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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

絕望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6682 2018-03-18
首先,讓我們引一句座右銘(並不是專為此章的,而是為一般的概念):文學是愛。現在我們可以往下寫了。 郵電局里黑黝黝的;每一個櫃檯前站著兩三個人,大部分是婦女;在每一個櫃檯的小窗口前,顯出一位職員的臉,就像一幅變色的肖像畫。我找九號……在走向它之前我動搖了……郵電局中央有一些寫字台,我往那兒慢慢走去,自己騙自己,彷彿我真有什麼要寫的:在一張我從口袋裡找到的舊票據背後,我開始潦草地書寫腦子裡隨意想到的字。公家提供的鋼筆發出吱吱的聲響,我不斷地將鋼筆往墨水池裡、往那黑色的缸裡蘸;我的胳膊肘撐在那白的吸墨紙上,吸墨紙上塗滿了無法辨認的線條。這些胡亂塗抹的字,前面都有一個負號,這總是讓我想起鏡子:負×負=正。這使我想到也許菲利克斯也是一個負我,也許那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思路,我沒有徹底地將它思索清楚,我錯了,哦,錯極了。

同時,我手中這容易損耗的鋼筆不斷地吐出字來:停止不了,停止不了,停,不,去他媽的。我將紙條揉成一團,捏在手心裡。一個胖胖的等得不耐煩的女人擠過來,將筆拿了去,我手中便空空的了,她的海豹皮屁股一扭,將我頂到了一邊。 突然,我發現自己站在九號櫃檯了。一張蓄沙色唇髭的大臉詢問般地望著我。我輕聲說了暗號。一隻食指上套著黑橡皮套的手給了我不是一封信,而是三封信。現在看來那一切似乎發生在一剎那間;隨後,我便行走在大街上,手按著胸口。我一走近一條長凳,便坐下來,將信打開。 在那兒豎立個什麼紀念的東西吧;比如,一根黃色的杆儿。讓那段時光在空間也留下一個痕跡吧。我在那兒,坐著讀信——突然我意想不到地無法抑止地哈哈大笑起來,幾乎要將我哽塞住。哦,有禮貌的讀者,這是些訛詐的信!一封可能誰都不會去拆封的訛詐的信,一封寄往郵電局的訛詐的信,只有在事先約定好的暗號下才能取到,也就是說,這封信直言不諱地說,寄信的人不知道他與之通信的人的名字和地址——那真是一個十分可笑的悖論!

在這三封信的第一封信(十一月中旬)中,訛詐的內容僅僅是預兆性的。那信說,它對我非常惱怒,它要求得到解釋,它似乎和它的作者一樣抬起了眉毛,準備隨時調皮地那麼笑一下;他說,他不理解,他非常想理解為什麼我的行為如此神秘,為什麼在深夜進行偷竊,卻不拿東西。他有所懷疑,但不願將這些懷疑說出來;如果我做了我應該做的,他準備將這些懷疑埋在心裡;他很有尊嚴地表示了他的猶豫,他也很有尊嚴地要求得到答复。信寫得非常不符合語法,誇張,這種混雜正是他的自然的風格。 在第二封信(十二月底。真有耐心!)中,這一內容便更為明顯了。現在清楚了他為什麼要給我寫信。對於那一千馬克的記憶,對於那掠過他眼前、又瞬間即逝的灰藍色景色的記憶囓噬著他的心;他因為他的貪婪而受到徹頭徹尾的自責,他舔著他乾裂的嘴唇,因為讓我走了,他無法原諒自己,從而被那窸窣聲所矇騙,使他的手指尖癢癢的。所以,他給我寫信,他準備再接受一次我的會見;最近,他把事情又思索了一遍;如果我婉言謝絕見他,或者根本不回信,他將不得不——就在這兒,啪,一攤大大的墨跡,這傢伙故意塗上去的,目的是要讓我迷惑,他自己也壓根兒不知道要宣稱什麼樣威脅的手段。

最後,這第三封寫於一月的信,就他的水平來說,是一封真正的傑作。與其他兩封信比較,我更為清晰地記得它,因為我將它保存得更為長久些: 沒有收到關於我前幾封信的回應在我看來是採取某種手段的時候了但還是再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考慮在這段時間之後我將徑直到你的行為將受到公正審判的地方去如果我在那兒也找不到對如今拒絕被腐蝕的人的同情的話我將採取行動至於是什麼樣的行動你完全可以自己去想像我認為如果政府不想懲罰騙子結束欺騙的話每個公民都有義務打擊這種壞蛋使國家也無可奈何地作出回應考慮到你個人的處境考慮到仁慈和順應你的意願我準備放棄我的計劃不胡作非為任何事情條件是在此月中你給我寄一筆相當的款項作為對所有這些我經歷的憂慮的補償至於這筆款項是多少請你自己定奪。

簽名:“麻雀”,下面是一家外地郵電局的地址。 我花了很長時間讀最後那封信,那信有一種哥特式的魅力,我的循規蹈矩的翻譯很難恰當地將它表述出來。它所有的特點都讓我感到高興:那莊嚴的流動的字,不用一個標點符號來約束它;這麼一個瞧上去不會加害任何人的人表現出來的傻氣;只要他能得到錢,他暗示同意接受任何建議,不管這些建議是多麼讓人討厭。最讓我高興的是——我的愉悅是如此的強烈和成熟,幾乎達到無法承受的地步——菲利克斯不用我的提示,自己重又出現了,並願意為我服務;不,還有:並命令我利用他的服務,除了做我希望的事情以外,他消除了隨著致命事件的進展我可能負的任何責任。 我坐在長凳上,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渾身顫抖。哦,不管怎麼樣,在這兒立一座紀念碑吧! (一根黃色的杆儿)他怎麼會有這個想法的——這個笨蛋?由於心靈感應,他的信件會告訴我它們的來到,在閱讀了信件的內容後,我會神奇般地相信他幻想出來的威脅的威力嗎?多有趣啊,我竟然感到信件在九號櫃檯等待著我,我準備回這些信,換句話說,他——以他傲慢的愚蠢——猜想的一切果然發生了!

當我坐在那條長凳上,將信件摟在我燃燒的懷抱中時,我突然意識到我的計劃最後形成,一切,幾乎一切都解決了;只剩下幾個細節還沒有想好,但處理這幾個細節並不是難事。在這些事情中難事意味著什麼呢?從我第一次見到菲利克斯那一刻起,一切都自然而然地進行、發展、融合,按部就班地形成它們現有的形式。 啊,當與此事真正有關的數學符號、行星的運動、自然規律毫無障礙的運作都處於完全的和諧之中,為什麼還要談論難事呢?我的美妙的計劃不用我使勁便開展起來;是的,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當我問自己給菲利克斯寫什麼時,我毫不驚訝地發現信就像現成的賀電一樣已經存在於我的腦中,多花一點兒錢,便可以發給剛結婚的新人了。你只須在印刷好的表格的空白處填上日子便可以了。

讓我們來談一談犯罪,作為藝術的犯罪;以及打牌的竅門。我現在被大大地激發起來了。哦,柯南·道爾你的兩個人物讓你感到厭煩時,你仍然可以完成你的創作,這是多麼神奇呀!你錯過了一個什麼樣的機會,一個什麼樣的主題!因為你本可以再寫一個故事,結束這整個歇洛克·福爾摩斯的傳奇;這最後的插曲使其他的一切變得更為美麗:那故事中的謀殺者不應該是那單腿的書店老闆,也不是那名叫清的中國人,也不是那穿紅色衣服的女人,而是這些犯罪小說的記錄員華生醫生本人——華生,他自己知道,比方說,華生是什麼人。對於讀者,這是一個叫人驚嘆不已的驚訝。 道爾,陀思妥耶夫斯基,勒布朗,華萊士——他們是什麼人,那些創造了聰明的罪犯的偉大的小說家是什麼人,所有那些從沒讀過這些聰明的小說家的偉大的罪犯是什麼人——和我相比,他們是什麼人?犯錯的笨蛋!就創作的天才而言,我肯定得益於機遇(我的與菲利克斯的相遇),那點兒幸運正好適合於我創造的環境;我抓住了它,利用了它,而另一個處於我的地位的人也許不會那麼做。

我的成就等同於一場預先安排好的比耐心的牌戲;首先,我亮出一副牌,使它絕對能成為一副贏牌;然後,我收回那副牌,將順序兜底兒換一下,把原先準備好的牌給別人,心中完全肯定那副牌會出現的。 我的無數先輩的錯誤就在於他們將重點放在行動本身,重視隨後去除所有的痕跡,而不是以最自然的方式去行動,最後水到渠成,這行動不過是一系列行動中的一個環節、一個細節、一本書裡的一行字而已,它必須從所有以前發生的事件中邏輯地推斷出來;這就是所有藝術的本質。如果行動得到正確的計劃和實行,那麼,創造性藝術是如此的有力,即使罪犯在第二天上午就坦白了,誰也不會相信他,藝術的創造包含比生活的現實更多的內在真理。 我記得當我坐著在膝蓋上讀這些信時,所有這些都在我的心靈裡旋轉,一會兒這件事,一會又是那件事;現在,我要稍微修改一下我剛才說的話,(美妙的藝術作品往往是這樣的,人們長期地拒絕理解、承認它,拒絕它的魅力)一個完美的罪愆所包含的天才是不為人們所承認的,它不會使人們去奇思夢想;相反,他們竭力挑出點東西來找岔子,挑出點東西來刺激作家,盡可能地傷害他。當他們認為他們找到了他們一直在追尋的小錯,請聽聽他們的哄笑和嘲弄吧!但,是他們錯了,而不是作家;他們缺乏他的敏銳的洞察力,不能從平凡之中洞察出不平凡的東西,而作家卻能看到其中的奇妙所在。

在我笑了個夠,平靜地、清晰地思考下一步要做的事之後,我將第三封,也是最惡毒的那封信放進了袖珍筆記本里,將其他兩封信撕了,碎片扔進了臨近的矮樹叢裡(碎片馬上吸引來了幾隻麻雀,它們以為是麵包屑呢)。然後,我到辦公室去,打了一封信給菲利克斯,具體說明他應該什麼時候到什麼地方來;在信中放了二十馬克,又走了出來。 我緊緊抓住信,不敢有任何鬆弛,信就懸在深淵的裂縫之上。就好像跳進冰冷的水中,就好像從一個燃燒的陽台跳進看上去像是洋薊的心中,現在就很難擺脫了。我吞嚥了一下,我感到有種奇怪的東西沉到了胃底;我仍然抓著信,沿大街走去,在遇到的下一個郵箱面前停了下來,在那兒,一切又重複了一遍。我帶著信,又繼續往下走,在這巨大的白色重負下,我快受不了了,在一個街區的盡頭,我又來到一個郵箱面前。我的猶豫不決變成了一件麻煩事兒,考慮到我的意願的堅定性,這真是毫無道理、毫無意義的;也許它可以作為一種外在的機械的猶豫不決,作為一種肌肉拒絕鬆弛而得到解脫;或者,更好一點,正如一位馬克思主義的觀察家說的(我經常說,馬克思主義接近絕對真理)——這可能是總不願放棄財產的有產者的猶豫不決(這是有產者的本質);值得注意的是,對我來說,關於財產的思想不僅僅是我寄的錢,而且是有關我放進信中的靈魂的一部分。不管怎麼樣,當我走近第四或第五個信箱,我克服了猶豫。我那時清晰地知道,正像我現在清晰地了解我得寫下這個句子一樣——我知道沒什麼事情能阻止我將信塞進信箱的口中去,我甚至預先想到在投了信之後我的小動作——將一個手心往另一個手心上擦一下,彷彿手套上留下了信的污垢,信一旦投了,就不是我的了,那它的塵埃也不是我的了。信一旦投了,事情便做好了(這就是我想像的手勢的含意)。

但我沒有將信投出去,而是站在那兒,像原先那樣忍受我的壓力,從眉毛下瞧著兩個在我附近人行道上玩耍的小姑娘:她們輪流滾彩虹彈子,將它們滾進路緣附近的土洞裡。 我選擇兩個小姑娘中較小的那個——她是一個羸弱的小玩意兒,深色頭髮,穿著一件格子長外衣(在寒冷的二月天她卻不冷,真是奇蹟),我拍拍她的腦袋,說:“餵,我親愛的,我的眼力不好,我怕看不清那口子;請幫我將這封信投進那兒的郵箱中去。” 她抬頭望了我一眼,從蹲著的姿勢站起來(她的小臉有一種半透明的白皙,美極了),拿了信,對我聖潔地一笑,長長的睫毛往上揚了一揚,便往郵箱跑去。我並不想看餘下的一切,瞇著眼(這是應該注意到的)跨過大街,彷彿我真的看不清路:為藝術而藝術,因為周圍壓根兒沒人。

在下一個街角,我溜進了一間玻璃公共電話亭,給阿德利安打電話:有必要對付他一下,因為我早就想好,這個愛管閒事的肖像畫畫家是我惟一應該小心防著的人。是模仿近視這一動作促使我立刻對阿德利安採取行動的吧,這是我早就想做的,還是由於我總提醒自己小心他的可怕的眼睛,這使我想到假裝近視,這個問題讓心理學家去回答吧。 哦,順便說一下,我怕忘了,那孩子會成長起來,她會變得很美麗,也許幸福,她將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在一個多麼怪誕的事件中做了一個中間人。 還可能有另一種情況:命運,不會容忍這種盲目而天真的中間人,命運因為其大量的經歷、各種各樣騙取信任的把戲和競爭造成的仇恨而變得小肚雞腸,它也許會因這小姑娘的介入而殘忍地懲罰她,讓她獨自去納悶——“我做了什麼會變得如此不幸?”她將永遠,永遠,永遠無法理解。但我的良知是清楚的。不是我寫給菲利克斯的,而是他寫給我的;不是我給他寄回信的,而是一個不認識的孩子。 當我到達下一個目的地,一個令人愉悅的咖啡館,在咖啡館前,在一個小小的公共花園內,有一座噴泉,池底巧妙地用多色燈光打在泉柱上面,以前夏夜通常會噴出變色的泉水來(但現在花園光禿禿的,荒蕪了,也沒有彩泉閃爍了,咖啡館的厚重的門簾在與漫遊的穿堂風的階級鬥爭中勝利了……我寫得多麼活靈活現,我是多麼的沉靜,我自我控制得多麼完美);正如我說的,當我到達時,阿德利安已經坐在那兒了,一看見我,他抬起手,打了一個羅馬式的招呼。我脫下手套、帽子、白色的絲綢圍巾,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往桌上扔了一盒昂貴的香煙。 “有什麼好消息嗎?”阿德利安問,他總是特別傻乎乎地跟我說話。 我叫了咖啡,開始大概說了這些: “嗯,是的,有給你的新聞。最近,我的朋友,我很擔心你會完蛋。正如普希金在什麼地方說的,或者他應該這麼說的,一個藝術家沒有情人和華貴緞是沒法活的。由於你所經歷的艱苦,由於你沉悶的生活方式,你的才能在消融,姑且這麼說吧,在衰退;沒有迸發,就像花園那兒的彩色噴泉在冬天沒有噴發一樣。” “謝謝你的比喻,”阿德利安說,似乎有點兒受到傷害了。 “那糟糕的玩意兒……那用深褐色風格畫的畫。你知道,我不願討論有關我的才能的問題,因為你關於arspictoris的概念無疑達到了……”(在這兒,無法將他的雙關語說出來。) “麗迪亞和我常常談到,”我繼續說,沒有在意他的蹩腳的拉丁語和庸俗。 “談到你的困境。我覺得你應該改變一下你的環境,重新充實你的心靈,吸收新的印象。” 阿德利安縮了縮身子。 “環境和藝術有什麼關係?”他嘟嘟囔囔地說。 “不管怎麼樣,你目前的環境對你來說是災難性的,所以,我想,非常有關係。你用來裝飾女房東餐室的那些玫瑰和桃子,那些可敬的公民的肖像畫,在這些可敬公民的家,你挖空心思想蹭一頓飯——” “好啊,真妙……挖空心思!” “……它們全是出色的,甚至充滿了才華,但——請原諒我的坦率——難道你不認為它們非常單調,非常勉強嗎?你應該住到有陽光的地方去:陽光是畫家的朋友。我看得出來,這個話題你不感興趣。讓我們談談其他的事兒吧。比方說,告訴我你的那塊地現在怎麼樣?” “天曉得。他們不斷地給我寄用德文寫的信;我得請你翻譯,但它們叫我無聊得要死……得,我要么丟了,要么一收到它們就撕了。我知道他們要額外再加錢。明年夏天,我要在那兒建一座房子,那就是我要做的。我想,他們也不可能將房子下面的土地抽走。我親愛的朋友,你談到換個地方。說下去,我正聽著。” “啊,沒什麼用,你不感興趣。我說的是常識,而常識卻使你惱怒。” “天啊,我為什麼要惱怒呢?正相反——” “不,那沒用。” “你提到意大利,我的老兄。說下去。我喜歡這話題。” “我還沒有提到它呢,”我笑著說。 “但既然你說了那個詞……我說,難道這兒不美好、不舒適嗎?有傳言說你戒了……”——接著我用手指輕輕彈一下我的下巴,發出瓶頸處的汩汩聲。 “是的。完全戒酒了。但現在我不會拒絕喝上一口的。和朋友共飲,你明白我的意思。哦,好極了,我只是在開玩笑……” “這樣更好一些,因為那不會有什麼結果:沒有什麼能讓我緊張的。就那麼回事。嗨呵,昨晚我睡得多麼糟糕!嗨呵……啊!失眠太可怕了,”我繼續說,透過眼淚瞧著他。 “啊……請原諒我這麼打哈欠。” 阿德利安沉思地笑一笑,將小勺放在手裡把玩。他長著獅子般鼻樑的胖臉向前傾;他的眼瞼——上面泛紅的疣子充當睫毛——半遮著他的令人厭惡的放光的眼睛。突然間,他瞟了我一眼,說: “如果我到意大利去,我會畫一些好畫的。我賣了它們,馬上就能還債了。” “你的債務?你欠債?”我嘲笑地問。 “哦,不談這個了,赫爾曼·卡洛維奇,”他說,我想他第一次用了我的名字和父名稱呼我。 “你一定明白我想說什麼。借我二百五十馬克,或者藉我美元,我會在佛羅倫薩所有的教堂里為你禱告。” “首先拿上這些去付你的簽證費,”我一邊說,一邊打開錢包。 “我猜想,你的護照一定是一個胡鬧的玩意兒,而不是像所有正派人那樣持有的真正的德國護照。趕快去簽證吧,否則你就要將這錢花在酒上面了。” “握握手,老兄,”阿德利安說。 我們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他是因為充溢了激動之情,而這種激動之情對我毫無意義,而我呢,則因為此事就這麼結束了,沒什麼好說的了。 “妙極了的想法,”阿德利安突然喊道。 “我親愛的老兄,你為什麼不讓麗迪和我一起去呢;這兒沉悶死了;這小女人需要點兒東西讓她快樂。如果我獨自走……你知道她是屬於那種妒忌心重的人——她會一個勁兒想像我在什麼地方碰到倒霉事兒了。真的,讓她跟我離開一個月吧,呃?” “她也許會晚一點兒來。也許我們兩人一塊兒來。我這個快累垮的奴隸早就籌劃到一個遙遠的藝術和晶瑩的葡萄之鄉去躲避一下了。好極了。恐怕我必須現在就走。兩杯咖啡;就這些,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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