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夜之影1·逃出伊甸園

第8章 第八章

我幾乎徹夜未眠。整晚,迷亂的夢不斷向我襲來。有時,夢中的幻像在捉弄著我:瑞恩的手指滑過我赤裸的皮膚,他的雙唇向我靠過來,這一次我並沒有扭頭迴避。謝伊把我拉到一條小巷裡,倚靠在一棟樓前擁抱著我,他的吻宛如烈火將我團團燃燒。而其他的影像則在毫不留情地嘲弄著我:我被壓在地上;伊弗朗伏在我身上。隨後伊弗朗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幽魂。我聽到了搜尋者的尖叫聲,可過了一會兒尖叫的人又成了我自己。 到了早上,我已經是疲憊不堪了,渾身在顫抖。我躲在房間裡,鑽進我所有的枕頭和被子底下。我藏匿在棉料築成的堡壘中,直到耳邊響起了一聲敲門聲。我從溫暖的被窩裡探出頭瞄了一眼時鐘;這個時候已經快下午一點鐘了。 “嗯?”

我父親走進房間,關上了身後的房門。他緊握的拳頭放在身子兩側。 “我一整天沒見到你。”他輕輕說了一句,望著我用枕頭蓋起的角樓和被子砌成的城牆。 “我感覺不太舒服。”我說著,拉過被子蓋住了鼻子和嘴巴,只剩下一雙眼睛露在被子外面盯著父親看。我的反應令他十分尷尬。他將門把手抓在手裡來回擰動。 “安塞爾說你昨晚在伊甸園跟班恩族人呆在一起。”他小心翼翼的音調使我不由得支起手肘。 我點了點頭。 “你遇到伊弗朗了嗎?”他眼睛周圍的皮膚一下子緊繃起來。 “是的,我遇到他了。”我聽到了自已聲音中的厭惡之情。 “你還好吧?”我父親突然間無法望著我。 “嗯。”我警覺地坐起來,意識到這才是他在門邊徘徊的原因。我抱起一個枕頭,“露明妮也在那裡。”

他眨巴著眼睛看著我。 “她也在那裡?” 我點點頭,又溜進了層層被窩裡。 “情況一直是這樣子的嗎?”我抬頭望著天花板,“主管們可以隨心所欲地利用守護者的麼?不只是把他們當戰士使用。” “這得由主管決定。伊弗朗有獨特的口味。我敢肯定你昨晚已經見識過了。”他的回答雖有些生硬,但還是摻雜著幾分順從。 “嗯。”我閉上了眼睛。 “可是,為他們服務是我們的職責。聖地不能被搜尋者們奪走。整個世界都要以此為重。主管賦予了我們保衛聖地的權力。”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我們不能質疑主管們,卡勒。即使當我們看到主人令人反感的一面,我們也應該聽命從事。” “我知道。”我轉過頭看著他,很想提出我不敢啟齒的問題。

如果我們的主人是伊弗朗而不是露明妮會怎樣?如果他想要的是我或母親而不是那些斑恩族的女孩又會怎樣?您又會怎麼做呢? 一時間我腦海裡湧現出了一堆可怕的想法,於是我趕緊換話題。 “昨晚,搜尋者們發動了襲擊。” “我們今天早上接到通知了,”他說,“祝賀你第一次殲敵成功。你母親和我都為你而驕傲。”他淡淡一笑,我聳了聳肩。 父親對我淡定接受讚揚的表現很是高興。 “我們很可能很快會加強巡邏。我想,他們會考慮在正式聯姻之前就讓你們的新族群去磨煉一下。” 我想所有人都希望新族群有一個好的開端。 “作為繼承人,洛根·班恩已經獲得了我們族群的控制權。” 他在胸前叉起雙臂。 “這我可沒料到。不過,我想伊弗朗的兒子也快成年了。”

“你知道博斯克·馬是誰嗎?”我皺起眉頭。 他搖搖頭。 “誰?” “他是一位主管。他昨晚也在伊甸園。”我回想著那次奇怪的邂逅,“我想是他下令讓洛根接管我們族群的。我們的女主人對他唯命是從。我可從來沒見過她那樣做。” “主管們所處圈子的等級關係不歸我們過問,”父親厲聲嚷道,“那是他們的事。我只聽從露明妮的命令,其他主管的命令不關我事。” 他在門口來回踱步。 “你們的新族群成立之後,你只對洛根的命令負責。別插手主管們的事。你是一名戰士,卡勒。時刻牢記這一點。分心只會讓你受到傷害。” “是的,當然了。”我又縮回到了我的被單防線裡。我昨晚實在是太愚蠢了;父親說得對。我想要的東西並不重要。我必須堅強。僅此而已。

我咬了咬枕頭。我討厭男孩。 他看到我往回縮的動作,皺起了眉頭。 “你母親正在準備午餐。你要跟我們一起吃飯嗎?” “好的。”無論我的棉料堡壘有多麼地堅固,一切依然沒有改變。再說了,我是一名戰士;是時候拿出戰士的樣子來了。
我的眼睛還沒睜開,耳邊就響起了一串旋律。鈴鐺般的音符飄進了我的臥室窗戶,昨晚我並沒有關窗。隨之飄進來的還有一股寒冷刺骨的空氣。霜凍。今年第一場濃霜。我看著時鐘。布林再過半個小時就會過來找我去週末巡邏了。 我怎樣才能擺脫她呢?我邊嚼著麥片邊思忖著謝伊是否真的會在一大清早就去徒步登山。 “嘿,姐。”安塞爾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 “你現在起來幹嗎?”我瞥了瞥時鐘,突然擔心我會遲到。不過這時才早上六點半。我們的周末巡邏七點鐘開始。

“我想看看今天能不能跟著你們一塊去。”他竭力用漫不經心的語調說話,可他在倒咖啡時手卻一直在顫抖著。黑色的液體灑落在了櫃檯上。 “你昨天才跟梅森去巡邏過。”我看著他用紙巾擦乾灑落的咖啡。 “我知道。”他急忙說,“我只是覺得訓練對我有好處。我的意思是,在遇到襲擊時,等等。” “哦。”我抿著嘴唇,“實際上我正打算給布林放一天假。我一個人去巡邏就行了。” “為什麼?”安塞爾坐在桌子旁,手指輕輕敲打著咖啡杯的杯壁。 “我需要一些時間好好思考一下。”我當場編了個藉口,“我單獨奔跑時思考的效果最好了。” “你還好吧,卡?”安塞爾一勺接一勺地往咖啡裡加糖。 “你怎麼喝得下這個?”我一陣哆嗦。

“回答我的問題。”他舉起杯放到嘴邊。 “我沒事。” “媽說我出去巡邏時你在床上躺了半天。”他拿起糖罐又往咖啡裡加了一勺糖。 “星期五那天我們在外面一直呆到凌晨四點。” “我當然知道啦。我只睡了兩個小時就得起床了。梅森在巡邏時已經累壞了,脾氣很糟。暴躁得不得了。一隻兔子嚇了他一跳,他便把它乾淨利索地撕成兩半了。” 安塞爾又嚐了一口咖啡;這一次,他笑了笑,一口嚥下。 “不過,說真的,卡勒,”他說,“殺了那個搜尋者有沒有把你給嚇壞了?” “沒有。”他一臉疑慮,我嘆了口氣,“殺死搜尋者是我的工作。他試圖襲擊謝伊。” “你說的是大家都在談論的那個新來的男孩?” “是的。”我站起身,準備給杯子加咖啡,“主管們很關心他的安危。他跟他們一起生活。”

安塞爾將他喝完了的咖啡杯遞給我:“真是奇怪。搜尋者們試圖襲擊他?” “沒錯。我殺死了其中一個。另一個——”我往他杯裡倒咖啡時遲疑了一下,“你是不是只要半杯咖啡方便加糖?” 他沒被我糊弄過去。 “另一個搜尋者怎麼啦?” “主管們用了一個幽魂來對付他。” 我看到安塞爾臉色發白。 “幽魂都乾了些啥?” “我不太清楚。”我把他的杯子擱到他面前,“伊弗朗叫我們離開房間。不過,幽魂在審訊時似乎還真挺管用的。” “我很慶幸自己不用見證這一幕。”他又開始重複他的加糖程序了。 “我真希望不用見證自己的所作所為。”我說道。他一聽這話瞇起了眼睛:“沒錯,這就是我昨天賴在床上的原因。” “還有呢?”安塞爾追問道。

我盯著深色的咖啡表面。 “我有點擔心洛根。” “他怎麼啦?”他站起身,走到食品櫃前給已經倒空了的糖罐加糖。 “他將接管新族群。” 我聽到食品櫃旁嘩啦作響。地面上盡是閃閃發光的小顆粒。 “安塞爾!”我跑去拿掃帚。 “對不起,”他喃喃說道,用手將灑落在地的糖掃成一堆,“真的嗎?洛根?不是伊弗朗,也不是露明妮——或是他們倆輪流接管?” “還好不是伊弗朗。”我說著,遞給他一把垃圾鏟。 他察覺到了我臉上的憂鬱神情。 “為什麼?” 我慢慢掃著地,緊緊地握住掃帚。 “因為薩賓娜的事?”他低聲問道。 我愣住了。 “你知道這回事?” “納威告訴了梅森,梅森告訴了我。”他盯著眼前那堆糖。

“瑞恩告訴了我。”我輕聲說了一句,又接著掃起地來。 安塞爾用垃圾鏟鏟起那堆糖。 “梅森說瑞恩對這件事非常痛心。我的意思是,雖然這是第三手信息了,但我相信這話的真實性。他沒辦法從伊弗朗手中保護薩賓娜。我難以想像作為一位阿爾法那會是怎樣一種感覺。即使對方是主人,瑞恩無法保護自己的族群同伴,這本來就有悖於他的天性。” 我一聲不吭,只是繼續把糖掃到安塞爾的跟前。 “你覺得呢?”他問。 “這是我第一次很慶幸露明妮是我們的女主人。”我回答,“我希望洛根會有所不同。瑞恩說他並不像他父親,但他有些難以捉摸。” 他聳聳肩。 “嗯,不管怎樣洛根肯定會有所不同的。我指的是他不會想著——” 前門猛地一聲打開了,布林蹦蹦跳跳進了廚房。 安塞爾突然一愣,盛著糖的垃圾鏟又掉落回地面。我抱怨起來。 “噢。對不起。”他滿懷歉意地瞥了我一眼,從我手中拿過掃帚。 “準備開始精彩的戶外活動了嗎,卡?”布林微笑著,接著看了看地面,“發生什麼事了?” “安塞爾覺得喝咖啡時糖的量應該和咖啡的一樣多。”我衝著依然羞紅了臉的弟弟笑了,“糖讓他有點愛罷不能。” 布林哈哈大笑,轉身準備出門。 “嘿,等等。”我說著,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驚訝地揚起了一邊的屑毛。 “我今天想獨自奔跑。你介意嗎?”我難以保持平和的語調。 “什麼?” “我想自己一個人巡邏。”我邊說邊在腦海裡搜尋著解釋的理由,可我腦中一片空白,啥理由也想不到。真差勁,卡勒,真是差勁透頂了。她怎麼也不會相信這話的。 “我明白了。”她慢步走到餐桌前,找了張椅子坐下,“這麼說,你是要去見瑞恩?” “什麼?”我脫口而出。 “什麼?”安塞爾跳了起來,又把糖給灑掉了。他罵罵咧咧,但沒有彎下腰重新打掃。 我看了看布林,又望瞭望我弟弟。 “我不是去見瑞恩。”我沒料到她會這麼想,但我意識到這足以讓布林不去巡邏。即使這意味著我將忍受他們倆不止一個星期的捉弄。 “真的麼?”布林用手指撥弄著桌子上的空糖罐,“我以為你們倆在伊甸園時相處得非常融洽呢。他的舞跳得很棒。不是麼,安塞爾?” 她朝我弟弟眨了眨眼,我弟弟在竊笑著。 我輪流瞪著他們倆。 “我不是去見瑞恩。”我知道如果我不吭聲,她就不會對她的新陰謀論買賬。 “好吧。”她臉上掛著微笑,眼神卻在告訴我她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話,在這種情況下正合我心意,“那就好,因為嚴格地講,兩位阿爾法一起巡邏是違反規定的。你知道的,萬一發生不測你們倆都有可能遇害。” “嚴格地講,我們倆目前還不是新族群的阿爾法。我們依然分別是夜影族和班恩族。”我厲聲說道。 “這麼說你就是要去見他的咯。”她綻開笑臉,都快笑得合不攏嘴了。 “才不是呢!”我從安塞爾手裡一把奪過舀糖的勺子朝她扔去,但她輕而易舉地躲開了。 我的胃痛苦地扭成一團。我非常肯定的是,經過我們倆那天晚上在伊甸園的經歷之後,我已經成功地將班恩族的阿爾法拒之門外了。 布林大笑起來,走向碗櫥。 “無所謂啦。”她抓起一個咖啡杯,“你想一個人去的話,我沒有意見。你想上哪兒乾什麼都行。” 我還是惡狠狠地瞪著她,走回餐桌繼續喝我的咖啡。 安塞爾總算把灑掉的糖成功地倒進了垃圾桶裡。 “這樣的話,布林。”他拿著空糖罐又走回食品櫃前。我驚訝地發現,儘管我們已經從地面上掃掉了大量的糖,櫃子裡竟然還有剩下的糖,“要是你今天不去巡邏的話,能不能幫我個忙?” 布林啜了一口咖啡後擠了擠臉。 “這咖啡太苦了,你要是能拿點糖給我我就幫你。”她望著我,“我真不明白你怎麼能直接喝這個。你真是太牛了。” “所以說我是你老大。” 安塞爾手裡揮舞著重新裝滿糖的糖罐搖搖擺擺走回到餐桌前。 “別老晃來晃去的;待會兒你又會把糖全給灑出來了。”我咕咕噥噥地抱怨著。 “乖小孩。”布林一把抓過糖罐。 他打開廚房的一個抽屜,遞給她一把勺子。 “謝啦。”她開始一勺勺地往咖啡杯裡加糖粒,“這什麼味的?” 我搖了搖頭。 “你們這些傢伙要是人類的話,早就成糖尿病患者了。” 安塞爾哈哈大笑,但他的目光注視的是布林。 “呃,你二年級時的英語老師是桑頓女士,對吧?”他的語氣有些慌張。 “所有人都是她教的。”布林攪拌著咖啡,“她是二年級的唯一一位英語老師。” “是哦,沒錯。”他喃喃而語,“是這樣的,我們現在上到詩歌單元,我有些內容不懂。” “嗯。”在品嚐了一口咖啡之後,她皺了皺鼻子,又伸出手去拿糖罐。在匆匆瞥了一眼時鐘後,我站起身,拿起杯子往水槽走去。 “我知道你會寫詩,”安塞爾兩眼緊盯著咖啡杯的底部,接著說道,“我想你也許可以幫幫我。” 布林聳聳肩。 “當然可以。反正卡勒為了她的新男友已經把我給甩了,我有的是時間。” 我哐的一聲把杯子扔到了不銹鋼水盆裡。 “他才不是我的男朋友呢!” 她不理會我的話。 “你知道嗎,安,如果你在詩歌方面真的需要幫助,你得去找納威聊聊。我聽說,他的詩比我的強多了。他甚至還發表過作品呢。” “好,好,”安塞爾連忙說,“我會去找他的,可是我的作業明天就得交了,你現在又剛好在這裡。” “行,你說得對。”她說道。 “你今天總算做些有用的事了。我很高興。”我匆匆衝出廚房。 我聽到他們在我身後傳來的笑聲,我變身成狼,朝我們屋後的森林飛奔而去。 我向山嶺的東邊斜坡跑去。結了霜的泥土噬咬著我的腳爪。我知道自己該往哪兒走,於是我一路上沒有停歇,一直往目的地跑去。當我趕到山脊時,我匍匐了下來。他正在那裡,靜靜地等待著我,而我並沒有像自己想像中的那般驚訝。我從高處的有利位置盯著他看了幾分鐘,思忖著自己的抉擇。最後,我站起身來,從山脊一躍而下,停在了離他幾英尺遠的地方。他驚叫一聲,慌忙站起身。 我望著他,默不作聲,一動不動。他朝我眨巴著眼腈。過了一會兒他慢慢伸出手,往前走了幾步。他彎下腰。當我意識到他想幹什麼的時候,我猛然一吼,咬住了他的手指。他嚇得往後一跳,罵罵咧咧。我變回了人形。 “你就像行屍走肉一樣。”我一根手指指著他譴責道,“千萬、千萬別嘗試去撫摸一頭狼。這是一種侮辱性的行為。” “對不起。”他一臉懊悔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他笑了,“早上好,卡勒。” “早上好,謝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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