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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不堪回首的往事

如果一切重來 马克·李维 7148 2018-03-18
……兩個男人將拉斐爾從牢房內拉出來。一人用力抓住他的頭髮,另一人用一根牛筋繩抽打他的腳踝,使他無法站立。拉斐爾頭痛欲裂,感到自己的頭皮都快被扯下來了。每走一步他都希望自己能夠站起身,但是在抽打之下他的雙膝還是忍不住跪下來。直到他們來到一扇鐵門前,施刑者才住手。 門後是一個方形的大房間,沒有一扇窗戶。 牆上滿是一道道暗紅色的血跡,泥地散發著乾涸的血和糞便的氣味——一種令人不能忍受的嗆人的氣味。兩個光禿禿的燈泡從天花板上垂下來。 房間裡的光線亮得晃眼,不然就是因為牢房的昏暗和這裡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整整兩天沒有一個人給過他任何食物或水。 有人脫去他的襯衣、長褲和內褲,隨後強迫他坐在一張用水泥澆築在地上的鐵質椅子上。椅子的扶手上有兩條皮帶,椅腳處也有兩條。當他們鞭打拉斐爾的時候,皮帶將他的皮膚割出一道道口子。

此時一個佩戴將軍軍銜的人走進來。他身著筆挺的製服,在一張桌子旁坐下,用手擦了擦桌上的灰塵,然後放下他的帽子。他站起身,沉默著走近拉斐爾,沖他的下頜狠狠擊了一下。拉斐爾感到自己的血從嘴角流了下來。但他沒有發出一點兒呻吟,他的舌頭因為口渴而緊緊地貼著上齶。 “安東尼奧……(又是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阿爾封索……(又一拳打在下巴上),羅伯特……(第三拳差點兒打裂他的眉骨)……桑澤,你知道我的名字嗎,還是你想要我再告訴你一遍?” 拉斐爾失去了意識,有人將一桶散發著惡臭的水潑在他臉上。 “說我叫什麼名字,渾蛋!”將軍命令道。 “安東尼奧·阿爾封索·羅伯特,婊子養的。”拉斐爾口齒不清地說道。

將軍舉起胳膊,但又停住了手,他微笑著示意兩個手下好好拷問這個不知趣的異見分子。 有人將銅板捆在他上身和大腿上,然後將剝去外皮的電線纏上他的腳踝、手腕和睾丸。 第一次通電激得他的身子一下子往前衝了衝,拉斐爾立刻明白了為什麼椅子是被固定在地上的。好像有上千枚小針在他皮膚下的血管內亂扎著。 “安東尼奧·阿爾封索·羅伯特·桑澤!”將軍用無動於衷的嗓音重複道。 每次拉斐爾失去知覺時,都有一桶惡臭的水將他拉回自己正在受刑的現實。 “安特……阿爾封索……羅伯……昂澤。”他在被第六次電擊後喃喃說道。 “這些人自稱是知識分子,但他們其實連正確地念個名字都不會。”將軍冷笑道。 他抬起拉斐爾的下巴,重重地給了他一記耳光。

此時拉斐爾的腦海中只有伊莎貝爾,只有瑪利亞·露茲,只有絕不求饒、絕不有損自己的榮譽。 “你們那該死的印刷廠在哪裡?”將軍又問道。 一聽到這個名詞,傷痕累累、面龐腫脹的拉斐爾的思緒立刻飛向了那個有著藍色牆壁的地方。他聞到紙張、墨水以及他的朋友們用來擦拭油墨印刷機的工業酒精的味道。這段氣味的回憶令他恢復了部分思考的能力。 又是一次新的電擊,拉斐爾開始抽搐,他的括約肌放鬆了。帶血的尿液沿著大腿淌了下來。他的眼睛、他的舌頭、他的生殖器官現在像被火炭燒著一樣疼。他又一次失去了意識。 將軍身邊的醫生走過來聽了聽拉斐爾的心跳,又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然後宣布,如果他們還想留著拉斐爾的性命,那麼今天就應該到此為止。安東尼奧·阿爾封索·羅伯特·桑澤將軍堅持要留他的囚犯一條性命,如果他想殺拉斐爾的話,那麼只要一顆子彈便可以了。但是與死亡相比,顯然將軍更想讓他痛苦,以此來懲罰拉斐爾的背叛行為。

當那些人拖著拉斐爾回到牢房時,他慢慢地恢復了意識。他聽到走廊另一頭的桑澤將軍喊道“把他的妻子給我帶來”,這是拉斐爾今天所經受的最殘酷的折磨。 伊莎貝爾和拉斐爾在集中營待了兩個月。他們的眼皮被膠帶粘住以防止他們睡著,當他們陷入昏迷時,就會有人對他們拳打腳踢將他們弄醒。 兩個月來,伊莎貝爾和拉斐爾從未在通往審訊室的走廊上相遇過,他們感覺自己漸漸遠離了人性的世界。在這些無邊無盡的白天與黑夜裡,他們深深陷入一種黑暗的深淵,即使是最狂熱的信徒也無法想像的深淵。 然而,每當桑澤將軍命人將他們帶去審訊室拷問時,他總是不斷強調他們的背叛,他說他們背叛了祖國,也背叛了上帝。每當提到上帝的名字時,他下手總是特別重。

將軍讓人挖去了伊莎貝爾的眼睛,但她的心中始終有一縷光線照亮。那是瑪利亞·露茲的目光。有時她也想不如就這樣忘記自己女兒的面容算了,這樣她就能安心走向死亡。只有死亡能夠讓她解脫,只有死亡才能還給她作為人的尊嚴。 有天晚上桑澤將軍厭倦了日復一日的審訊,他命人割下拉斐爾的生殖器官。他的手下用一把剪刀將它割下,然後醫生對傷口進行了處理。可不能就這樣讓拉斐爾流血而死,這樣就太便宜他了。 在他們被抓捕的第二個月,就有人用橡皮膏撕掉了他們的眼皮。每當將軍想起他的囚犯們時,他們就會被折磨得更加不像人形。現在伊莎貝爾的樣子已經完全認不出來了。她的臉龐和胸口的很多地方都有被煙頭燙傷的痕跡,將軍將煙頭在她的皮膚上掐滅。 (他每天要抽兩包煙。)她的腸胃因為電擊的緣故已經很難消化每天他們強迫她吞下的湯。她的鼻子也已經聞不出囚室中糞便的氣味。儘管伊莎貝爾現在已經淪入動物的狀態,但在黑暗中瑪利亞·露茲的臉龐一直支撐著她,她不知疲倦地呼喚著她的小名。

一天早晨,將軍再也找不到任何工作的樂趣。不論是拉斐爾還是伊莎貝爾,沒有人肯吐露印刷廠的地址。他厭倦了,其實自從他接手這個工作的第一天起他就厭倦了。一位像他這樣等級的將軍顯然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完成,而不是僅僅去追踪一台印刷機的下落。他厭惡地望著他的囚犯們,高興地看到事情終於快要結束了。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打垮了那兩個背叛祖國的不法分子,他們膽敢拒絕服從唯一能夠幫助阿根廷實現偉大復興的政權。桑澤將軍是一個虔誠的愛國主義者,上帝會認可他的工作的。 太陽落山的時候,醫生走進伊莎貝爾的牢房。最諷刺的是,在給她打麻醉針前,他還是用蘸了醫用酒精的藥棉擦了擦她的手臂來消毒。麻醉針劑讓伊莎貝爾昏睡過去,卻沒有殺死她。這只是開始。接下來輪到拉斐爾在走廊盡頭的另一個牢房裡接受同樣的待遇。

夜晚來臨。他們被搬上一輛開往位於布宜諾斯艾利斯郊區的秘密機場的卡車。一輛雙發動機的軍用飛機正在等著他們。失去意識的伊莎貝爾和拉斐爾在四個士兵的守衛下和其他二十多名犯人一同被抬進機艙。駕駛員按照命令向河流方向飛行,目標是東南方向的崖腳處,飛機飛得很低。飛機的航線絕不能靠近烏拉圭方向的山脈。在入海口的上空,飛機又掉轉頭飛回它的起點。這是一項每日的例行工作。 奧爾蒂斯指揮官嚴格按照指令執行計劃。飛機在阿根廷的天空下慢慢飛高,越過拉普拉塔河,然後在一個小時後到達終點。 這時,士兵們打開機艙門,只需幾分鐘便可將失去意識但仍活著的十個男人和十個女人扔進大海。發動機的轟鳴聲掩蓋了這些人被扔進水里的聲音。大批鯊魚已經習慣了在這片渾濁的海域裡游盪,它們在等待每天這個時刻準時從天而降的美食。

伊莎貝爾和拉斐爾在生命中的最後幾個小時裡就這樣並排躺著,但他們再也沒有機會看對方一眼。當飛機回到機場後,他們永遠地加入了阿根廷專制時期三萬失踪者的行列…… 瓦萊麗放下筆記走向窗邊,她忽然感到自己必須呼吸一些新鮮空氣,她已經快說不出話來了。 安德魯從背後緊緊抱住她。 “是你想讀下去的,我和你說過最好還是不要再看了。” “瑪利亞·露茲後來怎麼樣了?”瓦萊麗問道。 “他們不殺孩子,但他們會把這些孩子交給權貴家庭的親戚或者朋友撫養。體制為他們編造出一整套新的身份,幫他們冠上養父母的姓名。拉斐爾和伊莎貝爾被綁架時,瑪利亞·露茲只有兩歲大,但那時還有許多女人在被捕時是懷有身孕的。” “這些渾蛋也會折磨懷孕的女人?”

“是的,他們會留著懷孕的女人的性命直到孩子出生,然後再將新生兒搶走。軍隊的目的是通過將他們交給會向他們灌輸符合專制體制價值觀的父母,以挽救這些無辜的靈魂。他們假借天主教慈善的名義行事,教會儘管知情卻仍在其中扮演了幫兇的角色。等到分娩前的最後幾個月,這些未來的母親被送入設立在集中營中的產房。等她們的孩子一出生,便馬上有人將他們從自己的母親身邊帶走……可以想像接下來等待著這些母親的命運。這些孩子中的大部分人現在已經成年,但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在被折磨囚禁後又被活活扔進了大海。這也很可能是瑪利亞·露茲現在的情況。” 瓦萊麗轉過身面向安德魯。安德魯從未見過她如此既慌亂又憤怒,瓦萊麗的眼神幾乎令他害怕。

“告訴我那些沒有死去的劊子手今天已被繩之以法,他們會在監獄裡度過他們的餘生。” “我也很想這樣告訴你。但是由於後來阿根廷頒布了大赦法律,這些罪人最後都被無罪釋放了。而等到該法律被取締時,這些人中的大部分早就想方設法將自己洗白或者完全換了個身份。在這方面,他們並不缺乏經驗和政府的政策支持。” “你會再回到那裡,完成你的調查,你會帶著這個奧爾蒂斯和其他渾蛋一同回來的。向我發誓!” “這正是我接受這次調查的目的。你現在明白了為什麼我在工作時會有這樣的熱情了吧?你現在不再怨我冷落了你了?”安德魯問道。 “我想要把他們都撕成碎片。” “我明白,我的心情也是一樣的,但現在請冷靜一些吧。” “面對這樣的人渣,你無法想像我能做出什麼事來。” “然後你就可以在監獄中度過餘生……真是明智。” “相信我,我知道怎麼做才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跡。”瓦萊麗面不改色地說道。 安德魯望著她,然後用力地緊緊抱住了她。 “想不到這個故事會令你如此激動,也許還是不讓你知道的好。” “我從未讀過如此令人義憤填膺的故事,我真想和你一同親手抓住這些怪物。”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個好主意。” “為什麼?”瓦萊麗生氣了。 “因為就像你說的,這些怪物中的大部分還活著,雖然這些年過去了,但是他們的力量並未削弱。” “而你,你還害怕小馬呢……” 第二天早晨,安德魯從家中出來的時候驚訝地發現西蒙正在樓下等他。 “你有時間和我喝一杯咖啡嗎?”他問道。 “早上好,但是……” “跟我來。”他的朋友說道,面色比以往更凝重。 他們沿著查爾斯大街向北走,西蒙一言不發。 “怎麼了?”走進一家星巴克時,安德魯也焦慮起來。 “去買兩杯咖啡,我來看著這個位置。”西蒙在一張靠窗的桌子邊坐下。 “遵命!” 安德魯排隊時目光從未離開過西蒙,西蒙的態度讓他吃驚。 “一杯摩卡是我的,一杯卡布奇諾給王子殿下。”幾分鐘後他回到西蒙身邊。 “我有些壞消息。”西蒙宣佈道。 “請說。” “是關於那個弗雷迪·奧爾森的。” “你跟踪了他,然後你發現這傢伙根本哪裡都沒去……我早就知道了。” “事情很奇怪。昨晚我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在電腦前瀏覽貴報的網站,研究你的報導。” “要是你真是閒得沒事做的話,你可以打電話給我,我的西蒙。” “等我說完,你就不會嘲笑我了。我感興趣的不是你的文章,而是讀者的評論。我只是想看看是不是有人會在你的文章下面說粗話。” “我猜可能的確有那麼幾個人……” “我說的不是那些覺得你是個糟透了的記者的人。” “有讀者在報社的網站上寫下這樣的留言?” “有一些,是的,但……” “告訴我。”安德魯打斷了他的話。 “你讓我把話說完!” “這該不會就是你所謂的壞消息吧?” “我注意到一系列的留言,當中充滿敵意,但並非針對你的職業素質而發。言辭激烈,令人驚愕。” “就像?” “就像沒人希望它們是針對自己而發的那樣。在最激烈的留言中,有一位網名為Spookie-Kid的網友的留言吸引了我的注意,因為他的留言數量實在太多了。我不知道你對這個傢伙做了什麼,但是顯然他很不喜歡你。我擴大搜索範圍,想看看使用這個網名的人是否曾在別的論壇上發言,或者他有一個博客。” “然後?” “然後他果然只針對你。每次你發表一篇報導後,他都會毫不留情地攻擊你,即使有時候你什麼都沒有發表。如果你看完我找到的這個ID在網上的所有留言,你一定第一個大吃一驚的,不對,應該還是第二個,在我之後。” “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一個考試不及格的傢伙,狂熱地愛著瑪麗蓮·曼森,又極度厭惡我的工作,這就是你所說的壞消息嗎?” “什麼瑪麗蓮·曼森?” “我不知道,就是脫口而出的,繼續說!” “好了,老實說,剛剛真的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嗎?” “Spookie Kids是曼森第一次組隊取的名字。”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 “因為我是一個糟透了的記者,繼續說!” “我動用了自己的朋友關係,託了一位擅長電腦技術的朋友,如果你明白我是在說什麼的話……” “一點兒都不明白。” “就是一位網絡黑客,週末的時候為了好玩常常試圖侵入五角大樓或者中央情報局的服務器。而我自己在二十歲的時候除了泡妞還什麼都不懂,唉,好吧,想怎麼樣呢,時代變了呀……” “太漂亮了!你怎麼會認識一個黑客?” “是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剛剛開了這家車行,週末的時候我將一些車租給富裕家庭的小孩子們,補貼自己的開銷。他們中的一個將一輛克爾維特還給我的時候,把一些東西忘在了裡面。” “一把左輪手槍?” “是大麻,但劑量很大,足夠餵飽一群奶牛。抽大麻這事兒不適合我。但如果我將這件事報告給警察的話,那麼他在再次坐到電腦面前之前就有大把時間治好他的痘痘了。於是我把原本屬於他的東西還給了他,他覺得我是個'超級誠實'的傢伙,就對我發誓說,日後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去找他。所以昨晚11點的時候,我對自己說現在正是需要他的特長幫助的時候了。不要問他是怎麼做到的,我對電腦技術一竅不通,但是今天早晨在找到Spookie的IP地址後他打電話給我。” “你的鍵盤小賊朋友知道了這個惡毒攻擊我的Spookie的身份了?”“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留言時候的位置。要是知道這位Spookie是通過《紐約時報》的局域網留言的,你大概要大吃一驚了。” 安德魯看著西蒙,驚呆了。 “你能重複一下嗎?” “你聽得很清楚了。我幫你打印了一些他的留言,雖然還算不上是威脅生命的恐嚇,但裡面的確充斥著極度危險的惡意。在你們報社,誰會寫下這些該死的東西?看看最新的一條留言。”西蒙說著將一張紙遞給安德魯:如果有輛公共汽車將這個玩忽職守的安德魯·斯迪曼軋死,那它的輪胎上就會沾滿糞便,而我們的報業也將從災難中得到永遠的拯救。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被這段話震驚了的安德魯回答道,“如果你同意的話,我要去找奧爾森。” “你什麼都別做,我的老朋友。首先我沒有任何正式的證據證明這些都是他做的,他又不是唯一一個在《紐約時報》工作的人。其次,如果你插手這件事的話,他可能就會起疑。你就讓我來做吧,在我同意之前你可連一根手指頭也不能動。你同意這樣做吧?” “好吧,我同意。”安德魯讓步了。 “回到報社就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你要知道一個如此憎恨你的傢伙會做出什麼事來,關鍵是能夠將他一把抓住。至於我這邊,不論和奧爾森有沒有關係,這個Spookie-Kid看起來都像想你快點兒死的那伙人的頭頭兒。” 安德魯和他的朋友告別,然後站起身。當他就要從桌邊走開時,西蒙笑著問道: “我會繼續跟踪的,你還覺得我的行為可笑嗎?” 安德魯這天剩下的時間都花在準備阿根廷之行的材料上了,他一個接一個地打電話安排旅行的各項事宜。當太陽快落山的時候,他還在繼續工作,這時一個小女孩的側影在他心頭浮現出來。她站著紋絲不動,在一條通往山丘的柏油路上。安德魯將雙腳擱在辦公桌上,身子向後倒在扶手椅裡。 小女孩引著他向一個位於山間的小村落走去。每次當他以為自己很快就能趕上她時,她便加快腳步又離遠了。她的笑聲引導著安德魯在這場瘋狂的奔跑中欲罷不能。晚風吹拂,夜幕降臨。安德魯打了個冷戰,天氣很冷,他開始冷得發抖。一個廢棄的倉庫出現在他面前,他走進去,看到那個小女孩正坐在屋簷下的一扇窗戶前,雙腿懸空搖晃著。安德魯慢慢靠近牆角,但還是看不清那孩子的面容。他只能看到她在微笑,一種古怪的微笑,幾乎是大人的模樣。小女孩輕輕吐出幾句話,夜風將這幾句話送到他耳邊。 “來找我,找到我,安德魯,請不要放棄,我相信你,我們沒有權利犯錯,我需要你。” 說完她任由自己的身體從空中跌落。安德魯急忙趕去想要接住她,但她的身體在落地之前消失了。 安德魯孤零零地待在這個倉庫裡,他跪下來,渾身顫抖。他的背部愈發疼痛,一陣劇烈的疼痛差點兒讓他昏過去。當他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被人綁在一張金屬椅子上。他呼吸困難,肺部燒得生疼,感到一陣窒息。一股電流通過他的身體,身體所有的肌肉開始抽搐,他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前扔出去。他聽到遠遠傳來一個聲音——“再來”,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衝擊波再次貫穿他全身,脈搏狂跳,心似火燒。一股燒焦的皮肉的氣味鑽進他的鼻孔,捆住四肢的繩索弄得他生疼,他的腦袋歪向一邊,他開始哀求折磨快點兒結束。他的心跳又開始了,空氣流入缺氧的肺部,他大口呼吸著,好像剛剛從呼吸暫停中緩和過來。 一隻手按在他的肩上,毫不顧惜地猛烈搖晃著他。 “斯迪曼!斯迪曼!” 安德魯重新睜開眼,發現奧爾森的臉差不多都快貼上自己的臉了。 “你有權選擇在辦公室裡睡覺,但是至少請保持安靜,記住還有人在這里工作呢!” 安德魯一下子清醒了。 “該死,你在這里幹什麼,弗雷迪?” “我聽到你呻吟了十多分鐘,你讓我完全沒法兒集中精力工作。我想你是生病了,於是便過來看看,但是看起來我只是自找沒趣而已,還不如我今天壓根兒不在辦公室裡省事兒。” 安德魯的額頭上冒出了汗珠,但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冰窖裡一樣。 “你應該回家休息,你大概有什麼自己都不知道的狀況。看到你這樣真不好受,”弗雷迪嘆了口氣,“我一會兒就回家了,你要我一會兒幫你叫一輛出租車嗎?” 噩夢,安德魯一生中也做過不少,但是從來沒有一個像今天這樣真實。他看著弗雷迪,然後從椅子上站起身。 “謝謝,我會好起來的。應該是因為中午吃了一些不消化的東西。” “現在已經是晚上8點了……” 安德魯暗暗計算自己在現實中過了多久。他試圖回憶起自己之前看電腦屏幕下方的時鐘時是什麼時候,他開始懷疑自己現在是不是還在夢裡。 然後他回到了自己家,精疲力竭,打電話給還在路上的瓦萊麗,想告訴她,他今天等不及她要先睡了。但是山姆告訴他,瓦萊麗剛剛進入手術室,估計今天會很晚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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