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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憤怒的讀者

如果一切重來 马克·李维 5095 2018-03-18
瓦萊麗想盡各種辦法讓安德魯平靜下來,他那精疲力竭的樣子讓她擔心極了。中午的時候,她領著安德魯去布魯克林區散步。他們一起逛了威廉姆斯堡區的一家古董店。一幅以蒸汽小火車頭為主題的畫讓安德魯讚歎不已,這是20世紀50年代的作品,它的價格遠遠超過了安德魯的承受能力。於是瓦萊麗打發他去商店後面逛逛,當安德魯一轉身走開,她就自己買下了他的心儀之物,然後將它悄悄放進了自己的手袋。 西蒙整個週六的白天都在跟踪奧爾森。天微微亮的時候他便去奧爾森家樓下等著。開著一輛奧茲莫比爾88,西蒙很難不在每次遇到紅燈停下時吸引行人的注意。最後西蒙不得不考慮是不是自己該換輛更加低調的車,但是這輛車已經是他的收藏中最低調的一輛了。

奧爾森在中國城一家可疑的按摩店裡度過了他的午餐時間。他在下午快兩點的時候從那裡出來,頭髮上抹著發亮的髮膠。接下來,他前往一家墨西哥餐館大嚼墨西哥玉米捲餅,為了不浪費捲餅的醬汁,他將手指也舔得乾乾淨淨。西蒙把車停在餐館的門前。 此前西蒙專門去買了一台專業照相機和一個記者專用的長焦鏡頭,在他看來這些都是成功完成任務必不可少的裝備。 下午的時候,奧爾森前往中央公園散步,西蒙看到他試圖和一位坐在長凳上讀書的女士搭訕。 “穿著這件塔巴斯科印製的襯衣,如果你能夠讀完這本書的話,我的美人兒,我就去做教士。” 看到那位女士合上書本起身走開了,西蒙嘆了口氣。 就在西蒙跟踪弗雷迪時,他僱用的黑客也在從弗雷迪的電腦中拷取文件,他不到四分鐘就成功侵入。通過分析後台數據,他就可以知道奧爾森是不是使用網名Spookie-Kid的人。

不過西蒙的電腦工程師並不是此時唯一正在敲打著鍵盤的人。在美國的另一邊,一位退休警長正在和負責六區事務的一位舊同事互發郵件,後者是他過去手把手帶入行的下屬,現在是芝加哥警局犯罪科的負責人。 皮勒格請這位退休警長幫個小忙,雖然這本需要法官的批准,但鑑於是同事所託,為的又是一樁正義的事業,所以就讓條條框框的行政規定去見鬼吧。 只是他收到的消息讓他遲疑了,在給安德魯打電話之前他猶豫了很久。 “你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他對安德魯說。 “一個糟透了的夜晚。” “我也是,我整整一晚沒睡。當人上了年紀之後,失眠只會越來越嚴重。不過這次打電話給你倒不是為了抱怨我自己遇到的小麻煩。我想告訴你今天早晨卡佩塔夫人買了一張飛往紐約的飛機票。最讓我覺得頭疼的是,這張票是6月14日訂的,而回程時間還沒有確定。你也許會和我說越早訂票就越便宜,但是時間的巧合太讓人憂心了。”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如果一位警官請你告訴他你的消息來源,你會說嗎?” “絕對不會。”安德魯回答道。 “那就是了,你只要知道我告訴你的信息即可,剩下的事情和你無關。我這邊會請人注意卡佩塔夫人的一舉一動的。當她一踏上紐約的土地,她從早到晚的言行都會受到監視。特別是早晨的時間,個中原因你我心知肚明,不用多說。” “她也許是想再見見她的丈夫。” “如果是這樣,那就是這幾週來最好的消息了,但是鑑於我有個討厭的缺點,所以我從來不會相信好消息的。對了,你這邊有什麼進展嗎?” “沒有任何進展。奧爾森的態度撲朔迷離,讓我擔心,但他不是唯一的人,我發現自己已經開始什麼人都不相信了。”

“你應該出去透透氣,離開紐約充充電。你在這次調查中事事沖在第一線。你需要保持冷靜,不然時間的限制對你就更不利了。當然我知道你是不會聽我的建議的,我真的感到很遺憾。” 皮勒格和安德魯說了再見,他保證一有新的消息會馬上再給安德魯打電話的。 “誰的電話?”瓦萊麗一邊吃著冰激凌一邊問道。 “沒什麼要緊的事情,還是工作上的事。”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你說工作上的事不重要呢,看來你應該是比我想的更加累了。” “你覺得我們晚上去海邊逛逛怎麼樣?” “當然可以。” “那我們現在就去中央火車站,我知道西港那裡有個迷人的小旅店。那裡的海風極為怡人。” “但我們還得先回家準備點兒行李。”

“不用那麼麻煩,我們可以到了那裡再買牙刷,只住一夜,不需要其他東西的。”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覺得你好像在逃避什麼東西,或者是什麼人。” “我只是想離開城市,和你進行一次愛的旅行,遠離這裡的一切。” “我可以問問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坐落在海灘上的迷人小旅館的嗎?” “我以前幫旅館的主人寫過訃告……” “我喜歡你的殷勤體貼。”瓦萊麗溫柔地回答道。 “你一點兒都不介意我的過去?” “你的過去,還有你的將來。當我們還在讀高中的時候,我比你想像的更加妒忌圍在你身邊的女孩子們。” “哪些女孩子?” 瓦萊麗笑了笑作為回答,然後攔下一輛出租車。 他們在快傍晚的時候來到了西港。透過房間的窗戶,可以看到海浪正不知疲倦地拍打著海港。

吃完晚餐後,他們在潟湖附近散步,這裡的土地沒有一絲一毫人類活動過的痕跡。瓦萊麗在沙地上鋪開一塊從旅店借來的浴巾,安德魯將頭靠在她的膝蓋上。他們一同凝視著翻騰的大海。 “我想在你身邊變老,安德魯,在你身邊變老,有足夠的時間認識你。” “你比任何人都更加懂我。” “自從離開波基普西,我學會的只有孤獨,直到有了你在身邊我才慢慢脫離這種狀態,才感到幸福。” 在涼爽的夜風吹拂下,他們蜷起身子,默不作聲地聽著海浪的聲音。 安德魯再次回想起他們的童年。記憶有時好像因為時光而褪色的照片,只有在強光下細節才會再次浮現。他感到將兩人聯繫起來的那段童年時光使他們的關係愈發親密。 三天后,他就要動身前往布宜諾斯艾利斯,那個地方離她、離這段他願意在夏末時節再次享受的寧靜時刻,都是很遠很遠的。

靜穆的午睡時光和日光下的午餐讓安德魯重新煥發了活力。他的背現在不再痛了。 到達紐約的時候,正是周日的晚上。他打電話給西蒙,告訴他明天早晨9點來星巴克找自己。 西蒙遲到了,安德魯在等他的時候開始讀報紙。 “別打量我,我剛剛度過了我一生中最墮落的一個週六。” “我什麼也沒有說。” “因為我剛剛告訴你不許說。” “我整天都和弗雷迪·奧爾森待在一起,這傢伙藏得真深,他比你想像的更加卑鄙齷齪。” “有這麼嚴重?” “更加糟糕。妓女、墨西哥玉米捲餅、吸毒,這些只佔用了他週六的半天時間。吃完午飯後,他先是去了一趟太平間,不要問我他去那裡做什麼,如果我跟著進去的話,應該很快就會被識破的,再說冷凍室裡藏的東西也不對我的胃口。然後他去買了些鮮花,向勒魯醫院出發。”

“之後他去了醫院?” “他先去中央公園散了步,然後是你住的街區,他在你家樓下逗留了好一陣子。在你家大樓的門前走了四個來回後,他終於走進大樓的門廳,尋找你的信箱,然後突然又轉身走了出來。” “奧爾森去了我家?” “每次當你一字一頓地回答我的問題時,我總覺得我們的對話會變得很有趣……” “這傢伙真是瘋了!” “他現在當然是走投無路。我這一天一直跟著他,直到他回到家。這個男人的孤獨好比一個令人眩暈的無盡深淵,他是個癮君子。” “他不是唯一一個覺得自己很失敗的人。很快就到6月了。當然,我是不應該抱怨的,能有機會活兩次的人可不多。” “不管怎麼說,反正不包括我,”西蒙回答道,“看在這週妙得出奇的營業額的份上,沒有什麼嚴重的,這個6月……等待7月的到來。”

“5月是改變我一生的月份,”安德魯嘆了口氣,“我很幸福,我還沒遇上最妙的事兒呢。” “你應該原諒自己,安德魯,你的經歷無人能夠重演。多少人曾夢想著一切從頭來過,在他們快失去一切時將生活歸零。你告訴我說,這就是你的經歷,那麼就好好享受它吧,不必為你的生活哭哭啼啼的。” “當我們知道死亡就在轉角等待著自己時,夢想很快便變成了噩夢。要是我不在了,你可以替我照顧瓦萊麗嗎?” “要照顧她也得你自己來!一切都會過去的,生活只是一場百分之百的必死的疾病。但我,我不知道不可避免的那一天究竟什麼時候到來,我也無法推遲那不可避免的結局。每當你想到這些的時候,這件事看起來就不那麼令人安心了。你要我明天送你去機場嗎?”

“不,沒有用的。” “我會想你的,你知道。” “我也是。” “好了,現在去找瓦萊麗吧,我一會兒還有個約會。” “和誰的?” “你要遲到了,安德魯。” “首先回答我的問題。” “和勒魯醫院的護士小姐。週日晚上我又去了一趟醫院,看看她在弗雷迪去過之後好不好,我知道這是我個性中完美主義的一面,但又有什麼辦法呢。” 安德魯和西蒙一起站起身,向咖啡館門口走去。 “我還有一個小忙需要你的幫助,西蒙。” “我以為一切都搞定了呢,不過沒關係,你說吧。” “我可能需要你去芝加哥一趟。這是我希望你能監視的那位夫人的地址。” “這麼說我沒法兒去布宜諾斯艾利斯了。” “你真的這麼想去?” “我的行李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動身。” “我會給你打電話的,我保證一有可能就讓你過來。” “別費勁兒了,我馬上就去芝加哥;你自己在那裡照顧好自己吧。這位卡佩塔夫人,她漂亮嗎?” 安德魯摟住他的朋友。 “好啦,不管怎麼說一切都還不錯,不過我想我一會兒和我的護士小姐還有約,否則我們倆倒可以在她面前一同吃點兒豬頭燉肉,我想我會很感謝你的。” “豬頭燉肉?” “這是魁北克人的一種表達法。” “你什麼時候開始說魁北克語的?” “凱蒂·斯坦貝克出生在蒙特利爾。真奇怪,有時候你就是有讓我生氣的本事!” 安德魯抓緊他待在紐約的最後一天收拾行李。他早晨去了辦公室一趟,但弗雷迪不在。他打電話給前台小姐,藉口自己和弗雷迪有約,請她看到弗雷迪到報社後就給自己打個電話。 掛上電話後,安德魯便去仔細查看他同事的辦公桌。他在抽屜裡摸索了好一陣子,只找到一些胡亂寫滿點子、補記以及報社永遠不會刊登的沒有價值的文章的本子。奧爾森究竟是怎麼走到現在這一步的?正在安德魯想要放棄的時候,一張粘在廢紙簍底部的便籤條吸引了他的注意。上面寫著安德魯電腦的密碼。奧爾森是怎麼搞到這個東西的,他又對自己的電腦做了什麼? “和你做的事情一樣,”安德魯的潛意識這樣回答他,“隨意翻找別人的資料。” “但兩者是不一樣的,奧爾森對我來說是一個潛在的威脅。” “可在他看來,你對他也是一個威脅,不論在什麼情況下都可以這樣專業地說。”最後他又這樣想道。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閃過,他用自己的密碼進入奧爾森的電腦查看裡面的文件,這個辦法奏效了。安德魯因此推斷奧爾森的智力其實和一條金魚差不多。或者反過來應該說他的深謀遠慮反而值得尊敬。因為誰會想到有人會用自己對手電腦的密碼作為自己電腦的密碼呢? 硬盤裡的文件很多,其中有一個被命名為“SK”的文件。打開之後,安德魯發現裡面盡是Spookie-Kid這個ID的留言。奧爾森是個真真正正的精神病人,當安德魯看到裡面鋪天蓋地的對自己的辱罵時這樣想道。儘管瀏覽這樣的文字令人很不舒服,但安德魯的確寧願這些辱罵是來自於一個妒忌自己的同事,而不是出自一個讀者之手。安德魯插入一個U盤,複製了這個文件,他打算回頭慢慢研究。就在他清除自己在奧爾森的電腦上留下的痕跡時,他聽到隔間另一邊的電話響了。電梯間的門打開時,時間剛夠安德魯把一個名為“懲罰”的文件複製到自己的U盤裡,然後在奧爾森走完走廊上那段路時,火速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看著自己的辦公桌,安德魯忽然意識到自己把U盤忘在了奧爾森的電腦上,現在他只能祈禱奧爾森不要注意到這點了。 “你去了哪兒?”安德魯把頭伸過隔板問道。 “為什麼這麼問?我必須把自己的行踪報告給你嗎?” “只是好奇而已。”安德魯想要分散他同事的注意力。 “你什麼時候去布宜諾斯艾利斯,斯迪曼?” “明天。” “如果你能夠永遠留在那裡,那我就可以給自己放假了。” 奧爾森聽到有人在叫自己,急忙離開了辦公桌。 安德魯利用這個機會急忙取回自己的U盤。 隨後他整理好自己的筆記本,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物品,決定先回家一趟。瓦萊麗在家中等他,這是他動身去布宜諾斯艾利斯之前他們共度的最後一晚,他想最好還是不要遲到為好。 他帶瓦萊麗去小意大利街區的“上海咖啡”吃晚餐。這家餐廳的氛圍比“喬伊的上海餐館”更適合情侶私語。瓦萊麗看起來有些沮喪,在安德魯面前她沒有隱藏自己的情緒。而安德魯,儘管他很高興自己能夠繼續調查,但仍有一種負罪感。他們本應該盡情享受這個晚上的,但臨別的沉重氣氛讓這變得無法實現。 瓦萊麗選擇回自己家睡覺。當安德魯在清晨合上她為其準備的小行李箱時,她寧願自己不在那裡。 安德魯陪她走回東村的公寓,他們在公寓大樓門前擁抱了好長一段時間。 “我不喜歡你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但是如果你因此而放棄了這次旅行的話,我想我會更討厭你的。” “所以為了你能稍微愛我一點兒,我應該怎麼做呢?” “在你動身前的這一晚就算了。但我要你快點兒回來,我已經開始想念你了。” “只有十天而已。” “但有十二個夜晚。照顧好你自己,找到那個傢伙。能成為你的妻子我真驕傲,安德魯·斯迪曼。現在,在我改變主意要留下你之前,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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