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夜之影1·逃出伊甸園

第7章 第七章

我站在人行道上,依然能感覺到俱樂部裡顫動的貝司。我思忖著是否應該叫輛的士回家。 “呃,你好。卡勒?” 謝伊出現在伊甸園門口,臉上掛著一個羞澀的微笑。寒冷的夜忽然變得溫和起來。我想拔腿逃開。 主管們要你好好照顧他。別抓狂。 “嘿,”我也笑著對他說,“你還好嗎,謝伊?” “嗯,我很好。”他緊張地拉了拉套在白色T恤衫上的修身運動衫衣領,“你經常到伊甸園玩嗎?” “不是這樣子的。我和朋友今晚是應邀過來的。我來這裡只是出於義務,不得已而為之。”我真希望自己此刻正躺在家裡的床上,而不是和這個陌生的人類一塊兒站在戶外。 謝伊的喉嚨裡發出了一陣如釋重負的笑聲。 “嗯,我也是。我對這種地方不感興趣。博斯克以為我會玩得很開心,但實際上我並不是那種喜歡泡俱樂部的年輕人。”

“不是嗎?”我問道,“那你是哪一種?” “這麼說吧,我想,我已經讓我舅舅相信我是綠色和平組織成員的效仿者。”他先是咧嘴一笑,然後嘆了口氣,“我一直喜歡戶外活動。我經常去徒步旅行。不過,我想這一點你已經知道了。” 剎那間他露出了害怕的神色。我舔舔嘴唇,沒有回答。他又趕緊開口說:“我還喜歡看書。我喜歡看許多哲學書、歷史書、漫畫書。” “漫畫?”謝伊的周圍居然盡是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奧古斯丁的文集以及蜘蛛俠的漫畫,想想我就樂了。 “是的。”他兩眼發亮,“《睡魔》一直是我最喜歡的作品,不過,它實際上是一系列的圖像小說。我喜歡黑馬公司出品的許多作品:《地獄男爵》、《吸血鬼獵人巴菲第八季》……”

他見我面無表情,於是話音漸漸低了下來。 “你不知道我在說些什麼,對吧?” “不好意思。”我聳聳肩,“我喜歡看的是小說。” “小說我也看。”他笑嘻嘻地問,“你最喜歡的小說是什麼?” 我看到街上一輛的士從我們身旁駛過。我真的該離開這兒了。 “噢。這問題太隱私了。”他挑挑眉毛,“女孩子和最喜歡的小說之間的確有著複雜的關係。” 那輛的士在下一個路口拐彎了。逃離的機會到此為止。 “不,只不過在俱樂部外面討論這樣的話題有點兒奇怪。” “同意。”他回頭望了一眼在門口徘徊、體形魁梧的門衛,“要不要去喝咖啡?” 我在納悶自己是否聽對了。一個男孩剛剛約了我;這可不對勁。沒人會約我。這是可能禁令。我感覺臉頰有些發燙。隨後我才記起他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他又開口了:“我已經養成習慣要在韋爾市找到最佳的深夜閱讀場所。從這裡再過兩個路口有一家二十四小時開放、可以上網的咖啡館。” 我點了點頭。 “我知道那個地方。”如果我要好好照顧他,那這麼做並不算是真正的違規,對吧? 他來回蹭著腳,等待著我的回應。 在最後一次想起瑞恩和舞池裡發生的事之後,我說道:“《瓦特希普高原》。” “什麼?” “我最喜歡的小說。” 他哼了一聲:“那本書不是寫兔子的嗎?” “它寫的是生存的故事,”我說,“呆會喝咖啡的時候我再講給你聽。” 我開始沿著街道往前走,耳邊傳來了他加快步伐追趕我時鞋子磨過路面的聲響。 “好吧,且不說兔子,最起碼你的回答很有新意。”

“你說什麼?”我沒有看著他,而是快步沿著無人行走的街區繼續前行。 “我認識的每個女孩都會說是她的最愛。或者是簡·奧斯汀寫的其他受階級阻礙的愛情、衝突,以及——這裡我想插入一聲感嘆——婚姻的故事。” “我對簡·奧斯汀的東西不感興趣。”我放慢了腳步,他才不用拼命地在後面追趕我。 “嗯,我也覺得你不是這種人。”我聽到他聲音中的笑意,也有點忍俊不禁。 謝伊將手插在牛仔褲的褲袋裡,我們繼續向前走。 “你知道嗎,”他清了清嗓子,“灰熊在科羅拉多州本來應該是已經絕跡了的。” 我一直盯著路面,緊緊裹住外套。山上的事本來不應該發生的。自然法則並不適用於這裡的世界。 “我喜歡徒步旅行。實際上,我很擅長這項活動,”謝伊接著說道,“我剛搬到這兒來的時候就看了這里地形的介紹。裡頭說,這裡可能有美洲獅,但沒提到灰熊。”

我聳聳肩。 “或許它們回來了。現在,自然保護運動取得了很大進展。” “不,我想並非如此。這裡有一個綠色和平組織成員的效仿者,記得嗎?我知道你可能覺得我是一個傻瓜,可我不是。只要是跟背包徒步旅行相關的事,我都很在行。我去遠足的地方本來是不可能有灰熊的。”他稍作停頓,接著斗膽說道。 “或狼人。” 我咬到自己的舌頭,隨即將鮮血咽了下去。 “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原來,絕對我感興趣的原因只是因為他覺得我是某種怪人。失望折磨著我。 “讓我想想:一個超級強壯的女孩能夠變身為狼,還和我們學校其他一大幫猶如動物族群般行事的年輕人一塊玩,架勢相當嚇人。我的定義錯了嗎?” “這取決於你對狼人的看法是什麼樣的。”我瞥了他一眼。

他一隻手拂過了有些凌亂的頭髮。 “我想這應該由你來告訴我。我所習慣了的世界法則在這裡似乎是行不通的。最近我好像對任何事情都毫無把握。” 他突然不吭聲了。我轉過身面向他。當我看到他臉上的絕望時,我的呼吸卡在了喉嚨裡。 “除了一點,我本來應該命喪黃泉的,”他打了個冷顫,“可我並沒有死。多虧有了你。” 他朝我靠近了一步。凝望著我的臉,搜尋著什麼。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我嗅到了他的恐懼,不過除此之外,他身上還有其他更迷人的氣味令我好奇。三葉草,雨水,太陽照耀下的田野。我湊到他跟前,細細端詳著他嘴唇的形狀,他淡綠色眼瞳中的光芒。他並沒有把我當怪人來看。他的眼神中充滿著恐懼和渴望。我很想知道他從我的眼睛裡看到了什麼。

我開始覺得,最重要的是你到底是誰。 我抑制不住,伸出手指將他眼前的一綹頭髮撩開。他牽住我的手,放在手心裡輕輕地撫摸,生怕我只是一個幻象。 “你跟普通女孩沒什麼兩樣嘛。”他的視線移到了我的臉部和肩部,努力想掩飾他朝我的緊身胸衣投去的匆匆一瞥。 哈,看來這件東西還真管甩。 我一邊在心裡想像著他的手會往其他哪些身體部位游移,一邊卻從緊繃的嘴裡發出了一聲警告的咆哮,掙開了他緊緊牽著的手。 他驚詫了片刻。 “瞧,你生氣時犬牙就露出來了。你是個不折不扣的狼人。” 在他揉眼睛時,我注意到他的眼瞳裡透著深邃的陰影。 “要不然就是我發瘋了。” 一股憐憫之情在我心頭升起。我想讓你了解我,謝伊。真真正正地了解我。

“你沒有發瘋。”我低聲說道。 “這麼說你真的是狼人咯。”他竊竊私語。 “我是一位守護者。”我掃視著街道四周,生怕周圍有人聽到我們的對話。 “什麼是守護者?” 我匆匆耳語了一句。 “我必須知道你有沒有向你舅舅或他的任何朋友,比方說伊弗朗,提起過那天在山上發生的事。” 謝伊搖搖頭。 “我說過,我以為自己發瘋了。我不想把這件事情告訴其他人。自從我搬來這里之後,一切事情都變得很奇怪。” 他把手插回褲袋裡。 “那天我遠足時是非法侵入。我上那兒去有我自己的理由,我不想讓我舅舅知道這件事。” 我整個人鬆了口氣。 “好吧,謝伊。我們來做個交易。”我猶豫片刻,知道我本不應該告訴他任何事情,知道我應該做的是立即撇下他離開這條街道。

可我並不想這麼做。我想要僅僅屬於我自己的東西。 在我低聲耳語時,一陣顫栗席捲全身。 “如果你向我發誓,你不會對博斯克或其他任何人,我指所有的人——學校、家裡、網上的黑馬公司漫友群、任何人——說起我跟你講的事,我就會告訴你在韋爾市這個地方為什麼事情會看似奇怪的原因。” 他忙不迭地點著頭,我懷疑自己將犯下一生中最大的錯誤。 “我們到那家咖啡館去吧。你請我喝杯濃咖啡,我就會解釋給你聽。” 我正準備向他還以微笑,但此時我看到了他們的身影。在我們身後幾碼處,兩個男人出現在了街對面。他們靠在一棟樓的牆邊緊張兮兮地抽著香煙。我眉頭一皺。雖然這兩個人的交談看似漫不經心,但我可以肯定,在一會兒之前,他們在盯著我們看。

“走吧。” 我穿過街道,走到下一個路口。謝伊跟在我身後,對我突然間的警覺渾然不知。我往身後瞥了一眼,那兩個男人在後面尾隨著我們。我聞了聞空氣中的氣味,可是這兩個陌生人走的正好是順風風向,我無法辨別出他們是人類……還是非人類。我一邊伸展著手指,一邊在心裡勾畫著伊甸園周圍區域的地圖。 我斜著頭聆聽著;我可以毫不費勁地聽到他們粗啞的低聲交談。 “我們得看到他的脖子才能確定。” “你打算叫他翻下衣領給你瞧瞧?”第二個男的說道,“他與描述的容貌相符合,而且他剛剛才從那個術士的俱樂部裡出來。我們先抓了他再問問題吧。” “他不是單獨一個人。” “你還怕一個女孩嗎?她大概是我們的金童從舞池里拉出來的妓女。把她打暈,劫走那個男孩,我們就可以閃人了。” 我懶洋洋地伸出手臂搭在謝伊肩上,將他輕攬過來。他的嘴上浮現出了一抹好奇、暖昧的笑容。他又朝我清晰可見的乳溝瞥了一眼。下身一陣突然而至的隱痛讓我差點絆了一跤,熱血從脖子往上躥升,臉頰一下子變得熾熱。這時其中一個男人發出了一個猥瑣的聲音,把我的思緒拉回到了街道上。我搖著頭,用指甲掐著謝伊的肩膀以示警告,既想讓自己集中註意力,又想轉移他的注意力。 “我們遇到麻煩了。那兩個男的在跟踪我們。” 我刻意不說“你”。這個男孩和我們的世界息息相關,可他對這一關係到底知道多少,我仍然並不清楚。 “什麼?”謝伊的視線從我的胸前移開,想扭頭往後看。 “別!”我噓了一聲,“繼續往前走。一直向前看。” 我緊緊地攬著他時,他的心在怦怦直跳。我的心也一樣;我盯著他的雙唇,用目光勾勒著它們的形狀。 停下。停下。停下。我的血液在沸騰。 我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們一走到街區的盡頭時,我要你趕緊跑開。回俱樂部。告訴門衛這邊有狀況。他會叫人過來幫忙的。” “我不會留下你一個人的。”他張口抗議。 “你會的。”我衝著他笑,露出了街燈映照下閃閃發亮的尖利犬牙,“我自己能搞定,但如果我同時還要照顧你,那就成問題了。” “我有手機;要不要我打911報警?”他問。 “千萬別。”我說。 “我是不會離開的,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他說。我拼命忍住才沒有像一隻淘氣的小狗往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他為什麼不怕我呢? “什麼事?”我的心咚咚直跳,一來是由於他靠近時引發的熱流,二來是由於可能面臨的攻擊。 “明天早上跟我見面,”他說,“地點在山上。你知道具體位置。” “這可不是一個好……” “跟我見面。”他打斷我的話,“答應我,不然我就留下來。” 我們快走到街角了。 “明天不行!星期天早上。我會去那裡的。” “星期天?”他扣住了我的手。 “一言為定,”我輕聲應答,匆匆捏了一下他的手,然後將他向前一推,“離開這裡。快點!” 他咧嘴一笑,轉過拐角飛奔而去。我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迅速轉身,張開雙臂,擋住了他們的道。 “讓開!”第一個男人粗啞地嚷著。 他抬起手將我推到一邊。我攥緊拳頭往低處一揮,狠狠地捶在他的腹部上。氣體從他的肺裡一湧而出,他痛苦地彎下了腰。由於他現在就在跟前,我聞出了他的味道:非人類。搜尋者。 我體內的所有熱量全被一股冰冷的寒流吸走了。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讓他們靠得如此之近。我的一時分心差點讓我喪命。謝伊的處境比我之前想像的還要更危險。 第二個男人朝我撲了過來。我縱身一躍跳到人行道上,一個翻滾躲開了他的攻擊,變身成狼。他發出了一串咒罵聲。 “他們派了守護者看守著那男孩,斯圖。” 第一個男人從我的毆打中恢復了過來;他將手伸進長款皮外套中,蹲伏了下來。他厭惡地撅起嘴。 “讓我們瞧瞧你到底有何能耐,長滿跳蚤的東西。” 他手上有東西在閃光。我抓准他扭轉手腕的時機躲閃開來,只見一把匕首在人行道上低嘯掠過。我張牙咧嘴地撲到他身上。我的爪子一收,切斷了他的氣管。他的鮮血濺到了我的嘴裡,像熔化的銅水味道。我感覺到他的心跳已經停止了,這才揚起口鼻。 另一個搜尋者瞪著我,臉部因恐懼而扭曲。我低下鼻子,向他闊步走去。他犯下大錯,轉身就跑。我弓起腰,然後在路面上奔馳起來。我用牙齒撕斷了他的腿筋。他摔倒在地,尖叫一聲,一個翻滾後抬起了手。指節銅環紮進了我一側的肩部,我嚎叫了一聲。這一擊雖不至於把我打瘸,但還是使我遭到挫傷,我勃然大怒。我朝他猛撲過去,將他按在人行道上,兩眼直盯著他喉嚨上的動脈。 住手! 我的腦海裡突然響起了一個尖利的聲音。兩位班恩族的長者慢慢地躍到了我的身旁。 伊弗朗要他活著,如果還有可能的話。 有的。我變回人形,重重一拳打在了驚魂未定的搜尋者的下巴上。他的頭砸在了人行道上;他兩眼發直,目光呆滯。 那兩位班恩族人變回了他們高大魁梧的人形。我認出其中一位是伊甸園的門衛。 “很厲害嘛。”他竊竊私語。 我肩頭一聳,一陣疼痛讓我猛地抽搐了一下。那位門衛向我靠近了一步。 “受傷了嗎?” “沒事。”我回答。儘管對手那一擊的力度比我料想的要大得多,肩部的疼痛依然隱隱不止。 這位班恩族人皺起眉頭。 “他是用身體還是用武器襲擊你?” “武器。”我的眼睛瞄向了失去知覺的搜尋者的手,“鈍器,不是利器。” “你得讓伊弗朗幫你看看。搜尋者在他們的武器上施下魔法。可能會比你想像的破壞力還要更強。” 另一位守護者用雙手抱起了搜尋者綿軟無力的身體。門衛朝他點點頭。 “我們走吧。從後門進去。告訴前廳辦公室:我們需要找個人把另外那具屍體丟掉。我去找班恩族的繼承人;伊弗朗會想讓他也見見這一幕的。” 我跟在這兩個身材笨重的人身後,穿過韋爾市空無一人的街道,來到了伊弗朗的夜店與同一街區其他商店之間的小巷中。動感十足的音樂和撲面而來的熱氣使我的肩膀陣陣搏動。我們走過擺著一列儲藏櫃的漆黑後廳,來到一扇門前,我認出那天晚上早些時候我就來過這裡。伊弗朗的私人套間。 “你在這裡等著。”門衛吩咐道。 門再次打開,門衛從微微張開的門縫中探出頭來。 “伊弗朗叫你進去。” 他打開門,只留下足夠的空間讓我從他身旁穿過,他自己站了出去,關上了身後的門。 伊弗朗·班恩站在房間中央,正在用手機通話。洛根在失去知覺的搜尋者身邊徘徊著;這位年輕主管的嘴上浮現出了一縷冷酷的笑容,將我的襲擊者抱回俱樂部的班恩族長者站在沙發旁。露明妮坐在不遠處的高背皮椅上,啜著一杯雪利酒。橡木門又一次打開了,這一回進來的是門衛和他身後的瑞恩。 “聽說你解決了一個搜尋者。”瑞恩走到我身邊。 我點點頭,條件反射地用舌頭舔了舔牙齒。我依然能嚐到那個男人的鮮血味道。 “真抱歉我錯過了那一幕。”他的眼神變得困擾不安,“你受傷了嗎?” “一處嚴重的挫傷,”我說,“沒什麼好炫耀的。” “啊,瑞恩尼爾。謝謝你這麼快就趕過來了。”伊弗朗把手機塞進衣袋,“這應該會成功。我們可以開始了。” “謝伊在哪?”我在伊弗朗的辦公室裡並沒有見到那個男孩的身影。 “博斯克載他回家了。這次遭遇襲擊者——呃,我想他管他們叫'搶劫者'——把那個可憐的孩子嚇了個半死。最好還是讓他安全上床睡覺。” “當然。”我努力掩飾住自己眼神中的困惑。這麼說來主管們想把謝伊蒙在鼓裡。我琢磨不出這個男孩在這一切中的位置到底擺放在哪裡。我只希望我能夠見到他,確保他安全無恙。 伊弗朗向我靠近,我竭力保持冷靜。 “我的護衛說搜尋者用武器對付你。” 我點了點頭。 “傷口在哪裡?”他瞇起眼睛。 “肩膀上。” “脫下你的夾克。”他命令道。 我嚥下內心的恐懼,乖乖照辦,將皮夾克從肩膀上滑下。隨著這個動作,一陣劇痛向我挫傷的肌肉襲來,沿著脊骨蔓延開去。他粗魯地抓著我的一隻手臂。傷口再次陣陣發痛,我倒吸了一口氣。瑞恩在我身旁板起面孔,胸口不時發出咆哮聲。 伊弗朗朝那位阿爾法瞥了一眼,嘴上露出了不屑一顧的笑容。他檢查了我肩膀上的深紫色傷痕,咕噥了一句咒罵的話,手指一勾向我的女主人示意。露明妮從座位上站起身,走上前來。當她看到傷口時,嘴唇一撇。伊弗朗點著頭。 “他們施展魔法的能力越來越強了。這傷口是不會自癒的。” 露明妮用她纖細的手指扶起我的下巴。 “你需要族群的血液。布林在哪裡?” 瑞恩搶在我說話之前先開了口:“她可以喝我的血。” 露明妮睜大了眼睛。 “喲,真是英勇。” 她對著伊弗朗笑了笑。 “看來我們年輕的阿爾法們已經開始在培養感情了,我的小寶貝們。這真是令人振奮的好消息。”她的目光移向瑞恩,“不過,我希望你還沒對我的女孩有什麼……非分之舉。”她說著,舔了舔舌頭。 “當然沒有,女主人。”瑞恩深色的眼瞳閃閃發亮。 洛根撇下他所看管的搜尋者,徘徊到了他父親身邊。 “這是在幹嗎?”他瞧瞧瑞恩,又看了看我,揚起了眉毛。 “你的阿爾法主動提出要獻出鮮血來治愈卡勒。”伊弗朗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冷漠的調侃。 “噢,我一直很想看看這是如何操作的。”洛根咧開嘴嘲弄地笑了,“你們守護者有著如此一種非同尋常的能力。我幾乎要嫉妒起你們來了。” 我渾身顫抖,感到受辱。瑞恩對洛根怒目而視。但一言不發。 “你確定有必要這麼做嗎?”我盯著自己腳下的波斯地毯問道。 即使我這麼問了,我心裡十分清楚這是必要的做法。疼痛已經開始使我雙臂發抖。我感覺噁心;彷彿傷口塗滿了毒藥,從我的肩部一直蠶食到我的胃部。 “很顯然,搜尋者們已經用隱居的方式來磨煉他們的技能,這對我們可不是什麼好消息。現在看來,他們似乎已經找到一種方法來削弱我們最精良的武器了。”伊弗朗笑著說道,“我指的就是你和你的族群,親愛的卡勒。” 瑞恩挽起他襯衫的袖子。 “沒事的,卡。” 可是,我不想成為他們圍觀的對象!我絞盡腦汁想找到其他的解決方法,但我什麼也想不到。 我還沒來得及張口抗議。他已經將自己赤裸的手臂舉到嘴邊。當他放下手臂時,緋紅色的血液順著皮膚向手腕處流淌。瑞恩向我伸出了手臂。我背對著三位在周圍徘徊的主管。我迅速吸了口氣,雙手捧起他的手臂,嘴巴貼住了他蒼白皮膚上的傷口。他的血液淌過我的舌頭,流入了我的喉嚨。這溫熱的液體甜如蜜,但有點兒嗆口。一股激蕩的暖流在我的血脈中蔓延開來。我肩膀上的陣陣疼痛漸漸散去,最後完全消失了。 瑞恩用手扶住我的頭部。他的觸碰將我的思緒拉回到了房間裡。我的雙頰緋紅,我轉回頭望瞭望女主人。她點頭讚許,眼光閃爍著掠過我此時已傷痕全無的肩膀。 “妙極了,”露明妮喃喃說道,“真是完美的一對。我們已經超越自己了。” 伊弗朗將手搭在洛根的肩上。 “不愧是遺傳的精品。” 這男孩對著他父親笑了笑,接著瞥向瑞恩和我,打量著我們倆。 門衛出現在瑞恩身旁,遞給他一個急救箱。 “謝謝。”瑞恩用牙咬開了一個未開封的方形盒子,將一塊創可貼貼在了自己手臂上的穿孔處。 “既然這邊已經處理好了。”伊弗朗的眼神掃過房間,重新聚焦到了躺臥在地、全身乏力的搜尋者身上,“露明妮,你來盡盡地主之誼吧。” 她剛向前走了幾步,洛根便箭步一沖,直奔沙發。 “我來可以嗎?”他問。 我的女主人衝著那男孩眨了眨眼,露出笑容。 “當然可以。”她示意他向那個失去知覺的男人湊上前。 伊弗朗打了個響指。班恩族的長者們在搜尋者的兩旁分別站立,保持著警覺的姿態。 洛根將雙手分別放到那個男人兩側的太陽穴上。男孩的嘴裡念念有詞,說出了一串讓我不知所云的咒語。 搜尋者的眼睛猛地睜開了;他深吸一口氣,直挺挺地坐了起來。洛根綻開笑容,向後退去。那個男人兩眼圓睜,用目光搜尋著整個房間。 “我在哪兒?” “這位朋友。我想提問題的應該是我們。”伊弗朗走上前。 搜尋者蜷縮回沙發上。兩位班恩族人一陣怒吼,他如同籠中困獸一般哀叫了起來:“離我遠點兒!” “你就這麼對待招待你的主人麼?”伊弗朗繼續以穩定的步伐向那個瑟瑟發抖的男人走去,“畢竟,你現在是在我的家裡。你已經侵犯了我的領地。” “這裡才不是你的領地呢,術士。”搜尋者呸了一口;他的恐懼似乎已經被憤怒所取代,“那個男孩在哪裡?” “他不知道,對吧?他不知道他自己是誰,不知道是你把特里斯坦和薩拉給帶走了,不知道你將對他做些什麼。”那個男人繼續用絕望的目光掃視著辦公室,最後,他的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這麼說,殺死斯圖亞特的是你的奴婢賤人。” 瑞恩咆哮著一躍上前,在半空中搖身一變成了一頭深灰色的狼。他低伏著身子,朝沙發闊步前進。 “別。”伊弗朗說。瑞恩停下步伐,但依然怒視著搜尋者。 伊弗朗冷冷一笑:“你很快就會巴不得讓守護者奪去你的生命了。不過我想,我們可以給你安排一個更有意思的結局。抱歉啦,瑞恩尼爾。”他揮手示意那位阿爾法退下,“我相信你會喜歡我們這位朋友的鮮肉味道。我向你保證,總有一天你會有機會為你母親報仇雪恨的。” 瑞恩變回人形,走回到我身旁;他的臉上浮現出了困擾的神情。露明妮在房間的另一頭對著俘虜微笑。 “我才不怕你呢,巫婆。”搜尋者發出噓聲,做出了一個猥褻的手勢。 “真是粗魯。”露明妮用手指輕敲著沙發後背,“是時候教教你如何礼貌待人了。” 她抬起手,在空中勾畫出一個錯綜複雜的圖案。她剛一畫完,在她面前懸空掛著一個熊熊燃燒的符號。這一圖案先是一個收縮,接著兩次跳躍,隨後向外爆炸開來。一陣煙霧幻化成了一個幽魂的模樣,漂浮在了露明妮的面前。 我的胃開始翻騰起來,我往後退縮,緊緊握著瑞恩的手。他的手指將我的手指緊緊纏繞。 搜尋者手慌腳亂地從沙發上後退到了地上。 “我的老天哪。” 露明妮面帶微笑。 “老天現在接不了電話呢。” 她手腕一抖,幽魂開始向前滑行。它的身子宛如深色的布料將搜尋者層層纏繞。隨著幽影將他慢慢圍裹,他尖叫著,四肢不停地抽搐。 “現在,我們來談談你在丹佛的朋友們,好嗎?” 伊弗朗清了清嗓子:“洛根,你送我們的兩位守護者出去,讓他們回到朋友身邊吧。今晚他們已經為我們做出極大的貢獻了。” 他緩緩綻開笑容。 “我們要感謝你們倆,年輕的阿爾法們。” 瑞恩向伊弗朗點了點頭後,便拉著我朝門口走去。洛根跨到我們前面,打開門栓,“哐”的一聲拉開門。 “在俱樂部裡好好玩玩吧,”他說,“我們不久之後再來討論新族群的事。” 房間裡再次傳出了搜尋者的尖叫聲。要不是外邊震耳欲聾的音樂響聲,他痛苦的叫喊聲肯定早就傳遍這家空曠寬敞的俱樂部裡的每一個角落了。洛根使了個眼色後關上了門。 我們倆沒有再回頭看著辦公室,而是匆匆趕往二樓。我們爬到樓梯的盡頭之後,我開始找尋我的夜影族人,我看到他們身處於一大幫搖擺人群的正中央。安塞爾和布林雙手緊握,以令人頭暈目眩的速度在飛快地轉起了圈。納威和梅森正在斗舞,珂賽特和薩賓娜在旁邊為他們打氣。達克斯和費伊站在稍微遠點兒的位置望著其他的人。達克斯低下頭湊近了費伊的耳邊。他的輕聲耳語讓她臉上揚起了一抹假笑。我正準備向他們走去,但瑞恩將我一把拉住。 “你還好吧?” “嗯,我還好。”他輕觸著我遭搜尋者武器攻擊的肩傷部位,我有所感覺。瑞恩的手指掠過我的皮膚,緩慢地畫著圓圈。他溫柔的輕撫在我的全身上下蕩起了陣陣漣漪。我閉上雙眼,竭力讓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平靜下來。為什麼他每次觸碰我的時候我都會有這種感覺呢? “你確定嗎,莉莉?”他逗著我說。 聽到這個令我厭惡的呢稱,我喉嚨裡發出了一陣刺耳的笑聲:“我確定。你已經解決了那個問題。” 他把我拉近。 “你現在願意與我共舞嗎?還是說你打算再次從我身邊溜走?” 我的爭鬥本能又開始蠢蠢欲動。 “要是你給我片刻喘息的時間,或許我就用不著溜走了!” 瑞恩移開了搭在我肩膀上的雙手。 “你為什麼討厭我呢,卡勒?” 我搖搖頭。 “你在說些什麼呀?” “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這麼討厭我陪伴的女孩子。”他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他下頜的肌肉繃得緊緊的。 “或許那是你的問題。”他猛然痙攣,彷彿遭到了我的重創。我為自己的貿然動怒而後悔,“我並不討厭你。我只是想著要遵照規則來行事。” “聽著,我能理解。現在這種處境並不理想,”他說,“但我以為或許我們倆之間……” 他的話語猶如被狂風吹散了的薄霧般消逝。他變換了一個姿勢,接著又堅決地說道。 “你說得對。我會放手。不過,我還是覺得我們兩個族群需要攜手。洛根在聯姻後會接管我們。我們兩族更應該同心協力。他這個人難以捉摸。我們都需要堅強。他們似乎對這一新的安排沒什麼意見。”他指了指舞池的方向。 我點點頭,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我們倆目光對視。我往後退縮,他惡狠狠的瞪視讓我大驚失色。 “我不會再煩你了。等到聯姻儀式的時候,我們會把事情解決好的。” 我盯著地板,內臟揪成一團。我不希望他如此輕易就放棄。 “瑞恩。”我抬頭望著他的眼睛。可他已經轉過身背對著我。我伸出手想抓住他但為時已晚,他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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