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新愛洛伊絲

第85章 書信十八自朱麗

新愛洛伊絲 卢梭 3940 2018-03-18
我的好友,剛剛我欣喜地看到了一個我從未看到過的最溫馨甜蜜的場面。那個最聰慧最可愛的姑娘終於成了最端莊最賢淑的妻子。那位因她而滿足自己心願的誠實男人,在滿懷敬意與愛情地呵護她,在崇敬她,在使她幸福。當我目睹我女友的幸福時,也就是說,當我分享到她的幸福時,我體會到了那份難以言表的甜美。我深信,她一直非常喜歡的你,自童年時起她就幾乎視作至愛的你,而且她因你對她的百般呵護而更加的珍視的你,肯定也同我一樣的高興。是的,她所感受到的所有感情,也讓我們的心像她的心一樣,有著同樣的感受。如果她感到快樂,我們就感到慰藉,這是把我們聯繫在一起的友情的結果,我們三人中的一個的幸福就足以舒緩其他兩人的種種痛苦。 不過,我們也別自欺欺人,這位無與倫比的朋友將部分地離我們而去。她現在已身處一種新的狀況之中;她已受到新的承諾、新的義務的製約;以前她的那顆一直是只屬於我們的心,現在移轉而去愛別的人,對此,友情必須讓出它的首要地位。不僅如此,還有吶,我的朋友,就我們而言,從今往後,對於她向我們表示的熱情,我們得慎重處之;我們不僅要慎重處理她對我們的感情和我們對她的感情,而且還要考慮有些事是否適合她的新的身份,有些事是否會讓她的夫君高興或不快。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們用不著去考慮,道德會要求我們怎麼做;只要按照友誼的原則去做就可以了。為了個人私利而去連累朋友的人,還配做朋友嗎?當她還是個姑娘時,她是自由身,她的一舉一動只需對她自己負責,只要她認為自己問心無愧,她怎麼做都行。她一直就把我倆視為命中註定的一對。而且,由於她多情而純潔的心,對自己嚴格要求,而對她有罪的女友深表同情,所以她總在幫著掩飾我的過錯,雖然並不贊同我的過錯。但是,現在一切都變了,她要考慮自己的行為舉止對一個男人的影響;她不僅要忠實於自己的義務,而且還得犧牲自己的自由。由於她同時承擔著兩個人的榮譽攸關的事,所以她光自己為人誠實正派還不夠,還得受到別人的尊重;她光是做好的事情還不夠,還得任何一點不被讚同的事都不去做。一個賢妻良母不僅行事應該受到自己丈夫的敬重,而且還得想法主動獲得丈夫的敬重;如果說丈夫責備她的話,那就是她本該受到責備,即使她是冤枉的,那她只要是受到猜疑,她就肯定是有有失檢點的地方,因為端莊穩重也是她的一種義務。

我並不十分清楚我的這些看法是不是對的,請你予以指教。不過,在我心裡總有一種感覺提醒我:我的表姐不好再繼續成為我的知心女友了,而且,這種話還不能讓她先說出口。我的推理一向是老出錯的,但是,促使我做出那些推理的內心活動從未出過錯,因此,我對自己的本能比對我的理性更加的信賴。 有鑑於此,我想好了一個藉口,已經把你的信全都要了回來,以前因為擔心怕被人發現,所以我把你的信都存放在她那兒了。她把你的信交還給我的時候,心裡十分難受,因為我自己心裡也不好受,所以能了解她的心情,而這更證明我這樣做是完全正確的。當時,我倆什麼話也沒說,但我們四目相對,一切也都在不言之中了。她抱著我痛哭失聲,我們雖然一語未發,但雙方都感覺到溫情的友誼無須千言萬語。

關於另找一個替代的通信地址的問題,我原想用芳松·阿奈特家的地址的,那是我們所能選擇的最可靠的通信處,但是,這個年輕女人身份不如我表姐高貴,會不會在品德方面受到懷疑呀?另外,我也擔心她的感情素養不太高,反而會被我的這種榜樣給帶壞了,而且,這種事某個人來做就是好朋友的大力相助,換個人去做,會不會成為墮落的開始呀?我濫用她的好心,豈不是在把道德利用來作為罪惡的工具嗎?唉!對我來說,就算是不再找人來幫我犯罪,不再用別人的過錯來加重我的過錯,我的罪孽不是已經夠深重的了嗎?我的朋友,咱們絕對不能這麼做。我已想出另一個辦法,儘管不是很牢靠,但它不牽連任何人,也無須任何心腹密友,所以也就不會受到什麼指責。我想,你給我寫信就用化名,譬如叫德·波斯蓋先生什麼的,信封上寫上寄給雷吉阿尼諾,我會事先把這事告訴他的。這麼做,雷吉阿尼諾自己將什麼也不知道,頂多也就是有點懷疑而已,他絕不敢去弄清是怎麼回事的,因為與他的命運所繫的愛德華紳士向我擔保過此人可靠。在繼續通過這一渠道通信時,我也將看看是否再採用你去瓦萊期間我們所採用的通信方法,或者看看還有其他什麼固定而可靠的辦法沒有。

如果說我不了解你的心情的話,那我從你信中的語氣就能看得出來,你現在的生活狀況並非你之所愛。德·穆拉先生的那些信,在法國大家都頗有微詞,但同你的信比較起來,他的遣詞造句沒你那麼尖酸刻薄。你就像是一個不滿意自己師長的小學生,總拿第一個教你如何好好研究社會的人進行報復。最讓我驚訝的是,開始讓你反感的事竟然是人家告訴所有的外國人有關法國人待人接物的方式和他們在社交場合的一般做法,可你自己也承認你很讚賞法國人這一點的。我並沒有忘記巴黎這個特別的都市與一般的大城市之間的差別,但是我發現你在尚未搞清楚兩者的特點之前,就橫加批評,不先考慮考慮這樣做是惡言相加還是純屬觀察之所見。不管怎麼說,我很喜歡法蘭西民族,我是絕不會說它壞話的。我們一起學到的知識,大部分是多虧了我們從法國購得的好書。如果說我們的國家不再是個野蠻的國家的話,那我們得感謝誰呢?在當代的偉人中,兩位最偉大、最有道德的人,卡蒂納和費訥隆,他倆都是法國人。我所喜歡的國王亨利四世,是一位開明君主,也是法國人。儘管法國並非自由人的國度,但它卻是誠實的人的國家,而且,在智者們看來,法國的自由勝過別國的自由。法國人熱情好客,保護外國人,他們甚至容忍外國人說不符合他們事實的壞話。如果誰膽敢把法國人允許在巴黎說他們的一半壞話去說英國人的話,那他肯定會在倫敦被人用石頭砸死。家父一輩子都生活在法國,一談到這個優秀而可愛的國家,他就眉飛色舞,津津樂道。他為國王流過血,國王在他退休後並沒有忘記他,對他的功績仍時有嘉獎。因此,我對家父獲得其榮耀的這個國家的榮譽是極為關心的。我的朋友,如果說一個民族的性格有其缺點和長處的話,在批評其缺點的同時,你至少應該不忘讚揚其長處呀。

關於這座大都市,我可否冒昧地指出你信中的一種假正經?你曾饒有興趣地跟我談及瓦萊女子,可為什麼卻絕口不提巴黎女人呀?難道風流美貌的巴黎女人不比狙獷樸素的山村女子更值得描繪一番嗎?也許你是害怕描寫了世間最迷人的巴黎女人,會引起我的忐忑不安吧?你就放心吧,我的朋友,你最能讓我寢食難安的辦法,就是對我隻字不提巴黎女人。不管你怎麼解釋,反正你對她們避而不談反比你讚頌她們更加的讓我疑竇叢生。 我還想就巴黎歌劇多少說上幾句,我們這兒人人都說它棒極了,因為,就算它的音樂可能很差,但它的劇情還是很好看的。如果劇情也不好看的話,那你早就要對它加以批評了。那麼,你至少也就不會冒犯任何人了。 我不知道是否有必要告訴你,前幾天,來了兩位求婚者,像是約好了趁婚慶喜事之機前來的。一個來自伊韋爾登,行踪不定,一個城堡一個城堡地躥,隨遇而安;另一個來自德語國家,是從伯爾尼坐驛車來的。前一個有點神氣活現,講話挺乾脆,讓聽到他講話調調兒的人以為他是個左右逢源的人;另一個則是個靦腆羞澀的高個子大傻瓜,而他的靦腆羞澀並非源自害怕使人不快,而是因為他的愚鈍,在生人面前不知說什麼好,平時放蕩不羈,見了正經女孩就手足無措,坐立不安。當我非常明確地弄清楚了我父親對這兩位先生的看法之後,我便高興地充分利用父親讓我享有的自由,隨我興之所至地對待他們了,我相信我的這種態度使他們來此的念頭沒多久便不見了踪影。我痛恨他們竟大膽地跑來向你所佔據的那顆心發動進攻,而且他們根本就沒有能與你爭奪這顆心的必勝武器。如果他們真有這種武器的話,那我會更加憎惡他們的。再說,他們,還有其他的一些人,甚至世上所有的人,又能在哪裡找到這種武器呢?不,他們是找不到的,你放心好了,我親愛的朋友:即使將來我會遇上一個與你才華相當的人,即使將來我會遇上一個同你一模一樣的人,我仍舊只鍾情於你這個第一個來我這裡的人。你可別因為這兩個我都不屑於提到的人而不安。我會很高興地採取同樣的憎惡態度去對待他們兩個人的,讓他們全都興沖沖地來而怏怏不樂地走,而且我會立刻把他們離去的頹喪樣兒告訴你的。

德·克魯扎先生新近出了一本書,對波普的詩體情書狠批了一通,我看了之後心裡十分厭惡。我真不知道這兩個作者哪一個說得有道理,但我很清楚,德·克魯扎先生的書將絕對不會教人去做好事的,而看了波普的書之後,大家是凡有好事都想去做。對我來說,我判斷自己看過的書優劣的辦法只有一條,那就是,在讀過之後,看這本書讓我心中產生什麼樣的感想,我難以想像一本不能讓讀者一心向善的書讀了會有什麼好處。 再見了,我最親愛的朋友,我本不想馬上就停下筆來的,但是他們在等我,在喊我了。我很遺憾不得不就此擱筆,因為我同你在信上聊天很開心,我也很喜歡同你一起分享我的快樂。另外,我之所以這麼快活,這麼興奮,是因為這幾天我母親身體好多了,她覺得已有氣力參加婚禮了,有精力充當她侄女的母親,或者說她另一個女兒的母親了。可憐的克萊爾見我母親身體好了,竟然高興得哭了起來。你想想我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吧,儘管我為形勢所迫,無法再把她留在身旁,但一想到要失去她,總不免悵然若失,心裡發顫。我母親就自己身體狀況之所及,真的把這婚慶喜事辦得像模像樣。似乎連她臉上的病容都使她樸實大方的風範更加的動人。說真的,這位世間罕見的母親從未這麼端莊、這麼迷人、這麼令人崇敬過。你知道嗎,她曾多次向德·奧爾伯先生打聽過你的消息?儘管她對我絕口不提你,但我心裡明白她很喜歡你,如果父親聽從她的意見的話,她肯定會把你的幸福和我的幸福當做她的頭等大事來操辦的。唉!如果你的心能夠懂得感情,那就讓它好好地學會懂得感情吧,它可是還有不少的欠債要償還的呀!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