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租了這車?”皮勒格示意安德魯坐上一輛停在報社門口的黑色福特車,安德魯如是問道。
“是藉來的。”
“還有一個警察專用的電台,”安德魯吸了口氣,“這輛車你是從哪裡搞來的?”
“系上安全帶,蓋上副駕駛儲物箱的蓋子。現在的人還真是什麼都相信。要是我是個醫生,我就能搞到一輛救護車,這樣的回答你滿意了嗎?”
“我還從沒坐過警車。”
皮勒格看了看安德魯,笑了。
“好啦,我明白了。”皮勒格邊說邊向儲物箱探過去。
他摸出一個旋轉警燈,將它擱在車頂,又打開警報器。
“這樣你滿意了嗎?”
“相當滿意。”
十分鐘後,警長將他的福特車停在查爾斯大街和高速公路西側輔路交叉的十字路口。
安德魯帶著他走上自己平日跑步常去的步道。他們在4號防波堤上停下腳步。
“事情就是在這裡發生的,現在只要來到這裡我的痛楚就會變得更加強烈。”
“這是心身醫學的內容!深呼吸,這會讓你感覺好受一些的。當你再度想起這個有預兆性的夢時,你能夠記起兇手用的凶器是什麼嗎?”皮勒格環視著四周的環境。
“這不是一個預兆性的夢!”
“好吧,如果我們把時間浪費在爭辯這件事上,那麼我想這事兒肯定會再次發生的。”
“有人從我的後面攻擊我。當我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時,就已經倒在血泊裡了。”
“這些血是從哪裡來的?”
“我咳嗽著從口中還有鼻腔裡噴出血的。”
“試著回憶一下,你小腹的位置沒有傷口嗎?”
“沒有,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一發子彈在射入人體時造成的傷口遠沒有子彈離體時嚴重。如果有人沖你開槍,你的內臟可能會流到瀝青路面上,你不會注意不到的。”
“要是有人在遠處用帶瞄準鏡的狙擊槍向我射擊呢?”
“這正是我剛剛四下觀察的原因。高速公路另一側的建築,沒有一處的頂部有足夠的空間讓人能瞄準一個在遠處跑步的人。而且你告訴過我你是在7月10日死亡的。”
“9日,怎麼了?”
“抬頭看看吧,很快兩側行道木的枝葉便會完全遮住這條步道。所以只有一個可能,你的傷口是由某個跟著你的人從水平方向造成的。”
“但我沒有感到腹部有任何疼痛。”
“那麼殺死你的凶器就是一種冷兵器,雖然我們還不知道它是什麼。深呼吸,你的臉色又開始發白了。”
“這種談話可不輕鬆啊。”
“那位西蒙老兄,我們去哪裡能找到他?”
“現在這個時候,去他的辦公室吧。他在培瑞街有一家古董車修理行。”
“太好了,那離這裡就幾步路,而且我愛死那些古董車了。”
皮勒格走進車庫的時候驚訝得目瞪口呆。一輛克萊斯勒、一輛德索托、一輛香檳色的普利茅斯、一輛1956年的雷鳥、一輛1954年的福特—克雷斯特萊恩以及其他型號的車輛整整齊齊地停在乾淨的地面上。警長徑直衝著一輛梅費爾老爺車走去。
“難以置信,”他咕噥著,“我父親有一輛一模一樣的,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過這種車了。”
“因為這款車的產量本身就很少,”西蒙解釋道,“而且,它在我這裡也不會待很久了,這是一種特別罕見的型號,到下週五它就會找到它的新主人。”
“別騙人了,我們不是來買車的,”安德魯說著也走過來,“這位先生是和我一起的。”
“你居然也來了!來之前你好歹和我說一聲嘛。”
“為什麼,我來之前應該給你寄一份請柬嗎?如果你不想我來,那我走好了。”
“當然不是,只是……”
“他討厭我在他工作的時候過來,”安德魯轉頭對皮勒格說道,“當然我們得承認他特別適合幹這行,不是嗎?這是一種特別罕見的型號,到下週五它就會找到它的新主人……還有什麼話是他說不出來的!其實這車壓在他手上已經兩年多了,去年夏天我們開著它出去度假,結果它還在路上拋了錨,這才是大實話!”
“好啦,行了,我想這位先生已經明白了。你想要點兒什麼,我一會兒還有工作要做呢。”
“你們的友誼可真是令人動容。”皮勒格吹了個口哨。
“我們可以去你的辦公室談嗎?”安德魯問道。
“你的樣子真奇怪,遇到了什麼麻煩嗎?”
安德魯沉默了。
“是什麼樣的麻煩?”西蒙鍥而不捨地問道。
“還是去你辦公室談比較好。”皮勒格插話道。
西蒙衝安德魯做了個手勢,示意他走後面的樓梯。接著他向皮勒格問道:
“請容我冒昧地問一句,你是哪位?”
“安德魯的一位朋友,但請不用嫉妒,我們之間不會構成敵對關係的。”
西蒙請兩位來客坐在自己對面的扶手椅上,安德魯將整個故事告訴了他。
西蒙一言不發地聽完整個故事,直到一小時後安德魯告訴他已經講完,西蒙久久地凝視了他一會兒,然後開始打電話。
“我給一個做醫生的朋友打個電話,每年冬天我都和他一同去滑雪,這是一位很熱心的全科醫生。你可能是腎臟出了問題。我聽說如果血糖指數有問題的話,那麼身體其他機能也會紊亂的。別擔心,不論是什麼毛病,我們總能找到……”
“別費力了,”皮勒格一把按住他的聽筒說道,“我已經建議你的朋友去看精神科的醫生,但是你的朋友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你相信他的故事?”西蒙轉身向皮勒格問道,“好吧,漂亮的說服力,好極了。”
“車行老闆先生,我不知道你的朋友是否精神有問題,但是我知道如何分辨一個人是否說謊。根據我三十五年來在警察局工作的經驗,這世上的確有許多事情是不合常理的。”
“你是警察?”
“我曾經是。”
“好吧,那我也不是什麼車行老闆,我是一個藝術品商人。來吧,談談你遇到過的奇怪事件。”
“在我最近負責調查的一樁案件中,有個男人從病床上綁架了一位陷入昏迷的女士。”
“這倒是挺不尋常的。”西蒙吹了個口哨。
“嫌疑人是一位建築師,一位該死的紳士。我很快相信他便是罪犯,但問題是還有一些東西不相符,因為我找不到他的犯罪動機。只找到嫌疑犯而找不出犯罪動機,這說明我只完成了警察工作的一半。這個男人,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沒有理由犯下這樁罪行。”
“那你怎麼辦呢?”
“我盯了他幾天梢,幾天后我就找到了那個年輕女人。他將那個年輕女人藏在加爾默羅那邊一棟廢棄的房子裡。”
“你當場逮捕了他?”西蒙問道。
“不,他之所以綁架這個女人是為了將她從她的醫生和家人手中解救出來。那些人希望能夠一次性擺脫她。這個男人告訴我,那女人找到他,來到他家中,請求他的幫助。荒誕得連小說家都不會相信,是吧?但是他說話時的神情十分真誠,而且他的所作所為多少是正確的,因為等我將這個女人送回醫院後不久她就清醒了。於是我故意假裝遺失了這個案子的檔案,如果你們能明白我的意思的話,因為從某個角度看這個男人的行為的確幫助他人脫離了危險。”
“就像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是嗎?”安德魯插嘴問道。
“我們因為剮蹭事件一起吃晚飯的時候,我已經把這個故事告訴過你了,所以,你才會一遇到問題就來找我。你那時候一定是想能夠相信這麼荒唐的故事的人,一定也會相信你的吧?”
“我錯了嗎?”安德魯微笑著問道,“事情難道不是這樣的?”
“我只是問問而已。”西蒙嘆了口氣,“你別太認真了。”
“但就我所知,我還沒有要你做什麼呢。”
“你不是要我相信幾週之後就會有人暗殺你,要我相信你對此深信不疑,因為你已經死過一回了……除此之外,是的,你並沒有要求我做什麼別的事情。好啦,我們一起來理理思緒吧,光聽你說我都有些糊塗了。”
“我應該向你承認,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時,我的反應和你完全一樣。”皮勒格說道,“但同時,我也必須承認,你的朋友有一種不同尋常的天賦。”
“什麼天賦?”西蒙反問道。
“告訴你一些還沒有發生的事情。”
“沒錯,就是這樣!也許我該去醫院檢查檢查,看來似乎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這個故事太不真實了……”
“別說了,西蒙,我本不想來打擾你的,是警察先生堅持要這樣做。好吧,我們走吧。”說著他站起身來。
“去哪裡?”西蒙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你待在這裡,既然你手邊有做不完的工作;而我們呢,我們要繼續我們的調查,去找出究竟是誰殺死了我,我們必須趕在它發生之前。”
“等一下!我一點兒都不喜歡這樣,一點兒都不,”西蒙咕噥道,他在辦公室裡來來回回地踱著步,“為什麼要我一個人待在這兒,而你們兩個人卻可以去……”
“西蒙,好啦!這可不是在開玩笑,這可是性命攸關的事情。”
“嗯,”西蒙嘆著氣抓起擱在椅背上的外套,“我能知道你們是要去哪兒嗎?”
“我要去一下芝加哥那邊,”皮勒格邊說邊走出辦公室,“只要一有空兒我就會回來。不用送我,我能找到回去的路。”
西蒙走近靠近車庫一邊的玻璃窗,望著警長離開他的車行。
“你真的可以預言接下來幾週內發生的事情?”
“只有那些我還記得的事情。”安德魯回答說。
“我會賣出一輛車嗎?”
“一輛龐蒂亞克,7月初。”
“你怎麼會記得這種事?”
“因為你為了這件事特地請我吃過晚飯,還鼓勵我來著。”
安德魯猶豫了,他望著他的朋友嘆了口氣。
“只是一輛龐蒂亞克?世道艱難,生意不好做啊,想想去年,我一個月可是能賣出兩輛的!你還有別的好消息要告訴我嗎?”
“你會活得比我久,這已經挺不錯了,是吧?”
“安德魯,如果你是在騙我,你現在就告訴我吧,我一定要把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頒發給你,我真的差不多就要相信你了。”
安德魯沒有回答。
“這有什麼關係呢!關鍵是你自己相信這是真的就好了。我可很少見到你如此不知所措的樣子。我們從哪兒開始呢?”
“你覺得瓦萊麗會殺了我嗎?”
“如果你真的在新婚之夜拋下了她,那麼我倒是很能理解她的複仇之心。或者也可能是她父親想替女兒報仇。”
“我沒把他也算在裡面。好吧,現在又多了一個人。”
“你知道,我有個簡單的辦法也許能幫你解決一切問題。下次你結婚的時候,記得要在婚後的幾個月內和瓦萊麗寸步不離,這可以一下子幫你減去兩個嫌疑人。”
“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為什麼說是我的錯?”
“如果你沒有帶我去諾維桑多的話,我就不會……”
“好吧,看你說的,照你剛剛講的故事,明明那時是你要我陪你去的……”
“我不相信她會殺人,即使是被怒氣沖昏了頭的時候。”
“你說自己是被刀子殺死的,她可能是用一把外科手術刀那樣的東西刺中你,這東西在她平日的工作裡隨處可見,而且她操作起來肯定也相當精準,不是嗎?不是訓練有素的人可做不出。”
“別說了,西蒙!”
“我可什麼都沒有做,是你來找我的!你可以告訴你那位退休的警官朋友,從這一秒鐘起,我和他就是敵人了。因為我決定要幫你找出這個兇手!對了,這位警長要去芝加哥做什麼呢?”
“一會兒路上我和你說。”
西蒙打開抽屜摸出一串鑰匙。他帶著安德魯走進車行,指了指那輛梅費爾老爺車。
“我要把這車開去讓一位顧客瞧瞧,我和他約在他家樓下看車,我送你一程?至於我這次為什麼非去不可,既然你對我說在7月之前我什麼都賣不出去……”
“因為你其實並沒有完全相信我。”
安德魯利用路上的時間一一回答了西蒙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他們在《紐約時報》的大樓前分了手。
當安德魯回到辦公桌前時,發現自己的電腦上有一張字條。奧莉薇亞·斯坦恩讓他看到字條後儘快去見她。弗雷迪·奧爾森在自己的辦公桌後小聲地打電話。一般當他故意壓低聲音打電話時,就意味著他手頭有一條他想要留住的頭條新聞。安德魯往後退了退椅子,湊過去聽。
“謀殺案發生在什麼地方?”弗雷迪·奧爾森向電話那頭問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同時又有一把匕首插在後背上,這在紐約可不尋常,所以說是一個連環殺手,你也許很快便能破案。我會繼續跟進的,謝謝你。如果我這邊有新消息,我也會給你打電話的。再次感謝。”
弗雷迪掛了電話,站起身,估計是去了洗手間。安德魯一直懷疑弗雷迪是藉上洗手間之名去做別的事,或者就是這傢伙的確徹底腎虛了。但是考慮到他這位同事充沛的活力,安德魯懷疑他其實是去吸可卡因了。
弗雷迪一消失在安德魯的視線裡,安德魯便沖向他的座位翻找他的筆記本。
昨夜有人在中央公園的烏龜塘附近被人用匕首刺傷。襲擊者對受害人連刺三刀,然後拋下受害人逃離現場。受害人現正在勒魯醫院接受治療。信息來自於主攻小道消息的《紐約郵報》社會雜文版。在這頁紙的下方,奧爾森還草草寫下兩個日期和兩個地址:1月13日,141大街和3月15日,111大街。
“我可以知道你在這裡做什麼嗎?”忽然一個聲音嚇了安德魯一跳。
“就像你看到的那樣,我正在工作,雖然這個時候並不是人人都在工作。”
“你在我的辦公桌邊工作?”
“我剛剛正在想為什麼我找不到自己的東西!原來是我弄錯了辦公桌。”他站起身隨口又補充了一句。
“你以為我是個傻瓜嗎?”
“這倒是經常的事。不好意思,頭兒在等我。還有好好擦擦你的臉,你嘴唇上還留有一點兒白末兒。你剛剛吃了一塊華夫餅?”
弗雷迪揉了揉鼻子。
“你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你現在在跟進被車輛軋傷的小狗的新聞嗎?”
“你到底在說什麼?”
“在你的筆記本上的這幾個日期和地址,這難道不是小狗們被公共汽車軋倒的時間和地點?你知道我女朋友是獸醫,如果你在調查中需要幫助的話……”
“有個讀者註意到最近在紐約發生的三起兇殺案,他相信這是一個連環殺手所為。”
“你同意他的看法?”
“在一個有兩百萬居民的城市裡,五個月內發生了三起相似的事件,數據的確沒有什麼說服力,但是奧莉薇亞指派我繼續跟進調查。”
“好了,那我們就放心了。不好意思,我現在要走了,和你的談話很愉快,但頭兒還在等我。”
安德魯轉了半圈,然後向奧莉薇亞·斯坦恩的辦公室走去。她示意安德魯進去。
“你的調查進展得如何了?”她一邊繼續敲擊著電腦鍵盤一邊問道。
“我的線人又給我寄來了一些新消息,”安德魯撒了個謊,“我約了好幾個知情人了解情況,還有一條有用的線索可能會讓我必須離開這裡去布宜諾斯艾利斯待一陣子。”
“什麼線索?”
安德魯假裝在大腦中搜索了一下,自從他回到過去後,他就沒花什麼心思在調查上,顯然他自己的命運更為要緊。為了滿足上司的好奇心,他動用了自己的記憶,一段關於他在這個時空還未開始旅行的記憶。
“奧爾蒂斯會去山腳下的一個村莊待一陣子,那裡離科爾多瓦不遠。”
“所以說?”
“我到了那裡應該就能把事情搞清楚。兩週之內我肯定會動身的。”
“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想要具體的證據、文件以及近期的照片。我不想只要一些模棱兩可的人證,或者至少這些人證得有不容置疑的人格保證。”
“你每次和我這樣說的時候,總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個業餘記者。這可真讓人惱火。”
“你的樣子真奇怪,安德魯,而且……”
“請相信我,我有我的道理。”他邊說邊站起身。
“我已經為你的報導投入了大筆的資金,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我們沒有權利犯錯,不論是我還是你。”
“真是瘋了,這種警告我最近聽得太多了。對了,你是不是還讓奧爾森去負責調查一樁連環殺手的案子?”
“沒有,怎麼了?”
“沒什麼。”安德魯說著走出了奧莉薇亞·斯坦恩的辦公室。
安德魯在自己的電腦前坐下。他在電腦上找出一張曼哈頓地圖,開始尋找奧爾森筆記本上記下的地址。前兩次謀殺行為發生在一個公園附近,1月13日的141大街和3月15日的111大街,最後一次是在79大街上。如果是同一個兇手犯案,最後一次的行動就說明兇手開始從曼哈頓島的北部向南部轉移。安德魯很快聯想到讓他自己陷入現在這地獄般局面的謀殺。他於是查到前幾位受害人的信息,抓起外套就衝出了辦公室。
走到走廊時,他透過格子窗的玻璃看了一眼下面的街道,有個細節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我可以知道你在我報社對面的一棵綠色植物背後做什麼嗎?”
“你怎麼知道的?”西蒙問道。
“因為我看到你了,笨蛋。”
“你認出是我了?”
“這雨衣和這帽子又是做什麼?”
“用來喬裝打扮的裝備。”
“太明顯了!你到底在搞什麼?”
“什麼都沒有,我只是在監視你的同事奧爾森的一舉一動。等他離開報社,我就會跟踪他。”
“你發瘋了!”
“那你還想我怎麼樣?現在我已經知道在接下來的兩個月內自己賣不掉一輛車,那我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待在我的車行里,更何況這個時候正有人想要謀害你的性命!對了,小點兒聲說話,不然我會被人發現的。”
“沒有我,你也會被人發現的。留在原地等我,我這就來找你,記得從這株植物後面出來!”
安德魯在人行道上找到西蒙,然後拖著他離開了《紐約時報》報社的入口。
“你的打扮好像菲利普·馬洛,你的樣子太可笑了。”
“這件雨衣可價值不菲,它是巴寶莉的正品。”
“它簡直是金光四射呢,西蒙。”
“你以為自己是耶穌的化身嗎,然後還打算給我好好上一課,因為我居然膽敢裝扮成私家偵探?”
安德魯攔下一輛出租車,請西蒙先上車,然後告訴司機他們要去公園大道和77大街的交叉路口。
十分鐘後,出租車停在了勒魯醫院急診病房的門口。
西蒙搶先下了車,徑直向前台走去。
“你好,”他向護士打聽道,“我們來是想幫我的朋友……”
安德魯急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將他拉開。
“我又做了什麼?你不是想來看心理醫生嗎?”
“西蒙,要不你就正常一些,要不你立馬走人,明白嗎?”
“我以為你終於醒悟過來肯做個正確的決定了。如果說我們來這裡不是為了你,那是為了什麼?”
“有個傢伙也被人從後背捅了一刀。我想從他那裡問點兒料。你要想辦法幫我悄悄溜進他的病房。”
西蒙的臉上流露出掩飾不住的喜悅,能夠參與這樣一項行動無疑令他心花怒放。
“那我應該怎麼做?”
“再去前台找剛剛那個護士,告訴他你是某位傑里·莫肯茲先生的兄弟,你是來探望病人的。”
“放心吧,沒問題。”
“但先給我脫掉你那件傻乎乎的雨衣!”
“別這樣,不然就騙不了別人啦!”西蒙的回答漸漸遠去。
五分鐘後,西蒙再次找到安德魯,他正在候診室大廳的長凳上坐著。
“怎麼說?”
“720號病房,但探視時間要從下午1點開始,我們現在還不能進去,而且還有個警察站在門外。”
“所以說徹底沒戲了。”安德魯憤怒地咆哮起來。
“除非我們能弄到一個工牌,就像這個一樣!”
“你是從哪兒搞來這個東西的?”
“我向護士小姐出示了我的身份證件,告訴她我是這位倒霉的傑里的兄弟,我們同母異父,雖然母親有時候會用化名,這次我是從西雅圖趕過來的,我是他唯一的家人。”
“然後她就相信了?”
“看起來是的,而且有了這件雨衣,我的可信度就更高了,西雅圖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都下雨。我還問了她的電話號碼,邀請她一會兒共進午餐。反正我現在也是一個人。”
“她給你了?”
“沒有,但是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受用,而且她還給了我另一個工牌……給我的司機。”西蒙說著又掏出一個貼在安德魯的外衣上,“我們走吧,詹姆士?”
電梯駛向七樓,西蒙將手搭在安德魯的肩膀上。
“去吧,去告訴她,你不會有什麼損失的,可以試試看。”
“去說什麼?”
“謝謝你,西蒙。”
安德魯和西蒙在進入病房前接受了警察的例行檢查。
安德魯靠近那個似乎沉睡著的病人。那個人忽然間睜開了眼睛。
“你們不是醫生,是嗎?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我是記者,我對你沒有惡意。”
“去和政治家說你們的鬼話吧……”那人坐起身做了個鬼臉,“我沒什麼好對你說的。”
“但我現在不是在工作。”安德魯說著繼續向病床靠近。
“立刻從這裡滾出去,不然我就叫人了!”
“和你一樣,我也曾被人用匕首刺傷,而且還有另外兩名受害人也在差不多類似的情況下被人刺傷了。我在想襲擊我們的人是不是同一個人。我只是想問問你是不是還記得關於他的一些細節,例如他長什麼樣子?他是用什麼東西刺傷你的?”
“我是被人從背後襲擊的,你是傻的還是怎麼的!”
“所以你什麼都沒有看到?”
“我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那時候我和同伴剛剛從公園裡走出來,我感到有人在靠近。我的運氣真好,再往上一厘米這個渾蛋就會刺中我的動脈。那樣的話我還沒有被送到醫院,血就流盡了。而且醫生們也和我說,如果醫院不是在附近的話,估計他們也回天乏術。”
“我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安德魯嘆了口氣。
“你看起來氣色不是挺好的嘛。”
安德魯臉紅了,他看到西蒙翻了個白眼。
“你立即就失去了意識,是嗎?”
“差不多算是吧,我覺得自己看到襲擊我的兇手繞過我逃離了現場,但是我的視線已經模糊,我完全無法描述他的長相。那時候我正趕著去見一個客戶,於是那人就從我這裡搶去了價值一萬美元的貨物。這是我五年來第三次被人襲擊,經歷這次事件之後我一定要去申請一個持槍許可證,讓我可以在自己的珠寶店附近二十米內持槍。對了,記者先生,那人從你那裡搶走了什麼?”
就在安德魯與西蒙到達勒魯醫院的時候,弗雷迪·奧爾森開始在他同事的辦公桌上翻找,他想找到安德魯電腦的密碼。
“我們現在做什麼?”西蒙走出醫院後站在人行道上問道。
“我去看瓦萊麗。”
“你需要我陪你嗎?”
安德魯沉默了。
“我明白的。我晚點兒給你打電話。”
“西蒙,答應我不要再去報社了。”
“這可得由我自己決定。”
西蒙跑著穿過街道,然後跳上一輛出租車。
安德魯向前台通報了自己的姓名。警衛打通電話後給他指了路。
瓦萊麗上班的地方和安德魯之前所想像的完全不同。
他走進一道環形長廊,在庭院的盡頭矗立著一棟現代化的長條形建築,這讓安德魯大吃一驚。第一層是馬厩,正中的大門通過一條長長的走廊通向獸醫辦公室。
瓦萊麗在手術室裡。她的一個助手請安德魯先在休息室等候一下。當安德魯走進休息室的時候,一個警官忽然驚訝地站起身來。
“手術還順利嗎,您是有消息要告訴我嗎?”
安德魯也吃了一驚。這個虎背熊腰的男人,要是放在平日他要安德魯招認什麼,安德魯立馬都會招認,只希望不要惹怒這人,但是現在他的模樣看上去十分沮喪。
“不,還沒有消息,”安德魯說著坐了下來,“但請不要擔心,瓦萊麗是紐約最好的獸醫。您的警犬不可能受到比這更好的治療了。”
“這不僅僅是一條警犬,你知道,”男人嘆了口氣,“它是我的同事,也是我最好的伙伴。”
“它是什麼品種?”安德魯問道。
“是一條尋物獵犬。”
“那我最好的朋友和它倒也應該是挺像的。”
“你也有一條尋物獵犬?”
“不,我的朋友品種不是特別純正,但更聰明。”
瓦萊麗走進休息室,驚訝地發現安德魯也在這裡。她告訴那位警官現在可以去恢復病房看他的警犬了,手術進行得非常順利。從現在開始再過幾週,只要再稍加訓練,它就可以繼續執勤。警官聽完這些,剛剛憂慮的神情一掃而光。
“這真是個令人驚喜的意外。”
“它怎麼了?”安德魯問道。
“腹部中槍。”
“它能因此得到一枚勳章嗎?”
“別開玩笑了,這條警犬撲到兇手和受害人之間,我想換作是人也不會有這樣的勇氣。”
“我沒有開玩笑,”安德魯似乎陷入了沉思,“你不帶我四處看看嗎?”
休息室氣氛凝重,光線明亮。牆上刷著石灰,兩扇大窗戶衝著院子敞開,一塊玻璃板擱在兩個舊支架上,那就是瓦萊麗的辦公桌,一台電腦、兩罐鉛筆,還有一把溫莎式的椅子,應該是瓦萊麗從舊貨商人那里淘來的。文件堆在她身後的一個櫃子上。安德魯看了看放在一件金屬小家具上的照片。
“這是科萊特和我,那時我們還在讀大學。”
“她也是獸醫?”
“不是,她是麻醉師。”
“對了,你父母,”安德魯說著俯身去看另一個相框,“你父親一點兒都沒有變,或者應該說這麼多年過去了始終沒有太大變化。”
“不論是生理還是心理,唉。他們總是認為自己比世界上的其他人知道得更多更好。”
“我們小時候他似乎不是很喜歡我。”
“他討厭我所有的男朋友。”
“你那時候有過許多男朋友?”
“有一些吧……”
瓦萊麗用手指了指另一個相框。
“看這個。”她微笑著說道。
“該死,這是我?”
“那時候我們還管你叫本。”
“你是在哪裡找到這張照片的?”
“我一直都留著它。它是我離家時帶走的不多的幾樣東西之一。”“你一直留著我的照片?”
“至少你屬於我少年時代的一部分,本·斯迪曼。”
“我很感動,我想不到你願意帶著我一同離開,即使那個我只是在一張照片上。”
“就算那時候我提議你和我一起走,你也不會答應的,不是嗎?”
“我不懂。”
“你一直夢想成為一名記者。你一個人創辦了學校的報紙,定期在一個小本子上系統地記下學校發生的事情。我還記得你希望能夠採訪我父親,讓他談談自己的工作,而他卻讓你一邊兒涼快去。”
“這些我都忘了。”
“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瓦萊麗說著靠過來,“當你還叫本的時候,你愛我要多於我愛你。但是,每晚當我看著你入睡時,我又覺得是反過來的。有時,我對自己說這不會行得通的,我不是你想要的妻子,我們也不會結婚的,你最後必然會離開我。你不會知道這些想法令我多麼難過。”
安德魯向瓦萊麗邁近了一步,然後將她擁入懷中。
“你錯了,你就是我一直夢寐以求的妻子,你比我的記者夢更加重要。如果你覺得我這段時間是在等你主動離開我……”
“那你有保留我的一張照片嗎,安德魯?”
“沒有,你離開的時候沒有留下地址,我那時是那么生氣。但是你的模樣一直鐫刻在我的記憶中,”安德魯說著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它無時無刻不陪伴著我。你無法想像我是何等強烈地愛著你。”
瓦萊麗讓安德魯走進手術室。安德魯看著沾滿血污的紗布,忍不住一陣噁心。他走近一輛推車,望著上面的外科手術器械,其中各種尺寸都有。
“這些工具特別鋒利,是嗎?”
“就和解剖刀一樣鋒利。”瓦萊麗回答說。
安德魯彎腰去看最長的那把,用手指去拿它。他隔著袖子抓住它,掂量了一下它的重量。
“小心,別割傷自己。”瓦萊麗一邊說一邊從他手上輕巧地接過這把刀。
安德魯注意到她操作這把器械時動作十分嫻熟。她用食指和中指將它轉了一圈,然後放回原處。
“跟我來,這些器械還沒有消毒。”
瓦萊麗引著安德魯走向牆邊的洗手池,牆面上鋪著瓷磚。她用手肘打開水龍頭,按了按肥皂盒,然後用她的雙手洗乾淨安德魯的手。
“外科手術真是性感。”安德魯在瓦萊麗耳邊私語道。
“要看有誰在場。”瓦萊麗回答說。
她用雙手摟住安德魯,給了他一個吻。
當和一群警察一同坐在咖啡廳的桌邊,安德魯又一次想到了皮勒格警官,他一直在等皮勒格那邊的消息。
“你心裡有事?”瓦萊麗問道。
“不,是周圍的氣氛。我還不太習慣坐在那麼多穿制服的人中間吃飯。”
“很快就會習慣的,而且如果你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那麼這裡比紐約的任何地方都安全。”
“只要我們不去看你的小馬們……”
“我本來打算等你喝完咖啡,我們就去馬厩呢。”
“不行,我應該回去上班了。”
“真是個膽小鬼!”
“如果你真的想的話,那就下次吧。”
瓦萊麗望著安德魯。
“為什麼你今天會來這裡,安德魯?”
“為了和你喝一杯咖啡,參觀一下你工作的地方,你曾經和我提過這件事,而我也很想來這裡看看你。”
“你穿過整個城市確實只是為了要讓我高興?”
“也為了能讓你在一輛放滿手術器械的推車旁吻我……這是我浪漫的一面。”
瓦萊麗陪著安德魯去打車。在車門關上前,他忽然回過頭來。
“事實上,你父親之前是做什麼行業的?”
“他是製造廠的工業設計師。”
“工廠主要生產什麼?”
“製衣材料、樣片、裁縫剪刀、各種型號的縫衣針、毛衣針,那時候你說這是女人做的工作,還狠狠地嘲笑了他一番。為什麼忽然問起這個?”
“沒什麼。”
他吻了吻瓦萊麗,答應她自己會按時回家,然後關上了出租車的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