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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四章爆炸

霧之子 雪莉儿·凯·塔迪夫 5399 2018-03-18
薩蒂在警察局的一個小房間裡等著,房間雖小,但並不像預想的那麼單調。牆上掛著一副畫,畫中是一名日本藝伎在滿是櫻花的庭院中散步。遠處牆角的塑料花盆裡栽著一棵歪歪斜斜的合歡樹,上面全是灰塵。房間正中有幾把帶靠墊的椅子和一張小圓桌,沒什麼特色,但看得出經常有人使用。 薩蒂坐下來,偷偷觀察牆壁正中的暗色玻璃。她知道這塊有色的窗戶是乾什麼用的,她看過《法律與秩序》。 薩蒂揮揮手,呲牙咧嘴地笑著。 “來吧,小子們。” 五分鐘過去了,沒人來打攪她。 薩蒂用手指頭敲了敲桌面。 “咱們做個了斷吧。” 門開了,一個女人走進來。 薩蒂立馬認出了她。 “你在這幹什麼?” “我很抱歉——薩蒂——我是說菲利普的事,還有所有其他的事。”一枚警徽亮在桌上。

“你?你就是那個臥底警探?” 布麗奇特·莫羅在薩蒂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薩蒂目瞪口呆。她最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監視他丈夫的臥底警察居然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跟他上床的女人,那個自己一年來嗤之以鼻的女人。 布麗奇特合起雙手。 “我得承認,這是有點尷尬。我的真名叫布麗姬特·摩爾,他們發現基金不知去向之後,我就,呃……被安排進菲利普的公司。我的任務就是接近菲利普,查清他是否與此事有關,以及錢的去向。” “接近他不代表要跟他上床。” 布麗姬特鬆開雙手。 “我得利用他貪圖女色的弱點,取得他的信任。” “我猜這招挺管用。” “你看,薩蒂,我們都知道菲利普不是完美的丈夫。是他在追我——或者說布麗奇特·莫羅,”布麗姬特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他的床上功夫也不怎麼樣。”

薩蒂盯著對方,心里納悶,聽了布麗姬特帶著嘲笑的評論以後,自己怎麼沒有想要撲到桌子那邊,把她精心梳理過的金發揪下一撮來。諷刺的是,薩蒂只想笑。說不定她們還可以開個菲利普的聲討大會,大家舉杯同“罵”。抱怨的話薩蒂有的是。 “他的床上功夫一向不怎麼樣。”薩蒂承認。 布麗姬特笑了。 “恕我直言,沒有他,你會活得更好。你也知道,我不是第一個。” 薩蒂故作驚訝。 “真的?” “菲利普告訴我,你們才結婚不久,他就開始四處風流了。最近的一次——在我之前——也是和他身邊的一個人,我想是另一個同事。但他說他們只發生過一次關係,那是個錯誤。” 薩蒂想到了拉托婭·杰弗遜——一個年輕的前台——幾年前在律所工作過,菲利普曾經對她表現出異乎尋常的關心。薩蒂質問他時,他只是聳聳肩,說拉托婭是朋友的女兒。後來這個女的和其他合夥人傳出緋聞,在流言蜚語中離職了。

薩蒂臉色一沉。 布麗姬特注意到了她的表情。 “我也要為自己辯護幾句。如果菲利普想的話,他還是能夠表現得很有魅力的。此外,這是我追查資金下落的唯一方法。” “你找到了?” 布麗姬特點點頭。 “有一天菲利普去見莫里斯時,把我留在了他辦公室裡。我在一張薩姆的照片後面找到了幾份文件。我們正在追查那些基金,運氣好的話,我們可以把那筆錢再轉入一個安全賬戶。我們可是在談論數百萬的金錢啊。” “那為什麼還要找我來?” “因為我需要向你道歉,薩蒂。還有,在審判過程中你會聽到一些不愉快的事,你得有心理準備。” “未必會鬧上法庭。” 布麗姬特的眼睛一亮。 “你認為他會接受認罪協議嗎?” “我不知道。可菲利普就是個……”

“懦夫?” “看來你很了解他。” 布麗姬特的臉刷的紅了。 “我們準備下週拘捕他。你們也不必費心申請保釋了,他潛逃的可能性太高,哪兒都不能去。” “你也不想讓我去任何地方,是嗎?” “我們希望不要把你捲進來。”布麗姬特說,“據菲利普的供述,他的所作所為你完全不知情。他把你蒙在鼓裡。我們不需要你作證,但是……” “最怕的就是但是。” 布麗姬特深吸了一口氣。 “媒體對這個案子是不會留情的,他們會說我的行動是為了誘捕,這會使你們的婚姻變成一場鬧劇。” 薩蒂慢慢站起來。 “隨他們怎麼說,我也不打算在這兒呆太久。” “重新來過也許是個好主意,”布麗姬特說,“開始新的生活。”

薩蒂在門口停下來。 “我想你知道,他們會有好戲看的。” “什麼?” “我的婚姻就是一場鬧劇。但還是有一件好事的。” 布麗姬特的眼中充滿同情。 “我希望他們能找到薩姆。” “我也是。” 停車場中,薩蒂在車裡坐了將近15分鐘。她任憑汽車發動機在空轉,自己卻在回顧剛剛發生的一幕。如果之前有人跟薩蒂說,她會和那個跟她丈夫睡覺的女人理性、甚至是友好地聊天,她肯定會笑出聲來。 可現實就是如此諷刺。 “我們在查些新的線索。”幾天后傑伊告訴薩蒂,“我們得整理一下那些聲稱見過你畫中男人的電話記錄。與此同時,我們需要你做個電視採訪——懇求對方釋放薩姆。” 午飯後,薩蒂和大家在電視台會面。

菲利普已經先到了。 “你確定這樣做好嗎?”菲利普問傑伊。 探員對菲利普擠出個微笑。 “此時此刻,我們已經沒有什麼可損失的了。”看到薩蒂局促不安的樣子,傑伊補充道,“如果你們親自來懇求霧魔,這可能會讓他更善待薩姆。” “如果薩姆還活著的話。”菲利普咕噥著。 “他只是少了根手指和腳趾,”薩蒂哭道,“那不代表他死了。” “也不代表他活著。” 菲利普的話激怒了薩蒂。 “閉嘴,菲利普!”她大喊,“他還活著!我知道!” 一時之間沒人講話。 傑伊神色冷峻地瞪了菲利普一眼,然後轉向薩蒂。 “待會兒你對霧魔講話時,一定要多提到薩姆的名字。要動之以情,薩蒂。多數綁架者把人質看做與本人無關的物品,而不是活人。要向他展示薩姆可愛活潑的一面。”

“你說他會放了薩姆嗎?” 傑伊咬著嘴唇,眼神變得陰鬱起來。 “你讓我打動他不是為了這個,對吧?”薩蒂說。 “聽著,薩蒂,”傑伊說,“我們只是不希望他繼續傷害薩姆。我們想讓他認為自己的警告起作用了,我們會讓步,但同時我們還是會繼續追拿他的。” 有人用一連串熟練的動作在薩蒂的領口上別好微型話筒,又往她休閒褲的腰帶上掛了一個接收器。 “我們給你寫了份講話稿。”傑伊遞給她一張紙。 薩蒂掃視上面的字句,神情彷彿在看外語。只有一個詞格外清晰,薩姆。 “還有五秒鐘。”攝像師開始倒計時。 薩蒂感到口中發苦。 記者蘭斯·麥克唐納介紹了她。 就在此刻,時間凝滯了。 薩蒂面對攝像機,嘴里幹得像砂紙,舌頭打結。我該對一個綁匪說什麼?他抓了我兒子,是我讓他跑掉的。

薩蒂照著傑伊精心準備的稿子念。 “我想請求你讓我兒子平安歸來,他的名字是塞繆爾·詹姆斯·迪姆恰克。塞繆爾——薩姆——是我們的……我的……”薩蒂悲傷過度,一時哽咽失語。 菲利普在背後低聲催她:“天啊!繼續啊!” “薩……薩姆只有六歲,他……” 薩蒂眼中噙滿淚水,眼前的字跡變得模糊。 她又試了一次,“薩姆六歲……” 為什麼她要照著別人的話念? 薩蒂把紙揉成一團,眼睛直視攝像機。 “薩姆是我的兒子,他今年六歲,儘管不說話,可非常聰明。他喜愛閱讀與繪畫,是個頂貼心的孩子——我的寶貝——我愛他勝過一切。我乞求你……請把他還給我。”她快喘不上氣了,“很抱歉你的畫像被公開了,我根本就不該把你畫出來,但不是我把它交給警方的,跟薩姆更沒有關係。他是無辜的,我知道你不想傷害他。我會給你錢,還會給時間讓你離開,你想要什麼都行。”

薩蒂看到傑伊臉色陰沉,在沖自己在搖頭,但她沒有停下來。 “如果你還我兒子,把薩姆還給我,我保證你能逃走。你知道怎麼聯繫我,給我打電話。這將是你我之間的事,只是不要傷害薩姆。”薩蒂強忍住嗚咽,“求你——” 菲利普把她推到一邊。 “聽著,你這個變態的怪胎,把我們的兒子還回來,只有他媽的懦夫才——” 薩蒂驚恐地看著傑伊拽開菲利普把他按到牆上,連記者都嚇了一跳。出於職業道德,攝像師將攝像機轉向別處,全體人員都向後退開。 “你這個愚蠢的混蛋!”傑伊咬牙切齒地說,“你想幹什麼?想害死你兒子嗎?” “當然不是!” 薩蒂緊抓住菲利普的胳膊。 “如果你做了任何傷害到薩姆——” “我?那你呢?”菲利普用手指著薩蒂,“上帝作證,你才是讓霧魔帶走薩姆的人。”

“你當時不在場!”薩蒂憤怒地叫起來,“他當著我的面就要向薩姆開槍,我沒得選!” “你總該試一試!”菲利普吼道,“你做得還不夠!” 薩蒂向他投去一個冷冰冰的眼神。 “菲利普,我一直都在想自己當時該多做點什麼,沒有一天不是這麼想的。” 當晚,薩蒂就看到自己的面孔出現在當地所有的新聞台上。快到十點的時候,她給傑伊打電話。 “有消息嗎?” “對不起,薩蒂,我們還沒有薩姆的消息。” 薩蒂失望地掛上電話。 在臥房的浴室裡,薩蒂吞下一片安眠藥,刷了個牙,又用涼水洗了把臉,再閉著眼睛隨手抓起一條毛巾。接著她昂起頭使勁吸氣,直到空氣充滿肺部。 她身後有一個小男孩。 “薩姆!” 薩蒂猛地轉過身去,但背後空無一人。 “薩姆?你在哪,寶貝?” 薩蒂迷迷糊糊地走進臥室,整個人無精打采,累得要死。隨後她一頭扎到床上,失去了知覺,令人不安的幻象縈繞在她夢中。 薩姆被漆黑的影子所包圍,剛好站在薩蒂能觸碰到的距離以外。起初,他出現在遠處,接著走上前來。在薩姆身後,黑暗的虛空在延展,像一條隧道在追逐他。薩姆向後面看了看。等他回過頭來,從薩姆眼中逸出的恐懼感幾乎讓薩蒂的心臟停跳了。 “薩姆,快跑!”薩蒂尖叫起來。 黑暗慢慢將薩姆吞沒。薩蒂想要跑過去,但卻有一股無形的邪惡力量拖住她的腿。離薩姆還有一臂之遙時,薩蒂的膝蓋一軟,整個人跌在地上,只能痛苦地哭嚎起來。 “薩姆,快回來!媽媽想你。” 薩姆走近她身邊,俯下身子,面容卻很模糊。薩蒂只覺得一個冰冷的東西碰了碰自己的臉頰,此時她驚醒過來,脈搏狂跳。她敢發誓,薩姆吻了她。她摸一摸臉頰,上面還是潮的。 等到早晨,薩蒂還記得夢到的一切。 要么是夢,要么就是我徹底瘋了。 電子版的巴尼主題曲《我愛你》打斷了薩蒂的思緒——這是薩姆選的鈴聲。 “這條線路有沒有人監聽?” 薩蒂的手在顫抖。 “我……我想沒有。” “我在電視上看見你了,”霧魔說,“你和你丈夫。” “他不該說那些話,”薩蒂立馬說,“他不是那個意思。求求你,別為這個傷害薩姆。我非常非常抱歉。” 那邊傳來含混不清的咒罵聲,接著是關車門的聲音。 “我也是。”霧魔答道,“你知道博蒙特西邊的拉弗蒂苗圃嗎?” 薩蒂屏住呼吸。 “知道。” “薩姆在等著你。半小時內趕過來,就你一個人。” “一個人?”薩蒂重複了一遍。 對方的語氣有些不耐煩了。他怒氣沖沖地說:“我要是想殺你,那天晚上就下手了。哦,別說我沒提醒你,不許叫警察。” “等一下!我——” 電話掛斷了。 薩蒂整個人頓時輕鬆下來,她就要把薩姆接回來了。 她在答錄機上給菲利普留了言。 “我馬上就帶薩姆回來。” 薩蒂盯著閃爍的指示燈看了一會兒。 好吧,我是不會報警,但如果他以為我會就這樣離開,不告訴任何人我的去向,那他肯定是瘋了。 從埃德蒙頓南部邊界再開二十分鐘車就是拉弗蒂苗圃。那是一家種植各種喬木與灌木的家庭企業,放眼望去,周圍幾十畝地盡是一片鬱郁青青。 車開在路上時,薩蒂看了一眼後視鏡。自己簡直一團糟,黑色的長髮乾枯黯淡,她已記不起早晨有沒有梳理過。她的眼袋好像火星上的環形山,一看就知道是缺乏睡眠,而且沒少流眼淚,甚至虹膜上的藍色好像都褪色了。 “你看起來真邋遢,薩蒂·康奈爾。” 但薩蒂心想只要能把薩姆找回來,自己的樣子無所謂。她能感受到薩姆的生命氣息牽著自己向前走,催著她踩油門。 趕快! 薩蒂開進輔道,無視那塊寫著私人財產的牌子,以及那張說明該地區三週後才對外開放的告示。她沿著泥濘的土路,從一片落葉樹——樺樹、山楊樹和香脂楊——光禿禿的樹枝下穿過。越往裡開,周圍的植物就越繁茂,最後她開到了一片鬱鬱蔥蔥的針葉長青樹林中。 “你在哪?” 前面沒路了,薩蒂只好把車停住,自己下車來。她的前面兩側各有一條小徑,右手邊,有一個隨風飄動的紅氣球拴在藍雲杉的樹枝上,似乎在示意她“走這邊”。 走近以後,薩蒂看到氣球的繩子上夾著一張紙片。 她一把抓過紙片,展開來看。 你有五分鐘救出他! 腎上腺素與恐懼感的混合物驅使薩蒂掛上高速檔。 她一路狂奔。 薩蒂看到有金屬的閃光,於是離開小路,跑進樹林裡,全然不顧尖利的樹枝不停拉扯自己的衣服和頭髮。她的雙腿開足馬力,就快要燃燒起來了。 前方響起一聲喇叭。 薩蒂繞過一棵黑松,在離一輛生鏽的黃色雪佛蘭車尾十米遠的地方剎住了腳步。那輛車停在兩棵樹之間,後輪架在水泥磚上,後車廂和保險槓上積了厚厚的雪,說明車停在這裡已經有一陣子了。這一點也不奇怪,因為薩蒂現在所處位置早已超出苗圃允許客人進入的範圍了。 她遠遠地繞到車子側面。側車窗的玻璃很髒,看不清車內部。 然後薩蒂看到了他。 “噢,天哪。” 薩姆倒在方向盤上,還穿著睡衣,頭上戴著藍鳥隊的棒球帽,帽簷壓得很低。他的嘴上封著絕緣膠帶。 “薩姆!”薩蒂大喊。 薩姆一動不動。 薩蒂驚恐地跑向車子。 一個致命的錯誤。 她的右腳勾住了一根細金屬絲,可一開始她卻沒搞懂到那是什麼。從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化作地獄般的夢魘,薩蒂的整個世界也偏離了軌道。震耳欲聾的巨響震撼大地,衝擊波伴著灼熱的金屬碎片將薩蒂拋在地上。 “不要!”她尖叫起來。 一個冒著煙的黑色物體落在薩蒂伸出的手掌附近。 薩姆的棒球帽。 霧魔履行了他的諾言。 薩姆。 “哦,上帝,不要啊!” 薩蒂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又一陣爆炸讓她向後飛了出去。她的頭撞在石頭上,劇烈的疼痛潮水一樣湧向她,把她淹沒。她伸手摸了摸後腦勺,手指立刻沾滿鮮血。 薩蒂的意識漸漸模糊。 “薩姆……” 有什麼東西從她頭上飄過。 紅色的氣球。 氣球先是在上方盤旋,然後升上濃煙滾滾的天空,下面還垂著那根細繩。 薩蒂顫抖著伸出手。 “回來。” 一張魔鬼的面孔擋住了光線。在一片模糊的陰影中,它俯下身來,對薩蒂發出陣陣嘲笑,它的氣息令人作嘔。 “為什麼?”薩蒂呻吟道。 “我一向說到做到。”它低聲說。 接著薩蒂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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