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西南部切爾西郡艾略特公寓72房 4月23日 我可憐的愛德華: 你說希望我的身體能很快好轉,然後回去萊伊府。你完全誤解了我的意思,我幾乎忍俊不禁。的確,我寫信的時候意志消沉身體疲憊,但那並不是我寫那封信的原因。感情並非完全取決於一個人的生理狀況,你難道不能明白嗎?你不理解我,從來沒有,但我絕對不會甘於一個不被欣賞的女人那陳腐、庸俗的地位的。關於我,也沒什麼可理解的。我思想簡單,根本談不上神秘;我只是需要愛情,但你卻不能給我。哦,我們的分裂是最後的決定,不可挽回。你希望我回去幹什麼呢?你有萊伊府和你的農場,鄰居們都喜歡你,而我是你無憂無慮生活的唯一阻礙。萊伊府我無條件地贈予你了。你來到之前,它沒有收益,現在漸有起色也完全歸功於你;它是你贏來的,我希望你能保留。至於我,從母親那兒繼承的小筆遺產足夠了。 波莉姑姑仍然以為我是來做客的,總是不斷地提起你; 我可以矇騙一時,但不能指望長久隱瞞下去。現在,我定期去看醫生診治我的臆想症,還會購買一兩樣新東西。 我們每週寫一封信好不好?我知道寫信對於你而言是件麻煩的事,但我真的很希望你把我徹底忘卻。如果你喜歡,我會每週日給你寫一封,你可以任意回复或者不回复。 再啟:請不要考慮任何和解。我確信,你最終會明白,我們分手彼此都會過得更加幸福。
倫敦西南部切爾西郡艾略特公寓72房 5月15日 我親愛的埃迪: 很高興收到你的回信。你想見我,這讓我有些感動。你希望進城一趟,幸運的是,我可能不會在這裡停留了。倘若你能在很早以前表達這樣的願望,結果就會不同於現在。波莉姑姑把房子租給了朋友,準備去巴黎度過這個季節的剩餘時光。她今晚動身,我答應陪她去巴黎,因為我太厭煩倫敦了。我不知道她是否起了疑心,但是我注意到她現在對你隻字不提。前幾天,我表示一直希望去巴黎看看,並且你在安排萊伊府的油漆事宜時,她似乎有些想法。然而,幸運的是她向來不干涉他人的事務,我可以放心,她絕不會提出任何問題。 請原諒我這封信寫得很短,打包行李太忙了。
巴黎愛卡里埃路41號 5月16日 我親愛的埃迪: 我對你太無情了。你想見我,是你的一片好意,但我的反感,可能,不合常理。仔細思量下,我不覺得我們見上一面有何不妥。當然,我絕不會回萊伊府;連接我們的鏈條已經斷了,不可能焊接起來;沒有一種桎梏比愛情更讓人不堪忍受。但如果你想見我,我不會故意設置障礙,我也不想否認我也很高興見你。我現在和你的距離更遠了,但如果你真的有心,你肯定不會為一次短期旅行而猶豫的。 我們住在一個很好的公寓裡,在拉丁區,沒和富人、旅遊者混在一起。我不知道二者之中,哪個更加庸俗,是觀光客,還是他們出沒的巴黎某個區域;我必須說,他們不相上下。我厭惡那些虛有其表的林蔭道,街上艷俗的咖啡館燈光刺目、奢華炫耀,一群外國遊客熙熙攘攘,著裝不倫不類的。但如果你來,我會讓你看到一個不同的巴黎,一個古老悠閒的巴黎:劇院遊人稀少,花園裡到處是天真可愛的孩子和帽係長絲帶的保姆。我可以帶你穿行無數條灰色的街道,兩旁有很多有趣的商店,你還會看到人們在教堂祈禱。此外,這些地方都非常安謐,舒緩人的神經,我還可以在遊人稀少的時候帶你去盧浮宮,讓你欣賞意大利和希臘美麗的油畫和雕塑。這兩個國家是上帝的安家之所。來吧,埃迪。
巴黎愛卡里埃路41號 5月25日 我最愛的埃迪: 你不會來,我太失望了。我曾以為,既然你想見我,肯定可以抽出時間從農場脫身。但可能我們不見面會好一些。我無法掩飾,有時我對你的思念有如潮水。我忘卻了所有的不快,滿心期盼與你重聚。我真是個傻瓜!我知道,我們再也不可能見面,你卻一直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瘋狂地期盼著你的回信,你的手跡讓我心像少女一樣撲撲亂跳。啊,你都不知道,你的來信讓我多麼失望。它們如此冷淡,你從來不會遂我心願說一些我想听的話語。如果聚在一起,那太瘋狂了。我只有不見你,才能保持我對你的愛。聽起來是不是匪夷所思?但我還是忍不住求你安排一次見面。我向你提出的請求不多吧。來吧!我去車站接你,你不會碰到任何麻煩事。一切都很簡單,庫克公司的導遊四處都有。我向你保證,你會玩得很開心的。 如果愛我,來吧!
肯特郡萊克斯達布爾萊伊府 5月30日 我親愛的伯莎: 很對不起,我沒有及時回复你25日的來信,因為我一直忙得不可開交。除非你身在其境,否則你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時節農場會有這麼多活兒要做。我不可能抽身離開去巴黎見你了,此外,法國也不合我的胃口。我對法國的首都沒興趣,倫敦已經夠好了。你最好回到這兒,人們都在關心你的近況,而且沒有你這兒顯得亂七八糟的。代我向波莉姑姑問好。
巴黎愛卡里埃路41號 6月1日 我最愛最愛的埃迪: 收到你的回信,你無法想像我的沮喪,你也不知道我等待的心焦。無論你多麼忙,不要讓我苦等一個答复。我做了各種設想——你生病了,你病入膏肓了。我差點兒要去發電報了。我要你一個承諾,如果你生病了,馬上通知我。如果你急切地需要我,我很高興馬上趕過去。但不要妄想我會永遠留在萊伊府。有時我覺得不舒服,很虛弱,渴望你能陪在身邊,但我知道我不能這樣放棄。我相信,為了你也為了我,我不能冒險重新回到過去的不幸日子裡。那樣做是可恥的。我以堅定不移的決心和不可動搖的意志起誓:我絕對不會回萊伊府,絕不!
電報: 北站,6月2日9:50分 布萊克斯達布爾,萊伊府,克拉多克今晚7:25到——伯莎 巴黎愛卡里埃路41號 我親愛的年輕朋友: 我有些不安。你知道,伯莎這六個星期以來一直和我住在一起。她給出的理由無可挑剔,反倒讓我產生了強烈的懷疑。我個人認為,做這麼一件簡單的事情,根本不需要那麼多絕對明確的動機。我抵制住了給愛德華(她丈夫——一個心地善良卻頭腦愚鈍的男人)寫信探求原因的衝動,如果這樣做會顯得自己很愚蠢。在倫敦時,伯莎佯裝去看醫生,但從來不見她服用任何藥物。我可以斷定,任何一位經驗豐富的專家都不可能大膽收取臆想症患者兩個金幣,而不開大量藥方。她陪同我來巴黎,表面看是添置衣裳,但實際上,購買衣服給她帶來的樂趣絕不會超過內閣重組。她竭力掩飾自己的情感,但只是欲蓋彌彰。我無法向你描述,她多麼的喜怒無常,高興時欣喜若狂,沮喪時如末日來臨。她思維的深度毫不亞於五十年前年輕女士們追求時尚的深度(那時我們都是年輕的女士——不是女孩)。她彈奏《特里斯坦和伊索爾德》,讓我神思不定;她又故意冷落一位法國藝術家,讓他的妻子憂愁煩擾;最後,她還哭泣,哭完後在鼻子和眼睛上補上厚重的粉。所有這些跡像出現在一個漂亮女人身上,毫無疑問是精神極度憂鬱的鐵證。 今天早上,我醒來後在門上發現這樣的紙條:“不要以為我是一個十足的傻子,但是我真的無法繼續忍受沒有愛德華的生活。我將乘坐十點的火車。伯莎。”現在是十點三十分,她本來約好了去泊錦服裝店,試穿最令人著迷的晚餐禮服。 我不想對此做任何結論,以免侮辱你的智商。我相信你會更快地得出結論,而且我完全相信你的看法會和我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