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社會心理 達爾文告訴你,為什麼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電視節目正在考驗著我的耐心。我一個人坐在電視機前,想像著身邊還有一個跟我一起看節目的人,我倆打了個賭:他到底會不會動?一會兒那位女記者要採訪一個沒什麼經驗的年輕政治家,問問他都有什麼計劃。跟電視機前的觀眾一樣,政治家明白,等一下肯定沒什麼機會來陳述自己的觀點。記者嘛,都受過媒體的全新“拷問文化”訓練,懂得要把話語權掌握在自己手中,讓對方連兩句完整的話都來不及說,一有新信息出現就要馬上提問,並且要保證受訪者不會推翻自己剛才透露的信息。所以說,那位沒經驗的政治家正處於一種緊張的氣氛中。他打算針對選舉,說說自己能為選民們做些什麼。不過,他很清楚的是,要爭取到開口說話的機會,勢必得經歷一番惡戰,至於說話的內容嘛,那就是次要的了。

“典型的緊張氛圍,”我說,“如果他在記者提出第一個問題時動了,你就請我周末去巴黎。”我想像中的那位鄰座盯著我,好像在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在這之前,我跟他說,那個政治家在聽完第一個問題後,開始回答之前,會微微地從椅子左邊搖向右邊,還會稍微挪動一下位置,大概也就一厘米。這個過程轉瞬即逝,只有經過訓練的人才能意識到其中的變化。基於這個原因,我才事先把即將上演的情形告訴了那位虛擬夥伴,並做出了詳細的描述。在記者提出第二個問題時,類似的情況就不會再發生了。 “如果真是這樣,”我的鄰座說,“那不是所有人都會看到嗎?”我悄悄在他耳邊說道,很多日常行為只有經過訓練的人才看得出來。說這話的時候,我的視線並沒有離開電視,並接著說:“觀察人類的行為是很難的,老師們試圖教會學生,可有些人怎麼也學不會。”

我為什麼要打這個賭呢?又為什麼那麼肯定,那個接受采訪的人會微微地、不經意地在椅子上晃動?因為這個情況是跳躍行為的一個典型範例。跳躍行為是行為生物學中的一個著名現象,會出現在很多動物身上。這是一種衝突行為,能夠化解兩個相互抵觸的動機。比如一隻鳥兒在遇到對手時,既想飛走又想攻擊對方。這兩個互相矛盾的動機可能會使這隻鳥兒既恐懼又憤怒,而逃跑和攻擊這兩個行為是不可能同時發生的,於是一個不可解決的衝突產生了,導致了一個麻煩的問題。而解決問題的方法就是,那個可憐的傢伙去做一件完全不相關的事情,例如擺出一個睡覺的姿勢。當然了,它不是真的要睡覺,而是它的行為好像跳躍到和這場衝突完全無關的一個系統中,“跳躍行為”這個名字就是這麼來的。就這樣,衝突解決了,緊張的氛圍也消失了。把觀察行為當作日常工作的人,時常可以看到跳躍行為是如何解決類似衝突的。

就拿您養的狗來舉個例子吧。當您去超市買東西時,狗被鎖在了家裡,於是衝突出現了——它想跟您一起出去,在它眼裡這就是個跑出去撒歡的好機會,可又因為門關上了出不去。由此,狗很失望,便通過跳躍行為來解決問題。它決定狠狠地攻擊您的枕頭,於是枕頭便遭到了“專業級”的毀壞。您回家後狠狠地訓了它一頓,可是您知道嗎,它也別無選擇。是您造成了它的矛盾,使它不得不採取跳躍行為。 類似的行為在人類身上也時常可見,我將其看作一種體育運動。當人們陷入緊張的社交氛圍中,就算程度再輕,也會做些毫不相干的事,比如撓自己。撓自己可能是人類跳躍行為中最常見的現象了。試想,有人遇到了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這時產生的衝突為必須回答和盡量避免。這樣的衝突促使他去撓自己的頭髮,不安地摸衣服袖子,在臉上搓來搓去,推兩下眼鏡,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跳躍行為。很多年來,我在電視裡看到那些接受采訪而又沒什麼經驗的人,在聽到第一個問題後便會做出一個很小的跳躍,在給出答案之前,會在椅子上微微地挪動位置或者搖晃一下。經常接受采訪並且知道如何反制記者激昂態度的人,就不會表現出這種行為,只有新人才會。

說到這兒,我已經猜到您要提的問題了:這種行為有什麼好處呢?講到現在,都是些微小的緊張、恐懼或羞澀感,就算沒有那些摸、抓、晃的動作,人們也能正常表現,不是嗎?沒錯,那些動作的確沒什麼直接利益,或者說,現在已經沒有了。不過,這是來自人類遙遠過去的一份遺產。我們的祖先和其他種類的生物一樣,不僅用跳躍行為來化解緊張氛圍,還把它當作同一群體成員之間的一種信號。跳躍行為暗示著緊張的氣氛出現了,可以用來提醒其他群體的成員。剛才的那隻鳥就用睡覺的姿勢清楚地向對方表明,我不會攻擊你,因為我自己正困在一個矛盾的狀況中。而對方也不會去冒險,跟它吵架什麼的。再說一遍,如今跳躍行為已經不再發出類似的信號了,儘管那個記者還是會饒有興趣地“折磨”那位政治家。跳躍行為已經深植於我們的行為規律中,並且還會一代接一代地傳下去。

這不是什麼重要的行為,就算對其有了透徹的了解,也不會有什麼具體好處。只有幾個狂熱的行為生物學家對此興致盎然。在日常生活中,我們也不必對這種行為加以關注,因為想要克制它,還真就不行。它總是發生於不經意間,想要對其施加控制是不可能的。不過要是誰對從進化的角度觀察人類的行為感興趣,這可是從人類遙遠的過去遺留下來的一枚化石。能夠觀察到人們表現出來的類似行為不是很有趣嗎?而且還是個政治家呢! 電視上的那個女記者犀利地提出了第一個問題。那位沒什麼經驗的政治家緊張地盯著劊子手濃烈的紅唇,集中註意力,想只用幾個字來描述一下自己所在黨派和整個國家的政治未來。只見他清了清嗓子,從左向右微微晃了半秒鐘,接著便開口了。

“我贏了!”我衝鄰座喊起來。他一臉鬱悶,這下要請我去巴黎了。可惜啊,這只是我想像出來的。我看著身邊空空的沙發,發現自己在跟自己說話,於是伸手撓了撓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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