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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著手調查

如果一切重來 马克·李维 5443 2018-03-18
和西蒙分手後,安德魯給皮勒格警官打了一個電話。電話轉到語音信箱中,他猶豫著要不要留一個口信兒,然後掛了電話。 回到報社之後,他忽然開始戰栗,感到腰部劇烈地疼痛,這次疼痛非常強烈,以至於他不得不靠在樓梯的扶手上休息一下。安德魯從沒有感受過這樣的痛楚,這次反常的痛苦立即令他想起自己即將到來的悲劇。如果死亡的逼近一定要以這樣的方式呈現的話,他想,那麼最好還是盡快去買一些止疼藥。 他的上司剛剛吃完午飯回來,正撞見台階下因為疼痛而蜷縮成一團、試圖平復呼吸的安德魯。 “你還好吧,安德魯?” “老實說,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你的臉色白得令人擔心,需要我打911嗎?” “不用了,只是腰扭了一下,一會兒就過去了。”

“你今天下午應該請假,回去休息吧。” 安德魯對奧莉薇亞表示了感謝。他打算洗洗臉然後投入工作中。 望著洗手間鏡子裡的自己,安德魯覺得他看到了死神正在自己的背上徘徊著,他聽到自己囁嚅著: “你正享受著再來一局的好事,我的老朋友,但是如果不再動動腦子,恐怕這局也會很快玩兒完的。你不會認為這樣的機會是每個人都唾手可得的吧!你已經寫夠了訃告,你應該知道當計時器停止的時候意味著什麼。別再浪費時間了,別再忽視任何一個細節,日子一天天過去,時間越過越快。” “你在自言自語,斯迪曼?”奧爾森從一個隔間中走出來問道。 他拉上褲子的拉鍊,走近洗手池邊的安德魯。 “我沒有心情應付你。”安德魯邊把臉浸入水中邊說道。

“我看出來了。我覺得你最近這幾天都怪怪的,我不知道你還在搗鼓些什麼,但是顯然你做的事情很不符合天主教徒的作為。” “奧爾森,你可以只管好自己的事情,讓我好好靜一靜。” “我又沒有告你!”奧爾森自豪地說道,好像正在自誇一樁英雄的行為。 “好啦,弗雷迪,你終於像個男人了。” 奧爾森走向烘乾機,用盡全力拉了拉毛巾的滾軸。 “這東西好像從來沒有好用過。”他說著拍了拍機器的外殼。 “你可以寫一篇關於它的報導,我想會有很多人喜歡的,你這個季度的最佳報導,《論烘乾機的詛咒》,作者弗雷迪·奧爾森。” 奧爾森憤憤地瞪了安德魯一眼。 “好啦,我開玩笑的,別弄得那麼緊張兮兮的。”

“我不喜歡你,斯迪曼,這家報社不止我一個人受不了你的傲慢,但是至少,我,我不會假惺惺地裝腔作勢。很多人都等著你走霉運。你遲早要跌跟頭的。” 這次輪到安德魯來打量他的同事了。 “這個快樂的反斯迪曼俱樂部裡還有哪些成員?” “你最好還是看看有誰是欣賞你的,你會發現這個名單不會太長的。” 奧爾森厭惡地看了安德魯一眼,走出洗手間。 安德魯一邊忍著疼痛,一邊跟上他。他在電梯間前追上了奧爾森。 “奧爾森!打你是我的錯。我現在冷靜了,我請你原諒。” “你說真的?” “同事之間,不應該總是那麼劍拔弩張的。” 弗雷迪看著安德魯。 “好,斯迪曼,我接受你的道歉。” 奧爾森伸出手,安德魯努力地握住他的手。奧爾森的手上滿是汗水。

整個下午,安德魯都疲憊不堪,無法寫作。他利用這個機會重讀了關於這起震驚阿根廷的事件所寫的報導的開頭幾行。 安德魯又掃了一眼寫滿這些應該對此負責的野蠻人名字的名單。一個地區接一個地區,一個城區接一個城區,一個集中營接一個集中營。時間就在他一個接一個地梳理兇手的名字間過去了,隨後是抽絲剝繭地整理各類證據副本和法庭記錄。民主制度建立後,這些野蠻人很快就享受到大赦的好處,免於受到懲罰。 在完成這項整理工作後,安德魯繼續尋找一個叫奧爾蒂斯的人的踪跡。根據他上司提供的信息,此人的經歷很有代表性,可以代表從普通士兵變成最殘忍的兇手的沉默的同謀的心路歷程。 為什麼他是特別的?奧莉薇亞·斯坦恩告訴他,此人的經歷相當神秘。無論事情是發生在阿根廷還是發生在別的地方,主要問題都是一樣的,即權力究竟會激發怎樣狂熱的情緒,令普通人變成施虐狂,一個父親在白天折磨殺害其他女人和孩子之後,又如何可以在回家後擁吻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安德魯知道他很快就會遇到這位奧爾蒂斯先生。難道他就是兇手之一,就是一直追他到河濱公園小徑上的人之一? 但是按照這個邏輯思考,有個說不通的地方。安德魯是在自己的報導刊登前的兩天被殺的,那麼不可能有人因此報復殺人。從今往後,他想到,等他回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後,他要比在上一次的生命中更警醒些。 越是按照這個思路思索,安德魯越是覺得有必要尋求幫助。於是他打電話給皮勒格警官。 退休警官以為這通電話沒什麼好事,在被撞了之後安德魯最後還是決定要向他追究責任。 “我的背的確很疼,但那不是您的錯。”安德魯為了讓他放心,急忙說道,“我這次打電話給你,和你上次開車從停車場出來有點兒超速沒什麼關係。” “啊?”皮勒格舒了口氣,“那是因為什麼事我有幸再次見到你呢?”

“我必須和你見面,事情很緊急。” “我很願意請你喝一杯咖啡,但是我住在舊金山,那裡離你住的地方有點兒遠。” “我明白。”安德魯嘆氣道。 “你說的急事是什麼?”皮勒格遲疑了一下問道。 “性命攸關的那種。” “如果和犯罪行為有關,那我已經退休了。但是我可以介紹你和我紐約的一個同事認識。六區的盧卡斯警官很值得信賴。” “我知道你已經退休了,但是我想找的人正是你,只是出於直覺。” “我明白了……” “我想,你應該沒有猜到。我現在身處的情況,完全無法想像。” “請你說吧。我還挺習慣面對無法想像的情況的,相信我。”警官說道。 “在電話裡說有些複雜,你不會相信我的……請你原諒我冒昧地打來這個電話,祝你今晚過得愉快。”

“在舊金山,我們現在還是下午呢。” “那就祝你下午過得愉快,警官。” 安德魯掛了電話。他把頭埋在雙手間,想把分散的思緒集中起來。 一小時後他和瓦萊麗還有一個約會,如果不想弄糟今晚的約會的話,他最好馬上轉換心情。自私的配額已經在他之前的那次生活中用盡了。 他向瓦萊麗求婚,就好像這是第一次一樣。瓦萊麗很喜歡安德魯為她戴上的戒指,並激動地保證說,就算是她自己選她也不會選中別的樣式。 吃完晚飯後,安德魯給西蒙打了個電話,他隨即把電話交給瓦萊麗,讓她向西蒙宣布這個好消息;然後是打給科萊特。 回到東村公寓樓下時,安德魯感到自己的手機在衣袋裡震動著。他接起電話,大吃一驚。 “我考慮了我們之間的談話。如果我能讓我妻子獨處幾天,她應該會很高興的。自從我退休以後,似乎就從來沒有消停過……放鬆一下對我來說應該不會太糟。和你說這些是因為明天早上我就會搭飛機過去。我會利用這幾天的自由時間,重新拜訪一下我在紐約的老朋友們。我們晚上9點在上次吃飯的老地方見吧。別遲到,你已經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斯迪曼先生。”

“好的,警官先生,明天晚上9點在弗蘭克餐館。”安德魯放心地回答道。 “是誰打來的?”瓦萊麗問道。 “沒有人。” “你明天晚上和沒有人一起吃晚飯嗎?” 餐廳沐浴在昏暗的燈光下,皮勒格警官坐在餐廳最裡面的桌子邊等著。安德魯坐下來,看了看手錶。 “是我先到了。”警官說著和他握了握手。 侍者為他們拿上菜單,警官皺了皺眉頭。 “餐廳喜歡把光線調暗的把戲,真是讓人惱火。這菜單我一個字也看不清。”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副眼鏡。 安德魯很快地掃了一眼菜單,然後把它放下。 “這家餐館的肉做得不錯。”皮勒格也不想再看菜單。 “那我們就點肉吧,”安德魯說,“旅行一切順利嗎?”

“什麼問題!在我們這個時代乘飛機,你還能指望旅途怎樣愉快嗎?好啦,讓我們談談你的事吧,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幫我阻止一些已經把我……” 安德魯猶豫了。 “……一些試圖謀殺我的人。”他放棄了之前的表達方式,回答說。 皮勒格放下啤酒瓶。 “你向警察局報警了嗎?” “沒有。” “如果有人真的想殺你,那你也許應該先去報警,不是嗎?” “事情比這更複雜些……應該說這一切還尚未發生。”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有人試圖謀殺你,還是有人將會試圖謀殺你?” “如果我實話實說地回答這個問題,我很怕你會以為我是一個瘋子。” “你先說說看。” “好吧,事實上兩者都是,警官。”

“我明白了,你是一樁蓄意謀殺案的受害人,你懷疑不久兇手還會再來一次,是不是?” “在某種程度上可以這麼說。” 皮勒格示意侍者過來點餐。等侍者走後,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坐在對面的安德魯。 “我剛剛在一個三千英尺高的沙丁魚罐頭里度過了六個小時,因為你請我過來幫助你。你對我很和善,我覺得自己在撞了你之後應該為你的事出點兒力。” “你只是稍稍碰了我一下,我身上一點兒傷都沒有。” “在這個為了最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要起訴他人的城市裡,你完全可以要求我的保險公司賠償你一大筆錢。但你沒有這樣做,因此可以推斷你是一個正人君子。我可以感受到你的焦慮,真正的焦慮。在四十年的職業生涯裡,我的直覺很少出錯,相信我,我曾經歷過比你的經歷更匪夷所思的事件。如果我把其中的一些講給你聽,你大概會覺得我比你還要瘋狂。好了,你講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吧,或者我就直接吃完這塊牛排然後回家睡覺。我的話你明白嗎?” “不能更明白了。”安德魯說著垂下了眼睛。 “那就請說吧,我很怕吃冷的東西。”警官邊說邊開始切他的牛排。 “我在7月9日被人謀殺了。” 警官用手指數了數。 “那就是十個月前的事情了。你一會兒告訴我謀殺是在什麼情況下發生的吧,但是首先請告訴我為什麼你會覺得有人再次威脅到你的生命呢?” “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有人在這個夏天殺了我。” “但現在才5月11日,你看上去活得好好的……” “我已經和你說了。” “作為一個記者,你的表達方式可不太好懂。如果我沒有弄錯你的言外之意,你是相信有人會在7月9日那天殺你。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安德魯把他在7月9日河濱公園小徑上所遭遇的一切以及之後他匪夷所思的經歷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當他說完之後,警官一口氣喝乾了他的啤酒,接著又要了一杯。 “我應該有一種天賦,天生會吸引各種稀奇古怪的案件,或者說是有個詛咒落在我身上了。” “為什麼你這麼說?” “你不會懂的……” “到現在為止,我都明白。” “以後我會告訴你的。好啦,總結一下,你的意思是你被人謀殺了,但在死亡的那一瞬間,你跳回到了兩個月前。你去醫院做過腦部檢查嗎,你的大腦還一切正常吧?”警官用嘲弄的語調說道。 “沒有。” “也許我們可以從這裡開始著手。可能是你大腦的某個地方有血塊堵住了,你才會異想天開。我在舊金山有個很好的女性朋友,她是這方面的專家,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她自己也經歷過許多不同尋常的事件。我可以幫你給她打個電話,她肯定認識紐約這邊的同事,可以幫助你的。” “如果我告訴你我可以說出從現在起到7月發生的所有事情呢?” “又來啦,那你就是能未卜先知的人啦!” “不,我只是記憶力好而已,我記得我生命中最後兩個月裡發生的點點滴滴。” “好極啦,這至少說明你不會提前得老年癡呆症。認真地說,斯迪曼,你真的相信你剛剛所說的一切嗎?” 安德魯沉默了,皮勒格友好地拍了拍他的手。 “你當然是相信的!要是這件事情落在我身上,我自己又能做些什麼呢?” “沒關係,”安德魯接口說,“我早就想到我可能無法說服你。如果換作是我自己,在你的位置上……” “你喜歡體育嗎?”皮勒格看了一眼吧台上掛著的電視機,打斷了安德魯的話。 “是的,就和所有人一樣。” “別回頭,現在紐約揚基隊正在和西雅圖水手隊比賽,比賽時間已經快到了,你可以告訴我最後的比分是什麼嗎?” “具體的比分我記不清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水手隊這個賽季打得很棒,紐約揚基隊只有靠邊站的份兒。” “嗯,”皮勒格嘆氣道,“但這樣的話,任何一個水手隊的球迷都會說的。” “水手隊和揚基隊的球迷……你開玩笑!揚基隊將在比賽的最後幾分鐘扭轉局勢,最終贏得比賽。” “他們不會這樣的。”皮勒格嘆了口氣。 “那明天早上去買一份《紐約時報》。在頭版上你會讀到美國海軍向停在霍爾木茲海峽上的伊朗海軍艦隊開火的新聞。” “好啦,斯迪曼!你自己就是《紐約時報》的記者,你不會是想讓我相信你可以猜出你就職的那家報紙的明日頭條,這樣就讓我大吃一驚吧?” “五角大樓將在23:30發出公告;新聞封鎖一般是在午夜,而現在離午夜還有一段時間。但是既然你不肯相信我,那麼明天,在快中午的時候,一股龍捲風將會橫掃佛羅里達州的加德納鎮。可以說幾乎整個市中心將徹底從地圖上消失。” “你還記得這些是因為你很迷戀天氣預報嗎?” “我記得這些是因為我未來的岳父岳母住在阿卡迪亞,一個離事發地點只有三十多公里的小城。我清楚地記得我的未婚妻是如何憂慮,而且因為這一切發生在我求婚後的兩天內,所以我很清楚地記得這個日子。” “請允許我祝賀你們。還有其他的嗎?” “下午的時候你警隊的一位騎警同事將被一輛救護車撞倒。沒有性命之憂,但鎖骨骨折。不幸的是他的坐騎將接受安樂死。我的未婚妻是獸醫,所有紐約騎警的馬匹都是由她負責的。因為龍捲風和安樂死,瓦萊麗回家的時候極度焦慮,我很擔心她。好了,今晚我已經浪費了你足夠多的時間,是時候停止這個不好玩的遊戲了。你是我邀請來的,請告訴我你的機票錢是多少,我來付。” “我可以讓你請這頓飯,至於我的旅費,我自己仍是一個大孩子,我有我的堅持,但還是要謝謝你。” 安德魯結了賬,站起身。 “我剛剛想到一件小事,斯迪曼,假如你可以預言接下來的幾個月將發生的事情,那為什麼不嘗試著避免它們發生呢?” “因為我不能改變事情發展的軌跡。最近這兩天來我試著做過一些小小的改變,但我只能讓要發生的事情推遲幾個小時而已。” “那麼,就是說在現在的情況下,你為什麼又相信自己可以阻止要謀殺你的兇手呢?” “希望,或者絕望,完全取決於我當前的精神狀況。” 安德魯和警官告別,然後走出餐館。 皮勒格一人站在桌邊,陷入深深的沉思。他看到比賽的結尾,在最後幾分鐘揚基隊果然憑藉著一次全壘打,最終贏得了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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