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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書信六致愛德華紳士

新愛洛伊絲 卢梭 3938 2018-03-18
怎麼!離開部隊之後,您還得去一趟巴黎!難道您把克拉朗和住在那兒的她給忘了不成!我們在您的心目中難道沒有海德紳士重要嗎?這位朋友是不是比在這裡企盼您的人更加的需要您呀?您在迫使我們同您的願望相反,您讓我希望法國宮廷不讓您獲得所期待的護照。您就心滿意足地去看望您的可敬的同胞吧。我們將不管他也不管您,反正要對您的這種偏心眼兒進行報復的。不管您與他相見有多麼的快活,我敢斷定,您將因沒把時間花在與我們在一起而後悔不迭的。 在接到您的來信時,我起先還在猜想您是不是有什麼秘密使命……多麼了不起的為和平而奔走的人呀! ……但是,國王們會對正直的人表示信任嗎?他們敢聽真話嗎?他們會真的尊重有德之士嗎? ……不,不,親愛的愛德華,您生來就不適合充當使者,而且,我太了解您了,您若不是世襲紳士的話,我敢說您連紳士也當不了的。

快來吧,朋友,你在克拉朗比在宮廷更好。啊!如果有望重新聚會,我們將在一起度過一個多麼美好的冬天啊!每天都在準備著您的到來,並且要把那個最受歡迎的人中的一位也要請來;她倆是那麼的互相愛護,形影難離,她們似乎只等著您的到來,而全世界的一切全都可以棄之不戀了。您在獲悉與埃唐什男爵對簿公堂的那一方碰巧要從這兒路過時,您就預見過他們相遇時將會發生的所有一切,而現在,您真的是一語成讖了。那個愛打官司的人,儘管與他的對手一樣的固執,毫不退讓,但是,卻未能頂住那股使我們大家全都不得不屈服的影響力。在見到朱麗之後,在聽了她所說的以後,在同她交談了之後,他覺得羞愧不已,說他不該去告她的父親。他已經懷著如釋重負的心情回到伯爾尼去了,現在,雙方正在庭下進行調解,而且進展極其順利,所以,從男爵的最近的一封信看來,他不幾日就會前來這裡。

這些情況您也許已經從德·沃爾瑪先生那裡獲知了,但您可能還一點也不知道的是,德·奧爾伯夫人的事務全都處理完畢,她星期四就已經來到這裡,而且,她今後也將住在她的女友這兒。由於她把她到達的日期只通知了我,所以我瞞著德·沃爾瑪夫人悄悄地去接的她,她想給德·沃爾瑪夫人一個驚喜。我是在呂特里那邊接到她的,然後我倆便一起返回來了。 我發現她比先前更加的活潑可愛,但是表情變化無常,而且還心不在焉,不怎麼聽別人說話,更不怎麼回答別人的問題,等到她自己說話時,則又是前言不搭後語,不知道她想說些什麼,當我想從她那儿知道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時,她就顯得異常的不安。好像她每時每刻都戰戰兢兢,害怕返回去似的。她這次前來,儘管是一拖再拖,準備的時間應該是很充裕的,但是,卻又走得這麼急急切切,以致女管家和僕人們被她弄得個個暈頭轉向。在她隨身攜帶的小行李中,簡直是亂得可笑。每當她的貼身女僕提醒她別忘了什麼什麼東西時,她總是肯定地說已經放在馬車車廂裡了;有趣的是,去車廂裡找,根本就沒有。

由於她不想讓朱麗聽見車子到來的聲響,她便在街里下了車,像個瘋子似的飛奔過院子,噔噔地飛跑上樓,在樓口轉角處已累得氣喘吁籲,不得不歇息片刻,然後才又繼續三步兩跨地跑上樓去。德·沃爾瑪先生向她迎上前來,可是她竟喘得連招呼都沒顧得上跟他打。 推開房門時,我看見朱麗朝著窗戶坐著,像平時一樣,懷裡抱著小昂麗埃特。克萊爾心裡本來是準備好了一番充滿感情和歡快的動人話語,但是,當她腳剛一邁進房來時,要說的話和那歡快的勁頭兒全都不知哪兒去了,只見她一邊撲向女友,一邊以一種難以描述的激動大聲嚷道:“表妹,我要永遠永遠地和你在一起,到死也不分離!”昂麗埃特一見母親來了,立刻便跳下地來,跑了過去,嘴裡拼命地連聲喊道:“媽媽!媽媽!”可是,因為跑得太急,可憐的小丫頭一下子便摔倒在地。克萊爾的突然出現、小丫頭的重重摔倒、心中的既高興又慌亂,使得朱麗驚訝得騰地站起身來,張開雙臂,尖聲高叫,但又突然覺得不適,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克萊爾正想把女兒攙起來,卻看見她的女友面色蒼白:她遲疑,不知該先管哪一個。最後,看見我跑上前去攙起昂麗埃特,她便奔向虛脫的朱麗,可是,自己這麼一激動,也暈了過去,倒伏在朱麗的身上。

昂麗埃特見她倆一動不動,嚇得哭喊起來,芳松聞聲,連忙跑了進來:小丫頭向她母親奔過去,芳松則奔向她的女主人。可我,既驚愕又激動,竟然茫然不知所措,滿屋子轉來轉去,不知道該干什麼,只顧一個勁兒地唉聲嘆氣,渾身不由自主地在哆嗦個不停。就連沃爾瑪,那個一向冷靜鎮定的沃爾瑪,也激動不已。啊,感情呀感情!靈魂的生命力!哪個鐵石心腸會不為你所感動呀!哪個不幸的人會不被你感動得流下淚水呀!可是,這個幸福的丈夫非但沒有跑上前去扶起自己的妻子,反而一屁股坐進一把扶手椅裡,貪婪地觀賞這動人的情景。他見我們大家又急又忙的樣子,便開口說道:“你們不用擔心,她們這只不過是因為一時的興奮過度,感到心慌,一會兒就會好起來的,不會有什麼危險的。讓我享受這種我正在品嚐而你們也在分享的幸福吧。你們剛才都身臨其境,參與其中了,可我卻沒能趕上,所以我是我們六個人中最沒福分的人。”

紳士,從最初見面的這種情景,您就可以推斷出其他的一切情況了。這次相聚使全家上上下下歡快異常,激動的情緒久久不能平靜。朱麗激動得忘乎所以,我還從未見過她這麼高興過。大家一整天什麼事都不想幹,只知道沒完沒了地說呀笑呀擁抱呀,甚至連阿波羅廳都不想去,因為在哪兒都是歡聲笑語,用不著去阿波羅廳了。直到第二天,大家才勉勉強強地靜下心來,準備辦一個歡迎會。如果沒有沃爾瑪的話,這個歡迎會可能會辦得很不順當的。每個人都在盡量地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大家怎麼高興就怎麼來。歡迎會搞得併不鋪排奢華,但卻不乏歡樂,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沒完,氣氛十分熱烈,雖然亂哄哄的,但卻不失一種美妙。 上午,確定讓德·奧爾伯夫人擔任女管家或搞總務。她像個孩子似的歡天喜地地急忙走馬上任,惹得大家笑個不停。在走進那間漂亮餐廳用午餐時,表姐妹倆立刻看到到處都是用鮮花組成她們姓名的首字母的圖案。朱麗一眼便看出這是誰那麼用心:她一下子便高興不已地擁抱住了我。克萊爾則一反其慣常習慣,遲疑著,沒有擁抱我。沃爾瑪便逗起她來,她滿面羞紅地決定仿效其表妹的做法。她的這種羞怯我以前經常見到,但這一次卻讓我感覺到一種我無法描述的奇效,但她以前無動於衷地擁抱我時,我卻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下午,在女士們聚會的小房間舉行了一個豐盛的茶話會,沃爾瑪和我等有幸獲准參加。男士們玩飛鏢,爭奪德·奧爾伯夫人設置的獎品。那位新來者儘管練習的時間比其他人少,但他卻獲得了勝利。克萊爾知道他技巧很好,漢斯也知道自己比別人強,但他卻拒絕領獎,但大家都非要他去領獎不可,您可以想像得出,大家的這種誠實勁兒是始終保持著的。 傍晚,全家人,外加新增加的三個人,聚在一起跳舞。克萊爾簡直像是經美惠三女神的妙手打扮過似的,從來沒有像這一天那麼漂亮過。她在跳舞,在說說笑笑,在吩咐這囑咐那,面面俱到。她發誓一定要讓我跳得個筋疲力盡;一口氣連續跳了五六個快速的四組舞之後,她沒有忘記像通常那樣責備我,說我跳舞也像個哲學家似的。我也回敬她一句,說她跳起舞來像個小妖精,簡直瘋狂至極,我真害怕她白天黑夜都不讓我休息。她卻說道:“正好相反,最後再跳一曲,我就放您回去睡覺。”說完,她便又拉著我跳了起來。

她真是不知疲倦;可朱麗就不行了,她幾乎都站不住了,跳舞時腿都在發顫,她是因為過於激動,所以反倒快活不起來了。我經常看見她眼中流出歡樂的淚水,出神地盯著她表姐看;她喜歡把自己看做是那個前來她家為其舉辦這個慶祝會的女子,喜歡把克萊爾視做決定舉辦這個歡迎會的這家的女主人。晚飯過後,我燃放了幾個從中國帶回來的爆竹——鑽天猴,眾人高興得拍起手來。我們一直玩到深夜。最後,大家不得不分手,德·奧爾伯夫人累了,或者大概也該累了,而朱麗也希望大家早點歇息。 不知不覺之中,一切復歸平靜,全都又井然有序了。克萊爾儘管嬉笑瘋狂,但必要之時,也會擺出一副威嚴的樣子來的。再說,她很有頭腦,很有辨別能力,同沃爾瑪一樣目光敏銳,又具有朱麗的那份善良,所以,儘管有些大大咧咧,但處事卻是不乏其謹慎的。她雖然年輕守寡,還掌管著女兒的財產,但無論是她自己的那份財產還是她女兒的那份財產,在她掌管之下,都在不斷地增值。因此,毋庸置疑,這個家在她的掌管之下,一定會比以前更加的興旺發達的。這樣一來,朱麗就可脫身,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她所喜歡的工作——教育孩子——上去。我也相信,昂麗埃特在她的兩位母親一個為另一個減輕負擔之中能夠獲得極大的好處。我之所以說“兩位母親”,是因為從她們對她的態度來看,很難看出誰是她的親生母親。今天來的幾位客人都像是搞不清誰是她的生身母親。確實也是,她倆都稱呼昂麗埃特為“昂麗埃特”或“女兒”。而昂麗埃特則叫一個“媽媽”,叫另一個“好媽媽”;她對她倆都一樣的親熱;她對她倆的話都一樣聽。如果客人們問起兩位夫人她究竟是誰的孩子的話,她倆都會異口同聲地回答:“我的。”如果他們問起昂麗埃特來,昂麗埃特就會回答說她有兩位母親。結果,大家更是被弄得一頭霧水。眼睛最尖的人最後竟認為朱麗是她的親生母親。昂麗埃特的父親是金發,她也是金發,而且朱麗也是金發,她還長得特別像朱麗。一種溫情的母愛在朱麗的溫柔目光中比在克萊爾那活泛的目光中顯現得更加明顯。小丫頭在朱麗面前總是那麼一副極其尊敬的神情,而且言談舉止也非常的有規有矩。她本能地會更經常地待在朱麗身邊,因為朱麗總有點話要跟她說說。必須承認,種種的外在表現都是偏向於“好媽媽”的;我還發現,表姐妹倆將錯就錯,還挺開心,所以她們有時候還故意這麼錯下去,好讓自己更加的高興。

紳士,再過半個月,您就會到達這裡了。等您到了這里之後,誰要是再敢說他要到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去尋找他在這裡找不到的美德和歡樂的話,那我們將認為這人很不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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