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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八章

少年 陀思妥耶夫斯基 6604 2018-03-18
因為我們當時談了一晚上,一直坐到深夜,我就不把我們的談話內容一一列舉了,我只想提一件事,這件事終於給我解開了他生平中的一個謎團。 我想先從他愛媽媽說起,這對我是毫無疑問的,如果說他出國時拋棄了她,與她“斷絕了夫妻關係”,那肯定是因為他太苦悶了,或者因為諸如此類的原因,不過,這也是世人常有的,但是又永遠很難說清楚。在國外,然而在過了很長時間以後,他又忽然重新愛上了媽媽,在分隔兩地的情況下,在思想感情上,他又深深地愛上了她,於是又派人去接她。也許有人會說“胡鬧”,但是我的看法卻不一樣。我認為,這裡蘊含著一切,人生中必須嚴肅對待的一切,儘管這裡也看得出明顯的窩囊,而這窩囊,看來,也多少是我造成的。但是我敢發誓,他因歐洲而產生的苦悶,我認為是毫無疑問的,它不僅足以與修築鐵路這樣一些當代的實際活動相提並論,而且要高得多。我認為他對人類的愛是最真誠、最深刻的感情,毫無作秀之嫌;至於他對媽媽的愛,雖然,也許帶著稍許幻想的成分,但仍是某種完全無可爭議的事實。在國外,在“既苦悶又幸福”之中,我還要補充一點,在最嚴格的修士般的孤寂之中(這一特殊信息,已經是後來我經由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打聽到的了),他竟忽然想起了媽媽——而且正是想起了她的“塌陷的兩腮”,於是便立刻派人去把她接了來。

“我的朋友,”他順便地似乎脫口而出,“我忽然意識到,我之為思想而奮鬥,決沒有解除我作為一個有道德、有理性的人應盡的義務,我有責任在我的有生之年,至少讓一個人得到實際的幸福。” “難道這種書生氣的想法就是一切的原因嗎?”我不解地問。 “這不是書生氣的想法。不過,也說不定。然而,這裡一切都交織在一起:要知道,我是真的很愛你媽媽,真心實意地愛,而不是書生氣地愛。如果我不是很愛她,也就不會派人去接她了,即使我靈機一動,冒出這個想法,我也盡可以隨便找個德國男人或者德國女人,讓他(或她)'得到幸福'也就行了。每個人在自己的一生中都必須做點什麼,至少使一個人獲得幸福,但是這必須是實實在在的幸福,真的幸福,——我要把這定為任何一個智力發達的人必須遵守的金科玉律,就像我想給每一個農夫定下一條法律或者一宗勞役,由於俄國的森林砍伐殆盡,必須在自己的一生中至少種一棵樹;不過一棵樹似乎少了點,不妨下令,讓他們每人每年都種一棵樹。一個高等的、智力發達的人,由於追求崇高的思想,有時會完全脫離迫切的現實問題,變得可笑、任性、冷漠,甚至簡直可以說是愚蠢,這不僅表現在實際生活中,甚至,最後,在自己的理論上也變得蠢了。因此,必須務實,身體力行,必須至少使一個具體而又現實的人得到幸福,這樣才會真的改變一切,才會使這個有心為善的人面目一新,煥發出精神與活力。作為一個理論,這很可笑;但是,如果把這付諸實施,並變成一種習慣,那就顯得根本不蠢了。我對此有過切身體會:我剛一開始發揮這個關於新的金科玉律的思想時,——起先,當然,就跟鬧著玩似的,後來我才突然開始明白,埋藏在我心底的對你母親的愛到底有多深。而在這以前,我竟完全不明白我是愛她的。當我跟她同居的時候,只是趁她還很美貌,拿她取樂而已,到後來就煩了。一直到德國我才明白過來:我愛她。先從她那塌陷的兩腮說起,過去我從來不會想起它,有時候即使見了,心裡也不感到痛苦——我說的是實實在在的痛苦,真正的痛苦,生理上的痛苦。有一些痛苦的回憶,我的親愛的,常常會給人帶來切膚之痛:幾乎每個人都有這樣的回憶,只是人們常常把它們忘記而已;但是也常會發生這樣的情形,後來會突然想起來,甚至只是想起某個大致的輪廓,但後來就欲罷不能了。我開始想起我與索尼婭同居時成千上萬個生活細節;最後,這些生活細節竟自動地油然而生,大量湧入我的腦海,當我在等她到來的那些日子裡,幾乎使我望眼欲穿,萬分痛苦。最使我受不了的是,我想到她在我面前總是那麼低聲下氣,她總認為自己在所有方面都比我低下,而且低得沒法比,——你想想——甚至在肉體上。有時候,我想看看她的手和手指,她就害羞和滿臉通紅,因為她的手和手指根本不像貴婦人那樣細嫩柔滑。而且不僅是手指,對她身上的一切,她都自慚形穢,儘管我愛的就是她的美。她跟我在一起時總是羞答答,十分怕生,但糟糕的是,在這種羞赧中往往會流露出某種恐懼。

總之,她總認為自己在我面前是某種低賤的東西,或者,甚至,幾乎見不得人。沒錯,有時候,起初,我有時會想,她始終把我看作是她的老爺,並且感到害怕,但是,這滿不是那麼回事。然而,我敢發誓,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我的缺點,我畢生沒有遇到過一個比她更細心,更善解人意的女人了。起初,她還長得很美的時候,我曾要求她打扮得漂亮些,噢,那時候她是多傷心啊。這裡既有自尊,也有某種異樣的受到屈辱的感情:她明白,她永遠也成不了太太,穿上不應該是她穿的衣服,只會顯得可笑。她作為一個女人不願意在自己的穿戴上成為別人的笑柄,她明白每個女人都應該有她自己應該穿的衣服,然而成千上萬的女人卻永遠不懂得這道理——只想打扮得時尚。她害怕我那嘲笑的目光——就是這道理!但是使我特別傷心的是,我想起她那深深的驚訝的目光,而在我們同居的整個時期,我經常在自己身上感覺到這種目光:這表明她完全明白她的命運,以及等待著她的未來。因而一看到她這種目光,我就常常會感到甚至心情沉重,雖然,不瞞你說,我當時並沒有同她深談,我有點倨傲地蔑視這一切。要知道,她並不像現在這樣總是那麼怯生生的和靦腆的;現在就常發生這樣的情形,她會忽然變得很開心,變得十分嫵媚動人,就像一個二十歲的少女似的;而從前,從年輕的時候起,有時候,她是很愛說說笑笑的,當然,是在自己的圈子裡——同侍女和女食客們在一起的時候;有時她說笑的時候,驀地被我撞見,她會迅速地滿臉通紅,怕兮兮地看著我!有一回,已經是在我出國前不很久的時候了,也就是說,就在我同她脫離夫妻關係的頭天晚上,我走進她的房間,正好碰到她一個人在屋裡,坐在小桌旁,手裡沒有任何活計,她用一隻手支在小桌上,在深深地沉思。她不干活,就這麼坐著,幾乎從來不曾有過。當時,我已經很久不跟她親熱了。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踮著腳尖,突然摟住她,親了親……她嚇得跳起來——我永遠忘不了她臉上的那種歡悅和幸福的表情,突然,代替這一切,她陡地滿臉通紅,兩眼亮了一下。你知道我在這發亮的目光裡看到了什麼嗎? '你這是對我的施捨——就是嘛! '她歇斯底里地號淘大哭起來,藉口是我嚇著她了,但當時我甚至沉思起來。一般說,這樣的回憶都十分沉重,我的朋友。這就像偉大的藝術家在他們史詩般的作品中,有時候會描寫那些痛苦的場面一樣,後來,一輩子,回想起這些場面都令人十分痛苦,——比如莎士比亞的奧賽羅的最後獨白,葉甫蓋尼跪倒在塔季雅娜腳下,或者,在維克多·雨果的《Miserables》中,那個越獄逃跑的苦役犯跟那個小孩,跟那個小姑娘,在一個寒冷的黑夜,在井邊相遇的情形;這類事一旦刺穿了你的心,後來就會永遠留下傷痛。噢,我是多麼焦急地在等候索尼婭啊,我又多麼想快點擁抱她啊!我帶著一種焦躁的不耐煩幻想著一整套新的生活計劃;我幻想通過逐漸的、循序漸進的努力,破除她心中對我的這種經常的畏懼,向她闡明她自身的價值,以及她甚至高於我的一切。噢,當時我就十分清楚,我同你媽媽一旦分開,我總會開始愛她,可是我一旦與她重新聚首,我又總會對她忽然變冷;不過,這不是那麼回事,當時並非那麼回事。 ”

我很驚訝:“那她呢?”我心中閃過這一疑問。 “那麼,當時,您跟媽媽是怎麼見面的呢?”我小心翼翼地問。 “當時?當時,我跟她根本就沒見面。當時,她剛到柯尼斯堡,就在那裡留下了,而我則在萊茵河畔。我沒有去見她,而是讓她留在那裡等我。我們倆見面已經是過了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噢,過了很久,我去找她是為了請她允許我娶……” 這裡我要講的僅僅是這事的主要內容,亦即僅僅是我自己能夠領會的內容,再說,他說到這裡就開始語無倫次起來。他一說到這事,他的話就忽然變得十倍地語無倫次和顛三倒四。 就在他最迫不及待地等候媽媽去的時候,他忽然遇到了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那時候他們倆都在萊茵河畔,在一處礦泉療養地療養。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的丈夫已經幾乎要死了,至少,大夫們已經判定他必死無疑。自從第一次見面起,她就使他傾倒,彷彿用什麼魔法把他迷住了似的。這是他命中的一劫。有意思的是,當我現在記下並回想這一切的時候,我竟不記得他在自己的敘述中哪怕就一次使用過“愛情”這詞和他“愛上了她”這樣的說法。倒是“命中一劫”這話我記得。

而且,當然,這也確是他的命中一劫。他並不想這樣,“並不想愛”。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把這意思說清楚;但是,一想到他居然能發生這樣的事,他的整個心就憤憤然,氣憤不已。他說,他心中原本是自由的一切,面對這次邂逅,卻一下子蕩然無存了,於是這個人就永遠被這個女人牢牢地拴住了,儘管這女人與他根本就沒有關係。他不願意被這種情慾所奴役。現在我就爽快地說吧: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是上流社會女人中少有的典型,——這樣的典型,在這圈子裡,也許並不多見。這是一個非常純樸,非常爽直的女人的典型。我聽說,即我千真萬確地知道,當她出現在社交界(她常常會完全退出社交界),她就憑這氣質而使所有的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韋爾西洛夫在第一次見到她時,當然,並不相信她是這樣的人,他相信的正好相反,就是說她在裝腔作勢,是個表裡不一的偽善的女人。在這裡,我想稍稍超前一點,舉一段她本人對他的看法:她斷定,他也不可能對她有別的想法,“因為一個理想主義者,在現實面前碰壁之後,總是,先於別人,傾向於把一切都說得很糟糕”,我不知道,一般地對理想主義者這麼說是否有理,但是對於他,當然,這是千真萬確的。我倒想在這裡說一點我自己的想法(這是我在聽他說話時,倏忽一閃,閃過我腦海的一點想法):我認為他愛媽媽,用的多半是一種人道的和全人類的博愛,而不是一般男人愛女人的那種普通的愛,可是他一旦遇到了一個女人,他卻用這種普通的愛愛上了她,可是他又立刻棄絕了這種愛——多半因為不習慣。話又說回來,我的這一想法也可能不對;這話,當然,我沒有告訴他。似乎有點失禮;同時我敢發誓,他當時處在這樣的情況下,使人不由得覺得他可憐:他十分激動,有時候,在說到某些地方時往往欲言猶止,簡直說不下去,哭喪著臉,在屋裡走來走去,一沉默就是好幾分鐘。

她當時很快就識破了他心中的秘密;噢,也許還故意跟他打情賣俏:碰到這樣的情況,即使最光明磊落的女人也免不了犯賤,這是她們難以克服的本能。最後,他倆以無情的決裂而告終,他似乎想打死她;也許他是嚇唬她,恨不得打死她;“但是這一切又突然變成了恨。”後來便出現了一個奇怪的時期,他忽發奇想,要用那一套戒律來折磨自己,“也就是修士們使用的那一套戒律。你可以用有步驟的實踐逐步克服自己的意志,從最可笑和最細小的事情做起,而以完全克服自己的意志而告終,這樣,你就可以成為一個自由的人。”他又補充道,這對修士們來說是一種很嚴肅的事,因而積千年之經驗,這已經形成一套學問。但是最值得注意的是,他立志遵守“戒律”,在當時,根本不是為了擺脫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而是因為他有十分把握,他當時不僅不愛她,甚至還恨透了她。他對她恨之入骨,他甚至對他的恨相信到了這種程度,甚至忽發奇想,決定要愛上她那被公爵欺騙過的繼女,並要同她結婚,他完全讓自己相信了他的這份新的愛,並且還讓這個可憐的白癡不可抗拒地愛上了他,從而用這份愛使她在她生命的最後幾個月得到了完全的幸福。為什麼他那時候只想到她,而沒有想到一直在柯尼斯堡等他的媽媽呢,——我始終沒有弄清這道理……相反,他突然之間把媽媽完全忘了,甚至連生活費都沒有寄給她,幸虧當時塔季雅娜·帕夫洛芙娜救了她;然而,他又忽然去找媽媽“請允許他”與這姑娘結婚,藉口是“這樣的新娘不是女人”。噢,這一切也許不過活畫出“一介書生”的窮酸相,正如後來卡捷琳娜·尼古拉耶芙娜談到他時所說的那樣。但是又為什麼呢,真是的,那些只會“紙上談兵的人”(如果確實他們只會紙上談兵的話),卻會貨真價實地去受苦,以致釀成這樣的悲劇呢?話又說回來,當時,在那天晚上,我的想法卻稍許有點不同,有個想法使我感到震驚:

“您的整個造詣,您的整個心靈,都是用您的痛苦和您的畢生奮鬥得來的——可她的盡善盡美卻得來全不費功夫。這不平等……因此女人使人憤慨。”我說這話根本不是為了討好他,而是熱烈地,甚至是憤憤然對他說的。 “盡善盡美?她盡善盡美?她身上沒有任何盡善盡美的地方!”他突然說道,差點對我的話感到不勝驚奇。 “這是一個最平常的女人,這——甚至是一個壞透了的女人……但她應該是十全十美的!” “為什麼說應該呢?” “因為她有這麼大的魅力,她就應該十全十美!”他惡狠狠地叫道。 “最可悲的是您現在一想到她還這麼痛苦!”我突然身不由己地脫口而出。 “現在?我痛苦?”他又把我說的話重複了一遍,他站在我面前,彷彿有點困惑不解似的。這時忽然有一種靜靜的、綿長的,沉思的微笑,驀地照亮了他的臉,他在自己面前豎起一根手指,似乎在思索。緊接著,但已經完全清醒了,他從桌上拿起一封打開的信,把它撂到我面前:“給,你看吧!你一定要知道這一切……可你幹嗎總讓我翻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老賬呢!……這只會褻瀆和激怒我的心!……”

我無法表達我的驚訝。這封信是她寫給他的,這是一封今天下午五點左右才收到的信。我幾乎渾身哆嗦地看完了這封信。它並不長,但寫得十分直爽和真誠,因而我在看這封信時就像她本人站在我面前聽到她說話的聲音一樣。她非常老實(因此幾乎很感人)地向他承認她怕他,因而直截了當地懇求他“讓她過幾天安靜日子”。最後她告訴他,現在,她肯定會嫁給比奧林格。在這之前,她還從來沒有給他寫過信。 以下就是我當時從他的解釋中聽明白的內容: 剛才,不多會兒以前,他剛看過這封信,他忽然在自己心中感到一種完全出乎他意料的現象,在這萬劫不復的兩年中,他頭一次沒有對她感到絲毫的恨意和絲毫的震動,可是不久前,他只要一聽到比奧林格的名字就會“發瘋”。 “相反,我卻全心全意地捎去了我對她的祝福。”他深情地對我說。我十分欣喜地聽了他的這段話。這說明,構成他心中情慾和痛苦的一切,一下子都自然而然地消散了,就像一場夢,就像中了兩年的魔法。在他還不甚相信自己的時候,剛才,他就急著跑去找媽媽——怎麼樣呢:他進去的時候,正好是媽媽成為自由人的時候,昨天那個在遺囑中託他代為照顧媽媽的老人去世了。這兩件事恰好碰在了一起,震撼了他的心。少頃,他又急忙跑出去找我——他這麼快就想起我,我永遠忘不了。

而且我也忘不了那晚的結局。這人忽然整個兒地又變了。我們倆一直坐到深夜。關於這整個“消息”對我發生了什麼影響,——以後,在該講的時候我會講到的,而現在——我只想對他的情況說幾句結束的話。現在,我思量兩三,當時他最使我傾倒的,是他對我的忍讓,是他對我這樣一個孩子真誠地說實話的態度! “我簡直鬼迷心竅,不過也多虧有它!”他叫道。 “要不是我瞎了眼,也許,我永遠也找不到我心中這位完整而又永遠的唯一女皇,我的受苦受難的女皇——你的母親。”他這幾句不可遏制地脫口而出的熱情洋溢的話,我要特別記下來,以備後用。但是當時,他抓住並征服了我的心。 記得,最後我們變得開心極了。他讓用人拿來了香檳酒,於是我們倆便為媽媽和“未來”乾杯。噢,他當時充滿生命力,渴望好好地活下去!但是我們之所以興高采烈,並不是因為喝多了酒:我們每人才喝了兩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到最後我們倆幾乎都大笑不止。我們說起了完全不相干的事;他天南地北地大講奇聞逸事,我也一樣。我們倆的說笑和閒扯絕無惡意和嘲弄之意,但是我們都很開心。他一直不讓我走:“坐,再坐一會兒!”他反复說,我也就留下了。他甚至還跑出來送我:夜色很美,稍許有點上凍。

“請問:您給她寫回信了嗎?”我忽然完全無意地問道,並在十字路口最後一次握了握他的手。 “還沒有,沒有,這完全無所謂。明天來,早點來……還有件事:徹底甩開蘭伯特,把'憑證'撕掉,要快。再見!” 他說完這話後立刻走了,我則站在原地,驚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竟沒有叫他回來,特別是“憑證”這一說法使我十分震驚:竟說得這麼準確,他又是從哪聽來的呢,除了蘭伯特還能有誰呢?我心神不定地回到了家。我腦海裡突然閃過這“兩年像中了魔似的種種怪事”,怎麼會像夢,像鬼迷心竅,像幻景一樣消失不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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