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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遇襲

如果一切重來 马克·李维 6166 2018-03-18
安德魯沒有等到了辦公室才讀今天的《紐約時報》。他在街角的報刊亭買了一份,頭版上赫然登著弗雷迪·奧爾森在新聞封鎖前半小時緊急撰寫的針對五角大樓通告的文章。由於伊朗海軍的一艘驅逐艦在行駛中過於接近霍爾木茲海峽附近的第六艦隊,美國海軍的一艘巡洋艦便向其發了一枚警告炮。警告炮沒有造成驅逐艦任何的損傷,兩國關係卻因此日益緊張。 安德魯希望皮勒格警官也同樣讀到了這篇文章。在下午早一些的時候,他打電話給瓦萊麗通知還不知情的她,一次F5級的龍捲風已摧毀了一個離她父母家不遠的小鎮。不過得知這個消息瓦萊麗倒不用為她的父母擔心,就算安德魯有為了讓她安心而騙她的動機,但他的確也已經打聽清楚了阿卡迪亞平安無事。 考慮到有些事情他還不能告訴瓦萊麗,於是安德魯又打電話給花店,訂下一束牡丹,並在卡片上寫下情意綿綿的簡短祝福,派人隨花束一同送給她。今天晚上,他要好好照顧瓦萊麗。

整個下午剩下的時間都貢獻給了調查工作。前一天晚上警官短短的幾句話令他陷入了沉思。為什麼不嘗試改變事情發展的進程呢? 為了避免和奧爾森爭執,他只是將爭吵推遲了幾個小時而已,但是這次他們的爭吵更加激烈。 為了在求婚前買好戒指,儘管那時他走進了另一家首飾店,但奇怪的是最終他買到的仍是同一枚戒指。 他真的需要如此步步為營,盡量避免因為此前生活的已知經歷而受益嗎?也許在下一次去布宜諾斯艾利斯旅行時,他就能讓那個可能提供關鍵口供的男人啞口無言,無法推脫。如果他能夠成功地令奧爾蒂斯少校言聽計從,說出所有他想知道的情況,那麼他的上司一讀完他的報導便會將頭版的位置留給它,而他也能在新婚的第二天帶瓦萊麗去度蜜月了。

如果一切重來?安德魯在筆記本上胡亂地寫下這麼一句話……誰沒有想像過這樣的可能性呢?修正自己的錯誤,重新來過。生命正向他提供第二次機會…… 所以你不會去諾維桑多瞎混了,是嗎?內心裡一個低沉的聲音輕輕地問道。 安德魯努力將這個想法從腦海中趕走。他整理好東西,準備在瓦萊麗回家之前回去。這時他的電話響了,接線員為他接進一個電話,警察局有一位警官想和他聊聊。 “你真厲害,”皮勒格警官開門見山地說道,“幾乎是絲毫不差。” “幾乎?” “我同事被撞斷的不是鎖骨,而是腿骨,但這似乎更加麻煩。我不想和你說謊,今天早晨當我讀報紙的時候,我的確一度懷疑你是一個高明的騙子。看到電視上播出的關於龍捲風的可怕新聞後,我仍對自己的判斷堅信不疑。直到大約一個小時前,我和那位在六區工作的朋友聯繫上。他幫我做了些調查,向我證實了下午騎兵隊的一位同事確實被救護車撞倒。靠猜,你不能猜對所有這一切的。”

“是的,的確不可能。” “我們應該再見一面,斯迪曼先生。” “明天如何?” “直接乘電梯下來應該更節省時間,我正在你工作的報社的大廳裡,我等你。” 安德魯帶皮勒格去了馬里奧特酒吧。警官要了一杯蘇格蘭威士忌,安德魯不假思索地點了一杯菲奈特—可樂。 “誰會希望你死呢?”皮勒格問,“為什麼你聽到這個問題笑了?” “我已經開始列名單,但沒有想到會有那麼長。” “我們可以按字母順序開始,如果這能夠幫助你的話。”皮勒格說著拿出一個小筆記本。 “我首先想到的是弗雷迪·奧爾森,辦公室的一位同事。我們彼此都看對方不順眼,儘管出於謹慎,我昨天已經同他和好了。” “仇恨最是頑固。你知道他為什麼恨你嗎?”

“工作方面的妒忌吧。最近幾個月,我從他手上搶了好幾個選題。” “要是每次有同事擋了你的晉升之路,我們都選擇把他做掉,那華爾街早就變成地下墓穴了。但不管怎麼說,萬事皆有可能。除此之外呢?” “我收到過三封死亡恐嚇信。” “你真是個古怪的傢伙,斯迪曼,你說這話的語氣好像就在說收到了幾份廣告宣傳冊子……” “這有時的確有可能。” 安德魯將他在亞洲進行的調查活動的大致情況告訴了皮勒格。 “你還保留著這些信嗎?” “我已經把它們交給警方了。” “去取回來,我明天想看看它們。” “都是些匿名信。” “在今天沒有東西是匿名的。我們總能找到些諸如指紋之類的蛛絲馬跡。”

“估計都是我的,還有那些警察的。” “專業的警官知道如何篩選信息。你還保留著那些信封嗎?” “我想是的,為什麼這麼問?” “信封上的郵戳能提供很多信息。這類信件通常寫於暴怒的狀態下,怒氣沖衝的人總難免不太謹慎。寫信的人可能會在離家不遠的地方寄出這些恐嚇信件。雖然調查過程會很長,但我們必須找出那些通過這家孤兒院收養孩子的父母,然後核實他們的住址。” “我倒沒有想到這一點。” “因為就我所知你不是警察。一個辦公室同事,三封恐嚇信件,你告訴我名單會很長,還有誰?” “眼下我正在進行一樁同樣微妙的調查活動,是關於阿根廷獨裁統治時期某些軍人的不當行為的。” “你專門在調查某些人嗎?”

“一位退役的空軍少校是我報導的核心。他被懷疑曾參與空軍方面的殺人活動,但法庭已經將他的過去洗白。我用他的經歷作為報導的主線。” “這傢伙,你已經遇到過他了?” “是的,但那時我沒法兒從他嘴裡得到任何東西,我希望下次去阿根廷的時候能夠讓他親口承認。” “要是我相信你荒誕的陳述,你在過去已經完成了這次旅行,是不是這樣?” “是的,沒錯。” “我想你無法改變事情的進程?” “昨晚我還是這樣想的,但是現在既然你坐在我面前,既然我們正在進行這次過去沒有的談話,這一切向我證明改變也許不是不可能的。” 皮勒格轉動著杯子裡的冰塊。 “讓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斯迪曼。你已經證明了自己具有某種預言的能力,如果因此毫無保留地相信你的故事,我始終還是有一步不能邁出。關於你的個人經歷,還是讓我們先採用一個更容易令我接受的版本吧。”

“你說的是哪一個?” “你告訴我有人要謀殺你,同時也因為我看到你身上確實具有一種未卜先知的直覺,所以我決定助你一臂之力。也算是幫助一下覺得自己身處險境的你吧。” “如果你覺得這樣想可以讓事情變得簡單的話……回到我們剛剛討論的話題上,我並不認為這位退役的阿根廷空軍少校會追我到紐約來。” “但他可以派他的手下來對付你。但為什麼要選擇他作為你報導的主線呢?” “因為我所在的撰稿部的上司交給我的材料主要是圍繞著這位退役少校的。'只有當報導中涉及的人變成活生生有血有肉、可以指名道姓的某個人之後,他們的故事才會打動讀者。否則,就算報導的敘述再翔實,甚至有恐怖至極的細節,它們在讀者眼中也只是一連串冷冰冰的日期和事件而已。'我居然複述了她的話!她確實有理由相信這個人的經歷會是展開敘事的一個良好切入口,讓讀者了解在政府或者狂熱的民粹主義的操縱下,普通人是如何變成真正的渾蛋的。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會是一個相當有趣的話題,你不覺得嗎?”

“你的上司,你從來沒有懷疑過她嗎?” “奧莉薇亞?毫無疑問,她根本沒有理由嫉恨我,我們相處得很好。” “很好,好到什麼程度?”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很快就要結婚了,是不是?要我看,你辦公室的男同事們是不會妒忌的。” “你弄錯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的曖昧。” “但她呢,她可能和你的看法不一樣。” 安德魯思考著警官提出的問題。 “不,坦白說我覺得不可能。” “既然你這麼說,那麼就讓我們先排除了你的奧莉薇亞……” “斯坦恩,奧莉薇亞·斯坦恩。” “名字後面最後帶e,還是不帶e?” “不帶。” “謝謝,”警官在筆記本上寫下這個名字,“還有你的未婚妻?”

“什麼,我的未婚妻?” “記者先生,根據我漫長的職業生涯積累的經驗,除了有精神病犯下的謀殺罪之外,一般只有兩類謀殺,利益殺人和激情殺人。我有三個問題要問你:你欠人錢,或者你曾經是一樁犯罪行為的證人嗎?” “都沒有,你的第三個問題是什麼?” “你欺騙過你的妻子嗎?” 警官又要了一杯蘇格蘭威士忌,安德魯於是將一件可能與謀殺他的人有關的事情告訴了他…… 因為工作繁重,安德魯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開過他的達特桑了。它應該佈滿灰塵,停在離馬里奧特酒吧不遠的停車場的地下三層。電池可能已經沒電了,安德魯估計汽車輪胎的狀況也不會太好。 他在午餐的時候約了一位汽車修理員,拜託他將車拖到西蒙的車行去。

就像每次他將車送去西蒙那裡時一樣,安德魯知道西蒙必定會責備他沒好好照料自己的車。他會提醒安德魯他的修理員花費了多少時間和精力來修理這輛車,要讓他滿意是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最後他會總結說這樣一輛值得收藏的好車不應該落在不懂得珍惜的人的手上。他會多花一倍的時間來使車子恢復到正常的狀態,就像小學老師沒收學生的玩具作為懲罰一樣,但安德魯的達特桑在被還回去的時候還是鋥光瓦亮得就像新的一樣。 安德魯離開報社,穿過大街。在停車場的入口,他和正埋頭看報無暇他顧的門衛打了個招呼。當他沿著扶梯向下走的時候,安德魯聽到背後傳來一陣噪聲,好像正踩著他的腳步聲的節奏,很可能是迴聲。 一盞孤零零的氖管燈發出微弱的光,照亮了地下停車場最下面的一層。安德魯沿著通道向37號車位走去,這是整個停車場最狹小的一個車位,正好夾在兩根柱子之間。在這樣的環境下打開車門擠進車內,沒有一定的體操基礎可辦不到,但相應的好處是很少有司機能將車停在這個位置上。 他伸手摸了摸車子的引擎蓋,發現他的達特桑比他預計的還臟。他又用腳試了試輪胎的氣,看起來車子拖出去的時候應該不會受到什麼損傷。拖車應該不會遲到,安德魯在口袋中摸索著鑰匙。他繞過柱子俯身用鑰匙開車門時,忽然感到身後有人來了。安德魯來不及轉身,就感覺自己的腰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記棒球棍,他痛得彎下了腰。他隨即的反應是側身避開,面向他的攻擊者,但是第二次攻擊打在了他的肚子上,他痛得屏住呼吸倒在了地上。 安德魯蜷縮著倒在地上,幾乎無法看清來人的樣子,來人用棒球棍抵住他的喉嚨,迫使他仰面躺在地上。 如果來人是看上了他的車,那就讓他奪走好了,反正它現在也無法發動。安德魯晃了晃鑰匙,那人狠狠地踩在他的手上,鑰匙落在了地上。 “錢你儘管拿去,請不要傷害我。”安德魯一邊從上衣口袋裡拿出錢包一邊哀求道。 棒球棍以驚人的準頭一下就把錢包挑到了車道的另一頭。 “蠢貨!”攻擊者叫罵道。 安德魯心想攻擊他的陌生人要么是個瘋子,要么就是弄錯了目標,把他當成了別人。如果是這樣,那最好讓他盡快明白現在的情況。 他慢慢移動著身體,終於背靠著汽車的車門。 棒球棍一下子打碎了車窗玻璃,緊接著的第二記呼嘯著落在距離安德魯頭頂幾厘米的地方,打落了汽車的後視鏡。 “停下,”安德魯大喊道,“我對你做了什麼,渾蛋?” “你現在才想起這個問題?那我,我又對你做了什麼?” 好了,這人毫無疑問是個瘋子,驚呆了的安德魯這樣想著。 “是時候該讓你付出代價了。”來人邊說邊再次舉起了棒球棍。 “求求你,”安德魯呻吟著說,“我根本不明白你的意思,我都不認識你,我敢保證一定是你弄錯了。” “我完全清楚自己正在和誰打交道。一個只擔心自己前程的無恥之徒,一個從來不為身邊人考慮的渾蛋,一個徹徹底底的社會渣滓。”來人的語氣越來越有威脅的意味。 安德魯悄悄地將手伸進上衣口袋,找到自己的手機。他用指尖摸索著,想找出能撥出緊急求救電話的按鍵,但是他很快意識到在地下三層的停車場他的手機根本收不到任何信號。 “我要打斷你的手,打碎你的肩膀,我要徹底摧毀你。” 安德魯聽到自己的心臟猛烈地跳動著,看來這個不可理喻的怪人是不殺死他不罷休了。應該再碰碰運氣,但他血管中奔騰的腎上腺素令他的心臟以一種該死的節奏狂跳著。他渾身顫抖,此時的他很可能連站都站不住。 “別一副自命不凡的樣子,嗯?” “請站在我的立場想想吧。”安德魯回答說。 “你居然有膽子這麼說,真奇怪!沒錯,我很願意你在我的位置上替我想想。如果你替我想想,我們現在就不會在這裡了。”那男人用棒球棍抵住安德魯的前額,嘆了口氣。 安德魯看著棒球棍一點點舉到他的頭頂,然後猛地落在他的達特桑的車頂上,車頂馬上凹了下去。 “你得到了多少好處?兩千、五千,還是一萬美元?” “你究竟在說什麼?” “別裝無辜了!你是想和我說根本不是錢的問題,你只是為了榮譽而戰嗎?沒錯,你的確從事著這世上最美麗的職業,不是嗎?”那個男人又用厭惡的語氣補充道。 這時忽然傳來汽車發動機和離合器的聲音,兩道燈光刺穿了黑暗。 攻擊者遲疑了一下;安德魯絕望之下,猛地用力站起身撲向來人,想要掐住他的脖子。那人毫不費力地甩開他,狠狠地用拳頭擊中他的下巴,然後奮力奔向扶梯,差點兒撞上開來的拖車。 汽車修理員下了車,慢慢走近安德魯。 “發生了什麼?” “我剛剛被人襲擊了。”安德魯揉著臉回答說。 “這麼說,我來得正是時候!” “如果是十分鐘之前,那就更好了,但我還是要感謝你,我想你的到來讓我避免了一場災難。” “我希望你的車子也是,看起來那人似乎把你的車也狠狠地砸了一通。但不管怎麼說,被砸的是它總比是你要好。” “是的,儘管我知道有人不會同意你的看法。”安德魯望著他的達特桑嘆了口氣。 “這是自然,我是有備而來的。你的鑰匙呢?”修理員問道。 “應該就在地上。”安德魯一邊回答一邊用腳摸索著。 “你確定不需要我開車送你去醫院嗎?”修理員接著問道。 “謝謝你,沒什麼大損傷,除了我的自尊心。” 藉著拖車的燈光,安德魯在一根柱子旁找到了他的鑰匙串,又在離一輛凱迪拉克不遠處找到了他的錢包。他把鑰匙交給修理工,告訴他自己沒法兒和他一起去了。他在拖車收據上潦草地寫下西蒙車行的地址,然後交給修理員。 “我需要對對方說什麼嗎?” “告訴他我沒事,今晚我會給他打電話的。” “上車吧,我捎你一程到停車場外面,沒人知道剛剛那個瘋子是不是還在附近遊蕩;你應該去警察局報案。” “我沒法兒向他們描述那個人的模樣,唯一可以說的是那個人比我矮了一頭多,當然這並不是我自誇個子高。” 安德魯在街上和修理員分手後,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髖部的疼痛開始減輕,但他始終覺得有一塊硬水泥似的東西緊緊地卡住了他的下頜。他完全弄不清那個攻擊者的身份,不過他懷疑那人很可能是認錯了人,這個想法令他愈發緊張。 “你是在什麼時候出事的?”皮勒格問道。 “年末假期那段時間,在聖誕和新年之間,那時我一個人在紐約。” “這人看上去身手敏捷,是嗎?一個有家室做父親的人,週末常和自己的孩子玩棒球。如果說你收到的匿名信是出自這樣一位為了表達憤怒的父親之手,我絲毫不會驚訝。說起來,你還是描述不清他的長相嗎?” “停車場內光線太暗了。”安德魯說著移開了視線。 皮勒格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和你說過退休前我在警察局乾了多少年嗎?三十五年,還要再多一點兒,這是挺久的,不是嗎?” “是的,我可以想像。” “那麼在你看來,在這三十五年的職業生涯中我究竟審問過多少罪犯呢?” “我知不知道會有關係嗎?” “坦白說吧,連我自己都數不清了,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即使在退休後,我還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有人在掩飾什麼。每當有人花言巧語試圖蒙混過關時,他的言行中總有什麼東西會洩露他的秘密。” “什麼東西?” “身體語言從不會說謊。皺眉、臉紅(就像你現在的樣子)、抿嘴唇,或者目光游移。你的皮鞋上過蠟了?” 安德魯這才抬起頭。 “我在停車場撿到的錢包不是我的,而是那個攻擊者的。應該是他在逃跑時落下的。” “你剛剛為什麼不告訴我這件事?” “我不好意思說自己被一個比我矮一頭的傢伙放倒了。而且在翻看他的證件時,”安德魯接著說道,“我發現他是一名老師。” “這會改變什麼?” “他並不是一個人高馬大的粗人。他報復我一定事出有因,應該是我的報導曾經傷害過他。” “他的身份證件,你還留著嗎?” “就在我辦公室的抽屜裡。” “那我們現在就去你的辦公室吧,反正只有一街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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