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第一次犯案

第14章 第十四章

里德回到警局後,試著徵詢隊長的同意,組織一個監視小組看守安的房子。知道涉嫌闖入她家的人不只一個,讓他非常驚慌,特別是那個同謀者還開槍射她。 里德想到的第一個可能是那些哥倫比亞人。索耶和他的朋友把事情弄得亂七八糟,他們的南美朋友就插手清理善後。如果案情是這樣,安的生命就陷入了極度的危險,而他就得想辦法確保她的安全。 問題是有多少可以動員的人力。他們在城西正產生人手不足的問題,兩件最近發生的幫派血案,而一些人員正染上和威塔克一樣的流行性感冒。里德還不准備出動大批警員去監視索耶夫婦的房子。他確信索耶會回到他父母的房子去。然後他們就可以再度跟踪。安現在正在工作。到了晚上,他們一定可以調派一些人員過去注意她的行動安危。不幸地,隊長明白告訴他,他們從事的不是私人保護事業。一切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一個檔案書記員走進來丟東西到里德的文書籃裡,隨即準備走開。 “你給我什麼?”里德問,“是跟索耶的案子有關的嗎?” “你要我找任何關於韓德森路房子的東西,這是我惟一找到的東西。” 檔案書記員走後,里德拿起那份文件。那是交通單位歸檔的幾個月前的事故報告。看來是鄰居們抱怨那三個男孩把街道當作賽車跑道。報告上列出來的三輛車子,他只認得索耶的保時捷。他們一直查到他室友的姓名後,里德就查過電腦,從他們的駕駛記錄裡取得他們的照片,然後查詢任何以布雷特·維金森或彼得·陳註冊的車子。他們找到的是一輛福斯牌的捷塔車,和一輛福特的野馬車。他已經通知巡邏隊,這些可能是嫌犯開的車輛。 而根據交通單位的事故報告,維金森開的是一輛全新的BMW,有染色的窗戶和護板,標誌上以及一切東西都鑲金邊。陳則據說開的是一輛新的雷克薩斯。兩輛車都沒有車牌,只有車商的紙標籤。而車輛還沒發出牌照前是不會輸入電腦系統裡的。難怪他們找不到這兩個傢伙,里德想:他們找錯車子了。

然後另一個想法忽然掠過他的腦海:他們哪來的現金買這麼貴的玩意兒?當然,他想,答案一定是毒品了。但有了這張白紙黑字,在法庭上會更有用。他們只需要索耶和其餘兩個人走回法庭,承認他們是毒品的消遣使用者。然而結果仍然只是效果不大的懲戒,不會有什麼更重的刑罰。從許多方面來說,他知道亞伯拉罕是對的,他們應該將精神集中在他們能夠證明的事情上。射擊和侵入案可能永遠無法證實,包括安確定她在韓德森路房子裡看見的手指。但毒品販賣罪看起來倒是滿有希望的。 里德打電話給車商,得知這三輛車子是最近以一次付現的情形被買走了。如果這不意味著毒品收入,里德不知道這該算什麼。他開始在紙上記下一些數字,然後把總數加起來。這三輛車的總價超過十萬美元。他很想看看索耶在法庭上如何解釋這件事。這次他當然無法再編造另一個關於他的緩刑監護員的故事掩護自己了。而且他懷疑甚至索耶醫師是否會來救他。如果這醫師承認他給吉米那麼多現金讓他買保時捷,那麼就會有一堆國稅局的人跟上他了。沒有任何合法的生意人帶著這麼多美金在身上的。

里德打電話給通訊室,向調度員描述維金森和陳的新車輛,猜想現在可以逮到他們了。 掛上電話後,他開始思考索耶的父親和他對安公開的敵對行為。會不會小吉米在事情傳開後,馬上向父親請求保他出獄?有沒有可能這個文雅的外科醫師在他的兒子去拜訪安的時候在後面支援他?也許他等在外頭,然後當他聽見安的第一槍後慌張起來向屋內開槍以保護他的兒子。里德揉著下巴。這有可能。那男人說過他曾經在越南服務,他一定知道如何用槍。所有里德想到的情節中,這是他個人最喜歡的一種。並不是因為它一定是真實的,而是那讓他有所期望:把索耶醫師銬起來送進監獄。是的,里德對自己說,給我這個情節。 電話響起。里德抓起聽筒。克勞黛在他還沒能開口報上姓名前就開始說話。

“是你嗎,里德?”她說。 “是的。怎麼了?見鬼!我好幾年沒接到你的消息了,克勞黛。從你升遷之後,就沒有過來打招呼過。” “是啊!好了,你現在聽到我的電話了。” 那女人說:“安跟我胡說八道,里德。她以為漢克打電話給她。” “到底——” 她截斷他的話,告訴他打電話的人說些什麼話以及安的反應。 “所以,她又回到當初那個樣子了,滿嘴不停地說著漢克。我們應該怎麼辦?” “或許她的話有些真實性也說不定。”里德把自己的想法大聲說出來。 “什麼?你跟她一樣瘋瘋癲癲了嗎?漢克·卡萊爾還活著的惟一可能是他故意失踪。而如果他是故意失踪,那麼你告訴我,到底是什麼原因。” 里德清清喉嚨,整理自己的思緒。

“當時有些事情。我是說,那不是眾人周知的事情。” 克勞黛被激怒了,“你到底要不要告訴我?” “就在漢克失踪前,公路巡邏隊的證物室裡保藏的一堆麻醉劑不見了。他們把那斷定為局外人幹的,但那並不代表他沒有可能在某方面有所涉及。” “狗屎!”克勞黛說。電話在兩人同時考慮到話中的弦外之音時陷入沉默。 “你真是個笨蛋,知道嗎?”她最後開口說:“那傢伙失踪時,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這件事?” “他的失踪被歸為凶案。”里德防衛地說。他仍為安接到的電話感到暈眩,而這個女人攪得他心神不定。 “我懂了。”她慢慢地說,“有沒有可能——” “聽好!”里德急忙說,“我不想坐在這裡整天胡思亂想:我要打電話給安,看她有什麼好說的。”

“她現在在拘留所裡,難道你敢掛我電話!”克勞黛說,“有沒有可能漢克偷了那些毒品,然後不知怎麼的與索耶那小孩扯上了關係,也許想要將它們傾銷出去?那麼這整件事就吻合了,你說對不對?” “讓我掛電話吧,克勞黛!”里德呻吟地說道。她描述出來的事是他寧願不要討論的。條子犯了重罪,販毒,這類事情讓他反胃。而漢克回來射殺安、試圖綁架她的兒子,更讓他覺得太卑鄙了而不想去想像。 “掛吧!”她粗聲說,立刻掛斷電話。 里德望著整個房間,看見凌亂的鐵灰色辦公桌,許多喝了一半的聚乙烯樹脂咖啡杯,諾亞釘在牆上的瑪麗蓮·夢露海報。他無意識地伸手到最底部的檔案抽屜,拿出一個鼓鼓的檔案夾。里德在漢克·卡萊爾失踪後,仍然保留著自己對他的懷疑。但隨著時間滴答溜走,而那男人仍沒有出現,他便把它們擱在一旁。

對於安的丈夫,里德知道一些公路巡邏隊沒有發現的事,一些安小心翼翼隱瞞著的事。漢克的童年受過足以毀人一生的心靈上的創傷。而大家所以為的完美婚姻其實也並不存在。噢,他們是曾經有過他們快樂的日子,也都很鍾愛他們的兒子。但仍有那麼些時候,里德曾自問安為何還留下來。 揉著眼睛,他想起漢克失踪的最初那段時間。第一個月,安無法入眠,每天像個行屍走肉般試著克服種種困難,繼續過日子。到了第二個月,她的想法變得非常不理性,迫使里德必須強迫地把她帶去急診室,害怕她的精神已經到了崩潰邊緣。醫生們都把那歸因於缺乏睡眠而開了些安眠藥給她。接下來更糟——安大部分時間都在吃藥,還去找一些巫婆等等各種瘋瘋癲癲的怪人。有一次,一個巫婆還聲稱,她有漢克住在房子裡的消息。她堅信那女人一定與漢克很親,才能產生這種感受。那讓里德花了兩個禮拜,才讓安把那個女人甩開。

該死!他想,打開檔案夾。雖然他對克倫·霍普金斯一點好感都沒有,但對於安終於開始約會了仍使他感到些許釋然。現在他只是不知道,是她因為缺乏睡眠或緊張而再次跌回那個深淵?還是漢克·卡萊爾真的是個野獸? 里德翻著那些文件,找出公路巡邏隊的那張清單,列的是漢克失踪時所持有的一切東西,他的視線特別停留在那把左輪手槍上。就敵對的立場來說,里德想,漢克·卡萊爾和那個地痞流氓吉米·索耶是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他但願安認為自己的丈夫又出現了是個錯誤的懷疑。漢克是個受過訓練的警察,一個神槍手,一個機敏的男人。他會毫不猶豫、絕不退縮、永不放棄地去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里德感到一種強烈的厭惡感湧上來。他對那個男人只有看在安的份上的一種假裝出來的友誼。就他們所知,漢克的死是一次職業殺手的襲擊,與某種非法活動有所關連。那次事件有一種與眾不同的跡象:沒有證據,那輛車僅僅開著門停在那裡。路上連個可以追踪的火柴紙夾都沒有。太乾淨了,太利落了。

職業殺手幹的,里德對自己說。就連米蘭妮也同意他的看法,但他們也一致覺得不該把他們的想法告訴安。那樣的負擔會讓她的創傷更加難以忍受。 里德被外面的一陣騷動打斷了思緒。 “給我滾進去,你這他媽的混蛋,快!”菲爾·威塔克吼著,帶著感冒的鼻音。 “我本來都快死了,還得爬起來抓你這種卑鄙的傢伙。” 菲爾把他的囚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從雙扇門中推進刑警室來。那個人雙手被銬在背後。 “你抓到誰?”里德說。 “別說我從來都沒有給你任何東西,”菲爾洋洋得意地說,“湯米·里德!見見布雷特·維金森。從他的交通違規記錄上的照片裡面還真難認出他,但我在聖塔巴巴拉市立大學找到這個小王八蛋。當然,他沒有進入那間大學讀書。他告訴我,他只是去拜訪一些朋友,想決定要不要在一月申請入學。”菲爾停下來打個噴嚏,馬上伸手去拿他的手帕。

“去他媽的感冒!還有去你媽的,里德!你不是要抓到他嗎,我幫你給逮到了。” 里德跳起來把威塔克拉到房間一角,留下布雷特·維金森站在那裡,看著四周,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辦。 “為什麼銬住他?我只說要帶他進來問話,沒有要你把他五花大綁。” 這個矮胖的警官又打了個噴嚏。他拿出他的手帕,看看它,然後丟進垃圾桶。 “等一下。”他對里德說,伸手去拿他口袋裡的鼻部噴霧劑。 “媽的等一下,我不能呼吸了!” 等他噴好藥劑,菲爾伸手到口袋裡拿出一個塑膠袋,裡面裝滿了各種顏色的膠囊。 “來看看,我們這裡有一些古柯鹼、海洛因、嗎啡混合物,還有一些春藥——保證讓你連乾四天——另外,看,一些催眠藥,一些安眠藥,一些迷幻藥。狗屎!我們這袋子裡算是個貨色整齊的小型藥舖了。對不對,布雷特?你是藥劑師吧,老兄?” 那個被銬住的男人冷笑地說:“幹你,混蛋!” “你想得美!”威塔克回嘴應道,轉身對他搖搖自己的屁股。 “等你進了牢裡再說,兄弟。那裡會有很多人幹你的,他們會愛死你那個小小緊緊的美屁股。”威塔克對他的囚犯噘起嘴做出親吻的樣子。 里德搖搖頭笑著。老菲爾的功夫並沒有擱下。 “你怎麼在聖塔巴巴拉抓住他的?” “你也知道,做些跑腿工作,打幾通電話,求一些朋友幫幫忙。我在真的抓住他之前什麼都不談,想讓你驚喜一下。看來那裡是個相當清潔的校園,最嚴重的頂多只是一些大麻而已。然後迷幻藥一進去,那裡就突然迸出一大堆毒品的問題了。” “你怎麼知道那是維金森幹的?”里德問,壓低聲音,不想被那犯人聽到。 “告密者。”威塔克說,馬上咳嗽幾聲,“我自己掏腰包付錢的,里德。” 里德現在已經向維金森走過去。這男孩身高超過六英尺,身材魁梧,跟索耶的滿頭長發比起來已經算剪得相當整齊乾淨了。他必定是圈外人,里德想,毒品組織裡的販賣員。因此必須扮演自己的角色——看起來像個大學生。他的頭髮蜂蜜色,眼珠淡褐色,穿著一件鈕扣齊整的藍色襯衫,燙平的長褲,形象好得可以立刻走進法庭。 “你測試他了嗎?有沒有喝酒?” “有的,我測過了。這傢伙尿了滿滿兩個杯子,但查不到任何東西。” 里德打開他桌子的抽屜,拿出他的錄音機,準備帶他的嫌犯到審問室去,好好拷問他有關吉米·索耶的消息。這是他最愛的機會。布雷特大禍臨頭了,等著接受販毒的重罪吧。而他上了法庭之後,不會像他的同黨索耶那麼好過了。里德知道他曾經因為販賣麻醉劑被逮捕過。這個被銬住,站在這裡,頭髮理得乾乾淨淨的大學預校生要等著坐牢了。里德弄響指關節笑著。這一招太美妙了。 “好,布雷特,”他說:“我們兩個得好好認識認識,好好長談一下。” 里德從他的背後抓住手銬,把他推著走。 “謝謝你,菲爾!”威塔克說著兩腳伸到桌上,手裡握著一張衛生紙。 “我感激你下的苦功,菲爾!尤其你還在生病,菲爾!” 里德望過來,對他微笑道:“你做得很好,兄弟。謝啦!” “是時候了。”威塔克說,“現在我可以他媽的好好去死了吧,啊?你允許我了嗎?” 里德微笑,很高興逮到了維金森。他右肩開始抽搐,笑得跟經常露齒嘻笑的貓一樣。 “還有索耶和陳還沒逮到。菲爾,我這次把正確的車子報給通訊室了,所以把陳抓來對像你這麼高明的人該是小事一樁吧。我們需要所有的球員上場才能開始比賽。懂得我的意思嗎?” 威塔克撐著站起來,抓起他的外套。 “我恨你,里德!”他說,走向門口。 “我說真的。而我不只是認為你是個不體貼的討厭鬼而已,如果你是這樣想的話。我真的恨你,懂嗎?恨你!恨你!” 威塔克蹣跚走上廳廊,嘴裡仍像神經病般念念有詞。維金森啐道:“我也恨你,混蛋!” “噢,真的嗎?”里德勃然大怒,粗魯地推了這男孩一把,扭住他的手,痛得他大叫。 “狗屎!你弄痛我了!” “噢!這只是不小心的犯規動作而已。”刑警吼道,“我會讓你知道真正的痛苦是什麼。事情不妙,布雷特寶貝,有人要遭殃了。” 安走過庭院,到拘留所去。她被漢克的電話弄得心神渙散,無法正常思考。 她就是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克勞黛說得沒錯。如果漢克還活著,他會再打來的,他會想辦法跟她聯絡。而就算那聲音聽起來很像漢克,其中卻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安記不起來。她現在所受的打擊太嚴重了。但最後總會被她想出來的。 她像個機器人一樣把徽章丟到箱子裡,等獄卒呼叫她進入安全門。 “你要面對面地訪問,對吧?”他們走在迷宮般的走廊上時,他問道。 安聽見她自己踏在地板上的腳步聲,聽到牢房裡那些男人們在說話。但那些噪音聽起來都好遙遠。她只聽得到她丈夫的聲音。她已經忘記電話裡那個男人的聲音了嗎?她現在想到那通電話時,聽到的是漢克的真實聲音嗎? “你沒有回答,我就當作你說是了。”獄卒說,打開一間小訪談室。安進去之後,他就去帶蘭迪·德韋修。 德韋修進來時,安正把頭擱在桌上。 “你生病了嗎?”他柔聲說。 “沒有沒有!”安在座位上挺直身子。 “你要見我做什麼?”她突然間記起那個審判。克倫認為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已經做出裁決了。 蘭迪·德韋修慢慢地走過來坐下,“我打電話找你來,是因為我想你會幫我。” 對——安對自己說道。她都幫不了自己了,更別說是德韋修這樣兇惡的罪犯。她要做的是把他釘在牆上,看著他流血。 “我能怎麼幫你?我只是個緩刑監護員,蘭迪。” 他伸手到囚衣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放在桌上。 “這可以證明我沒有傷害那些女人。” 安懷疑地拿起那個信封,想丟回他的臉上。她是準備來聽認罪自白的,不是另一個無罪的聲明。 “這是什麼?” 德韋修緊張地在囚衣上摩挲著手掌,然後放到桌子上。 “他們把這個寄給我媽媽。看吧!他們逮捕我的時候,我跟他們說,其中的一個女人被強暴那天我在工作,但他們不相信我所說的話。這個就是證據。” 證據,安想,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麼玩意兒。他哪有可能拿出什麼證據來證明自己無罪?她看看信封裡的東西。她抽出來的第一張紙是個工資表,列出他的聯邦和州所得稅。在第一零九九號文件上的公司名稱叫作“錄影帶販賣商”。安把那張紙放在一旁,檢視其它紙張。那是數月前蘭迪的媽媽用非常潦草的安體寫給那家公司,要求證實他的工作時間的信。地址上寫的是郵政信箱號碼。下一張紙是僱用時間表,列出德韋修在過去那年為那家公司工作的時數。 “這不是專任工作,”安說:“它說你一年只工作八十三小時。” 德韋修誠懇地說:“你看,失業救濟局的人叫我出來工作。如果我不去,我就拿不到失業救濟金。這公司是我自己找到的,他們給了我一些時數。” “那都很好,蘭迪。”安說,折起那些紙張遞回給他,“但我想那不能證明你的無辜。現在你是犯了三個案子。你是說這三個案子發生時,你都在工作嗎?” “沒有。”他說,搖著頭。他的黑眼珠閃著光,“我是說在那個伊絲黛爾女人被傷害時我在工作。其他的日子我不知道我在哪裡,但我知道那一天我在哪裡,而這就是證據。” “我會查查看。”安說,站起來按下警鈴。真後悔自己浪費時間跑來這裡。 “你不拿走這些紙張嗎?”德韋修說,拿起它們,伸手給她,臉上帶著可憐的表情。 “請幫幫我!我不想坐牢。別的囚犯說現在那個女人既然死了,他們要判我謀殺罪。我沒有做那些事。難道沒有人能夠救我嗎?” 安靠在牆上,留心地看著他。德韋修無罪的機率只有百萬分之一。民眾以為經常有無辜的人被判刑,但那不是真的。他們要把一個有罪的人定罪已經夠難了,更別說是無辜的。 但他的眼睛這麼大,懇求著,充滿了期待,讓安突然間同情起他來,像個母親同情自己的子女一樣。她伸手從他的手中接過那個信封後才完全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事。 “我會看看我能做什麼。” 當布雷特·維金森一進到審問室,里德就按下錄音機。 “我的律師已經在路上了。”布雷特說,對錄音機點著頭。 “噢,真的啊!”里德冷靜地說。他從一開始就應該知道維金森會有法定代理人。那表示任何稍微類似認罪的自白都得在往後的短短幾分鐘之內得到。 “那麼,我們可以隨便談談,也可以等你的律師來再說。由你決定,布雷特。” 里德感到這男孩的恐懼,於是馬上調整策略。若是個強悍的嫌犯,他的方法就會是跟他交朋友,讓他疏忽不備;但若是個害怕的嫌犯,他就會採取反策略,從他們的恐懼下手。 “你現在要面對的是牢獄之災了,”他嚴厲地說,“你的律師不是開車送你去監獄的那個人。” 布雷特臉如死灰,“但如果我說話,就一定會進監牢了。” “監牢?”里德說,大笑,“你在擔心監牢?等你進大牢再說吧!”他銳利地瞪著眼前的男孩。 “知道嗎,你也許到了監獄之後就能完成你的心願了。你很想性交,對吧!成為某個毛茸茸的罪犯的女人。” “你住口!”布雷特怒吼,額頭滲出成串的汗珠。 “他們得先殺死我才行。我不跟男人幹,我不是同性戀。” 這個有錢小孩快要崩潰了,里德心想,微笑著。 “你會的,布雷特。你有那種扮相,知道嗎?我見過太多次了。你到時候會慢慢地食髓知味,越來越喜歡它也說不定呢?嘿,別還沒嘗試就下定論。”這次他仰頭迸出更大的笑聲。 布雷特坐立不安,想要把手掙脫手銬,“幫我解開手銬,我有幽閉恐懼症,老兄。” “什麼?”里德說,仍然在笑,“你不喜歡被拘禁?如果你有幽閉恐懼症,怎麼能在監獄裡生存下去?” 現在汗水從那男孩的面孔川滾而下,他的胸前和腋下開始出現汗跡。他想把手從椅背弄上來,結果卻變成手銬卡在另一邊,把他手臂的肌肉拉到極限。 “救救我,拜託你!”他哭出聲來。 里德站起來,走到他後面,看著這男孩伸長脖子,想轉過頭來看他。里德以一個非常流利的動作踢了一下椅腳,椅子於是倒向後面,壓在維金森的手上。 “抱歉,布雷特,”里德說,“那是我不小心踢到的。現在讓我來幫你。” 他彎下腰,抓住布雷特的襯衫,把他連人帶椅拉起來。 “我會招供。”布雷特說道,哭個不停。 “拜託,只要你把手銬拿掉我就招供。” 里德又變得生龍活虎起來,立刻解開手銬,塞入後口袋中。布雷特揉著他的手腕,臉上露出舒了口氣的樣子。 “現在,我們來談談有關吉米·索耶。”里德說,馬上坐到他的座位上。 布雷特用襯衫的後擺擦擦滿是汗水的臉孔:“他怎樣啦?” 里德沒有心情玩遊戲。 “他是個辦事很糟糕的人!真是個不會辦事的人!我們不知道他到底涉入了什麼案件。我敢說你也……總之,不完全知道。” 里德稍停一下,強迫自己放慢速度。如果他顯得太急切,布雷特反而會不肯招供。 “懂嗎,我只是不想見到你替他背黑鍋,而那卻正是即將發生的事情。索耶會全盤托出來保住自己的性命,然後他就會逍遙法外,而你就一輩子完蛋了。” “你在說什麼?” 里德咬牙彈響手指,“首先我們來談一筆交易,布雷特。這是事情的先後順序。” 這男孩感覺到自己有點佔了上風,“你是在提供我交易嗎?” “不!”里德說,“我不提供你任何東西,只有檢察官才能交涉私下協議。但你想,誰能對他們施加壓力,促使他們這麼做?” “你——”布雷特說,仔細觀察這個刑警的臉色。 里德熱情地笑著。現在是把他騙到手的時候了。 “你是個聰明的男孩,布雷特,雖然你不懂得怎麼選擇朋友。現在我們知道你們在那房子裡經營毒品生意。從你們開的車子的價錢看來,那是筆相當大的生意。” 布雷特聳聳肩,又有了自信。 “什麼事?我今天根本沒開車。去問那個抓我的混蛋。” 里德靠回椅背,被激怒了。如果布雷特在他滿是麻醉劑的BMW裡被逮捕,那車子就可以被合法地當作他們毒品交易的獲利品加以沒收。這些高中畢業沒多久的男孩已經很懂得法律了。泡妞時他們會開他們的炫車,但賣毒品時他們就很知道不要太惹人注目。 “我在車上逮到你的,布雷特。”里德說道,牢牢地盯著他的眼睛。 “那些車子是在同一天買的,三輛都是現金買斷。帶著十萬美元現鈔在身上的老實人可不多。所以我們別再兜圈子了吧!那是我們確實知道的事,布雷特。事實上,我甚至不准備問你太多關於實驗室的問題。我所要知道的只是那個藥劑師的名字。是叫作彼得·陳嗎?” 布雷特猶豫著,知道他正面臨抉擇的緊要關頭。一旦自己決定了方向,就再也不能回頭了。但他的朋友們可不像他坐在這裡,面對著這個精明頑固的刑警的拷問。如果換他們處於他現在的情況,他想,可能立刻就把他出賣了。 “是的,”他說,聲音細小,“是彼得。” 里德把錄音機拿近他,“再說一次,布雷特。” “是彼得。”他說,提高聲音。 “好,”里德說,“這是個開始。繼續說下去。” “一切都亂成一團;我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始講。”強充好漢的外表消失了,他看起來像是快要哭出來一樣。 “外頭有那麼可怕的人……一切事情都出了岔。我的父母快死了,我的爸爸有心髒病。” “好吧!”里德說,無法分辨出布雷特的情緒是真的或者只是為了他的行為而在演戲。 “你們把實驗室搬到哪裡去了?” 布雷特搖搖頭,嘴唇緊閉。 “那是表示你不想告訴我,還是已經沒有實驗室了?” “完蛋了,”布雷特說,看向別的地方,“一切都完蛋了。” “我懂了:決定暫停營業。”里德說,試著控制自己的興奮。布雷特的回答使他們有了毒品作業的證據。 “好,布雷特,你表現得很好。真的很好。我以你為傲,兄弟。現在,我們繼續往下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來談談你們冰箱裡的東西。” 布雷特·維金森的律師一出現,審問馬上終止。維金森以製造販賣管制物品的罪名被押進凡翠拉郡拘留所。然而局長的一通電話把里德的任何滿意中斷了。 “給我滾過來,立刻!”露絲瑪麗·索耶打了電話給市長,聲稱安·卡萊爾勾引她的兒子,里德歐打她的丈夫,而警方毫無理由地威脅他們全家。顯然索耶家族在市長最近這次選舉中捐獻了不少錢。市長當然打給了局長,讓里德挨了頓訓話。 如果他被控訴,警察協會會提供他一個法定代理人,但那仍然是件痛苦的事情。而且,局長指出,對整個警局的評價也不好。但至少在里德解釋索耶醫師如何激怒他,而且幾乎歐打安之後,局長就沒再提起任何懲戒的事情了。里德知道那是因為他原本的記錄完全都是正面的。一個在單一事件中失去冷靜的警官,跟重複發生這種情形的警官是不同的。但另一方面,如果索耶繼續施壓,警局可能就別無選擇,只好下令進行全面調查了。到了最後,可能會比民事訴訟還慘。他們可能會堅持控訴這個刑警傷害及歐打。 里德一回到座位上,馬上重新檢討這件案子的狀況。 布雷特·維金森供出了他的朋友。他承認索耶和陳在韓德森路房子裡製造麻醉劑,承認彼得·陳是藥劑師及首腦,還供出索耶在當地社區的社交友人中販賣各種藥品。然而,看來他並不知道任何關於南美毒販的事。里德覺得這點很奇怪。若不是他害怕報復,就是菲爾的線民騙了他們。不過布雷特說他們的確有個幕後金主,基本上是個匿名的股東。他發誓說那人的身份只有一個人知道:吉米·索耶。 那麼,里德想,毒品三人行之外還有別的演員羅。 每次索耶的名字一被提起,布雷特就開始拐彎抹角,閃爍其詞。他否認任何跟安的射擊案有關的消息,否認索耶擁有任何武器。一提到有關手指的事情,這年輕人只是大笑。 “你到底在講什麼?你是說,從人身上切下來的手指?別想打這個主意,混蛋!麻醉藥,有。手指,不可能。” 對安和她目擊的手指就只有這樣了,里德想。但再仔細想想,他認為維金森不會笨到招認這麼嚴重的事情。毒品起訴,他可能只會被判幾年牢,那沒問題。但就算是非法買賣,也跟企圖謀殺差了十萬八千里——或者是有關神秘手指、斷肢及謀殺的這個案子。毒品案中,他可能最多得到四年刑期,他們把這種事稱作好日子或工作期;布雷特不到兩年就會回到大街上,差不多是念完二年制專科學校的時間。 現在這個案子看起來,所有線索都指回吉米·索耶。無論如何,里德想,只要他被逮捕,他就得跟他那逍遙自在的生活型態吻別了。就算他們沒有抓到他射殺安的證據,毒品罪也會違反他原有的緩刑條例,索耶就一定要入獄了。 突然間,一個想法跳上心頭。有沒有可能吉米的父親就是那個幕後金主?現在的外科醫師收入不像以前那麼好了——自從沒有適當的醫療保險費用之後。如果索耶醫師是那毒品的股東,那麼假設他同吉米闖入安的房子就不那麼牽強了。如果說那醫師冒著被逮捕的危險只為了保釋兒子離開一個不太舒適的環境好像並不怎麼合理,但那醫師會盡所有力量保護他的投資就很有可能了。 看看手錶,里德發現白天幾乎就要過去了,安又會陷入孤單無助的情況。吉米的爸爸有槍嗎?里德決定該去查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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