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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比門塔薄餅

在弗里奧山麓一帶,當我們把一群烙有圓圈三角印蹟的牛趕攏在一起的時候,一棵枯死的牧豆樹凸出的枝丫掛住了我的木馬鐙,我的腳踝扭傷了,讓我在營地裡躺了一個星期。 在我這樣無聊地躺到第三天的時候,我從帳篷裡爬了出來,挨近炊事車旁,斜靠著樹樁,來聽伙夫賈德森·奧多姆的沒完沒了的嘮叨。賈德森天生愛說話,可是命運偏偏跟他作對,叫他乾了伙夫這個行當,這使他在大部分的時間裡都很難有個人聽他嘮嘮嗑。 因此,在賈德森寂寥無聲的沙漠裡,我便成了他的甘霖和綠洲。 有的時候,我會無端地生出一些不可能實現的念頭,想吃我們營地的“伙食”裡沒有的東西。我想起了母親的食櫃(那份懷念“如初戀那般深長,那般攪動人心”),於是我問道:

“賈德森,你會做薄餅嗎?” 賈德森放下手中的六響手槍——他本來是要用它搗開羚羊肉排的,來到我面前,似乎是帶著點兒威脅地向我俯下身子。他的淺藍色的眸子懷疑和不滿地望著我,這就更加證實了我的看法:他生氣了。 “餵,你怎麼回事,”他憤怒地說,“你是真心誠意在問我,還是想挖苦我?是不是有人把我和薄餅的故事告訴了你?” “不是的,賈德森,”我真誠地說,“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吃用黃油烙的黃黃的薄餅,上面還澆著新上市的、大皮鐵桶裝的新奧爾良蜂蜜,我願意用我的小馬和馬鞍來換上一摞子這樣美味的薄餅。說起薄餅,難道這裡面還真有個故事嗎?” 賈德森看到我不是在有意為之,神色頓時緩和了許多。他從炊事車上拿下來一些看似很神秘的袋子和鐵皮盒子,將它們放在我倚著的那棵朴樹下。我望著他不慌不忙地張羅起來,把袋子上的繩子一個個地解了開來。

“其實,它也算不上是個故事,”賈德森一邊乾著,一邊說,“這只是我跟陷騾山谷來的那個粉紅眼睛的牧羊人以及威萊拉·利萊特小姐之間關係上的一個合乎邏輯的發展結果。我並不介意講給你聽聽。” “那個時候,我在聖米格爾牧場為老比爾·圖米趕牛。有一天,我特別想吃食品罐頭。只要罐頭里裝的東西不哞、不哼、不咩或者不啄就行。於是,我騎上我的還沒有訓好的小野馬,直奔紐西斯河比門塔渡口埃姆斯利·特爾費爾大叔的商店。” “在下午三點鐘的時候,我到達那裡。我把馬兒的韁繩拴在牧豆樹的枝幹上,又走了二十碼的距離,進到了埃姆斯利大叔的商店。我縱身坐在櫃檯上,告訴埃姆斯利大叔,現有跡象表明,今年全世界的水果都要遭災了。不一會兒,我的面前就擺上了一袋餅乾,一個長把子調羹,還有打開了的杏子、菠蘿、櫻桃和青梅罐頭,我身邊的埃姆斯利還在手忙腳亂地用斧頭砍開罐頭的黃色鐵皮箍。我快活得像是沒有偷吃禁果之前的亞當。我一邊用我靴子上的馬刺踢打著櫃檯的板壁,一邊快樂地舞弄著二十四英寸長的調羹。就在這個時候,我碰巧看到了窗戶外面埃姆斯利的宅院裡(宅院就跟商店緊挨著)。”

“院子里站著一個女孩——一看就知道是一個外地來的女孩。她正玩著球,不時地往我這邊瞅上幾眼,覺得我貪吃水果罐頭的那個樣子很好玩。” “我從櫃檯上滑了下來,把手中的勺子給了埃姆斯利大叔。” “'這是我的侄女,'他說,'威萊拉·利萊特小姐。她從巴勒斯坦到這裡來看我。你想讓我介紹你們認識嗎?'” “'那可是聖地啊,'我對自己說。思想像牛群一樣,當我想要把它們趕進柵欄裡時,它們卻在亂兜圈子。'難道不是嗎?毫無疑問,有天使們在巴勒——埃姆斯利大叔,當然啦,'我激動地大聲說,'我非常高興認識利萊特小姐。'” “這樣埃姆斯利大叔就把我帶到院子裡,給我們相互做了介紹。”

“我對女人,從來沒有過害羞的感覺。我一直不能理解,為什麼有的男人在一個大清早就能馴服了一匹野馬,也可以摸著黑刮鬍子,可是一見到一個穿靚麗衣服的漂亮女郎,就手足無措、渾身冒汗,連話也不會說了呢。沒出八分鐘,我跟利萊特小姐玩球,玩得就像表兄妹那麼融洽了。” “她取笑我吃了那麼多的水果罐頭,我反唇相譏說,是一個名字叫做夏娃的女子,在天下第一個天然大草原搞出了那個水果事件——'就是在巴勒斯坦吧,不是嗎?'我脫口而出,就像套索捕捉一個一歲的小馬駒那麼自如。” “我就是這樣認識和親近了威萊拉·利萊特小姐的。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兩人的關係日漸親密。她來比門塔渡口住,是因為健康的原因,比門塔的氣候條件非常好,溫度要比巴勒斯坦高出百分之四十。我每個星期騎著馬去看她一次。後來我想,如果我一個星期去上兩次,我見她的次數不就多了一倍了嗎?”

“有一個星期,我去了她那里三次。在我第三次去看她的時候,那個淡紅色眼睛的牧羊人和比門塔薄餅摻和到了我和威萊拉小姐的中間。” “那天晚上,在我坐在櫃檯上同時吃著一個桃子和兩個李子的時候,我問埃姆斯利大叔威萊拉小姐最近可好。” “'喔,她呀,'埃姆斯利大叔說,'她跟那個陷騾谷的牧羊人傑克遜·伯德一塊兒出去騎馬了。'” “我一下子把嘴裡的桃和李子連核吞到了肚子裡。我想在我跳下櫃檯的時候,一定是有人扶住了櫃檯,不然它早就翻了。我徑直走了出去,直到我撞上了我拴馬的那棵牧豆樹才停了下來。” “'她去騎馬了,'我和我的馬兒呢喃著,'跟那個傑克·遜·伯德,那個從陷騾谷裡來的牧羊人,他就是牧羊谷裡的一頭任人驅趕的騾子。你聽明白了嗎,你這個讓我的鞭子抽上才能快跑的傢伙?'”

“我的馬兒哭了,當然是以它自己的方式。它從小就是被養來放牛的,它才不關心牧羊人呢。” “我回到商店裡,對埃姆斯利大叔說,'你是說她跟一個牧羊人一塊出去了嗎?'” “'是的,一個牧羊人,'埃姆斯利大叔又重複了一遍,'你一定聽說過傑克遜·伯德。他有八個牧場和四千頭北冰洋以南最棒的美利奴綿羊。'” “我走出商店,靠著店鋪陰面的一棵帶刺的霸王樹,坐了下來。我無意識地抓起沙子,往自己的靴子裡面灌,一邊自言自語地說著傑克遜這個鳥人的壞話。” “我從來也不願意傷害放羊人的。有一天,我看到一個在馬背上學習拉丁文的羊倌,我連一根手指頭都沒有動他。我不像大多數的放牛人那樣,見到放羊人就有氣。牧羊人總是圍坐在桌子旁邊吃飯,穿著那種比較輕巧的鞋子,跟你有說有笑地談論各種各樣的話題。你有必要停下你手裡的活兒,去欺負他們嗎?遇見他們時,我最多跟他們講幾句客套的話,或是談談天氣,然後就各走各的了。我從沒有說停下來要和他們喝上幾杯,也從沒有想著要找人家的麻煩。我歷來認為跟一個牧羊人為敵不值得。就是因為我仁慈,不欺負他們,所以這裡來了一個牧羊人,與威萊拉·利萊特小姐一起去騎馬了!”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的光景,他們騎著馬回來了,停在了埃姆斯利大叔宅院的大門口。那個放羊人扶她下了馬,他們站在那裡,輕鬆愉快、饒有興味地聊了一會兒。臨了,這個鳥人傑克遜跳上了馬背,抬了抬他那頂像個燉鍋一樣的帽子,朝著他牧場的方向奔馳而去。在這個時候,我已經倒出了靴子裡的沙子,從霸王樹下站了起來。在他走出比門塔半英里的樣子,我騎著馬趕上了他。” “我前面說這個牧羊人的眼睛是粉紅色的。其實,也不盡然。他的眼球是灰色的,只不過是他的眼睫毛泛紅,他的頭髮是沙黃色的,因此,讓人看起來他的眼睛是粉色的。他是個牧羊人嗎?——不,他頂多算得上是個看管羊羔的人——他,低低的個子,瘦小的身材,短短的脖子上圍著一個黃色的絲綢圍巾,鞋帶還繫成一個蝴蝶結的樣子。”

“'下午好!'我跟他打招呼說,'你現在正和一個槍打得好而被冠以'百發百中'的賈德森走在一起。當我想叫一個陌生人認識我的時候,我總是在拔槍之前跟他握手,向他做自我介紹,因為我從來也不想跟死鬼握手。'” “'哦,我很高興認識你,'他說,他的言談舉止和其他的牧羊人沒有什麼兩樣——'賈德森先生。我叫傑克遜·伯德,來自陷騾谷牧場。'”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一隻眼睛看到一隻槲雞嘴裡叼著一隻毒蜘蛛奔跳著下山來,我的另一隻眼睛瞥見一隻獵兔鷹棲在水榆樹的一根枯死的枝條上。我用我的四五口徑手槍,連連開了幾槍,幹掉了它們。'三發兩中,'我說,'我無論走到哪裡,鳥兒們似乎都願意往我的槍口上撞。'”

“'打得好,'牧羊人很是鎮定地說,'不過,你有的時候,會不會在開第三槍的時候失手呢?上星期的那場雨下得太及時了,對青草的生長很有好處,不是嗎,賈德森先生?'他說。” “'威利,'我說著挨近到了他的坐騎,'你爹媽寵你,管你叫傑克遜。但是,你脫了毛,就變成了一個嘰嘰喳喳的威利——讓我們倆拋開對下雨和天氣的分析,用鸚鵡之外的語言,來直奔我們要談的主題。你現在有一個壞習慣,愛跟比門塔渡口的女人一起出去騎馬。我知道,有些鳥兒還沒有壞到那樣的程度,就被人們烤著吃了。'我說,'威萊拉小姐從來也不曾想過,要讓鳥族傑克遜科的山雀替她用羊毛搭一個巢。現在,要不你退出,要不你就跟我這個有著百發百中綽號的賈德森作對,叫我替你來包辦你的喪事。'”

“傑克遜·伯德的臉叫我說得有點兒紅了。臨了,他突然大笑起來。” “'餵,賈德森先生,'他說,'你搞錯了。我確實找過利萊特小姐幾次。不過,不像你所想的那樣,要與她相好。我找她的目的只是為了能飽飽口福。'” “我伸手去摸槍。” “'哪個混蛋,'我說,'竟敢這麼無恥——'” “'你等等,聽我解釋,'伯德說,'我指的可不是秀色可餐、要找對象的意思。如果你見過我的牧場,你就知道老婆對我什麼用也沒有。我自己做飯,自己縫補衣服。我在不養羊時候的唯一樂趣就是吃。賈德森先生,你吃過利萊特小姐烙的薄餅嗎?'” “'你問我嗎?沒有,'我說,'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她在做飯方面還有一手。'” “'她烙出的薄餅的顏色,是陽光那樣的金黃色,'他說,'金燦燦的,像是用伊壁鳩魯天廚的神火烤出來的。我願意用兩年的時間得到這一製作薄餅的秘方。這就是我之所以去找利萊特小姐的原因,不過,我至今還沒有從她那裡得到這個秘方。這是一個老方子了,在他們家裡已經有七十五年的歷史了。他們的秘方世代相傳,可從不傳給外人。如果我得到了這個秘方,我就可以在我的牧場裡自己做薄餅了,那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伯德說。” “'你敢肯定,'我對他說,'你所感興趣的不是製作薄餅的那雙手和她本人嗎?'” “'是的,我敢肯定,'傑克遜說,'利萊特小姐是個好女孩,但是我能向你保證,我的意圖和目的只限於胃口方面的滿足——'他見我的手又去摸槍套,於是,趕緊換了一種說法——'只是想要得到一份製作薄餅的秘方。'他結束道。” “'你這個人也不算太壞,'我盡量裝出一副公允的樣子說,'我本來打算是讓你的羊群變成孤兒的,現在,我決定放你走。不過,你要信守你就是為了薄餅的諾言,不能有絲毫出格的行為。不要錯將感情當蜂蜜,否則你將再也聽不到你牧場裡鳥兒的鳴唱了。'” “'為了叫你相信我是真誠的,'牧羊人說,'我請你幫我一件事。你和利萊特小姐是親密的朋友,也許我做不到的事情,你能辦到。如果你能幫我向利萊特小姐要到製作薄餅的方子,我向你保證,我就再也不去找利萊特小姐了。'” “'這還差不多,'我跟傑克遜·伯德握手告別,'只要我能,我很樂意幫你搞到秘方。'他掉頭走下了皮拉德大梨樹園,往陷騾山谷去了。我則朝西北的方向走,回到老比爾·圖米的牧場。” “直到五天以後,我才得空前往比門塔。我和利萊特小姐在埃姆斯利大叔的家裡度過了一個愉快的晚上。她唱了幾首歌,又在鋼琴上彈奏了許多歌劇的插曲。而我則給她模仿響尾蛇的樣子,告訴她'長蟲'麥克菲剝牛皮的新方法,還向她講了有一次我去聖路易斯的情況。我們兩個聊得很是融洽,彼此都很欣賞對方。我在想,如果這個時候我能說服傑克遜·伯德離開這個地區,我就勝利了。我記起他說的在搞到薄餅的秘方後就離開利萊特小姐的保證,便打算勸利萊特小姐交出秘方給他。那樣的話,如果我再在陷騾谷以外的地方看到他,我就決饒不了他。” “所以,在大約十點鐘的時候,我堆起了滿臉的笑容對利萊特小姐說:'現在,如果說還有什麼能叫我比看到綠色草地上的棗紅馬還要高興的事,那就是能吃上一個熱騰騰的、澆著蜂蜜的美味薄餅了。'” “坐在鋼琴凳上的威萊拉小姐微微地顫了一下,用好奇的目光看著我。” “'是的,'她說,'薄餅的味道的確不錯。奧多姆先生,你剛才說你在聖路易斯丟了帽子的那條街道叫什麼名字來著?'” “'薄餅街,'我說,一邊沖她眨著眼睛,表示我是一心想要得到她家的祖傳秘方,不可能被隨便的一個什麼話題就給支開了,'餵,利萊特小姐,說給我聽聽,你是如何製作薄餅的。薄餅就像車輪一樣,在我的腦海裡不停地打轉轉。說吧——一磅麵粉、八打雞蛋,等等。所有成分的配比是怎樣的呢?'” “'對不起,請稍等,奧多姆先生。'利萊特小姐說,她用她眼睛的余光迅速地瞥了我一眼,從凳子上下來,溜到了另外一個房間。隨後,埃姆斯利大叔就進來了,提著一個大水壺,連上衣也沒有顧上穿。在他轉身去拿桌子上的一個玻璃杯時,他露出了他褲袋裡揣著的四五口徑手槍。'好傢伙!'我想,'這家人竟把製作薄餅的秘方看得如此重要,要用槍來保護呢。有的人家即使有世仇宿怨,也不至於這樣大動干戈。'” “'把這喝了吧,'埃姆斯利大叔說,給我端過一杯水來,'你今天騎馬趕路累了,賈德森,叫自己變得容易激動。想些輕鬆的事情,讓自己放鬆放鬆。'” “'你知道如何做那種薄餅嗎,埃姆斯利大叔?'我問。” “'哦,我並不像有的人那樣擅長烹飪,'埃姆斯利大叔說,'不過,我想你可以按照通常的方法,拿一篩子石膏粉、一點兒生面、小蘇打和玉米麵,用雞蛋和牛奶攪合起來就行了。今年春天,老比爾是不是又要把牛群趕到堪薩斯城去了,賈德森?'” “那天晚上,我所能得到的有關製作薄餅的信息就這麼多了。難怪傑克遜·伯德覺得棘手。於是,我放下了這個話題,跟埃姆斯利大叔聊了一會兒羊角風和旋風之類的事情。後來,利萊特小姐進來一下,跟我道了聲晚安,我便騎馬回牧場了。” “大約在一個星期之後,在我去比門塔的路上,遇見了傑克遜·伯德正騎著馬從比門塔那邊回來。我們在路上停了下來,聊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 “'你弄到做薄餅的配方了嗎?'我問他。” “'哦,沒有,'傑克遜說,'看來我是很難搞到這個方子了。你試過了嗎?'” “'試過了,'我說,'很難,就像是用花生殼要把草原犬鼠從洞裡挖出來一樣。看到他們死抱著薄餅秘方不放的樣子,那秘方一定是個寶貝了。'” “'我是隨時準備放棄了,'傑克遜說,他的失望感從他的話語中間表現出來,以至於我都變得同情起他了。'可是,我只是想知道怎麼做那種薄餅,在我孤寂地待在牧場上的時候自己做著吃,'他說,'我常常晚上醒著躺在床上,想著薄餅的美味,睡不著覺。'” “'你不要放棄,'我跟他說,'我也不會放棄。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們中間總有一個人會得到秘方的。好吧,再見,傑克遜。'” “你瞧,這會兒我們兩個相處得多麼融洽啊。看到他不再追求利萊特小姐,我對這個黃頭髮的牧羊人的長相,也不再那麼討厭,能看得下去了。為了幫助他實現他一飽口福的願望,我一直在試著從利萊特小姐那裡弄到方子。可是,每當我提到薄餅的時候,她的眼睛裡都會流露出迴避和不安的神情,極力想著要改變個話題。要是我一味地堅持,她就會悄悄地溜出房間,接著,埃姆斯利大叔就會手裡拎著水壺,褲袋裡插著手槍,走了進來。” “一天,我騎馬來到商店,手裡拿著一束在毒狗草原的野花叢中採摘下的藍馬鞭草。埃姆斯利大叔瞇起一隻眼睛,看著藍馬鞭草說。” “'你沒有聽到什麼消息嗎?'” “'是牛漲價的消息嗎?'我問道。” “'利萊特和傑克遜·伯德在巴勒斯坦昨天結婚了,'他說,'今天早晨我收到他們來的一封信。'” “我把那束花扔進了餅乾桶,讓這個消息慢慢地灌進到我的耳朵裡,滲透到我左邊的襯衣口袋,最後到我的腳底。” “'你能再把這個消息說上一遍嗎,埃姆斯利大叔?'我說,'也許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你說的是最好的小牛犢現在的價格是每頭四塊八毛錢,或是別的類似的什麼事情吧。'” “'他們倆昨天已經結婚了,'埃姆斯利大叔說,'到韋克和尼亞加拉大瀑布去度蜜月了。怎麼,難道你一直就沒有看出什麼苗頭?從他們倆一起出去騎馬的那天起,傑克遜·伯德就一直在追威萊拉了。'” “'那麼,'我有點兒氣急敗壞地說,'他跟我提起過的這個薄餅的秘方,又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你能告訴我嗎?'” “在我說到'薄餅'的時候,埃姆斯利大叔躲閃著退後了幾步。” “'有人用薄餅來欺騙我,'我說,'我一定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相信你一定知道。告訴我,'我說,'否則,我們倆就兵戎相見。'” “我翻過櫃檯,去追埃姆斯利大叔。他去抓槍,可槍在抽屜裡,差兩英寸沒夠著。我抓住他的衣領,把他逼到了牆角。” “'這薄餅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說,'否則,我就把你擠成一個薄餅。利萊特小姐會不會做薄餅?'” “'她從來沒有做過薄餅,我連一張薄餅也沒有見她做過,'埃姆斯利大叔說,'你要冷靜,賈德森,要冷靜。你的情緒又變得激動起來了,你頭上的舊傷會叫你的神誌變得混亂。不要再去想薄餅的事。'” “'埃姆斯利大叔,'我說,'我的腦袋沒有受過傷,只是天生的不善於思考罷了。傑克遜·伯德告訴我,他找利萊特小姐,只是為了求得她做薄餅的方法,他還請求我幫助他搞到一份薄餅配料的清單。我盡力幫他了,可結果你也看到了。我是被一個粉紅眼睛的牧羊人用約翰遜草蒙住了眼睛,是這樣嗎?'” “'鬆開你抓著我衣領的手,我將告訴你,'埃姆斯利大叔說,'是的,看起來傑克遜·伯德是把你給騙了。在他跟利萊特騎馬回來以後,他對我和利萊特說,只要你提到薄餅的事,我和利萊特就要對你加倍小心。他說,有一次你們在營地裡烙薄餅,有人用平底鍋砸了你的頭。傑克遜說每當你激動或是生氣的時候,你頭上的傷就會發作,你就會神誌不清,你就會到處跟人念叨起薄餅。他告訴我們,只要能把你從這個話題上岔開,你就會慢慢平息下來,不再會有危險。因此,我和利萊特是盡了我們的力來幫你了,'埃姆斯利大叔說,'像傑克遜·伯德這樣精明的牧羊人的確不多見。'” 在賈德講著故事的時候,他已經不緊不慢地把口袋和鐵皮罐裡的東西攪和在一起了。在故事快要講完時,他給我端過來了他烙好的東西——兩張擱在鐵皮碟子裡的熱騰騰的、深黃色的薄餅。不知從什麼地方他又取出一塊上好的黃油和一瓶金黃色的蜂蜜。 “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問他。 “三年前的事了,”賈德說,“他們倆現在住在陷騾谷牧場。不過,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人們說,在他把我騙得團團轉的時候,他卻一直在佈置著他的牧場,搖椅、窗簾、梳妝台,等等,準備著婚禮。哦,沒過多長時間,我就把這件事置在腦後了。只是弟兄們覺得還沒有鬧夠。” “你是用秘方做的這些薄餅嗎?”我問。 “我沒有告訴過你,就根本沒有什麼秘方嗎?”賈德森說,“弟兄們總是拿薄餅的事取笑我,說著說著,他們後來真的饞上了薄餅。於是,我從一家報紙上找到了這個配置的方法。你覺得味道還可以嗎?” “非常好吃,”我說,“你為什麼不吃上一塊呢,賈德森?” 我確信,我聽到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我嗎?”賈德森說,“我從來也不吃薄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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