我會想辦法讓他承認的。” “你那時候最好還是乖乖閉嘴,什麼都別說。”瑪麗莎嘲諷道。 在前往迦南的一百八十公里的路上,他們倆幾乎一言不發。瑪麗莎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路況上,就像她姑父說的那樣,這條路的路況相當糟糕,路面缺少照明。他們在快午夜時分才趕到目的地。瑪麗莎在十字路口停下車,靠手電筒的光線觀察地形。 “如果車在這裡爆胎,”她對安德魯說,“它便會在前面的田野裡停下來。你看,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我姑父沒有騙你。” 安德魯藉著車燈微弱的光線也偵查了一番,他想知道阿爾伯特的人甚麼時候回來。 “上車吧,”瑪麗莎命令道,“開往穀倉的小路就在那裡,我們去守在那兒,還有大把的時間,正好吃點兒什麼。” 瑪麗莎重新點火,將車開上環繞穀倉的小路。她在兩個穀倉間停下車,然後關掉車燈。等安德魯的眼睛適應昏暗之後,他才意識到他們所處的位置擁有絕佳的視角,正好把公路上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而路上的人卻絲毫看不到他們。 “你姑父的計劃真是沒有一絲一毫的遺漏!” “阿爾伯特曾是蒙託內羅斯組織的成員,參加過一些實戰,所以說他很有經驗。如果他現在和你的年紀一樣的話,那麼現在坐在這車裡的一定就是他本人了。” “我不是他的手下,瑪麗莎,請你永遠記住這一點。” “你已經和我們重複過好多次了。我懂的。你餓嗎?” “不算太餓。” “還是吃一點兒吧,”瑪麗莎說著遞給他一塊三明治,“你需要補充能量。” 她打開了車內的頂燈,微笑著看著安德魯。 “怎麼了?你為什麼要沖我笑?” “因為你。” “我有什麼古怪的地方嗎?” “你的左臉看上去挺不賴的,但你的右臉看起來好像一個木偶人。” “謝謝你的讚美!” “只是半個讚美,一切都取決於我們從哪一側看你。” “你希望換我來開車嗎?” “不,我更喜歡你不好看的那側臉,這符合我的口味。” “我相信安東尼奧聽到這話應該會很高興的。” “安東尼奧不英俊,但他是個好人。” “這和我沒有關係。” “那你,你的妻子,她美嗎?” “這也和你沒有關係。” “看來我們得在這輛車裡待上很久,你希望一會兒我們聊聊天氣?” “瓦萊麗非常美麗。” “如果相反的話,我才會吃驚的。”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想你應該是個會因為在散步時手挽一位美麗的女士而自豪的人。” “你弄錯了。我們中學時就認識了,那時候的我一點兒都不懂男女之情是怎麼回事兒,害羞、笨拙,至今都未改變。” 瑪麗莎的手機在衣袋中振動起來,她掏出手機,有一條新的短信。 奧爾蒂斯的車朝著8號公路過來了,他們最多四小時後到達你們的位置。 “我以為這裡沒有手機信號。” “這需要視情況而定,唯一的信號站在二十公里之外,要是一旦斷電,自然就會切斷一切通信方式。” 安德魯笑了。 “你說得也許有道理,這個晚上越來越有出任務的味道了。” “你看上去還是挺享受這個詞的。” “把三明治給我,不要再嘲弄我啦,不然我就要被你的魅力給迷住了呢。” 瑪麗莎轉身去後車座上拿東西,一舉一動之間盡顯身材,這一切自然無法使安德魯無動於衷。 “拿著,喝點兒咖啡吧。”她說著將一隻保溫壺遞給安德魯。 一小時後,他們聽到遠處傳來發動機的聲音。瑪麗莎立即熄滅了車內的燈。 “如果是奧爾蒂斯的話,就太早了。”安德魯咕噥道。 瑪麗莎放聲大笑起來。 “你壓低聲音真是太對啦,萬事小心為妙;我們離公路只有五十米的距離,可能會被人聽到的……不,這不會是奧爾蒂斯的。” “好吧,那你為什麼要關掉燈?” 就在安德魯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之前,瑪麗莎一下子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她用手指撫摸著他的嘴唇,然後吻了他。 “閉嘴,”她輕聲說道,“你就要結婚了,而我也是,所以我們不會有墜入愛河的危險的。” “鑑於你剛剛還讓我閉嘴,你真是個奇怪的饒舌者。” 瑪麗莎又一次擁吻了安德魯,他們的身體交纏,寂靜的夜裡,在後車座上翻滾著。 瑪麗莎睜開眼睛,看了看表,用手肘推了安德魯一下。 “快醒醒,穿上衣服,現在已經是凌晨3點了!” 安德魯忽然清醒過來。瑪麗莎一把拿起自己的手機,上面顯示有六條未讀短信,每一條都是奧爾蒂斯的車剛剛經過的地名。她掃了一眼手機屏幕,急忙翻身回到駕駛室。 “我的手機沒有信號了,他們應該是切斷了供電。奧爾蒂斯應該就在不遠處,快點兒!” 安德魯穿好衣褲,坐進副駕駛的位置。四周一片寂靜。他轉頭看了看瑪麗莎,她的目光緊緊地盯在公路上。 “快向前看,”她說,“他們馬上就要從前面經過了。” “剛剛後座上發生了什麼?”安德魯突然發問道。 “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只是兩個有默契的成年人之間美好的一刻而已。” “如何美好?”安德魯微笑著問道。 瑪麗莎又用手肘推了他一下。 “你覺得當你姑父的朋友剛才過來佈置現場時,他們看到我們了嗎?” “最好是沒有,不論是對你還是對我,這樣都比較好。現在,祈求上蒼我們還沒有錯過奧爾蒂斯吧。” “如果他的車子已經來過,它應該就停在路當中,不是嗎?你看到有車停著嗎?” 瑪麗莎沒有回答。發動機的聲音越來越近,安德魯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 “如果不是他們,會如何?”他喃喃說道。 “那就是誤傷了……很遺憾,但有時候這無法避免!” 正當安德魯憂心的時候,一輛四廂小客車旋風般地在十字架前停了下來。車子的三個輪胎都爆了,司機試圖控制車子的運行,但是車子完全不聽使喚,歪歪斜斜地又前進了一段路,最後側翻在地。車子在撞進一個雞窩之前,又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離。車子的後車蓋被巨大的衝力翻起來,幾個酒桶和車子發出沉悶的碰撞聲。車前的風擋玻璃完全碎了,在一陣嘈雜之後,是一片死寂。 “不應該這樣的,不應該這樣的。”安德魯一邊試圖下車一邊咆哮道。 瑪麗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強迫他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她轉動車鑰匙,將車子開上土路,然後在公路邊將車停下,藉著遠光燈的光線,他們看到了悲慘的一幕。一個奄奄一息的男人被甩出車去,他的情況很糟糕,但是還有呼吸。瑪麗莎急忙走向出事的車輛,司機滿臉是血,已經失去了知覺。後座上一個被變形的車身困住的男人,正呻吟著,他剛剛恢復意識。 安德魯趕去幫忙,他跪下來想砸破駕駛室的玻璃。 “幫我一把,”他回頭對瑪麗莎說道,“我們得盡快把他弄出來,一會兒車子就要起火了。” 瑪麗莎也跪下來,她冷漠地望著車內受傷的男人。 “你聽到了嗎,這車馬上就要起火了。我們有些問題要問你,如果你不想變成烤豬的話,就快點兒回答我們的問題。” “你們是誰?你們想把我怎麼樣?”那個男人呻吟道。 “是我們在問你,你,只能選擇回答。” “該死,瑪麗莎,別犯傻了,幫我一把。”安德魯說著想把傷者從車裡弄出來。 “不許幫他,除非他回答了我們的問題。你的真名是什麼?”她毫不留情地說道。 “米格爾·奧爾塔格。” “那我就是貝隆夫人!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說著瑪麗莎叼住一支煙。 她從口袋中摸出一盒火柴,劃燃一根,然後將點燃的火柴湊近奧爾塔格的臉。 “我叫米格爾·奧爾塔格!”那個男人大聲喊道,“你們都瘋了,快把我拉出來!” “請再好好想想,現在漏出的汽油越來越多了。”她說道。 安德魯用盡全力試圖將奧爾塔格拉出來,但是這個男人的雙腿被駕駛室的座椅緊緊壓住,沒有瑪麗莎的幫助,他也無計可施。 “好吧,那我們走吧。”說完瑪麗莎將她的火柴扔向車內。 火焰搖晃了幾下之後就熄滅了。瑪麗莎點燃了另一根火柴,然後又用它點燃了火柴盒,用手指捏著它。 奧爾塔格看著在自己頭頂舞蹈的火焰。 “奧爾蒂斯,我叫菲利普·奧爾蒂斯,快把火熄了,求求您,我有一家人要養,請不要這樣做!” 瑪麗莎將火柴盒扔得遠遠的,然後衝指揮官奧爾蒂斯吐了口唾沫。 安德魯快要氣瘋了。瑪麗莎鑽進車廂,推開座椅。安德魯終於把奧爾蒂斯成功地拉了出來,拖到遠離車子的一個地方。 “現在我們去救駕駛員。”他的口吻不容置疑。 當安德魯回到車邊時,汽車引擎蓋下已經有火花刺刺作響,車子開始燃燒。他看到駕駛員的身上著了火。在煙霧遮掩了這噩夢般的一幕之前,安德魯看到駕駛員的臉可怕地扭曲著。 安德魯雙手抱住腦袋,不由自主地跪下來嘔吐。當火勢漸漸減小時,他回頭去找躺在路邊的奧爾蒂斯。瑪麗莎正坐在他身邊,抽著煙。 “我們現在就送他去醫院,還有那個躺在路上的人。” “不,”瑪麗莎搖晃著車鑰匙回答說,“如果你敢走過來的話,我就把鑰匙扔到田野裡去。” “已經有人死了,你還覺得不夠嗎?” “一個人就可以抵上三萬人的性命嗎?不,這遠遠不夠。現在是比賽的下半場了,顯然優勢在我這邊。如果這個人渣還有一口氣在,他就必須回答我們的問題。拿出你的筆記本和筆,記者先生,你榮耀的時刻到了!” “我很難受,”奧爾蒂斯哀求道,“請送我去醫院,我會在路上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們的。” 瑪麗莎站起身,向自己的車走去,打開副駕駛座前的儲物盒,回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把手槍。 她用手槍抵住奧爾蒂斯的太陽穴,拉下保險栓。 “好吧,那我就充當一回速記員的角色吧,我們現在開始訪問。鑑於他現在血流不止,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不會浪費太多的時間。” “如果我不肯配合的話,你是不是也會沖我的腦袋開槍?”安德魯問道。 “不,我太愛你了,所以我不會這樣做的,但是他不一樣,和他清算總賬我毫不手軟。我甚至開始享受這個過程了。” 安德魯在奧爾蒂斯身邊跪下來。 “讓我們盡快結束吧,這樣我才能將你送去醫院。我很抱歉,我不想讓事情變成這樣的。” “你以為他弄壞安東尼奧車子的剎車時有過一絲一毫的抱歉嗎,或者是當他派手下潛入你在酒店的房間時?” “你忽然闖入我們的地方,還逢人便打聽關於我的事情。我們只是想讓你退縮,讓你害怕,但我們沒想讓你出事。” “好啦,當然,”瑪麗莎嘆了口氣道,“你如果在醫院碰到安東尼奧,可以慢慢講給他聽。我們,我們也只是想讓你害怕,現在我們兩清了,不是嗎?啊,不是呢,一點兒都不是,看看我朋友的臉,你看得出這是你的手下做的好事嗎?” “我什麼都看不出,我不知道你們是誰。” 安德魯被奧爾蒂斯的坦誠給說服了。 “我叫安德魯·斯迪曼,《紐約時報》的記者。我目前正在調查阿根廷獨裁時期一位飛行員的生平。你就是奧爾蒂斯指揮官嗎,在1977年至1983年之間擔任海岸護衛隊的高級軍官?” “直到1979年11月29日為止。這之後我再也沒有指揮過一架飛機。” “為什麼?” “因為我再也無法忍受上級命令我做的事情。” “那上級佈置給您的任務是什麼,奧爾蒂斯指揮官?” 奧爾蒂斯吐出一口氣。 “好久都沒有人叫我指揮官了。” 瑪麗莎用手槍抵住奧爾蒂斯的臉頰。 “我們不在乎你的心情。你只要乖乖回答問題就行了。” “我受命巡視烏拉圭邊界一線。” 瑪麗莎將槍口移到奧爾蒂斯的大腿處,她用槍口摩擦著一塊露出體表的骨頭。奧爾蒂斯痛苦地號叫起來,安德魯猛地一把將瑪麗莎推開。 “如果您再敢這樣做一次,我就把您一個人留在這裡,讓您獨自步行回布宜諾斯艾利斯,我的話明白嗎?” “我們現在彼此用'您'來稱呼對方了?”瑪麗莎說著挑逗地看了安德魯一眼。 “請開車送我去醫院吧。”奧爾蒂斯乞求道。 安德魯又拿起自己的筆記本和筆。 “你是不是參與過死亡飛行的任務,奧爾蒂斯指揮官?” “是的。”奧爾蒂斯低聲說道。 “你執行過多少次這樣的任務?” “三十七次。” “如果一次按二十人算,那麼這個人渣就把七百多人扔進了死亡的海域。”瑪麗莎說道。 “我一直坐在駕駛艙內,根本看不到後面發生的事情。每次當飛機的重量忽然一輕,我才隱約預感到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只是單純地服從上級的命令。如果我拒絕服從的話,我也會沒命的。換作你,你能怎麼做?” “我更願意犧牲自己的性命,而不是參與這骯髒的任務。” “你還只是個孩子,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根本不懂獨裁專制意味著什麼。我是職業軍人,天生的使命就是服從,無條件地為我的國家服務。你完全不了解那個時代。” “我就生在那個時代,人渣,我真正的父母就是飽受折磨之後被你們這樣的人殺害的。” “我從來沒有折磨過任何人。被送上我的飛機的人基本都是死人,或者都是快死的人。如果我想要充當一回英雄的話,我馬上就會被槍決,我的家人也會被逮捕,而另一位飛行員將會接替我的位置。” “那你為什麼在1979年決定終止飛行生涯?” “因為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士兵,一個沒有故事的人,也不比別人更有勇氣。我沒法兒公開反抗等級制的專制制度。我很害怕自己最終的結局。11月的一個晚上,我試著將飛機降低飛行高度直接開進河裡,只需要一下就行了,但是我的副駕駛阻止了我,他很快將飛機調整到正常的高度。事後他向上級揭發了我的行徑。我很快被逮捕,等待著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是一位軍隊的醫生幫了我,他診斷我那時候完全失去了理智,無法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費布爾對我也很不錯。那時候軍隊的士氣已經開始動搖,他覺得槍決我將會使事態越來越嚴重,倒不如對我寬大處理還能挽回一些軍心。於是我就退伍成為了普通百姓。” “你曾參與殺害七百多人,你還指望我們會同情你的遭遇?”瑪麗莎的話裡滿是諷刺。 “我沒有請你們同情我。這些人的臉,我雖然沒有見過,但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你是怎麼搞到一個新身份的?你怎麼可以這麼多年來一直不被發現?”安德魯插話問道。 “軍隊保護了曾經為它服務的人,就等於在保護它自己。'該死的戰爭'快結束的時候,費布爾幫了我們的大忙。有人幫我們偽造了新的身份證件,替我們編造過去的經歷,還幫我們弄到一小塊土地或者一點兒產業以便謀生。” “從受害者那裡偷來的土地和產業!”瑪麗莎大喊道。 “你是阿爾伯特的侄女,是不是?”奧爾蒂斯問道。 “你也許已經回歸了平民的生活,但是你提供給我們的信息仍然可以派上很大的用場。” “你太高看我了。我根本提供不了什麼有用的信息,我只是個小商人,有家皮革廠。我認出你了,是當你在杜美尼爾附近遊蕩的時候。你和他很像,你們說話的方式一模一樣……但現在他已經太老了,沒法兒自己親自上陣。” “今晚就到此為止吧,”安德魯說著收起了筆記本,“去把你的車開過來,瑪麗莎,我們把這傢伙弄上車,再去看看另外一個傢伙,希望他還有救。快點兒,不然我就要踢你的屁股了。” 瑪麗莎聳了聳肩,收起武器,慢慢走遠,雙手插在口袋裡。 “派人去你住的地方的人不是我,”奧爾蒂斯等只剩下他和安德魯兩人時說道,“一定是阿爾伯特的人。這個傢伙比你想像的狡猾多了,從一開始他就將你玩弄於股掌之間,操縱你替他完成他做不了的事情。一定是他計劃了今晚的事故,不是嗎?你只是他棋局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閉嘴,奧爾蒂斯,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不是阿爾伯特讓我來阿根廷的。自從有人委託我調查以來,你這條線我已經跟了很久了。” “為什麼要調查我,而不是別人?” “生活的偶然吧,你的名字出現在報社收到的材料中。” “那是誰將這些材料交給你的呢,斯迪曼先生?我已經七十七歲了,我的健康狀況也很糟糕。我根本不在乎生命中的最後幾年是否要在監獄中度過,那甚至對我而言可能是一種解脫。但是我有兩個女兒,斯迪曼先生,她們什麼都沒有做過,小的那個從來不知道我的過去。如果你揭穿我的身份的話,那你折磨的不是我,而是她。我求求你,你可以寫出指揮官奧爾蒂斯悲慘的故事,但請不要揭穿我的身份。如果你是想要報復我的話,那麼就讓我在這裡慢慢流血而死吧。這對我來說將是一種解脫。你還不知道摧毀無辜的普通人的生活需要付出什麼代價,現在一切都還不晚。” 安德魯重新拿出自己的筆記本,從裡面拿出一張照片,他將照片拿給奧爾蒂斯看。 “你認識這個小姑娘嗎?” 奧爾蒂斯看了看那個兩歲孩子的臉,他的眼中充滿了淚水。 “這是我養大的孩子。” 車開上了7號公路。當安德魯與瑪麗莎將奧爾蒂斯抬上後座時,他已經失去了知覺。他的保鏢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我們現在離最近的醫院還有多遠?”安德魯看了一眼兩個傷者問道。 “桑安德烈·德·基爾的那家離這裡有四十公里,我們半小時後能到。” “那就快開吧,如果你希望我們的乘客到時候還是活著的話。” 瑪麗莎猛地踩下離合器。 “當然我希望我們到時候也還活著。”安德魯說著系上了安全帶。 “別擔心,現在我們已經得到了他的口供,我可不想他就這樣死了。他會被交到法官手上,並為他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的。” “你這話可真讓我意外呢!” “為什麼這麼說?” “見到法官你打算怎麼說呢?是說為了讓他招供你把手槍抵在他的太陽穴上,還是說這場車禍其實是我們一手策劃的?如果法官偏袒我們的話,我們倒也可以請他允許我們與奧爾蒂斯住在同一間牢房,然後繼續我們之間的對話……” “你到底在說什麼?” “你和你姑父忘了在他那潮濕的酒吧外,還有不能無視的法律的存在。我們是一起謀殺案的同夥,甚至有可能是兩起,如果我們不及時趕到醫院的話。我甚至不知道我能不能發表我的報導了!” “這是一次意外,我們和它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們只是正好經過,只能救出兩個男人,這就是你可以講述的唯一版本。” “嚴格地說,這是我們向醫院講述的版本。至少只要我們及時趕到的話,奧爾蒂斯就不會清醒過來揭穿我們。” “你就讓事情這樣算了?” “那你還想我怎樣解釋自己得到消息的方式?告訴我的上司,我參與了一起有預謀的謀殺?他們一定會喜歡這個解釋的,這是報社的最愛。你和你姑父讓我這幾週的工作都打了水漂。” 瑪麗莎猛地踩下剎車,車子的輪胎摩擦著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車最後橫著停在公路上。 “你不能放棄。” “你還想我怎麼做?在阿根廷的監獄待上十年,公義必須得以執行,不容置疑!在我發怒之前繼續上路吧,不然我就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了,開車!” 瑪麗莎加快了車速,奧爾蒂斯在後座上呻吟著。 “真是好極了,”安德魯嘆了口氣,“給我你的手槍。” “你要打死他?” “不,但如果你能夠不再說這些蠢話的話,我就能省心很多。” “就在副駕駛的儲物盒裡。” 安德魯取出手槍,轉過身去看著奧爾蒂斯,決心用槍柄把他打昏。但過一會兒他的手臂卻慢慢地垂了下來。 “我做不到。” “該死,直接打他呀,如果他揭穿我們的話,一切就都完了。” “你們事先就該想到這一點。不管怎麼說,我想他肯定會告發我們的,只要他的狀態好一些。” “但這樣你至少有時間離開這個國家,你可以搭早班的飛機回紐約去。” “那你呢?他知道你是誰。” “我,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不,不行,我們是兩個人一起捲進這個瘋狂的冒險的,要全身而退也必須兩個人一起。” 安德魯收起了手槍。 “也許我有個主意……快開車,還有別說話,我需要好好想想。” 當瑪麗莎的車開到醫院急診大樓的門前時,奧爾蒂斯又一次昏了過去。瑪麗莎猛按喇叭,衝兩位從急診室裡出來的擔架員喊道還需要另一副擔架。她向實習醫生解釋說他們是在經過迦南時發現這次車禍的。她和她的朋友只來得及救出車上的兩個人,而駕駛員已經葬身火海。實習醫生請護士馬上通知警方,然後在將傷者送進手術室之前,他叮囑瑪麗莎在原地等他回來。 瑪麗莎回答說自己先去停車,一會兒回頭來找他。 “這就是你現在的打算?”再次上路之後瑪麗莎問道。 “等待。” “很明智。” “我們不想告訴他我們的故事,而他也不想告訴我們他的故事。一個做警察的朋友曾對我說,要是抓到罪犯卻不知道他的犯罪動機,並不能算是完全完成了任務。如果奧爾蒂斯告發我們,那麼他就必須向法官解釋我們為什麼要設陷阱對付他。我們現在由同一個秘密緊緊聯繫起來。只要他的身體情況好轉,我就會回去見他,向他提出一個交易。” “所以他就能這樣全身而退了?” “我們可以看看誰笑到了最後。不是只有你姑父喜歡棋牌遊戲,我也很擅長下棋,我知道怎樣搶占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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