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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楚材天下用——“以儒治國,以佛治心”

逆旅千秋 郑骁锋 6075 2018-03-16
公元1236年,歲在丙申,三月。 蒙古國無敵的鐵騎正猛烈地攻擊著南宋襄陽,宋守臣遊顯實在支撐不住,不多時便降了。襄陽一下,南宋花花世界門戶大開,誰都清楚意味著什麼。戰報傳到漠北曲薛兀兒湖附近的行宮,大汗窩闊台甚是歡喜,傳令於大汗金帳內大宴,一應扈從臣僚全部參加。 酒宴正酣,恰好一批使節不約而同一齊來到。西域那些小國和高麗倒也罷了,平時朝貢賀節原本就絡繹不絕;難得的是,南宋也派了人來——想是著實打怕了吧。大帳正中毯上,一大攤子貢品,都是些大珠、水晶、玉器、綢緞、陶瓷、人參,令人眼花繚亂的。 窩闊台已經有了七八分酒意,把那頂貂皮暖帽都丟在了一旁,一手握著個滿盛馬奶酒的大觥,醉眼惺忪地看著使節們一個個謙卑,哦,應該是有些惶恐地用生澀怪異的口音念著賀辭。

不久窩闊台就發現,那些使節的眼睛怎地總有意無意往一個人身上瞟,連那個矜持古板的漢使也不例外。他順著他們的眼光看過去,恍然一笑。喝了一大口酒後,他伸出手,指著那人,斜著眼慢悠悠問道:“你們國里,也有這樣的人嗎?” 諸使節一愣,幾乎是同一時間,每張嘴裡都發出了同樣的聲音:“沒有!沒有!”有個高鼻凹眼還加了一句:“他應該是天上的神人吧。” 窩闊台呵呵大笑,他想起了當年父親,偉大的成吉思汗對他說的話:“這人是長生天賜予我家的,以後舉國大事俱皆可以交給他——他定能為我們蒙古做一番大事呢!” 窩闊台一氣喝完觥裡的酒,抹抹嘴,緩緩道:“你們慣會吹牛扯謊,只有此話倒也說得不錯——我想也應該沒有。”

蒙古王公大臣一齊狂笑,歡快的馬頭琴響起,堆積如山的烤全羊、扒駝峰、熏狍子之間,艷麗奔放的舞女輕盈熱烈地轉著圈子…… 被稱為“神人”的那人陪坐在窩闊台身邊,自始至終未發一言。 不必看他炯炯的眼神,也不必感受那軒昂儒雅的氣質,只是那部長長飄逸於胸前的美髯,就可以讓每一個人都認出,這就是鼎鼎大名的蒙古中書令—— 耶律楚材。 難怪很多人把耶律楚材當做神仙一流的人物,此人簡直就是個如大海一樣深不可測的全才:經史子集、詩詞歌賦自然是不用提——無論哪個飽讀的名宿大家在他面前都得肅然起敬;此外天文、地理、律曆、術數、釋老、醫卜,上天入地,前五百年後一千載,更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計算月食,連西域多年的方士也甘拜下風;聽幾聲雷,就能知道回回國主歸了西;看一會星星,就敢斷言金國將易主;來了頭怪獸,聚集所有見多識廣的老獵手也無法說出名堂,他一眼就認出那是頭叫“角端”的瑞獸……

如此人物,簡直連漢家那個呼風喚雨、足智多謀的諸葛亮都得遜色三分,難道還不是神仙嗎? —— 當年連至尊無上的成吉思汗每次出征,都得先請楚材占卜擇日呢。 如此人物,天下有誰不想親眼看看呢? ——他如今可就坐在面前不遠處啊。 楚材默默坐著,神情平靜,甚至有些落寞。似乎使節偷眼看的、讚美的,大汗誇獎的是另一個人。只是慢慢喝著酒,好像連肉也沒吃一塊——那把切肉的銀刀一點油也沒沾上。 他似乎不是在這金壁輝煌而又油膩吵鬧的帳篷裡,不是在這乾燥的大漠之上,而是在霧靄繚繞的山間深處,坐在松林掩映的草廬內,對著孤燈悠然獨酌。 世人把楚材看成神奇的人物,而他卻很清楚,自己不過是個有些天分的凡夫俗子,所有的知識,也不過是從小到大多年苦讀深思的結果罷了。有時他還不得不說些鬼話——像那頭怪獸,鬼才知道叫什麼呢,自己不過是故弄玄虛藉此諫成吉思汗少殺些人罷了。

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反而,他常常感到一種難言的虛弱無力,總是覺得力不從心。即便是不久前大汗酒後撫著自己的背,很有些感激地對自己說:“如果沒有愛卿,那麼中原絕沒有今天的局面——朕所以每天晚上高枕無憂睡得安安穩穩的,全賴愛卿啊!”他也沒有太多的激動和自豪,他實在是太清楚今天這個局面來得太不容易了:對他,對大汗,對蒙古,對天下人。 蒙古,這個剽悍的民族,這群來自大草原的暴烈的野馬,要給它系上籠頭,褪去野性,實在是太難了。 他們似乎永遠不想從馬背上下來,永遠不會滿足征服的慾望——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一切,天底下所有的一切,都蓋著同樣一個血紅的戳記:“獵物”。 就像是草原上的一頭黃羊、一頭野狼,或是一隻盤旋在空中的大雕。

他們全部的努力,最大的夢想,就是把太陽底下所有的土地,不論是高山、河流、沙漠、冰川,甚至海洋,全部踏平,變成可以任著性子馳騁的草原。像剛從金人手里奪得中原時,那個粗豪的大臣別迭向窩闊台建議的:“我們得了這樣的漢地也沒什麼大用場,還不如把漢人統統趕走,過幾年就草木茂盛了——好大一塊牧地呢!”感情他們還想殺盡漢人,拆盡屋舍宮闕,硬是在華夏膏腴腹地平出塊沒有邊涯的大牧場不成? ——可如此荒唐的建議,大汗不是差點點了頭嗎? 既然把個天下當作獵物,那麼每次打圍後,如果由著獵手的意願是得大夥按著功勞大小掰開分了的:你一個頭,我一條腿,他一爿里脊肉。這夥健壯的漢子按照蒙古的慣例,一路打一路分享糧帛女子戰利品。看著征戰圈子越來越大,早已經按捺不住,吵吵嚷嚷的,要求大汗為他們把到手的土地也給分了。同樣把天下當做獵物的大汗當然是爽快的,準了。絕不會擔憂分了之後會有什麼後果——儘管這片新被征服的土地上,千百年來一代代智者早就對“裂土分民”後必將不可收拾的危險性反复討論得明明白白的。

獵手們對俘獲的獵物是決不會手軟的,留一條命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你們不見一座座攻下的城堡裡流成河的血、堆成山的屍嗎?還不感激涕零頂禮膜拜?怎麼表達你們的謝意呢?一條條呼嘯的鞭子在荒涼殘破的廢墟上飛舞著:貢獻!快老老實實地送上貢獻!到土裡刨、到身上剝、到嘴裡摳、到肉裡剜、到骨髓裡抽!坦著毛茸茸胸脯的騎士們吆喝著,獰笑著。 獻上你們的美女、獻上你們的財寶,甚至,你們想辦法去,讓河朔中原也生出如大草原上一般健壯的母馬——獻上! 永不停息的鐵蹄,揚起腥羶灰塵瀰漫了整個中華大地;彎刀滴血的鋒刃,把古老的文明砍得只剩下蛛絲般纖細的筋脈在寒風裡飄搖;如雨絲般凌亂密集的套馬索,毒蛇一樣緊緊勒住了在血泊中掙扎的眾生的咽喉。

矯健的天之驕子們啊,你們征戰是為了天下——可如今天下到了手,你們只是想盡情蹂躪踐踏一回,像對待一隻落入陷阱的,瑟瑟發抖的,無助的羚羊嗎? 上天創造出你們,只是為了懲罰和征服嗎?是越來越不肖的炎黃子孫,越來越不堪的庸俗虛偽做作懦弱,觸怒了無情的上蒼嗎? —— 難道是仁慈寬厚的昊天上帝,讓位給了暴戾恣睢的長生天嗎? 當一把把雪亮的屠刀在馬鞍邊刺耳地磨礪,一聲聲咆哮在大汗喉間蘊勢,一道道洪水在大金帳裡濫觴——當一道道閃電從草原上空升起,盤旋在劫後餘生驚魂未定的蒼生頭頂時,耶律楚材挺起了胸膛,如滔天大浪裡的一塊巨石,迎頭擋住了四面八方洶湧而來的萬鈞力道。 楚材一次次在大汗面前,為大汗,為蒙古,為天下人,不厭其煩地、慷慨激昂地、苦口婆心地,分析著,解釋著,比喻著,勸誘著,甚至用天命嚇唬著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無畏的勇士。

他竭力想使大汗和其他蒙古權貴明白,打天下和治天下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那個來自西夏,以造弓之術得到成吉思汗寵幸的常八斤,老是在人前人後拍著胸脯誇口:“如今國家正是用武的使節,該用的是我們這樣的人物——像耶律那樣的讀書人,酸溜溜的有什麼鳥用?”有次竟然在大汗面前也吹了起來,楚材毫不客氣,馬上質問:“連造個弓都得用個像你這樣的弓匠——治天下,能不用治天下的匠人嗎?”難道只是為了回應姓常的?實在是想大汗聽進去:治天下,可不是你們開口閉口打打殺殺那一套哪。 大汗畢竟是聰明的,楚材反复諫爭後終於有些明白了這個道理。其實他原本就該想到,一次就把草原上的羊群殺了個乾淨,肚子再餓時,吃什麼呢?還有,你不讓羊群飽飽地吃上嫩草,骨瘦如柴不長膘有什麼用呢?至於你逼著羊兒給你長出牛角,那豈不是笑話? ——哪有一個牧人沒事總是虐待殺戮自己的羊群的?

窩闊台到底還是聽了楚材的話,收回了那一道道荒謬而可怕的命令。 楚材微微地笑了——面對一個個使節輪番的敬酒問候,他總是微笑著和他們乾了杯中的酒。 他很明白自己在一般人眼裡是個什麼角色,尤其是來自遠方的異國使臣——距離更加誇大了自己的神秘。 術士,哦,沒錯,在很多人眼裡,楚材是個高明的術士。很長時間裡,連成吉思汗也這麼認為:當年他隨軍扈從西征,除了做點文書記錄外,主要工作就是星象占卜。甚至窩闊台當初對楚材天天隨在自己身邊,卻能如數足額徵收倉廩米穀金銀布帛,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這個長鬍子,真的有些神神道道。 雖然自己也時常利用這種神秘來規勸進諫,但楚材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其實不過是漢家從孔聖人開始,傳下來的一整套老老實實的治國技巧:儒術。

從最早限制蒙古無節制剝削以蘇民力的定稅制、防止無知權臣開歷史倒車的阻分裂,到後來規劃的養人才、給俸祿、削權貴、務農桑、定土貢、均科差、制漕運……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使這個急劇壯大不可遏止的草原民族,能盡快適應中原的文明,真正做一個仁慈英明的天下之主—— 能為天下蒼生盡快結束這板蕩苦難的時代,開闢一個融合長江黃河草原沙漠的,曠古未有的,無邊無際的太平盛世。 “湛然居士——”那位南宋來的使節恭恭敬敬地舉著杯走了過來。 哦,湛然居士,楚材又微笑了。是啊,誰都知道,自己其實是個佛教徒呢。他不禁記起了那段生命裡最不堪回首的歲月。那時還在金國做左右司員外郎,奉命留守中都。可天下有哪座城池能抵得住蒙古的鐵蹄?苦守六十日,還是陷落了。 面對蒙古騎兵瘋狂的殺戮,空前的破壞,年輕的耶律楚材萬念俱灰,拋棄一切,一頭皈依了佛祖。投入曹洞宗大師萬松行秀門下,一門心思參起了禪。三年後終於得到了這位大師的印證,得了這個“湛然”的名號。 然而結果不是禪宗多了一個高僧大德,而是蒙古得了一個中書令——天下得了一個耶律楚材。 多謝行秀大師,他一眼看出這個沉默不語的年輕人對於苦難中的黎民的意義。他送了楚材八個字:“以儒治國,以佛治心。” 治國! ——這絕不是參禪打坐的時候!面對這片燃著熊熊戰火的土地,土地上宛轉呻吟、命懸一線的眾生,連釋迦牟尼在蓮台上也坐不住。 更得感謝行秀的是,他劈面一刀,砍斷了楚材身上重重的束縛:濟世手段多種多樣,絕不是只限於佛經釋典,佛祖度人,既有金剛怒目,也有菩薩低眉;既可以用降魔杵,也可以用柳枝甘露。你楚材也是飽讀的學者,你看看這天地間,能救萬民於水火的是那門技法?儒!只有儒家多年的經驗才能把這群撒歡的野馬引到正途上去!你楚材不是在儒經裡打滾多年,你不是發願大濟蒼生嗎? —— 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似乎有一道霹靂轟碎了壓在頭頂的漫天烏雲,遍體汗出之後,楚材覺得一身輕鬆。既然這股來自蒙古的兇猛洪流氾濫於天下,是所有大羅金仙聯手也無法挽回的事實,那麼,當成吉思汗慕名徵召—— 楚材從蒲團上起身,面朝紅日長長舒展手臂,盡情吐納一回後,踏上了征途。 行秀大師高徒無數,可他始終聲稱:俗家的耶律楚材,才是他最好的門人。 大帳裡更是喧嘩:西域使者帶來的魔術師正為大汗表演著。吞刀、吐火、障眼法。楚材心不在焉地看著,可能是玄妙的戲法使他聯想到了道術吧,他記起了白髮蒼蒼的丘處機。想到當年,丘處機和他門下的全真道士藉著成吉思汗的崇信老鬧著拆廟改觀大肆擴張,以至有些飛揚跋扈的勁頭,楚材不覺皺了皺眉頭。 他其實不是為了佛道兩家爭勢而不平,只是遺憾,連丘處機那樣的高人都不能看穿眼前那層薄薄的迷霧。 釋迦牟尼坐不住蓮台,你家老君不也是騎不穩青牛了嗎?孔先師難道就受得安祭祀嗎?如此世道,哪家聖人想的不是同一件事? 救人! 同是救萬民於熊熊烈火,何必把門派分得如此清楚?蒼生命在旦夕,你空開一隻手去爭什麼位次、搶什麼地盤? ——天下大道難道不是相通的嗎? 如果按門派地域的講法,我楚材豈不是只能楚用?哦,應該是為祖宗契丹用——至多,為了生長之邦大金國用,而絕不是為蒙古所用! 有遠見的父親,慈悲的父親,你是對的,你為我起的這名字告訴了我,楚材,原本不能只為了楚用!但也不僅僅是楚材晉用——楚材,須得為了天下用! 可區區一個楚材,對於天下真的有那麼大的作用嗎? 看著大帳裡酣暢的蒙古君臣坦開衣襟,放肆地大叫大笑著,楚材捋了捋花白的鬍子,苦笑了。 也許可以欣慰,你起碼救了很多人——像那次在汴梁,一次就勸阻大汗饒了一百四十七萬人的命。可這點人命,與整個浩劫中的蒼生比,又算得了什麼? 大汗還算是講道理的,基本能聽從自己的意見,可也時常鬧鬧彆扭,有時簡直是耍賴呢。像那次自己要求減免一些其實是強奪的所謂“貢獻”,他就是捨不得,硬涎著臉笑瞇瞇地說:“凡愛卿所奏,我沒有不從的——愛卿就不能從我一回嗎?”還有那些奸詐可惡的西域商人,老是攛掇著撲買,也就是用現銀向大汗買得天下貢賦徵收權,再回頭向百姓去幾倍幾十倍地收取。這簡直就是把自己慘淡經營多年,好不容易有點成型的稅收政策搞得亂七八糟嘛!能忍心往百姓們尚未癒合的傷口上狠狠撒鹽嗎?可大汗就是被白花花的現銀迷了心,任憑自己如何辯諫就是不聽,有次說得激動了,聲淚俱下,口氣也重了些,大汗便冷冷地說了一聲:“你這是要打架嗎?”就命人把自己架著扶了回去——裝作沒看到自己的眼淚。 你真的能把這群野馬引到你為他們設計好的路上來嗎?有多少人能懂,這條路,是蒙古,也是整個天下,最平坦、最明智、最和平、最長遠的選擇呢? 頑固的王公們,對楚材老是逼著大夥走這條陌生的路早就恨得牙癢癢的啦。 楚材懶得再去想,他只知道盡了自己的力氣去做就是了,他的心很平靜。 在行秀那句話基礎上,楚材為自己的一生又總結了一次: “吾以夫子之道治天下,老氏之道養性,釋氏之道修心。” 散了宴,楚材回到自己帳中。雖然夜已深,但精力充沛的蒙古將士們卻仍然圍著一堆堆篝火,烤肉喝酒嬉鬧唱歌。聲浪不時穿透帳篷的皮簾漏了進來。 楚材也無睡意,焚起一柱檀香,令人取出那把隨身多年的古琴——“春雷”,這把曾是宋徽宗愛物的唐時名琴。 他整整衣冠,端坐了,把琴平放於膝上,瞑目,深吸一口氣。半晌,他左手輕按,右手順勢一推。 “錚——”一聲,帳篷似乎震了一下,那枝牛油大燭的火苗跳了一跳。 好像有股輕煙從弦間升起,不多時便氤氳了整個帳篷。 琴聲繼續嗡嗡錚錚。楚材眼前風景變幻,水聲汩汩,鳥語嚶寧,竟然像是來到了煙雨江南。岸邊有人昂首而來,高冠長劍,大袖飛揚…… 他奏的是古曲《離騷》。鼻端若有若無,飄來一縷杜衡的清香。楚材緊閉著眼,隨著節奏微微晃著頭。 突然,鏗鏘幾聲,曲聲一變,侍立的小童覺得一股逼人的壓力迎面而來,呼吸幾為一頓。似有一陣風從弦上生起,那枝燭噗地滅了。琴音一聲聲變得澀重,每一聲幾乎都得楚材用全力發出——他的長須亂舞起來。楚材看到汨羅江掀起了滾滾的濁浪,水里蛟龍黿鼉狂舞,不知有多少人落在水中,哀聲動地,江流血污。 一葉扁舟在波濤中逆浪而上!舟上,有人也是白須飄飄,高高捲著褲管,用力撐著篙,四下驅趕龍蛇,怒目圓睜,搜索著,呼喊著,救著一個個落水的人。 他,是不是屈原見過的,高唱著《滄浪歌》的那位漁父? 楚材面前,有一朵聖潔的白蓮在烈焰裡慢慢綻放。 四處的喧鬧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下來。 一彎冰冷鋒利的殘月,用逼人的寒光把無垠的大漠削成連綿起伏的銀海。累累的蒙古包,如棋局一角小小一片。蒙古包間,篝火被夜風吹得忽明忽暗。 所有人都屏低了氣息靜靜聽著,聽著那從中書令帳里傳出的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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