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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大腦開放指數:怎樣激發自己的想像力

成長比成功更重要 凌志军 10217 2018-03-18
王堅的核心技術將改變世界,我真的沒有想到他這麼了不起。 ——張亞勤 王堅來到微軟亞洲研究院之前的簡歷中,有一連串輝煌的頭銜:“教授”、“博士生導師”、“浙江大學心理學系主任”、“浙江大學工業心理學國家專業實驗室主任”、“中國 人類工效學會理事”,還提到,“他曾經主持完成了數十項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國家八六三計劃、國家各部委以及與摩托羅拉和英特爾合作的項目。 ”在來到微軟之後的5年中,他的頭銜少多了,只不過是個主任研究員,還是一個研究小組的主持者,但他成為十幾項國際專利的發明者。他還是“數字筆”的創始人和一張照片的擁有者。前者看上去和普通的圓珠筆沒有什麼不同,但卻被張亞勤稱作“劃時代的發明”;後者拍攝到他和比爾·蓋茨在一起討論“數字筆”的情景。畫面上,比爾把他的眼鏡摘下來,用牙齒咬著眼睛架,神情專注,仔細打量面前這個神奇的小東西,看上去完全被迷住了。

這支“筆”在開始的時候相當笨拙,還很粗糙。 “我都不好意思拿給比爾看”,他笑著說。但他還是拿去給比爾·蓋茨看了。比爾大感興趣,要他繼續幹,還說無論他需要多少錢都沒有問題。兩年以後,“數字筆”煥然一新,再次擺到微軟公司高級主管的會議上,那位“世界上最聰明和最富有的人”一眼看出其中奧妙,當即跳將起來,興奮得把腳上的鞋都脫了,一躍而起,跳到椅子上。 “個人計算機歷史的第一個25年,是從比爾·蓋茨開始的;第二個25年,有可能要從王堅開始了。”王堅的同事這樣說。 大多數人都把這話當作一句玩笑,但至少比爾·蓋茨是認真的,微軟亞洲研究院院長張亞勤也是認真的。他在談到“王堅的核心技術將改變世界,我真的沒有想到他這麼了不起”時,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還有王堅的8歲的女兒也是認真的,她在那張照片的下面一筆一劃地寫了幾個字:“比爾叔叔和爸爸。”看來美國《商業周刊》也注意到一些重要的事實,所以它的有關王堅的一篇採訪筆記說,王堅“雖然不懂英文,卻是比爾·蓋茨的技術顧問。”這話前半句錯了,後半句不是誇張。

微軟亞洲研究院成立的最初兩年裡,發表了90多篇具有國際一流水準的論文,獲得了70多項國際專利,還把至少12項新技術轉移到公司的產品中。在那以後的三年裡,他們把研究人員增加了一倍多,又發表了大約800篇論文,獲得130多項國際專利,還把幾十項新技術轉移到公司的產品中。這一切超出研究院的創建者李開復和里克·雷斯特的想像,超過了比爾·蓋茨的想像,也超過了全世界所有同行的想像。在這數百項成功當中,王堅的“數字筆”也許是最令人激動的發明之一。 當你擁有一支“數字筆”的時候,計算機就完全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它只是一支筆和一張紙。這支筆是黑色的,看上去很像你現在手上的普通圓珠筆,而這張紙是真正的普通書寫紙,它可以是單張的,也可以是一疊。你用這支筆在紙上隨意書寫,就像計算機時代之前你的工作習慣一樣,可是你寫下的任何東西,都將直接進入一台遠距離的電腦終端,變成電腦可以處理的信息。顯然,你仍在使用電腦,但你的面前已經沒有主機和顯示器,沒有鍵盤和鼠標,也沒有“視窗”軟件操作系統。

王堅把他的“數字筆”視為珍寶,但是他也說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從事改變歷史的工作,他只是說:“我喜歡想天上的事情。” 王堅生長在杭州西子湖畔,卻有北方人的臉盤和身材,總是頂著一頭亂發,衣服皺皺巴巴,脖子前伸,走路一顛一顛的,你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點奇異的光彩。少年時代的老師如若知道他今天的成就,準會跌破眼鏡。 事實上,王堅從小學到中學都很難說是老師心目中的那種好學生。他的功課平平,從沒得過什麼名次,從不參加什麼競賽,甚至沒有進過什麼好學校,沒有讀“重點高中”,也沒有讀“名牌大學”,直到博士畢業之後,他的母校杭州大學被併入浙江大學,讓他終於和“名校”沾了邊。不過,他一直不認為自己和這所大學的榮耀有什麼關聯。

“我都不好意思告訴人家我是哪個學校的。”他笑著說。這話聽上去是謙虛,其實了解他的經歷的人都明白,那正是他的獨到之處。 他15歲那年第一次表現出來的獨到之處,就是“自己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不去讀“重點高中”。 進入“重點高中”是我們國家大多數初中學生的夢想,不知道為什麼,王堅就是沒有這個衝動。他的成績本來屬於中等,在重點高中的第一輪考試中落選,但他通過了第二輪擴大招生的考試,並被一所“重點高中”錄取。 那是非常難忘的一天,全家人都陷入一場情感上的大跌宕。兒子能夠進入“重點高中”,就意味著一隻腳已經踏進大學。對媽媽來說,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是兒子忽然說,他不想去讀那所“重點高中”。媽媽先是驚訝,接著失望,後來漸漸平靜下來,決定尊重兒子的選擇。

“你可要想好了,”媽媽把最壞的前景告訴兒子,“如果將來考不上大學,那就要下鄉了。” 王堅選擇留在自己原來的學校裡讀高中。這學校就在他家門口,是杭州城裡一所很普通的學校。但他喜歡它:“它有很長的歷史,校風也好,只不過升學率不高,感覺上不如'重點學校'那麼風光。” 直到很多年以後,王堅還能記得那一天家裡發生的事情:“這是我第一次自己做主,又是那麼大的一個決定。家里人都有些不高興。我媽心裡可能不同意,但是我特別感謝她尊重了我的選擇。”可是日後想起這件事的時候,他還有點後怕:“現在很難想像,我會做出那樣的決定,其實我的壓力也挺大的,如果後來考不上大學,那可真的慘了。” 今天我們回頭來看這件事,很難說王堅的決定有什麼特別動機,也許是因為那時候剛剛

恢復高考,無論孩子還是父母,都還沒有意識到“重點學校”的意義,但更有可能是這孩子的性格中那種不願“隨大溜”的意誌發生了作用。 我這人好像和別的人不太一樣。讀書的時候我很輕鬆,我不在意成績、名次之類的東西,不在乎是不是名牌學校,也不在乎別人對我的成績、名次或者學校怎麼看。我在小學的學習成績其實挺差的,每次考試之後媽媽不罵我就算不錯了,還記得有一次分數太差了,只好去找老師作檢討。我曾經當過班長,但那也不是因為成績好。初中畢業那年,大家都在爭奪“重點高中”,我第一次感覺到分數的壓力,後來想一想,其實也是可上可不上。 上了高中以後,王堅迷上辦報。那是一張油印小報,他自任主編,實際上把記者編輯美術設計甚至印刷工人的事情全都做了。自採自編,自己刻鋼板,自己印報紙,他為此花了很多時間,但卻樂在其中。他在這樣一種心情中度過了三年。高考之前的幾個月裡,老師天天給學生分析形勢,掐著手指計算出,全班50個同學中能考上大學的人也就七八個。王堅一看成績單,明白自己不在老師的名單裡,因為他只能排到20名之後。那一刻他忽然明白,“當初不上重點高中是一個多麼嚴重的問題。”

別人遇到這種情況,要么心急如焚,要么破罐破摔,只有王堅依然我行我素。高考在即,同學們都在日夜苦讀迎接挑戰,他卻依然和他的小報難解難分。老師對他說:“再不把報紙停下來,你就完了。”他想想也是,決定讓他的報紙有個光明的結尾。於是坐下來,用全部感情來寫他的最後一篇文章。他的語文老師後來說,這是他整個中學期間寫得最好的一篇文章。 文章講了一個真實的故事。有一天,他和幾個同學一起去爬杭州城外的一座山,這是當地最高的一座山,偏遠荒涼。眾少年攀登到半山腰上,天黑了,周圍升起恐懼的氣氛,而且越來越濃,誰也不敢預料前邊有什麼。有人開始懷疑自己的行進路線,猶豫著不敢繼續前進。但是王堅相信道路沒有錯誤,目標就在前邊,那是山頂上的一座廟宇。於是大家彼此鼓勵,滿懷信心繼續前進,終於找到那座廟。大家一陣歡呼,既興奮又疲倦,紛紛倒在滿地竹葉上,和衣而睡。就在這時,茫茫夜色中出現一個和尚。和尚遞過一盞油燈,燈光如豆,在黑暗裡燃起一片光明。

這是王堅給他的中學同學講的最後一個故事。講完了,他才想起,現在他的目標不是山上的廟宇,而是大學。儘管老師的排名表上沒有他,但他覺得那盞油燈依然在前面引導著他。 高考的結果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好,也超過了他自己的估計。這個一向排在20位之後的學生,居然考了全班第三,真是前所未有。不過,這成績仍然不夠好,比他希望去的浙江大學分數線還少30分。結果杭州大學心理學系錄取了他。這不是重點大學,但他仍然很高興,覺得自己運氣好,因為班裡很多同學平時的學習成績總是比他好,卻都沒有考上大學。 他在杭州大學完成了本科學業,然後繼續讀碩士和博士。他有很多次機會換到更好的學校去,1984年考研究生時是一次,但他仍然選擇杭州大學;1986年考博士生時,又是一次,他還是選擇杭州大學;1989年出國進修,是第三次,他又回到杭州大學,做了一個教師。過了很多年,他的學校與浙江大學合併,成為浙江大學的一部分,他終於有了一個名牌大學的頭銜,還成了心理學系的主任和教授,這是多少人渴望的“牌子”啊,居然像天上掉餡餅似的,掉到他的手裡。但是,就像我們在《追隨智慧》裡面曾經敘述過的,他不喜歡學校擴張之後那種大而化之、不做實事的風氣,他放棄了他的名牌大學的光環,辭去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導師的職務,跑到北京,在微軟研究院裡做了一個普通的研究員。

王堅的很多行為讓旁人無法理解,連老師也感到奇怪。比如大多數學生的分數都會跟著考試的難度起伏,他卻是個例外。有一次考試,題很難,全班50個同學只有三人及格,他是70多分。不久之後又一次考試,題很容易,大部分同學都是90多分,他還是70多分。老師望著這學生有些奇怪,問他為什麼,他自己也無法解釋,只是說: 有些人考了很高的分數,卻有可能並沒有學到什麼東西。我相信我學過的東西,一定是學會了,我不會把我沒學到的東西放在肚子裡,不會有這樣的事情。我根本不需要在考試中證明我自己的能力。不需要通過排名來證明自己比別人強。 大學畢業了,他想報考研究生。他是文科學生,按照考試規則,必須選考一門理科課程。別的考生遇到這種情況,一定會選擇自己擅長的內容,而他竟選擇了自己最差的高等數學。

他填好報名表,回家一看數學參考題,居然全都不會。這個一向不為考試發愁的學生,現在也不免著急。距離考試還剩三個月,他一算時間,決定採取超常規手段。他向學校團總支書記借了一間宿舍,把門一鎖,每天不干別的,只做數學題。 那時候他正在爭取入黨,黨組織的領導來批評他,說“一個爭取入黨的積極分子怎麼能天天把自己關在一個小屋子裡呢?”但是他顧不了這些,依然沉浸在數學世界中,拒絕任何 人來打擾他。 “我只是覺得應該去學學數學,不然以後沒有機會學了,可能還想挑戰一次自我。”他後來這樣形容自己的那一次經歷。 “沒想到我差點就把自己給毀了。” 結果他沒有毀掉他的研究生,事實上他的考試成績相當不錯,可能是那屆考生中最好的。不過,為了這次孤注一擲的行動,他的入黨真的被推遲了。 看來,這個學生不僅“完全不跟考試的指揮棒走”,還“完全不跟大多數人的標準走”。這樣的學生極為少見,還很容易被人低估。只有一個老師發現事有蹊蹺,漸漸對這個學生刮目相看。 “王堅這個人,”那老師有一次這樣說,“如果將來有所成就,那就在於他的獨立性和想像力。” 直到今天,每當突發奇想的時候,或者遇到困難的時候,王堅還能回想起他學生時代的那種種情節,不禁感慨萬千:“一個人的想像力、創造力和他受教育的環境是有關係的。我相信想像力每個人都是有的,會不會隨著環境而改變,那是另外一回事。但本質上還是,你敢不敢讓你的大腦走到那裡去?” 這故事寫到這裡,我們已有可能列出“大腦開放指數”的公式如下: 大腦開放指數=想像力×獨立性 大多數人很難擺脫成績啊、考試啊、名次啊,但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在做自己要做的事,而不是別人要你做的事,那麼考試就不重要了,名次就不重要了,名牌大學就不重要了。 ——胡耀華 胡耀華是在一種沮喪的心情中走進大學的。他的第一志願是北京大學,可惜沒有成功, 結果落在“第二志願”。那一刻,他覺得是一隻鳳凰掉在了雞窩裡。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微軟會對他發生強烈的興趣。 大學生活的最後一年,耀華幾乎都是在希格瑪大廈裡度過的。那是2001年,他作為實習學生來到這裡,題目是編制一套程序,然後在電腦屏幕上合成出各種形態的水。要么是浩瀚大海,要么是涓涓細流,要么是風吹皺一池碧波,看上去比攝影機拍攝下來的真實的水還有生命力。這一技術很快被用到微軟公司的產品中,行銷全世界。如今,每天有億萬人在使用他的發明,而他本人也成為微軟亞洲研究院的一個助理研究員。 微軟亞洲研究院有著強烈的“名牌大學”情結,他們自己大都出自名牌大學,所以特別注重學歷,特別青睞博士。胡耀華在這座大樓裡面是個例外,他既不是博士,也不是出自名牌大學,他是北京工業大學電子系的本科生。這學校雖然也是重點大學,但是那些稍微優秀一點的高三學生,都像微軟員工一樣崇尚“名牌大學”,他們心中的目標是清華和北大,而北京工業大學在很大程度上只是他們中間失敗者的去處。不幸的是,胡耀華正是這樣一個“失敗者”。他在小學和中學期間,主要課程的成績都不是很好,在班裡只能算中等,參加過很多數理化的比賽,卻從來也沒有得過獎。高考的時候又再一次失手,望著他心中的“北大”嘆息不已。 1997年秋天,耀華進了北京工業大學。這所學校願意接受那些從清華北大的志願上掉下來的考生,是一個相當有遠見的行動。但是這些學生跨進校門來的時候,幾乎都有一種恥辱感。他們中間有些人就是因為無法忍受這種感覺,不來了,寧願在家裡复讀一年重新考試,或者千方百計尋找出國讀書的門路。耀華的與眾不同,不在於他不會失敗,而在於他面對失敗的想法不同。 但是他仍有至少一年的徬徨。他選擇了電子工程系,這不是因為他喜歡這個專業。事實上他喜歡的是計算機。他在讀初一的時候就喜歡計算機了,那時候90年代已經開始,計算機雖然還不普及,但已經不是稀罕東西。他在學校裡面參加計算機小組,去機房編制自己的程序,然後參加比賽。後來他有了自己的電腦,就把更多的時間花在電腦上。這讓他在課堂上的考試成績總是不大好,但他並不在意。 “我那時候認定我對電腦有興趣,但是還沒有認准以後就乾這行。” 報考大學時選擇專業,對於這個孩子仍是一件難事。就像大多數高三畢業的學生一樣,他完全不了解大學裡五花八門的專業都是乾什麼的,只是自己玩計算機已經6年,實在想不出大學計算機課程還能給他什麼新東西,於是他給自己選擇電子系。 “人家告訴我,在計算機、自動化和電子這三個領域中,電子是一個更基礎、覆蓋範圍更廣泛的專業。我想這也不錯,就挑了它。” 但是學習剛剛開始他就發現情況不對。他總是提不起精神,上課時腦子總是往別的地方跑,下課時心情一下子好起來。成績總是不高不低,中不溜,看到同學比自己強,他也不著急。一年級還沒結束,他已無法擺脫那種消極情緒。他去找老師,要求轉到計算機系,老師不同意,他也就不再堅持。他相信有很多辦法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過去的6年裡,計算機一直是他的興趣所在,從現在開始,他要把它當作一門學問。無論學習什麼,主動和被動大不一樣。自從進入大學以來,耀華第一次有了喜歡學校的感覺。他開始系統學習計算機課程,完全不管學校設置的課程是什麼,只完成自己的計劃:一年級學習基礎,二年級學習網絡,到了三年級,他就開始學習圖形學。 這個領域裡的一切東西都讓他欣喜若狂。他如飢似渴,希望得到更多的資料,可惜大多數學校很少涉及圖形學,只有浙江大學還能入門,而在他自己的學校裡,只是作為選修課。他沒有選,他不相信課堂上能給他多少有意義的東西,他選擇的方式是自學。 他的自學能力很強,上中學的時候,他總是在開學之前把課程先學一遍,等到人家開始學了,他就去玩電腦。所以儘管他的學習成績常常不如別人,但是他學會了學習。現在,他故伎重演。他的“教室”在學校的圖書館裡,他的“老師”是全世界圖形學領域裡最有成就的科學家。他整天泡在學校圖書館裡,先是一本一本地看,速度很慢,但是他很投入,速度也越來越快,後來是一個書架一個書架地看。圖書館裡幾百本計算機領域的書都被他看完了。 沒有誰給他留作業,也沒有誰給他出考題。他用了極大心血去學習的東西,通常都不在學校的考試和學分範圍之內,他並不在乎這些。而學校設置的課程,他只在一些最重要的基礎課上花時間,比如高等數學,其餘大多數課程,他只在考試之前突擊一下,拿到學分就可以了,有的時候拿不到學分,他也不在意。 “我關心的是我到底學到了什麼,考試多少分我從來都不關心。” 有時候你想起學校的情景,一定會很奇怪。大家生活在同一個教育環境裡,似乎沒有人能改變教育的環境,但是你只要改變對教育的看法,很快就會變成一個與眾不同的人。 到了大學的最後一年,耀華已經進入這樣一種境界。儘管他在教學大綱規定的課程中成績平平,但他在計算機圖形學領域中的知識和能力,不僅非一般本科生可以相比,即使那些碩士和博士生也很難超過。 正是這個事實讓微軟對他發生了興趣。 “走進微軟的時候,我很自信。”這個連本科還沒有畢業的學生這樣說,“我不認為那些碩士或者博士比我強。” 對他來說,在微軟的實習是一個新階段。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在大學三年苦心學習的圖形學知識,應用到實際研究中。那些天一想到他的“數字水”,耀華就特別興奮,深夜睡不著,白天不吃飯,腦子裡面不斷冒出新想法,一有想法就忙不迭地跑到計算機前去試驗。 現在我們可以知道,構成“大腦主動指數”的兩個最重要的因素是,熱愛和激情。其公式如下: 大腦主動指數=熱愛×激情 有一天,有個記者和他討論這個問題。他有些靦腆又有些得意地說:“如果把我的學習時間算一算,那麼我在計算機上花的時間,要比其他所有科目的總和還要多。” “但是你總要完成學校的課程,通過考試呀?” “相比之下,我更關心自己的實力,至於考試什麼的,我不是特別在乎。” “聰明的學生不一定都有自覺的意識,但是很自覺的學生一定是聰明的。你認為你很聰明嗎?” “不。我就怕人家說我聰明,至少那些考上北大的學生比我聰明。如果你今天要我談論什麼天才,我可一句也說不出。我覺得一個人是不是天才不重要,能力強不強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動,是進取,是把潛力發揮出來,才能與眾不同。” “與眾不同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呢?” “事實上這也需要勇氣。大多數人很難擺脫成績啊、考試啊、名次啊這些東西,但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在做自己要做的事,而不是別人要你做的事,那麼考試就不重要了,名次就不重要了,名牌大學就不重要了。你就會有一種強烈的主動精神。” “你很幸運,沒有名牌大學,沒有很高的學歷,卻找到了好工作。” “是啊,像我這樣的人很少。這樣做的風險的確很大。當初我也沒有怎麼細想,要是細想想,有多少人敢這樣冒險呢?” 胡耀華長嘆一聲,結束了自己的故事。 西方有一種說法:A等生是被人管的;B等生是管人的。 ——朱文力 “西方有一種說法:A等生是被人管的;B等生是管人的。”朱文力說。 同樣的意思,在中國有另外一種表述。爸爸對兒子說:“你們班上學習最好的那個同學,將來是你兒子的家庭教師;學習最差的那個同學,將來是你兒子的老闆。” 有很多人不同意這種說法。他們會說,這是那些學習差的人在自我安慰。可是朱文力講這話的時候,那副表情與其說是在“自我安慰”,不如說是在“自我反省”。微軟的另一個研究員,張黔,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開心得大笑:“真有這個可能。我們家就是證明啊。我二哥的學習成績比我差遠了,可他現在自己開了好幾家公司,做得很好。我媽媽都願意到他那裡去住啊。” 朱文力是微軟亞洲研究院的研究員,女性。儘管你在微軟公司很難找到性別歧視的證據,但它在全世界的幾百個研究員中,女性的確很少。所以你可以相信,文力一定有一些與眾不同的地方。 事實上,她不僅不是“差學生”,而且還是她自己所說的那種“A等生”,是我們國家教育制度下一個優秀學生的經典之作:嚴格而且細膩的家庭教育、父母心中的好孩子、老師心中的好學生、門門功課都是5分、重點小學、重點中學,然後是清華大學。 她的外表有點像她的名字,端莊、文靜,輕輕地覆蓋在一種力量之上。她很年輕,但她在希格瑪大廈擁有一個單間辦公室,表明她在研究院裡已經有些資歷。她在美國完成了博士學業,又在美國的公司裡做過幾年研究員。為了幫助別人理解她的一些想法,她總要提到自己在國外的經歷,還不由自主地拿中國的孩子和美國的孩子做比較。她相信“每個孩子心中都有自己的願望,都想去實現它。”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麼中國的孩子總是很害羞,不能主動地去表達自己,主動地解決問題,主動地去開闢新的道路?” 她的想法在很多經歷過西方教育的中國學生中引起共鳴。大家把自己的經歷紛紛湊在一起,居然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在中國,學習成績越好的孩子可能主動性越差;學習成績一般的孩子可能主動性還要好一些。”然後她就解釋她的理由: 沒有人逼你去做,是你自己要去做。這就是主動性。這裡面也許有一個性格的問題,還有周圍環境影響的問題。你的性格里是叛逆的成分多一些?還是順從的成分多一些?叛逆的成分比較多的話,就可能對學校的教育不以為然,也不把老師放在眼裡,當然也不會把全部精力放到課本上,可能會去追求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在大學裡面經常逃課的學生,都是腦子比較活的人。比如比爾·蓋茨,乾脆退學了。所謂“好學生”,其實就是把父母和老師讓你做的事情做到最好,其他的事情都不去想,主動性自然就差一些,也就是我們說的“五分+綿羊”,比如我自己就是這樣的孩子。 文力的父親是工程師,母親是個企業的計劃人員,都是那種典型的知識分子,家教極嚴,對這個女兒尤其嚴格。文力小時候是那種聰明乖巧的女孩兒,人人喜歡。像所有小女孩兒一樣,她愛跳舞,愛洋娃娃,愛看童話故事。但是父親自己是學習自動化的,認定女兒也應當像他一樣。女兒剛剛進入學齡,他就要求女兒在家裡學習英語。 父親對女兒的一切都很放縱,惟有學習必須一絲不苟,他要女兒按時收聽收音機裡面的英語課程,絕不能有任何懈怠。文力小學畢業進入中學的那一年,中國恢復了高考制度,所有敏感的父母都意識到孩子的命運將要發生轉折。這個父親當然不例外,他開始要求文力學習數學,還親自講解數學題。 文力既不喜歡外語也不喜歡數學。 “除了做作業,還得學英語學數學,我特別煩,覺得這是多了好多事。”實際上她喜歡看小說,看外國的童話故事,看中國的《李自成》,喜歡寫那種抒情散文式的作文。但她是個乖巧聽話的孩子,不會堅持自己的想法,所以父親讓她做什麼她就去做。 到了吃飯的時候就吃飯,到了做功課的時候就做功課,到了睡覺的時間就睡覺,到了起床的鐘點就起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從不怠慢。爸爸讓她學什麼,她就學了;爸爸不讓她學的東西,她就不學。因為外語學院附中不是重點中學,爸爸不讓她去讀,她就不去了。爸爸看中了一所重點中學,讓她去考,她就考上了。 “我這一輩子,至少在我出國之前,一直都是在我爸的逼迫之下學習的。”她在長大以後這樣說。 她成了班裡的好學生,上課很認真,作業也都按時完成,考試總是第一名,大家都說她聰明。對她來說,學習並不費勁,但是她從來沒有過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因為我從來沒有發現自己喜歡的東西,從來沒有去探索。沒有任何一個人給我這方面的引導。我只知道完成學校的課程,考個高分數,考個好學校,就這樣一步一步過來了。”老師們都在教她參加各種各樣的考試和各種各樣的競賽,就是沒有一個老師問過她,“你的長處是什麼?你的短處是什麼?你的興趣愛好是什麼?你將來打算幹什麼?”也沒有哪一個老師對她說,“你將來一定要從事一個自己喜歡的事業,你從現在就要開始探索自己喜歡的東西。” “有些同學可能自己想過這些問題,有些同學可能根本就沒有想過。”文力一邊極力回憶當時的情形,一邊說: 我呢?開始的時候還是想得挺多的,總是幻想自己將來會幹什麼,但是後來這些念頭全都被考試和分數埋起來了,挖都挖不出來!我們的教育從來不鼓勵學生的主動性,不鼓勵你去認識你自己,不鼓勵你去發覺你的長處,不鼓勵你去培養你的興趣,這些都沒有。大家都 是“隨大溜”,要上大學都上大學,要說計算機專業好,大家全都去報考計算機,沒人問你是不是喜歡計算機。我畢業的那一年,是“生物熱”,學校號召大家都去學這個,就是不問學生有沒有興趣。 到了高中二年級,學生要選擇自己的方向:文科還是理工科?這是中國孩子在人生道路上面對的第一次選擇。文力其實還是很喜歡文學。兩個要好的朋友都是愛好文學的,大家經常在一起討論小說。她也很喜歡藝術,到美術館去看各種各樣的展覽。 “實際上要是讓我自己選擇的話,我可能就奔這條路了,也許我現在就是個評論家之類的,去研究文學。” 但是她選擇了理工科,一點也沒猶豫,想都沒想自己會讀文科班。父親並沒有強迫她,但她知道父親一直希望她走上理工科的道路。他不喜歡文,看到女兒在看小說,就會說,“都什麼時候了,還看閒書?”社會的輿論也不看重這個,不僅不看重,還認為只有那些數理化成績不夠好的學生才去學文科。老師也對她說:“既然你的數理化那麼好,當然應當選擇理工科。” “大家都覺得,誰進了文科誰就是弱者。如果一個學生數理化很好卻去學文,就讓人感覺吃了大虧。”文力說,“所以,說是讓我選擇,其實是沒有什麼選擇的,自然而然就上了現在這條路。” 按照通行的標準來衡量,毫無疑問,她是一個好學生,但她不是一個有自主意識的學生。她是在進了微軟亞洲研究院以後,才開始考慮自己到底對什麼最感興趣。 “這時候我已經讀完了學士、讀完了碩士、讀完了博士,已經30歲了。”她說。回過頭想一想自己的整個學習經歷,忽然有了一種“自我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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