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梵蒂岡的地窖

第5章 宴會

梵蒂岡的地窖 安德烈·纪德 6330 2018-03-18
星期四 一夜輾轉反側,今天早晨起來有點兒難受,就改改習慣,沒有喝奶,而喝了點兒藥茶。記事本上這一頁是空白的,這就表明留給《帕呂德》。沒有任何別的事情可干的日子,我就用來工作。我創作了一上午,這樣寫道: 我穿越了大片荒原,遼闊的平野,無邊無際;即使丘崗也很低矮,大地略微隆起,彷彿還在酣睡。我喜愛到泥炭沼邊緣遊蕩;踏出來的小徑硬實一點兒,土層厚而水分少些。其餘各處土質鬆軟,一下腳苔蘚草墩便往下沉;苔蘚吸飽了水分,變得很鬆軟;有些地方則有暗溝放水,曬乾苔蘚,長了歐石楠和矮松;長了匍匐的石松。有些窪地聚水,呈棕褐色而腐臭。我住在低窪地,沒有怎麼考慮搬到丘崗上,心裡完全清楚到那裡也不會看到別的什麼東西。我並不遠眺,儘管朦朧的天空也有魅力。

腐水面上有時展現奇妙的彩虹,飛來極美的蝴蝶,那翅膀是無與倫比的;水面上絢麗多彩的薄層全是分解的物質。夜晚喚醒磷光,飄忽在水塘上,而從沼澤地上起來的鬼火,真好像昇華了。 沼澤地!有誰能講述你的魅力?蒂提爾! 這幾頁文字不要給安棋爾看,我心想:蒂提爾在那裡似乎生活得蠻幸福。 我還記了幾筆: 蒂提爾買了一個玻璃魚缸,擺到毫無裝飾的屋子中央,想到外面的全部景色都集中在魚缸裡,心中甚是得意。他只放進去淤泥和水,而隨淤泥帶來的陌生的水族活動起來,給他增添了樂趣。水總那麼渾濁,只能看見游近玻璃的水蟲;他喜愛光和影的交替變換,從護窗板縫透進來的光線穿過魚缸,顯得更黃或者更灰暗。魚缸裡的水總是比他想像的更為活躍……

這時,理查德進來了,他邀請我星期六吃午飯。我很高興能回答說,那天我不巧要去外地辦事。他顯得很吃驚,沒有再說什麼就走了。 過了一會兒,我簡單吃了頓午飯,也出門了,先去看看艾蒂安,他正審閱他的劇本的校樣。他對我說,我寫《帕呂德》路子走對了,因為在他看來,我天生不適於寫劇本。我告辭出來,在街上又遇見羅朗,由他陪同去阿貝爾家,看到克洛狄烏斯和於爾班。這兩位詩人也正斷言,再也不能創作戲劇了,但是誰也不同意對方闡述的理由,不過一致認為應當取消戲劇。他們也對我說,我不再寫詩算是做對了,因為我寫不出像樣的詩來。特奧多爾進來了,繼而,我受不了氣味的瓦爾特也來了;於是我離開。羅朗也隨我出來。一來到街上,我便說道:

“什么生活,真叫人難以容忍!您受得了嗎,親愛的朋友?” “還行吧。”羅朗說道,“請問,為什麼說難以容忍呢?” “本來可以換樣兒而沒有換樣兒,這一點就足夠了。我們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爛熟了,換個人來也會這樣做,重複我們昨天的話語,再組成我們明天的詞句。阿貝爾每星期四接待客人,客人中不見於爾班、克洛狄烏斯、瓦爾特和您本人,他那驚訝的程度,也像我們大家不見他在家裡一樣!哦!我也不是發牢騷,確實看不下去了:我要走了……動身去旅行。” “就您,”羅朗說道,“嚇!去哪兒,什麼時候動身?” “後天……去哪兒?我也說不好……不過,親愛的朋友,您應當明白,我若是知道去哪兒,去幹什麼,也就走不出我這苦惱圈兒了。動身就是動身,單純得很:出乎意料本身就是我的目的——意想之外的情況——您明白嗎?意想之外的情況!我可不是向您提議陪我一起走,因為我要帶安棋爾……不過,您何不也走一走呢,去哪兒都成,讓那些不可救藥之人死守去吧。”

“對不起,”羅朗說道,“我和您不一樣,我要走,就喜歡弄清楚去哪兒。” “那就是有選擇嘍!我怎麼對您說呢?就說非洲吧!您熟悉比斯克拉嗎?想想照在沙漠上的太陽!還有那些棕櫚樹。羅朗啊!羅朗!那些單峰駝!想一想吧,同一顆太陽,我們隔著塵煙和城市建築,從屋頂之間可憐巴巴望見那兒一點兒,在那裡已經陽光燦爛,已經普照大地,想一想吧,到處都無拘無束!您還要一直等下去嗎?羅朗啊!這裡空氣污濁,同煩悶一樣令人打呵欠,您走不走啊?” “親愛的朋友,”羅朗說道,“那裡等待我的,可能有特別令人驚喜的情況;可是,我事情太多,脫不開身,我乾脆就不去嚮往。我不能去比斯克拉。” “恰恰是要放一放,”我接口說道,“放一放纏住您的這些事務。總陷在裡面,難道您就甘心嗎?我呢,倒也無所謂,要知道,我是動身去另外一個地方;不過您想一想,人來到世上,也許就這麼一回,而您那活動的圈子有多麼小啊!”

“噯!親愛的朋友,”他說道,“不必再講了,我自有重大的理由,您說的這套我也聽厭了。我不能去比斯克拉。” “那就不談了,”我對他說道,“我也到家了,好吧!過一段時間再見。我去旅行的消息,麻煩您告訴其他所有人。” 我回到家中。 六點鐘,我的摯友於貝爾來了,他從互助會那裡來,一見面就說道: “有人向我提起《帕呂德》!” “誰呀?”我不禁好奇地問道。 “幾位朋友……告訴你:他們不大喜歡,甚至還對我說,你最好還是寫寫別的。” “那你就住口吧。” “你了解,”他又說道,“反正我也不懂,只是聽人講;你寫《帕呂德》,既然覺得有意思……” “哪裡,我一點也不覺得有意思,”我高聲說道,“我寫《帕呂德》是因為……算了,談點兒別的……我要去旅行。”

“嚇!”於貝爾應了一聲。 “對,”我說道,“人有時就需要出城走一走。我後天動身,還不知道去哪兒……我帶著安棋爾。” “怎麼,在你這年齡!” “噯!親愛的朋友,是她邀請我的。我可不建議你同我們一起去,因為我知道你太忙……” “再說,你們也喜歡單獨在一起……不用講了。你們要到遠處逗留很久嗎?” “不會太久,我們還得受時間和金錢的限制;不過,關鍵是離開巴黎。要出城,只能靠強有力的交通工具,乘坐快車;難就難在衝出郊區。”我站起來踱步,以便激發一下情緒,“要經過多少站,才能到達真正的農村!每站都有人下車,就好像賽馬剛一起跑,就有人掉下去了。車廂漸漸空了。旅客!旅客在哪兒呢?沒下車的人是要去辦事;司機和技工,他們要一直到終點,但是留在火車頭上。況且,終點,那是另一座城市。鄉村!鄉村在哪兒呢?”

“親愛的朋友,”於貝爾也走起來,說道,“你太誇張了;很簡單,鄉村始於城市截止的地方。” 我又說道: “然而,親愛的朋友,城市恰恰截止不了,出了市區,還有郊區……我看你把郊區給忘了——兩座城市之間所見到的全部景象。縮小了的房舍,稀稀落落,還有更醜陋的東西……城市拖拉出來的部分;一些菜園子!還有路兩邊的溝坡。道路!應當上路,所有人,而不是去別的地方……” “這些你應當寫進《帕呂德》。”於貝爾說道。 這下子我完全火了: “可憐的朋友,一首詩存在的理由,它的特性,它的由來,難道你就始終一竅不通嗎?一本書……對,一本書,於貝爾,像一隻蛋那樣,封閉、充實而光滑。塞不進去任何東西,連一根大頭針也不成,除非硬往裡插,那麼蛋的形態也就遭到破壞。”

“請問,你這隻蛋充實了嗎?”於貝爾又問道。 “噯!親愛的朋友,”我又嚷道,“蛋不是裝滿的,生下來就是滿的……況且,《帕呂德》已經如此了……說什麼我最好寫寫別的,我也覺得這話說得很蠢……很蠢!明白嗎?……寫寫別的!首先我求之不得;可是要明白,這裡同別處一樣,兩邊都有陡坡護著:我們的道路是規定死了的,我們的工作也如此。這裡我守著,因為沒有任何人;全排除掉了,我才選了一個題目,就是《帕呂德》,因為我確信沒有一個人會困頓到這份兒上,非得到我的土地上來幹活;這個意思,我就是試圖用這句話來表達:'我是蒂提爾,孤單一人。'這話我給你念過,你沒有留意……還有,我求過你多少回,千萬不要跟我談文學!對了,”我有意岔開話題,又說道,“今天晚上,你去安棋爾那裡嗎?她接待客人。”

“接待文學家……算了,”於貝爾答道,“你知道我不喜歡,這種聚會多極了,除了聊天還是聊天;我原以為,你在那種場合也感到窒息呢。” “的確如此,”我接口說道,“不過,安棋爾盛情邀請,我不願拂她的意。再說,我去那兒還要會會阿米爾卡,向他指出大家都喘不上來氣兒。安棋爾的客廳太小,不宜組織這類晚會;這一點,我要設法跟她講講,甚至要用上'狹窄'這個詞……還有,我到那兒要跟馬爾丹談談。” “隨你便吧,”於貝爾說道,“我走了,再見。” 他走了。 我整理一下材料,便吃晚飯,邊吃邊想這次旅行,心中反复念叨:“只差一天啦!”我念念不忘安棋爾的這個提議,快吃完飯時心情特別激動,認為應當給她寫上這樣一句話:“感知始於感覺的變化,因此必須旅行。”

信封上之後,我不敢怠慢,便去她家裡。 安棋爾住在五樓。 她招待客人的日子,在門前放一張條凳,另一張放在三樓的樓道上,擺在洛珥的門前,可以坐下來歇口氣兒,以供不時之需:休息站。我上樓就氣喘了,坐到頭一張凳子上,從兜里掏出一張紙,打算構思幾點論據對付馬爾丹。我寫道: 人不出門,這是個錯誤。況且人也不可能出去,但這正是因為人不出門。 不對!不是這碼事兒!重寫。我把紙撕掉。應當指出的是,每個人雖然關在家中,卻自認為身在戶外。我這生活的不幸!一個事例。這時,有人上樓來,正是馬爾丹。他說道: “咦!你在工作!” 我答道: “親愛的,晚上好。我正在給你寫呢,別打擾我。你到樓上那張凳子坐下等我。” 他上樓去了。 我寫道: 人不出門;這是個錯誤。況且,人不可能出去;但這正是因為人不出門。人不出門是因為自以為已經在外面了。如果知道自己關在屋裡,那至少會產生出去的願望。 “不對!不是這碼事兒!不是這碼事兒!重寫。”我撕掉,“應當指出的是,誰也不觀望,因此人人都自以為在外面。況且,不觀望也因為是瞎子。我這生活的不幸啊!我簡直一點兒也不理解了……而且,在這裡創作真是難受極了。”我又換了一張紙。這時,有人上樓來,是哲學家亞歷山大。他說道: “咦!您在工作?” 我正全神貫注,回答說: “晚上好。我在給馬爾丹寫東西;他正在樓上,坐在凳子上。請坐,我這就完……唔!沒位置坐啦?……” “沒關係,”亞歷山大說道,“我有手杖撐著。”於是他拉開手杖,站著等候。 “喏,現在完了。”我又說道。我從欄杆探出頭,喊道:“馬爾丹,你在上面嗎?” “在呀!”他也喊道,“我等著呢。把你凳子帶上來。” 我到安棋爾這裡,差不多跟到家一樣,就拖著凳子上去了。到了樓上,我們三人坐定,馬爾丹和我交換看各自寫的,亞歷山大則等著。 只見我這一頁上寫道: 盲目自以為幸福。以為看得很清楚就不打算看了,因為:只能看出自己是不幸的。 只見他那張紙上寫道: 因盲目而幸福。以為看得很清楚就不打算看了,因為:看清自己只能是不幸的。 “然而,”我高聲說道,“我恰恰惋惜令你歡喜的事;應當說我有道理,因為我惋惜你這樣歡喜,而你呢,卻不能歡喜我對此惋惜。重來。” 亞歷山大在等著。 “馬上就完,”我對他說道,“回頭再向您解釋。” 我們又拿起各自的稿紙。 我寫道: 你提示我說,有人這樣翻譯Numero Deus impare gaudet:“數字二很高興成為奇數。”他們也認為數字二這樣有道理。那麼,奇數性本身如果真的蘊含幸福的希望——我是指自由的希望,我們就應當對二這個數說:“不過,可憐的朋友,您並不是奇數;您若是滿足於做奇數,至少先設法變為奇數。” 他寫道: 你提示我說,有人這樣翻譯Et doma ferentes:“我怕希臘人。”譯者發覺不到在場者了。那麼,每個在場者,如果真的隱藏一個能當即征服我們的希臘人,我就要對希臘人說:“可愛的希臘人,給予並索取吧,這樣我們就兩清了。不錯,我是你的人,否則的話,你什麼也不會給我了。”凡是我說到希臘人時,你就理解為必要性吧。它索取的相當於它給予的。 我們交換看。一陣工夫過去了。 他在我那張紙下端寫道: 我越考慮越覺得,你的例子很愚蠢,因為,畢竟…… 我在他這張紙下端寫道: 我越考慮越覺得,你的例子很愚蠢,因為,畢竟…… 寫到這裡,一頁滿了,我們倆都翻過來。然而,我在他這張紙反面看到已經寫了: 規則之內的幸福。樂在其中。構想一份典型的菜單。 第一:湯(根據於斯曼先生); 第二:牛排(根據巴雷斯先生); 第三:蔬菜選擇(根據加布里埃爾·特拉里厄先生); 第四:裝著埃維昂礦泉水的短頸大肚水瓶(根據馬拉美先生); 第五:查爾特勒綠金酒(根據和奧斯卡·王爾德先生) 在我的這張紙上,僅僅看到我在植物園所產生的富有詩意的思想: 蒂提爾微笑了。 馬爾丹問道:“蒂提爾是誰?” 我答道:“是我。” “這麼說,你時常微笑啦!”他接口說道。 “噯,親愛的朋友,別忙,聽我給你解釋。(每次都管不住自己!……)蒂提爾,是我,又不是我;蒂提爾,是那個傻瓜,那是我,是你……是我們大家……別這麼嘿嘿冷笑……你惹我惱火了……我說的傻瓜,意思就是殘廢的人:他往往想不起自己的不幸,也就是我剛才對你講的。人有忘卻的時候;不過要明白,這句話沒什麼,無非是帶點兒詩意的思想……” 亞歷山大看了我們所寫的。亞歷山大是位哲學家,他說什麼,我總持懷疑態度,也從不應答。他微微一笑,轉向我,開口說道: “先生,您所說的自由行為,照您的意思,我看就是一種不受任何限制的行為。跟著我的思路:是可以游離的——注意我的推理:是可以取消的。我的結論:毫無價值。先生,要緊緊抓住一切,不要追求偶然性:首先,您也得不到;其次,得到了對您又有何用?” 我還照老習慣,根本就不搭腔。每當一位哲學家回答你的問題,你就再也弄不明白自己問的是什麼了。這時傳來上樓的腳步聲:是克列芒、普羅斯佩和卡西米爾他們。 “怎麼,”他們一見亞歷山大同我們坐在一起,便說道,“你們變成禁慾主義者啦?進去吧,各位門神先生。” 我覺得他們這個玩笑開得有點兒矯揉造作,因此,我認為應當在他們之後進去。 安棋爾的客廳已經滿是人了。安棋爾在客人中間笑容可掬,她走來走去,給人送咖啡、奶油球蛋糕。她一瞧見我,便跑過來,低聲說道: “唔!您來了;我有點擔心大家會感到無聊;您給我們朗誦幾首詩。” “不行,”我答道,“那樣的話,大家還會同樣感到無聊;況且您也了解我不會作詩。” “哪裡,哪裡,近來您總寫了點兒什麼……” 這時,伊爾德勃朗湊上來: “哦!先生,”他拉住我的手,說道,“幸會,幸會。您最近的大作,我還沒有拜讀呢,不過,我的朋友於貝爾向我大肆稱讚……今天晚上,您似乎賞光給我們朗誦詩……” 安棋爾抽身走了。 伊勒德維爾來了。他問道: “對了,先生,您在寫《帕呂德》?” “您怎麼知道的?”我高聲反問道。 “還用問?”他又說道(口氣誇張),“這成了大家議論的中心;甚至可以說,新作和您最近這部作品不會一樣,新近的大作我還沒有拜讀,不過,我朋友於貝爾曾對我大談特談。您將要給我們朗誦詩,對不對?” “可不是水坑里的濕蟲,”伊吉道爾愚蠢地插言道,“《帕呂德》裡好像生滿了,這是聽於貝爾講的。哦!說到這個,親愛的朋友,《帕呂德》,究竟是什麼?” 華朗坦也湊過來,由於好幾個人都同時恭聽,我的思想不免亂了。 “《帕呂德》……”我開始解釋,“這故事講的是一個中立地區,屬於所有人的地方……更確切地說,講的是一個正常的人,每人人世都在他身上有所體現的人;這故事講的是第三者,人們所談論的人,他生活在每人身上,又不隨同我們死去的人。在維吉爾的詩中,他叫蒂提爾,詩中還特意向我們說明他是躺著的——'蒂提爾又倒下去。'《帕呂德》講的是躺著的人的故事。” “咦!”帕特拉說道,“我還以為講的是一片沼澤地的故事。” “先生,”我答道,“言人人殊嘛——實質卻永恆不變。不過,請您要明白,向每人講述同一件事的唯一方法,你聽清楚了,講述同一件事,唯一的方法,就是根據每種新精神改變形式。此刻,《帕呂德》就是安棋爾的客廳的故事。” “我明白了,總之,您還沒有確定呢。”阿納托爾說道。 菲洛克塞納走過來,他說道: “先生,大家都等您的詩呢。” “噓!噓!”安棋爾說道,“他這就朗誦了。” 全場肅靜。 “可是,先生們,”我又氣又惱,嚷道,“我向你們保證,真的沒有什麼值得朗誦的。迫不得已,我就給你們念一小段,免得說我拿架子,這一小段還沒有……” “念吧!念吧!”好幾個人說道。 “好吧,先生們,既然你們堅持……” 我從兜里掏出一張紙,也沒有擺姿勢,隨口就以平淡的聲調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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