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第一次犯案

第19章 第十九章

安剛掛掉米蘭妮的電話,里德就打來。 “你最好馬上回來。”他沒打招呼就直接說道,“我跟大衛在你家裡。” “大衛?”她說,立刻驚慌失措起來,“他應該在學校裡的。噢,我的天——” “他沒事,安。”里德忙道,不想讓她驚慌。 “我們來裝竊聽器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這裡了。他說他為了某個原因提前離開學校。快回來就對了,我會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 十分鐘後安抵達家門,看見幾戶人家之外有一輛監視車。她一進門大衛就跑過來,興奮地漲紅了臉。 “我跟爸爸說過話了。”他說,抓著安的手臂,指甲深陷到她的肉裡去。 “他還活著,他打電話給我。我發誓,他還活著,媽。” “不會的。”安說,搖著頭。湯米·里德從廚房走出來,她問道:“你當時在場嗎?”

“沒有。”他說,“但我聽見錄音帶了。” “是真的,媽,”大衛大聲叫道,“那是真的。我老是告訴你他會回來的。他還活著;爸爸還活著。” “大衛!”安說,臉色變得十分蒼白,“求求你,親愛的,不要那麼激動。那聽起來像他的聲音,我知道,但並不代表那就是他的聲音。”她望向里德尋求援助,聲音發顫地說:“他們能找出那通電話的來源嗎?” “時間不夠久,安。他們必須先找到DAV號碼。” “那是什麼?”大衛急切地問。 “數位分析追踪,他再打來時,你得設法與他講久一點。” “他明天會來這裡,”大衛說,“你們不用追踪電話了。他明天會回家;他跟我說他正要回來。” “過來坐,大傢伙。”里德對大衛說,拍拍沙發。

“不,你只是要告訴我那不是真的。然而那是真的,他打過電話來,媽。他還活著。” 安跟湯米互換了一下眼色。至少她不是惟一認為那聲音像是漢克的聲音的人。這讓她稍稍鬆了口氣。 “那個人到底說了些什麼,大衛?” “他說:'我們明天見,孩子。'”大衛試著模仿爸爸低沉的聲音。 “就像這樣,媽。就像他晚上去上班前總會說的那樣。” “就這樣?”安說。 “不!”大衛說,“他打來之後的首句話說:'怎麼啦,大衛!'” 某個想法使安猶豫不決,但她無法抓住它。安揉揉額頭,想把困擾她的東西牢記心頭,但它又倏地飛走。 “你試圖跟他說話嗎?你知道的,像是問他他在哪裡?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情?”

“有。”大衛說,皺著眉頭。 “我什麼都說了,但他卻掛斷了。我想他現在不方便說話或是電話被切斷了。嘿,也許他只是想先跟你談。對了,就是那樣,他外表看起來很奇怪或皮包骨什麼的。他這些日子被關在某個地方。”這男孩困惑著,想把事情理清,但隨即展開笑顏。 “但他確實說他明天要來看我。那是他所說的,知道嗎?”他轉過身對湯米說。 “他為什麼不能現在就來看我們?”安說,走到兒子麵前。 大衛氣得臉通紅。 “我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我告訴過你他就要回來了,你就是不肯相信我。都是因為克倫。”他叫道,脖子上浮起一條青筋。 “你再也不要爸爸了,你要的是那個壞透了的男人。我恨你!” 安退後一步,雙手摀著臉,被兒子的話刺得頭暈目眩。

“安,”里德冷靜地說,“你何不到別的房間去,讓大衛和我說說話。” 安離開後,里德把那個男孩拉到沙發上坐下。幾分鐘過去,他們只是沉默地並坐著。大衛的胸口仍然起伏不平。 “我不是故意的。”他輕輕地說,強忍住淚水,“我傷了媽媽的心。” “她能了解的。”里德回答,把他的手臂擱在大衛的肩膀上,“媽媽總是能了解的。” “我等爸爸回來,等了這麼久他終於要回來了,她為什麼不高興?” “這個嘛,孩子!”里德說,看到他懇求的神情,“她不希望你失望。那可能不是你的父親,這正是我們要告訴你的事。” “那是我爸爸,湯米。我知道我爸爸的聲音聽起來像什麼。那是我爸爸的聲音。” “那正是我們準備要做的。”里德說,“我們準備把那打來的人的錄音帶拿到實驗室去,跟你父親的聲音做比對。這叫做聲音分析。然後我們就會知道那是不是你的父親了。”

“好!”大衛說,“那是個好主意。要花多少時間?” “應該不會很久。不過我得去問問你媽媽有沒有你父親聲音的錄音帶。要是沒有的話,我們就無法做比對。” “我有一卷。”大衛說,立刻站了起來,“我收藏著我們答錄機裡面的那卷舊錄音帶,他被綁架時機器裡面的那卷。我還有以前的家庭錄影帶,要我去拿來嗎?” “好像計劃好的一樣。”里德說。 等那男孩跑出去,他就走到廚房去看安到底怎麼樣了。 她臉色蒼白,滿面愁容,頭上的短髮向上翹起。 “湯米,”她說,“這會毀了大衛。那些電話是誰打的?我們必須查出來。” “在這裡。”大衛說,奔進廚房,交給里德一卷答錄機錄音帶。 “這是我惟一能找到的。我不知道其它帶子在哪裡。”他疑惑地看著媽媽,但她沒有回答。

“這就夠了。”湯米說,把它放進口袋。 “我現在就把它送去實驗室,米蘭妮還在上班,她會馬上處理它。”出門前,他緊緊抱住大衛說:“我走之後你會好好對待媽媽嗎?” “會。”大衛溫順地說。 “好!那麼,就好好對待她。”里德說,走出廚房的門。 安在凌晨一點鐘終於準備上床睡覺了。早些時候她打了通電話給米蘭妮,要問問她對那帶子有沒有什麼進展,但那女人一直沒有回她電話。整個晚上她都在等那通電話,午夜時她又打了一次。他們告訴她,米蘭妮被派去處理一件持械搶劫案了。安知道,這樣的話她可能要到四點才能回到實驗室。 大衛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安決定不叫醒他。走回到他的房間裡,她在他的床上拿了條被子,然後回到沙發旁邊,替他蓋上被子。她俯下身子親了一下他的前額。這個可憐的孩子為了他父親的回來費盡了所有心力。這種情形真令她心碎。

安一脫掉衣服,立刻躺到床上,關掉電燈。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睡得著。當電話響起,她急忙抓起它,祈禱著是米蘭妮打來的電話。 “餵?”她說。 “大衛在哪裡?” “漢克?是你嗎?老天,漢克,你得停止……” 她泣不成聲,以至於幾乎聽不見他的聲音。他的聲音聽起來忽遠忽近——太接近了,好像他在房子裡某處打的一樣。 “叫大衛來聽電話,安。” “漢克,請告訴我你在哪裡?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過了一會兒,安才知道電話已經斷線了。她伸手到皮包裡摸索監視車的電話號碼,希望裡面的警員沒有睡著。不過她的努力並不需要,因為電話立刻響起。 “那是你的丈夫嗎?他在線上的時間不夠久,無法追踪。” “對!”安說,“我是說,那是他的聲音。”

那警員重複一次要安讓打電話來的人講久一點。她幾乎大叫出來:“我不知道如何讓他別掛電話,我應該怎麼辦?” “下一次,”那警員冷靜地說:“拿起電話,但什麼話都別說。想盡辦法,盡量拖延通話的時間。” 安接受這建議,雖然她弄不清楚自己在和誰通電話令她有點煩惱。 “你是誰?” “菲爾·威塔克。我想你聽不出我的聲音,我重感冒。” “噢!”安說,“謝了,菲爾。”關掉燈,她躺回去凝望著黑暗,想要忘掉心中一切的思緒。最後,徹底的疲勞打垮了她,安閉上眼睛入睡。 安在窗簾縫射進來的晨光中甦醒,全身酸痛,覺得自己好像只睡了一小時一樣。她的雙眼因哭泣而腫脹刺痛,床單被汗水弄濕了。有好幾分鐘,她在床上完全靜止不動,看著天花板,考慮著自己能不能爬起來去上班。然後她聽見房間內有衣服的沙沙聲,立刻坐直身子。

大衛正坐在椅子上,看著她,等她甦醒。這男孩通常凌亂的頭髮現在剛洗完未乾,仔細地梳向兩旁。他穿著他僅有的兩件襯衫之一,一條黑長褲;甚至穿上那雙為特殊場合準備的黑皮鞋。安上次硬要叫他穿那雙鞋子時,他還曾告訴她,那已經太小了。 “現在幾點了?”安問,關心地。 “七點。” “你坐在這裡多久了?” “從六點開始。” 安再次看看他的正式服飾,覺得非常痛心。他在等他的父親回來。 “過來!”她輕柔地說,拍拍床邊的位子。 “不!”大衛說,“我不想弄亂我的襯衫。你知道爸爸是多麼討厭皺紋。我想讓自己很好看,懂嗎!我要讓他知道我現在已經長大了,知道我一直遵照著他的一切教導。” “把我的睡袍給我,”安說,“我去給你做早餐。”

“不!”大衛說,在門的衣鉤上找到她的睡袍遞給她。 “爸爸回到這里之前我不想吃。然後我們就可以像全家團聚一樣一起吃飯。” 像全家團聚,她悲傷地想。他並不知道事情在最後已經變得多糟了。 “親愛的,我們甚至還不確定那真的是他。我昨晚想過這件事,大衛。而且那個闖進家裡來攻擊我的人,戴著面罩掩飾自己的聲音。他拿走了你的相片;他甚至還提到你的名字。有可能是某個人冒充你父親的聲音。也許是電腦或什麼的。” “你是什麼意思?” “你還不明白嗎,親愛的?大家都知道你父親發生了什麼事。我被射傷時,他們又重新報導了一次。對我做這一切事的人不管是誰,可能正試著假冒你父親的聲音,說一些他知道的事情來讓我們相信那是爸爸。這是一種傷害我們的方法。” 安轉過頭。如果她所說的話是事實,無疑的將非常具有殺傷力。看見大衛這個樣子,希望被挑得如此高漲,幾乎使她無法忍受。 “我不相信!”他說,等著媽媽套上睡袍下床。 “那是我爸爸。我認得自己的爸爸,媽。那太可笑了。為什麼有人會那樣做?” “這個嘛!”安說,“也許有人想使我們難過,使我困惑,讓我以為自己瘋了。大衛,這其中有很多事情你並不知道。” “那是爸爸!”他生氣地吼道。然後轉身頓足走出去,對她喊回去,聲音在走廊裡迴盪,“你說這些話只是因為你不希望爸爸回來。我知道你以前是怎麼跟他打架的。” 那麼他是知道的了,安暗忖。儘管如此,他還是怪她而非怪他的父親。他這心態是從漢克那裡繼承來的嗎?如同他那火爆的脾氣一樣?是否她的親生兒子認為她應該受到那些虐待,某方面來說那是活該自我的?她到廚房去泡咖啡的時候,在客廳裡看到了大衛。他正坐在電視機前的地板上,跟雕像一樣紋風不動,看著卡通。安搖搖頭,大衛已經好幾年不看卡通了,他寧願看公共電視的科幻影集。她把咖啡粉倒進漏斗裡,準備放到咖啡機上時,電話響了起來。她伸手接起,聽見大衛也同時跑去接。當她說了聲哈羅後,聽見大衛對電話喊:“爸,爸,是你嗎?我們在等你,你什麼時候回來?” “大衛,”里德低沉的聲音說,“我是湯米。我只是打來看你們好不好,並告訴你,他們已經在處理那捲帶子了。” “為什麼他沒有回來,湯米?”大衛說,“他說他今天會回來的。” “冷靜一點,孩子!”里德說,“我們快要查清楚了。你媽媽在旁邊嗎?” “是的,”他沮喪地說,“她在這裡。” “我在接電話。”安開口說話了。 “大衛,掛掉讓我跟湯米說話。拜託,親愛的。”她等到聽見喀啦一聲後,聲音變得很失望地說:“我們這裡快瘋了。米蘭妮為什麼還沒把聲音分析出來?大衛已經穿得跟聖誕節一樣坐著等他爸爸走進家門。這可憐的孩子——” “放輕鬆一點,安!”里德說,安慰著她,“米蘭妮昨晚熬夜拼命工作,她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 “那又怎麼樣?”安叫道,“找別人去做啊!叫亞力士那個傢伙。找別人!我們得知道這個幕後主使者是誰!” “我會再打通電話給她,看能幫什麼忙。”里德說完,立刻掛上電話。 安在廚房裡掛斷無線機,然後跑到客廳去安慰她的兒子。她現在思緒空寂了,只有反射動作。她的情緒已經亂得無法進行連貫的思考。她把兒子緊緊地抱在胸前,“我希望你去上學,親愛的。你不能整天坐在這裡等。” “不,我不能去上學。”他說道,眼淚奪眶而出,“我不在家的時候,爸爸可能會回來。” “拜託,乖孩子,別哭了。去浴室拿條冷面中把臉擦乾淨。拜託,大衛,那會讓你覺得舒服一點。” “不!”他說道,掙開了他的母親。 “我跟他說過了,我不去上學。你要怎麼樣對我都沒關係,我要在這裡等我爸爸。” 大衛跑回房間,把門用力關上。 安知道在情況改變之前,她沒辦法送大衛去上學。也沒辦法去工作了,她打電話給克勞黛,請了一天假。 她等待著。時間分秒過去,然後是幾個小時過去。在十二點的時候,米蘭妮·鵲斯終於打電話來了。 “兩個聲音是相同的,安。這是你丈夫吧,對不對?” “它們是……相同的?”安結巴地說,“那麼是漢克打來的羅?” “那我可不確定,我只知道兩卷錄音帶的聲模是相同的。” 安搞糊塗了,“如果那是漢克的聲音,那一定是漢克打來的啊!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警方錄下來的帶子比答錄機的帶子品質好得太多。我們的聲音儀器檢波出一些機械聲混在人聲之中。” “什麼樣的機械聲?” “某種機器……呼呼聲和滴答聲;幾乎無法分辨出哪些是原先帶子上的聲音,哪些是警方錄音儀器的聲音。我還需要另一卷警方的錄音帶才能夠認出那些聲音。那邊有人能拿來給我嗎?” “當然!”安說:“他們還在監聽我的電話。我會叫他們把我們對話的錄音帶送過去。這樣可以嗎?” “這樣就行了。我要掛斷了。”米蘭妮說。 她一掛斷電話,安就打給監視車裡的警員奧斯卡·恰巴,問他是否能把她與米蘭妮的對話剔除掉後,把錄音帶送去給她。 “那表示你丈夫還活著嗎,安?” 那麼,他一直在聽羅。 “你聽見錄音帶上面的聲音了,奧斯卡。說實話,我不知道那表示什麼。你可以找個巡邏車,把它立刻送過去嗎?” “沒問題。”他說。 午餐時間過了,大衛仍然鎖在房間裡。安為他做了個三明治,然後敲敲他的門。 “讓我進去。”她說,“你得吃東西,親愛的。” “走開!我不餓。” “大衛,求你……至少讓我進去跟你說話,別這樣把我關在外面。” “走開!別來打擾我。” 安把盤子放在他的門外,回到客廳等待。她試著看報紙、看電視,卻無法專心。最後她開始清理房子,趴在廚房地板上擦洗,想用牙刷刷掉櫃檯灰泥上的舊油污,然後把櫃子裡的瓷器重新整理好。 五點鐘,安又去清洗銀器,聽見前門有人敲門。這就是了,她暗忖,流著冷汗衝過去,從眼洞裡往外窺視。她看見一個陌生的女人站在門前的台階上。 “你是誰?有什麼事?” “安·卡萊爾,”那女人在門外說,“我叫寇妮·戴維森,是明星自由報的記者。我想跟你談談。” 安把門栓旋回去,打開門。他們有漢克的消息嗎? “你想知道什麼?” 一個攝影記者從暗處走出來,開始拍照。她立刻舉起手遮住臉。 “住手。別照相,否則我立刻把門關上。” 記者揮手示意攝影師走開。 “你介意我進去嗎?我只想問你幾個問題。” “什麼樣的問題?”安說,懷疑地看著這個女人。 “我……卡萊爾夫人,我覺得在裡面談比較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我兒子不舒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接到索那醫師的電話,談到你與他兒子的關係。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聽聽你的說法嗎?” 安覺得好像有團棉花塞在喉頭,使她幾乎說不出話來。她不准備接受這個要求,想要保護自己。不管她說什麼,都只會火上加油,愈描愈黑。 “不!”她說,“隨便你怎麼報導吧!如果你毀謗我的名譽,我會控告你,我是吉米·索耶的緩刑監護員,沒有其它任何關係。” 安準備關門,但那女人走進門口。 “索耶救你的命是否因為你跟他有戀情?你是否編撰斷指故事來報復他?這是你第一次跟你的緩刑犯扯上關係嗎?” 安堅決地把門關上,夾住了那女人的腳,直到她最後抽回去,安才能完全把門關上。然後安靠在門上試圖調勻呼吸。這是她目前最需要的…… “這樣是躲不掉的,你知道嗎?”那記者對著門喊,“你難道不想在我們報導前,告訴我們你這邊的說法嗎?” “滾開我的私人財產。”安說,顫抖著。 等聽到那個女人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她走回走廊,心煩意亂,以致看不清自己究竟走到哪裡了。 “大衛!”她說,看見他的房門開著。 孩子坐在床沿,茫然地看向空中。他的圓臉滿面愁容,眼中充滿絕望。不再穿著他最好的衣服,他只穿著牛仔褲和運動衫。他終於放棄了。 “噢,大衛!”她說。兒子走過來,投入她的懷中。 “他為什麼沒有來,媽?他說他會來的。” “別說話。”安說,“我們為你爸爸祈禱吧!祈禱他不管現在是在什麼地方都很平安,沒有痛苦。那是我們惟一的願望,親愛的。” 他們站在那里相擁著。 “我愛你!”大衛說,聲音細小、哽咽。 “我很抱歉對你說了那些難聽的話。” “噢,大衛!”安說,撫摸著他的頭髮,“不管你對我說什麼,我都會一直愛著你的。”然後她托起他的臉,正視他的眼睛說:“你相信嗎?我們還跟以往一樣,是一個同舟共濟的隊伍嗎?” “是的,”他虛弱地說,“我們是一個同舟共濟的隊伍,媽。但是如果沒有爸爸,我們就不是一個家庭。” 安把他拉回懷抱中,“你錯了,大衛。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去世,我父親把我養大。我們是一個家庭,你懂嗎?一個真正的家庭。並不因為爸爸沒跟我們在一起,我們就不是一個家庭了!一個家庭是建立在愛與尊重之上的。” 大衛沒有回答。安繼續抱著他,直到他最後抽身離開,到客廳去看電視。 那天晚上稍晚的時候門鈴又響了。安正跟大衛在廚房桌子上玩金羅美牌戲。他蹣跚地站起來,但安趕在他之前去開門,看見表情嚴肅的湯米·里德。他沒有理會安,看向她身後的大衛。 “大衛,”他說,“我有好玩的東西給你看。到馬路上的監視車去,奧斯卡要表演那些儀器怎麼運作讓你看。” 大衛說:“那裡面是什麼東西?” “各種你想像得到的電子裝置。快跑過去,奧斯卡在等著對你表演。” 大衛一離開,里德就轉向安:“我有事情告訴你,我想你最好坐下。” 他拉著她的手到沙發去,按住她的肩膀要她坐下。 “漢克的案子有了新發展。” 安已經麻木了,想不出還有什麼比她剛才和她的兒子所經歷過的還更慘的事了。 “我昨天深夜通知了公路巡警隊,他們派一些人搭飛機到亞利桑那州調查。”他停下來清清喉嚨,“他們拘留了一個嫌犯,安。” “不!”她說,彎下身子,兩隻手臂抱住自己。 “漢克……” “我們目前還不知道全部細節。他們只知道這個人持有漢克的手槍。我們局裡的一個記錄管理員自己進行了一些調查,發現那人使用漢克的警徽編號當作出生日期。我猜他這些年來都一直帶著那個警徽,於是記得了那個號碼,甚至連那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們逮捕他之後,采了他的指紋,發現他的真實身份。他名叫偉恩·寇佛,是謀殺案的通緝犯。通緝令是德州在六年前發出的。那個男人一直化名過日子。” “那麼他們認為他是綁架漢克的人嗎?”她說道。她盼望了這麼久想知道事實,但現在她聽見它了,卻覺得不像是真的。她聽見的事是否跟那些電話沒有兩樣?那是否全都只是一個幻想、一個噩夢而已? “看來是這樣。”里德說,“這是我們一向的推測:漢克攔下了某個通緝犯,而那人在他走回警車打電話查詢資料時襲擊了他。” 安仍然抱著自己,前後搖動著,試圖想通她所聽見的事情。 “但我們仍然不知道漢克是死是活,對不?” “公路巡警隊的高級調查員現在在那裡,還有聯邦調查局當地的特工。他們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一直在拷問那個嫌犯,想要突破他的心防,讓他招供。看來他是個酒鬼,而且患有嚴重的肝病。我們還真幸運,在他翹辮子之前逮到他。那男人已經病得不成人形。” 在心裡,安很想破口大罵一陣。他們已經那麼接近了,但他們竟然還不知道真相如何。 “現在的情形呢?” “他們還會繼續說服他一陣子,然後會把他移送回來這裡。不管怎樣,他們得趕緊把這件案子成立起來,因為德州會立刻開始執行引渡程序。” 米蘭妮剛才告訴她打電話的人是她的丈夫,她簡直無法相信湯米所說的話。如果那不是真的,她會發狂。 “有沒有任何漢克已經逃脫的可能性?他有可能還活著嗎?米蘭妮說那是漢克的聲音,湯米。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這個嘛——那樣的可能性當然往往都會有的,安,但是好像不太可能出現。至於那些電話——” 如同以往一樣固執,安說道:“也許他受傷了。那可以解釋得通那些電話。那聽起來就是漢克的聲音,但總是掛斷,而且言辭古怪。假設寇佛這個傢伙打了漢克的頭之後,把他丟在某個地方准備讓他死去,漢克有可能受了頭部的創傷,而忘記自己是誰。” 里德把她拉進他的懷中,“我很遺憾!但至少我們已經拘留了一個嫌犯,那不是多少有點用處嗎?” “不!”安說,掙開身子,縮緊嘴巴,“在他們找到他的屍體之前,我是不會接受這種說法的。在那之前,他仍有可能還活著。” 就在這時候,安看見大衛站在廚房門口。他的嘴巴張得大大的,面色慘白。她心臟怦怦跳著,聲音大到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說話聲。 “他死了,”大衛痛苦地說,“我爸爸死了。那男人殺了他,他永遠不會回來了。”大顆淚珠滾落到他的臉頰。 “他怎麼能打電話給我?如果爸爸已經死了,他怎麼還能打電話給我?” 安和里德走過去站在他的兩旁。 “大衛,”里德遲疑地說,“仍有一線希望,可能你爸爸還活著。否則的話,我們這樣子跟你說就不對了,孩子。不過我們很快就會得到肯定的答案了。” “親愛的,”安說道,把他的頭髮撥離前額,“我們已經快到終點了。它快結束了。如果我們再撐久一點,就會真相大白。” “他死了!”大衛斷然地說。 安和里德面面相覷。他們還能說什麼?大衛終於越過那條界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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