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時間的針腳

第13章 第三節

廣場上的花壇、棕櫚樹、彩色的鵝卵石路和周圍一棟棟白色的建築都在迎接客人。跟每天下午一樣,石凳上坐滿了一對對情侶和成群結隊的朋友。附近的露天咖啡座傳來一股誘人的肉串香味。我穿過廣場,走向總督府。自從搬到這裡,我經常路過總督府,但是它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引起過我的好奇心。總督府離哈里發的宮殿很近,是一棟白色的西班牙風格建築,周圍環繞著鬱鬱蔥蔥的花園。西班牙管理當局的大部分機構都在這裡。透過樹林可以看到它的兩個主樓層和麵積較小的第三層,還有屋角上的砲塔、綠色的百葉窗和橘紅色的屋頂。摩爾士兵在大鐵欄杆裡面站崗。 ,威嚴肅穆,身上的長斗篷隨風飄動。西班牙駐非軍隊的軍官們穿著綠色制服從旁邊的小門進進出出,筆挺的馬褲和油光發亮的高筒靴讓他們看起來英氣逼人。裡面也穿梭著摩爾士兵,穿著歐式軍上衣,寬大的褲子,腿上綁著棕褐色的繃帶。雙色的國旗在藍天下迎風招展,萬里無雲的天氣似乎已經在宣告夏日的來臨。我呆呆地看著這些穿著制服的人來來往往,直到發現很多人朝我投來驚訝疑惑的目光。我感到很不自在,有些驚慌地轉身離開,重新向廣場走去。我在總督府面前尋找些什麼?期望找到什麼?我為什麼要走到這裡?也許沒有原因。至少除了近距離地看看我的新客人那位出人意料的情人所在地外,沒有什麼具體的原因。

春天在慢慢地向夏天過渡,夜晚又變得五彩斑斕。我一如既往地跟坎德拉利亞平分時裝店的收益。抽屜裡那捆英鎊越來越厚,幾乎夠支付大陸酒店的欠款了。離約定的償還日期越來越近,一想到自己有能力償還這筆債務我就感到很振奮,終於可以贖回自由了。無線電和報紙依然每天傳來戰爭的消息。莫拉將軍陣亡了,布魯內特戰役開始了。菲利克斯還是經常來夜遊,哈米拉也一直在我身邊幫忙,她那甜美而柔和的西班牙語已經大有進步,也開始幫我做一些最簡單的針線活,比如鬆鬆、地繃線、釘個鈕扣、上個紐襻之類的。時裝店裡的日子平平淡淡,波瀾不驚,幾乎沒什麼事打亂我的生活。只有左鄰右舍做家務的聲音,或者交談時的零星句子從朝前院開的窗戶裡飄進來。還有樓上那些已經放暑假的孩子們時不時跑出去玩的腳步聲,有時候紛沓雜亂,有時候魚貫而行。不過所有這些都並不令我厭煩,反而感到親切,它們陪伴著我,讓我不那麼孤單。

七月的一個下午,周圍突然嘈雜起來,人們說話更大聲,上下樓梯的腳步也更加急促了。 “他們到了,他們到了!”有一個聲音喊,接著傳來更多人的說話聲、叫喊聲、關門聲,然後是失聲痛哭,不停地重複的幾個名字。 “貢恰,貢恰!卡爾梅拉,我的妹妹!終於來了,艾斯裴倫薩,終於來了!” 我聽見樓上的家具被拖動的響聲,樓道裡匆匆忙忙地上上下下。笑聲,哭聲和命令聲。把浴盆裝滿水,再拿點兒毛巾來,把衣服拿來、把床墊準備好!孩子,快給孩子餵點兒吃的!之後又是哭聲、激動的叫喊聲和笑聲。然後是鍋碗瓢盆的聲音,窗戶裡飄進飯菜的香味。 “卡爾梅拉,我的上帝,貢恰,貢恰!”一直到後半夜樓上還在忙碌著。這時候菲利克斯來了,我終於能問他:

“艾萊拉家裡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今天這麼亂?” “你還不知道吧?何塞菲娜的姐妹們來了,她設法把她們從淪陷區弄了出來。” 第二天早上我又聽到了雜亂的語聲和激動不安的來來往往,雖然已經比前一天平靜了很多。就算是這樣,這一天也沒消停過:不停地進進出出、門鈴、電話鈴、孩子們在樓梯上跑來跑去。也聽到了哭泣,笑聲,痛哭聲,更多的笑聲。下午的時候有人敲門,我以為是樓上的鄰居需要什麼幫助或者藉什麼東西,比如雞蛋啦,床單啦,罐子啦。但是我錯了,敲門的又是一個出乎意料的來客。 “坎德拉利亞女士請您盡快回拉魯內塔,退休教師安塞爾莫先生去世了。” 小巴格,那個胖女人的胖兒子,汗流浹背地給我帶來了一個口信。

“你先回去,告訴她我馬上就來。” 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哈米拉,她傷心地哭了。我沒掉一滴眼淚,卻感到心裡一陣劇痛。住在公寓裡的時候,在同一屋簷下的那些躁動不安的人中,他是跟我走得最近的一個,始終給我親密和友愛。我穿上了能找到的顏色最深的衣服,因為我的衣櫃裡根本沒有喪服。我和哈米拉急匆匆地出門,來到公寓門口,爬上樓梯,就再也無法繼續往前走了。門口密密麻麻聚集著一群人,都是安塞爾莫先生生前的朋友和熟人,帶著敬畏的神情等著進去跟他做最後的告別。我和哈米拉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了進去。 公寓的門開著,剛到門廳我就聞到一股大蠟燭燃燒的味道,聽到一群女人齊聲祈禱的嗡嗡聲。坎德拉利亞早迎了上來。她緊緊地裹在一件明顯小一號的黑色套裝裡,壯觀的胸脯前掛著一枚聖母像吊墜。在飯廳中央的飯桌上,安塞爾莫先生灰色的屍體穿著壽衣躺在棺材裡。看到這個情景我打了個寒戰,並註意到哈米拉的手緊緊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在坎德拉利亞的臉頰上親吻了兩下,她在我的耳邊留下了兩行熱淚。

“他就在那兒,就倒在他們每天的戰場上。” 我又回想起自己親眼見證的那日復一日的餐桌大戰。鍉魚的魚刺和非洲獴粗糙發黃的肉皮滿桌亂飛。尖酸刻薄的諷刺和辱罵,像箭一樣到處亂扔的叉子,此起彼伏的叫喊,還有坎德拉利亞從來沒有兌現過的把他們都趕出去的威脅。的確,餐桌已經變成了他們真正的戰場。我努力控制著悲傷的笑容。乾瘦的老姐妹、胖寡婦和幾個女鄰居坐在窗前,全身縞素,正在念令人費解的《玫瑰經》,她們的聲音單調而帶著哭音。一瞬間我竟然在想,安塞爾莫先生如果活過來,一定會叼著他那托萊多牌的香煙,一邊劇烈地咳嗽,一邊憤怒地大喊,要求她們馬上停止為他祈禱。但是他已經死了,而她們還活著。所以儘管他屍骨未寒,她們已可以為所欲為了。我和坎德拉利亞坐到她們旁邊,她加入了她們的合唱,我也假裝張開嘴念經,但是心思已經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聖靈,請憐憫我們。” “基督,請憐憫我們。” “我有件事要問你,坎德拉利亞。”我在她耳邊小聲說。 “基督,請眷顧。” “基督,請傾聽。” “說吧,親愛的。”她也用很小的聲音回答。 “聖父,請憐憫我們。” “聖子,我們的救世主。” “我聽說有人能設法把人從淪陷區弄出來。” “萬能的聖靈!” 聖特立尼達,我們的神明。 “這我也聽說了……” “聖馬利亞,請為我們祈求。” “萬能的聖母。” “貞潔的聖母。” “你知道他們是怎麼弄的嗎?” “基督之母。” “教廷之母。” “你為什麼想知道這個?” “神聖的幸運之母。” “純潔的母親。”

“貞潔的母親。” “為了把我母親從馬德里救出來,帶到這兒。” “聖潔的母親。” “無瑕的母親。” “仁慈的母親。” “可敬的母親。” “明天一早行嗎?” “給予我們忠告的母親。” “造物主的母親。” “救世主的母親。” “我盡快吧。現在你閉上嘴,跟我們一塊兒祈禱。看看咱們能不能努力讓安塞爾莫先生上天堂。” 守靈儀式一直持續到次日凌晨。第二天我們安葬了安塞爾莫先生。墓地選在天主教區,葬禮上念著莊重的俸亡經,一切都照著最虔誠的天主教儀式進行。我們陪著棺木來到了陵園。得土安的風一如既往地肆虐,吹開女人們的面紗,吹得裙裾飛揚,吹得藍桉樹的葉子在地上不停地翻騰,漫天飛舞。神父正用拉丁文念誦著最後的告別祈禱,我湊到坎德拉利亞耳邊好奇地問:

“我聽那對老姐妹說,安塞爾莫先生是個無神論者啊,為什麼大家要給他弄這樣一個教會葬禮?” “打住,打住,你算了吧,這麼說會讓安塞爾莫先生的靈魂下地獄的,等我們睡著了他的冤魂就要來找我們算賬……” 我好不容易才忍住沒笑出來。 “看在上帝的分上,坎德拉利亞,別這麼迷信了!” “你可別跟我說這個,我是個老腦筋,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她再也不說話了,全神貫注地投入到宗教儀式中,再也沒看我一眼,直到念完最後一句禱告詞“息止安所”。屍體被放入墓穴,安葬者往上灑了第一鏟土,人群慢慢散開。我們排著隊走向陵園欄杆處的出口。坎德拉利亞彎下腰假裝系鞋帶,讓老姐妹、胖女人和其他鄰居先走了。我們倆落在後面,看著她們的背影緩緩前行,像一群烏鴉,黑色的面紗長及腰際,這種面紗被稱為半披風。

“來吧,為了紀念可憐的安塞爾莫先生,咱們去吃點兒東西,親愛的,我這兩天太傷心了,現在都餓得不行。” 我們一路走到好味道餐廳,各自挑了點心,然後坐在教堂廣場的長凳上吃。廣場上到處都是棕櫚樹和花壇。最後我終於忍不住了,提出了那個從早上開始就在舌尖上滾動的問題: “昨天我跟你說的事,你打聽到什麼了嗎?” 她點了點頭,嘴裡塞滿了蛋白酥。 “事情很複雜,而且需要一大筆錢。” “快給我講講。” “在得土安有人參與過這樣的事。我沒打聽出具體的細節,但似乎西班牙那邊是通過國際紅十字會來操作的。先找到身在淪陷區的那個人,然後通過某種方法把他轉移到萊文特的某個港口,別問我是怎麼轉移過去的,我一點兒也不知道。喬裝打扮,用車運,還是徒步,只有上帝清楚。反正就是在那些港口把人送上船。那些想去解放區的人會被送往法國,然後從巴斯貢加達斯穿越邊境線。想來摩洛哥的人,他們會盡可能送到直布羅陀海峽,不過大多數情況下直接到那兒比較難,一般會先到地中海的其他港口,然後到達丹吉爾,最後是得土安。”

我感覺自己的心跳開始加速。 “那你知不知道我應該去找誰?” 她有些悲傷地笑了,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我的腿,我的裙子就沾上了一塊糖潰。 “在找人之前,你得先弄到一大筆錢,而且是英鎊。我跟你說過吧?英國佬的錢是最值錢的。” “這段時間來存下來的錢我分文未動。”我沒有理會她的得意。 “可是你還有大陸酒店的債沒還呢。” “也許我存的錢夠支付這兩件事了吧。” “不可能,親愛的。要辦成這件事起碼得二百五十英鎊。” 我的嗓子一下子乾了,嘴裡的千層餅像糨糊一樣卡在喉嚨裡。我忍不住咳嗽起來,坎德拉利亞輕輕地拍著我的背。等我終於把這口餅咽了下去,擤了擤鼻子,然後問道: “你不能藉給我嗎?坎德拉利亞。” “我?我現在一分錢都沒有。” “時裝店的收入呢?我不是每月都給你嗎?” “都花光了。” “花哪兒了?” 她重重地嘆了口氣。 “用來辦這次葬禮了,還有他最後那段時間的藥費,以及在別處欠下的賬單。還好馬戴醫生是他的朋友,不會來跟我要出診費。”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可是他不是有退休金嗎?應該有些積蓄啊?” “他一分錢都沒有了。” “這不可能,他已經好幾個月沒怎麼出過門了,根本就沒什麼開銷。”她笑了,笑容裡充滿了同情、悲傷和諷刺。 “不知道這個該死的老傢伙怎麼弄的,把所有的積蓄都捐贈給紅十字會了。” 即使不需要還債,我的積蓄也遠遠不夠託人把母親從馬德里帶到摩洛哥。即便如此,這個念頭還是一直在我腦海中縈繞。那天晚上我幾乎沒有睡著。我設想了無數種荒謬的可能,把抽屜裡存下的錢數了又數。可是不管多麼渴望,不管數多少遍,它們的數目仍然沒有變化。一直到天光大亮,我想到了另一個辦法。 交談聲、大笑聲,還有劈裡啪啦的鍵盤敲擊聲一下子都停了下來,四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我。屋子是灰色的,煙霧瀰漫,煙味和長時間受潮的霉味撲鼻而來。除了蒼蠅飛來飛去的嗡嗡聲和頭頂上木製電扇慵懶的旋轉,屋裡寂靜無聲。幾秒鐘以後有人經過走廊時看到我站在那裡,吹了一聲驚豔的口哨。那天我穿著最好的套裝,站在四張桌子中間,桌子後面是四個穿著襯衫汗流浹背的男人,正在努力工作。或者說,看上去在工作。 “我來找巴斯蓋斯警長。”我說。 “他不在。”胖胖的警員說。 “但是他很快就會回來。”最年輕的那個說。 “您可以等他一會兒。”最瘦的那個說。 “願意的話您可以先坐一會兒。”年紀最大的那個說。 我在一張橡膠面的椅子上坐下,就在那兒一動不動地等了一個半小時。在這漫長的九十分鐘內,屋裡那幾個人假裝繼續工作,但實際上誰也沒在幹活。有的假裝埋頭做事,卻恬不知恥地偷偷看我,有的假裝用四折的報紙打蒼蠅,然後交換幾個曖昧的表情,或者傳遞些字跡潦草的紙條,估計上面寫滿了對我的胸、臀、腿的猜測和描述。要是我的態度稍微親熱一點兒的話,還不知道他們能幹出什麼事來。克拉烏迪奧先生終於回來了,像個樂隊指揮一樣走進來,步子又快又大。他一邊摘帽子脫外套,一邊發號施令,還看著手裡一堆別人剛剛遞給他的紙條。 “胡安雷斯,我要你馬上去一趟商業街,有人被刺傷了。科爾德斯,我數到十,你要是不把火柴廠那個案子的資料整理好放到我桌上,我就一腳把你踢到地獄裡去。巴烏迪薩,老虎市場的盜竊案怎麼樣了?卡尼艾特……” 他停住了,因為看見了我。於是那個卡尼艾特,就是那個瘦瘦的警員,沒有被指派到任何任務。 “請進。”他簡單地說,指了指屋子盡頭的辦公室,又把脫了一半的外套穿上。 “科爾德斯,火柴廠的材料等會兒再給我吧。你們,該干嘛幹嘛去。”他對其他人說。 他關上了辦公室的玻璃門,並請我坐下。這個房間稍微小一些,但是比外面大辦公室的環境要好得多。他把帽子掛在衣架上,在辦公桌後面坐好,桌上擺滿了各種紙張和文件夾。接著他打開了一個塑料電扇,涼爽的風吹到臉上,簡直像在沙漠裡遇到了綠洲。 “好了,您有什麼事。”他的語氣並沒有特別和藹,也沒有特別嚴厲,神色介於頭幾次見面時的緊張擔心和上次來到時裝店走訪並決定不再過問時的嚴肅之間。就像去年夏天一樣,他的臉龐又被太陽曬得黝黑,可能是跟大多數得土安人一樣,經常去附近的馬爾丁河灘,但也許只是因為成天在太陽底下奔波,解決各種各樣的問題。 我對他的工作方式已經很了解,所以直接提出了請求,並且準備好應對他將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無數問題。 “我需要我的護照。” “我能知道為什麼嗎?” “為了去一趟丹吉爾。” “我能知道您去幹什麼嗎?” “為了去商量一下我的欠款。” “商量?商量什麼?” “我需要他們再寬限我一段時間。” “我以為您的生意很興隆,已經攢夠能還清欠款的錢了呢。我知道您有一些非常有錢的顧客,她們對您的評價很不錯。” “是的,生意的確還不錯。我也一直省吃檢用。” “您現在存了多少錢?” “足夠支付大陸酒店的欠款了。” “我有別的事情,急需用錢。” “哪方面的?” “家庭事務” 他假裝驚奇地看著我。 “我以為您的家人都在馬德里。” “是的,正是因為這個。” “麻煩您說清楚點兒。” “對我來說,世界上唯一的家人就是我的母親,她還在馬德里。我想找人把她接到得土安來。” “那您的父親呢?” “我已經告訴過您,我幾乎不認識他。我只想找到母親。” “明白。您打算怎麼把她接過來?” 我把坎德拉利亞告訴我的話原原本本地轉述給他,當然沒有提到她的名字。他還像以前一樣,緊緊盯著我的眼睛,看上去好像在全神貫注地聽我的話。其實我幾乎敢肯定,他了解這類暗箱操作的全部細節。 “您打算什麼時候去丹吉爾?” “盡快,如果您允許的話。” 他往椅背上一靠,定定地看著我,左手的手指在桌面上有節奏地敲擊。如果我有透視的特異功能,一定能看到他的大腦是如何啟動,然後快速運行的:考慮一下我的請求,排除其他選擇,下決心,然後作出決定。 過了一會兒,應該只是短短的一會兒,但是對我來說卻無比漫長,他停下手指的動作重重拍了一下桌面。於是我知道他已經有了決定。但是他沒有直接向我宣布,而是走到門口探出身去大聲喊: “卡尼艾特,為希拉·西羅嘉小姐準備一張博奇哨所的過境通行證,現在就要。” 聽到這個命令,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但是沒有說話,直到他回到座位並且直接告訴我這個決定。 “我會把您的護照還給您,另外給您開一張通行證,明天您有十二個小時的時間往返丹吉爾。去跟大陸酒店的經理談一談,看看結果怎麼樣吧。說句實話,我覺得希望不大。但是去試試吧,總比待著傻等強。請您隨時跟我保持聯絡。另外,記住:別跟我耍任何花招!” 他打開一個抽屜,在裡面翻了一會兒,拿出了我的護照。卡尼艾特進來,把一張紙放在桌上,然後在一旁色迷迷地看著我。警長一邊在文件上簽字,一邊頭也不抬地對這個開小差的下屬喝道:“快滾,卡尼艾特。”接著他把紙對折,夾在我的護照裡,一言不發地遞給我,然後站起身來,打開門,握著把手等在那裡請我離開。我進來時遇到的四雙眼睛現在變成了七雙。七個男人垂手站立等著我離開,好像在迎接聖駕,似乎他們一輩子都沒在警察局裡見過略微平頭正臉的女人。 “今天怎麼了?全都在度假嗎?”克拉烏迪奧先生對他們吼道。 所有人立即行動起來,從文件夾裡拿出文件,聚在一起談論聽上去很重要的案子,把鍵盤敲得劈啪作響,其實可能是翻來覆去在敲同一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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