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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四章夜襲

霧之子 雪莉儿·凯·塔迪夫 4885 2018-03-18
“你晚上回家吃飯嗎?給我回個電話。”薩蒂聽到菲利普語音信箱的問候語後說道。 她掛斷電話,心灰意冷。 快六點了,她需要和菲利普談談——趁事情還沒完全失控。 “也許心理治療管用。”薩蒂重重嘆了口氣。 哪天要是菲利普肯去做什麼心理輔導,一定是天有異象,豬羊升天,連牛也會飛。 從薩姆房里傳來砰地一聲悶響。 “親愛的,你沒事吧?” 薩蒂靠在樓梯底下傾聽,但薩姆沒有哭鬧,她又放心地走回客廳。 電話鈴響了。 “餵?” 薩蒂只聽見了呼吸聲——沉重的呼吸聲。 她掛上話筒,最近的騷擾電話可不少。 電話鈴再次響起。 薩蒂拿起話筒。 “你好?” 仍舊只有呼吸聲。 “是誰啊?”薩蒂嘆了口氣,對方的沉默讓她生氣。 “你就這點本事?”見那邊仍毫無反應,她又接著說:“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可惜我不覺得。”

電話那端突然發出一陣大笑。 “利婭。”薩蒂輕聲抱怨道。 “嘿,薩蒂,”利婭哧哧地笑著說,“你今晚有啥計劃?” “我不知道。我希望菲利普能早點回家,別像往常那樣。你呢?” “我得出去。我樓上每週五都派對,我敢說頂上天花板隨時可能讓他們踩塌。當然,要是他們邀請我的話還不賴。” 薩蒂能聽出利婭言語間的沮喪。 “那不如來我這兒吃晚飯?”薩蒂說。 “你不介意?” “介意什麼,傻瓜。”但菲利普可能會。 不過薩蒂絕對不會這麼跟利婭說——儘管利婭早就知道菲利普不是自己的頭號粉絲。菲利浦對利婭有意見。他不贊同利婭的生活方式、著裝打扮,還有她對薩蒂的影響。多年來菲利普一直想讓薩蒂和公司同事的妻子打好關係,這樣他也會有面子。

“噢……”利婭拉長聲音,假裝慎重考慮要不要接受免費晚餐的邀請。 “好吧,我過去,二十分鐘就到。不過討厭鬼菲爾一回來我就走,明白嗎?” “明白。” “哎,晚飯吃什麼?” 薩蒂笑著說:“薩姆的最愛。” “芝士通心粉?”利婭抱怨道。 “不是。”薩蒂輕聲笑著說,“他的另一樣最愛。肯德基。” “太好了!我十分鐘就到。” 利婭出現在門口。她下身穿一條黑色緊身褲,在腳踝處如喇叭般散開,上身穿一件艷麗的青銅和銀色滾邊的吉普賽風襯衫。 “誒,這可是周五晚上,”利婭看見薩蒂挑起的眉毛,說道,“我待會兒還要出去。不說了,小主人在哪兒?” “薩姆!利婭阿姨來了!” 小人兒像風火輪一樣刷地飛下樓來,滾進她朋友張開的雙臂裡。

利婭哎呀一聲。 “你越來越重了,小傢伙。” 薩姆抬頭看著利婭,露出一臉坏笑。 “明天你就六歲了。”利婭說著,吻一吻薩姆的臉頰。 “噢,到週一才正式六歲。”薩蒂提醒利婭。 利婭聳了聳瘦削的肩膀。 “吹毛求疵。”她將薩姆放下。 “要過生日高興嗎?” 薩姆點點頭,咯咯笑著跑上樓去。 “晚餐馬上到。”薩蒂說著往廚房走去。 利婭跟在她身後。 “我們尊敬的法律精'鷹'大人還沒回來?” “沒有。” “你還認為他是——” 薩蒂不悅的目光讓利婭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呃……”利婭斟酌著說,“我是說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是我就不會糾結太多,有可能他們就是普通同事。”

薩蒂擺出一副臭臉。 “或者你可能是對的。”利婭忙補充道。 “我不知該怎麼辦。” “你得找他本人談,但要有心理準備,有些話聽了你可能會難受。”利婭的聲音柔和起來。 “上帝,不應該讓你——” 門鈴響了。 “是周先生。”薩蒂說道,很慶幸談話被打斷了。 她忙走進客廳,從錢包裡掏出幾張20加元的鈔票,然後打開前門。一個比薩蒂年長、長得挺帥的男人穿一件濕答答的雨衣站在門廊裡,他一手拎著一個紙袋,另一手拿著小票。 “謝謝。”薩蒂邊說邊遞錢給對方。 “唉,特雷弗哪兒去了?” 男人微微一笑。 “你知道我們的名字,肯定是買了不少雞翅吧。” “我的兒子就愛吃肯德基。” 男人點點頭,把袋子遞給薩蒂。 “特雷弗在醫院割闌尾。”

“哎呦,希望他早點康復。” “是啊。好了,晚上愉快!”男人說道。 薩蒂關門時,聽見利婭在她背後竊笑。 “薩蒂,他瞄了你可不止幾眼哦。” 薩蒂的臉刷地紅了。 “好朋友,我以為他瞄的是你。” “才不是,他見我在這兒很失望。嘖嘖,我們來扳手腕,誰贏歸誰?” “我可是有夫之婦。” 利婭不留情地瞪薩蒂。 “有夫之婦,也許吧。可我的好姐妹,你又不是行屍走肉。” “你知道我不會那樣做,我對菲利普許下過誓言。我會信守承諾,即便他不這麼做。” “這一點我很佩服你,薩蒂,你丈夫也該向你學學。” 晚飯後,利婭把薩姆送進被窩,收拾的工作則留給薩蒂。她收拾完畢,瞅著電話發呆。菲利普還沒有打電話來。

“我想他人剛到,正在停車。”利婭在薩蒂身後說。 幾分鐘後,菲利普進屋來。他好像當薩蒂不存在一樣,把公文包扔在餐桌上,朝利婭那邊不耐煩地瞥了一眼。 “晚上吃什麼?”菲利普問道,眼裡閃著光。 “肯德基。”薩蒂回答。 “在冰箱裡。” 菲利普撇著嘴看看利婭,用不滿的眼神將她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打量了一遍。 “怎麼,今晚又有下流派對?” “沒有,”利婭冷冷地說,“除非你知道哪裡有高雅的。” “怎麼,想吃了我不成?” “我是想,菲爾,但我不吃豬肉。” 菲利普恨恨地看了利婭一眼,大步邁出廚房。 “我該走了,薩蒂,”利婭悶悶地說,“我預感有暴風雨要來了。很抱歉,親。” “該抱歉的是我。我不懂他為什麼非得對你這麼無禮。”

“他是嫉妒我們的友誼。不過別擔心。我們是一輩子的朋友。對嗎?” 薩蒂抱住利婭。 “一輩子。” 薩蒂換上一件睡覺穿的超大號T卹,遲疑地往菲利普那邊瞥了一眼。利婭走後菲利普幾乎沒說過一句話。他沒有說,“今天過得怎樣,薩蒂?”或是,“今天做什麼了?” “案子有新進展麼?”薩蒂有點猶豫。 菲利普一邊脫褲子,一邊咕噥道:“你知道這事我不能談。” 那就跟我說點別的。 薩蒂換了個話題。 “薩姆今天在學校過得很好。” 菲利普停在浴室門口。 “他開口說話了?” 薩蒂咬著下嘴唇,搖了搖頭。 “那就算不上過得很好。”菲利普拉著臉說。 薩蒂看著浴室門在他身後關上,癱倒在床邊。她搞不懂菲利普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如此冷漠,如此殘酷?

薩蒂鑽進冰涼的被子,直勾勾盯著粉白的天花板,不知道自己能忍受漠視到什麼程度。菲利普渴望成功,這種激情一直是他的動力。他處理跨國公司的案件游刃有餘,因此總能參與一些備受矚目的案子。他每天工作很長時間,還經常在辦公室的沙發床上過夜。 至少菲利普自己是這麼說的。 浴室的門嘎吱響了一聲。 薩蒂翻過身去。菲利普關掉檯燈,摸上床在她身旁躺下,一縷幽幽的花草香水味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不是薩蒂的香水,那是淡淡的忍冬花香味。薩蒂討厭忍冬花。 薩蒂假裝睡著,等著菲利普的呼吸放緩,或是等他的鼾聲響起。好一會兒的時間,薩蒂不知道自己是否該說點什麼。她感覺到了耳邊沉重的呼吸聲,一隻手摸進她的T卹,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大腿。

“有件小事需要你幫忙,薩蒂。” 你已經很長時間不需要我了,薩蒂忍住沒說出口。現在你想做了?那我的需要呢? “我得和你談談。”菲利普的手正往上滑,忽然聽見薩蒂這麼說道。 他的手僵住了。 “談什麼?”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我想我們需要幫助。” 菲利普突然抽開手,彷彿薩蒂的話燙傷了他。 “你要想看心理醫生,去就是了。” “是咱們一起去。”薩蒂不依不撓。 床墊動了一下。 薩蒂坐起來,打開檯燈。 菲利普一絲不掛地站在床邊,剛剛勃起的硬物迅速耷拉了下來。他用尖銳的目光盯著薩蒂,兩眼冒火,好像薩蒂是個瘋婆子。 她瘋了嗎? “我不需要什麼鬼心理醫生,薩蒂。有問題的不是我。”

“我們的婚姻出了問題,”薩蒂說著從床上彈起。 “我們需要心理諮詢。如果你不願意為我這麼做,至少也要為了薩姆。求你了!” “為了薩姆?我的上帝,薩蒂!最近一切都是為了薩姆。為了他,我們好好的公寓不住,要搬到這房子裡。現在我要開將近1個小時的車,不是15分鐘,才能到辦——” “那公寓不適合有孩子的人住。” 菲利普用一隻手指指著薩蒂。 “以前你認為我們住那兒十全十美,直到你那個愛管閒事的朋友開始出來興風作浪。” “你這麼說什麼意思?我要搬出公寓跟利婭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改變了你,薩蒂,也改變了薩姆。既然你看不到……”菲利普聳聳肩。 薩蒂盯著他,摸不著頭腦。 “有孩子後我自然和以前不一樣,你以為會怎麼樣?現在要考慮的還有其他人,不止我們倆。” 菲利普的下巴抽動了一下,但他仍舊一言不發。 “我的上帝,”薩蒂輕聲說,“你這是在妒忌嗎?妒忌薩姆?” 菲利普憤怒地“嗬”了一聲,抓起枕頭大步朝門口走去。 “我沒有妒忌我兒子,我只是不喜歡在你身上看到的變化。”他罵罵咧咧地衝出房間。 “我也不喜歡我在你身上看到的變化。”薩蒂喃喃地倒在床上。我為什麼還要和他在一起? 這問題真傻。答案很清楚,她不走是因為薩姆,因為她內心的某個小角落仍然相信菲利普能變好,會變好。 薩蒂憶起那個讓她的生活開始崩塌的夜晚。 “我不想要小孩。”菲利普告訴她。 “我覺得現在這樣很好,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要破壞這一切。” “會破壞掉什麼?”薩蒂問道,覺得難以置信。 “你仍舊有你的工作,我也有我的,但我還想要小孩。” “好吧,我不想。” 這次討論不歡而散。 薩蒂以為菲利普會改變心意,她自己也別無他法,便偷偷停了避孕藥——一步錯棋。菲利普發現未開封的處方藥盒後,整整一天都拒絕和薩蒂說話。一周後,薩蒂發現自己懷孕了,她欣喜若狂,菲利普卻大發雷霆,他衝薩蒂大喊大叫,罵她是陰謀小人。 第二天薩蒂流產了。 沒錯,他們曾經是幸福的一對,是所有朋友眼紅的對象,尤其有一些人以為他們擁有一切。朋友們不知道那是薩蒂門面功夫做得好。在外面,她強顏歡笑,告訴大家他們的生活有多幸福,可私下里……沒有什麼可否認的,她就是只可憐蟲。 一開始薩蒂只是睡覺前偶爾喝一杯,為了鎮定自己的情緒,因為菲利普總是晚歸。但一杯變成兩杯,再變成三杯。連薩蒂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白天也喝起酒來,還將酒瓶藏在菲利普不會注意的角落。 第二次流產後,薩蒂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她確信自己受到了懲罰,罰她永遠不會有孩子。幾乎整夜整夜和薩蒂作伴的是她的另一個“摯友”——朗姆酒。 再後來菲利普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 菲利普升做律所合夥人的那晚永遠改變了薩蒂的生活。一位新的合夥人和他太太為了慶祝新生兒的到來,舉行了一場特別的宴會。這對夫婦受到了眾人的矚目和律所高級合夥人的讚賞,這讓菲利普開始重新考慮生孩子的問題。突然間,養個小孩似乎是提升社會地位和升職加薪的絕佳手段。 一年以後,薩姆出生了。 打從發現自己懷孕的那一刻起,薩蒂就把酒戒了。雖然一開始很艱難,但有利婭的幫助,有薩姆作為回報,她向所有惡魔開戰,並且大獲全勝。 從此她遠離了酒精。 薩蒂鑽進被窩,緊閉著雙眼,忍住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她不會哭,不會為菲利普哭。 屋外有一隻狗吠了起來。 “看來給薩姆買小狗的事沒戲了。” 薩蒂好像才剛合上眼,就被打破玻璃的聲音吵醒了。刺耳的尖叫讓她心率加速。她從床上跳了下來。 一出臥室,薩蒂首先註意到的是席捲整條走廊的刺骨寒氣,接著她發現薩姆的房門半開著。 她把門一推。 “上帝!” 兒子房間裡冰冷的寒風向她襲來。薩蒂看向外牆,在那兒發現了罪魁禍首。百葉窗大敞著,窗玻璃被砸得粉碎。在地上,離薩姆的床不到半米的地方躺著一塊磚頭。 “發生什麼事了?”菲利普厲聲問道,一邊打開了電燈開關。 薩蒂說不出話,只伸出一隻手摀住喉嚨。她的目光掃過房間落到薩姆床上,隨即發出一聲尖叫。 床上沒有人。 驚恐在薩蒂體內燃燒,灼熱而可怕。 “薩姆?” 在她身後,衣櫃的門嘎吱響了一聲。薩蒂走上前去,但菲利普搶先一步猛地把門拉開。薩蒂心頭的大石一下子落了地,她的心肝寶貝正淚流滿面地蜷在衣櫃的角落裡。 薩蒂一把摟住薩姆。 “只有我的小蝙蝠俠才會藏在衣櫃裡。”她喃喃自語,撫摸著薩姆的頭髮。 “菲利普,誰會幹這種事?” “媽的,我怎麼知道,可能就是一群小屁孩在外面喝酒鬧事。讓薩姆回床睡覺,我們把這些清理掉。” “我帶他到我們床上睡。”薩蒂靜靜地說。 “他今晚不能睡這兒。” “行,那隻好我收拾玻璃了。” 薩蒂抱起薩姆朝房門走去。她能聽見兒子的心跳得很快,直至她走到臥室,把薩姆抱到那張2米寬的大床上蓋好被子,孩子的心跳才緩下來。薩姆伸手要媽媽抱,薩蒂親了親他的額頭。 “別害怕,你很安全,親愛的。我保證。” 菲利普拖著吸塵器,停在門口。他不願直視薩蒂的眼睛。 “明天一早我就報警。”他說完,就從門口消失了。 一分鐘後,吸塵器咆哮著工作起來。 只有在這些時刻——雖然少有——薩蒂才能記起當初嫁給菲利普的原因,他總會擔負起所有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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