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宋史疑雲·960年到1279年之兩宋典故

第18章 三大小漢奸

靖康二年(1127)二月初,金軍將宋徽宗、宋欽宗扣押在金營。金兵逼迫二帝脫下皇帝的衣服,換上平民之衣。在場的宋大臣嚇得不知所措,只有吏部侍郎李若水大聲抗議,怒罵金軍主將完顏宗翰,並要宋欽宗堅持不換衣服。結果李若水被金兵用刀割掉舌頭,然後再拖出殺死。當年參加過滅遼國的金兵說:“遼亡國時,慷慨就義的有十幾人,宋朝只有李侍郎一人。” 同時,金軍放回跟隨宋欽宗的翰林學士承旨吳幵(音jian,同間)、吏部尚書莫儔回開封城,負責召集宋朝廷的百官,議立趙姓以外人為君主。吳幵和莫儔二人實際上已經投降了金人,不過是負責將金人的意思傳達給百官而已。於是,根據金人的意思,東京留守王時雍與吳幵、莫儔帶頭倡議,提出立張邦昌為帝。王時雍有“金人外公”的外號,因為當時金人瘋狂索要女子,王時雍為金人掠奪婦女最賣力。而吳幵和莫儔為金軍往返傳旨,被人們罵為“急腳鬼”(宋代的快速郵遞稱急腳遞或急遞)。

張邦昌,字子能,永靜軍東光(今屬河北)人。舉進士,歷任禮部侍郎、少宰、太宰等職。靖康元年(1126年),金軍圍攻東京時,張邦昌任河北路割地使,力主對金投降,因此被派跟隨康王趙構入金營為人質。 當時,朝廷中還是有不少人主戰。大將姚平仲打算率精兵偷襲金營,生擒金軍主帥宗望。主戰派大臣李綱堅決支持,宋欽宗也希圖僥倖取勝,表示同意。不料事不機密,有人搶先將宋軍將要劫營的消息洩露給金軍。半夜時分,當姚平仲軍到達金軍大營時,驚訝地發現金兵正嚴陣以待。一場激戰後,姚平仲一軍被早有準備的金兵擊潰,姚平仲大敗而逃。 姚平仲劫營不成,卻惹惱了金軍主帥宗望。他立即派人將人質康王趙構和張邦昌帶來,斥責宋方“背信棄義”,違反和約。康王趙構一聲不吭,保持沉默。而張邦昌嚇得手足無措,痛哭流涕地解釋說姚平仲軍夜襲絕非宋朝廷本意。張邦昌的態度讓宗望覺得覺得此人軟弱,將來必然有用。而相比較之下,康王趙構的態度令宗望起了疑心,他懷疑趙構不是真的皇子,於是派人到宋朝責問姚平仲劫營一事時,順便提出了要改換人質。

宋欽宗為了平息姚平仲劫營一事,以罷免李綱來向金軍謝罪。不料此舉讓宋朝軍民大為憤慨。太學生陳東上書,請求宋欽宗罷免宰相李邦彥,重新起用李綱,將城外軍事交陝西老將種師道負責。一石激起千層浪,開封城中軍民幾萬人趕來聲援,宋欽宗懼怕眾叛親離,在無可奈何中只好宣布再用李綱,又讓種師道出來相見,才算平息了風波。 宋欽宗送肅王趙樞去金營做人質,換回了康王趙構和張邦昌。此時金人忌憚李綱的起復,又顧慮勞軍遠征,而宋軍援兵正向東京集結,於是在宋欽宗答應割地、賠款等要求後,撤兵北歸。肅王趙樞卻沒有被放還而是被擄北去,當了趙構的替死鬼。 金兵撤走後,宋欽宗以為天下從此太平,本已經南逃的宋徽宗也回到了東京,重新過起了花天酒地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長,不久金軍再次大舉南侵,宋朝廷則完全被投降派把持,導致了開封城破、徽欽二帝被俘。金軍將東京洗劫一空後,心滿意足,開始準備退軍。

金人因勞師遠攻,不敢久留,加上力量有限,便打算扶持一個傀儡政權,為防止宋朝東山再起,命令“推異姓堪為人主者,從軍前備禮冊命”。張邦昌就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被推到了風口浪尖。東京留守王時雍召集群臣,以張邦昌姓名入議狀,太常寺主簿張浚、開封士曹趙鼎、司門員外郎胡寅不肯簽名,逃入太學。御史馬伸、吳給聯合御史中丞秦檜向金人要求繼立趙氏後嗣為君。秦檜更是義憤填膺地當眾揭發張邦昌罪行,認為不當立其為君主。金人由此大怒,將秦檜抓到金營關押。 這是歷史上非常富有戲劇性的一幕,一個慷慨激昂的忠君愛國者,怒斥了一個賣國求榮的大漢奸。在當時人看來,秦檜是個英雄,在危難時刻敢於挺身而出。因為本來秦檜可以安然無事,但正因為他站出來一罵張邦昌,之後便與徽欽二帝一道被擄北上,開始顛沛流離的屈辱生涯。

然而,後來的事實卻證明,所謂的忠君愛國者秦檜才是真正的大漢奸。 靖康二年(1127)三月初一,張邦昌入城。聽說此人將是未來的中原皇帝,開封士庶軍民上萬人爭相擠到城門口觀望。張邦昌心知肚明,知道這些人十之八九都恨他入骨。千百年來,恐怕沒有一個人如張邦昌這般,對將要到手的皇位恐懼得不知所措。 入城後,張邦昌沒有敢直接入主大內,而是先去了尚書省。宋朝三省中,門下、尚書均在皇宮外辦公,只有中書在皇宮內,稱政事堂。由此可見,張邦昌並不情願當這個皇帝。然而,金人卻威脅說,如果到三月初七張邦昌還不當皇帝,或者是開封城中的官吏軍民不擁戴他做皇帝,那麼就先殺光大臣,再血洗開封。事關切身利益,百官紛紛來勸說張邦昌早日即位。

此時的張邦昌,當然是處在絕難的境地。要擺脫掉煩惱,只有自殺一條路可走。這是他最理想的結局,這一點,同時代的李綱已經指出來了。據說,張邦昌曾經打算自殺,但有人勸阻他說:“相公前日不死在城外,而今死在這裡,是想塗炭一城的生靈嗎?”張邦昌生性軟弱,終究沒有自殺的勇氣,如此,背上“漢奸”的千古罵名勢不可免。 三月初七,金人正式冊立張邦昌為帝,國號大楚。張邦昌深知百官勸進是出於無奈,並非自己深得人心,他不過是金人手中的傀儡皇帝,所以自尚書省上馬,他就開始慟哭,至闕庭又慟哭,及幕次更帝服,少頃,北面再拜謝恩。金使跪進冊命國璽,再拜謝。張邦昌受封即位時,闔門宣贊舍人吳革召集數百人起事,失敗後被殺。 登基當日,張邦昌昇文德殿,他不敢坐皇帝專用的御床,而是在御床西擺了個位子,在那裡坐著接受群臣朝賀。張邦昌還特意讓閣門傳令百官,千萬不要對他下拜。但東京留守王時雍為了討好張邦昌,領先下拜,吳幵、莫儔、范瓊等緊隨其後。張邦昌嚇得連忙拱手起立。

當日天色十分慘淡,烏雲蔽日,陰風四起。除了王時雍、吳幵、莫儔、范瓊等少數人歡欣鼓舞、得意洋洋地簇擁在張邦昌左右外,大多數大臣想到家國破碎,從此要屈節異姓,各個容顏沮喪,毫無喜慶之色。張邦昌雖然當上了皇帝,見群情沮喪,心中著實不安。 張邦昌即位後,以王時雍為權知樞密院事、領尚書省,吳幵權同知樞密院事,莫儔權僉書樞密院事,呂好問為權領門下省,徐秉哲為權領中書省。並下令百官:“多日以來朝廷常有變故,大臣有司盡失其職,從今以後由御史台監督,大家要各遵法度、各司其職。”他聲稱自己不稱“朕”,見百官時仍然自稱為“予”;傳諭稱“宣旨”、手詔稱“手書”;執政、侍從可以坐議國事,言可稱其名;平時不穿皇帝的龍袍,除非聽到金人要來,才急忙換上,飲食起居均不用天子禮。王時雍每向張邦昌奏事,都要說“臣啟陛下”,張邦昌總是提醒王時雍不可稱“陛下”,而要稱“相公”。

當時,金人催交銀兩,開封府以現有戶口為準各家攤派,限日繳納,無奈京中百姓連遭戰火,既使傾家蕩產也無法湊足那個天文數字。張邦昌給金人修書懇求免催銀帛:“仰仗貴國的大恩,不敢忘懷,然而即使獻出生命,也不足報答。城中的百姓因圍城日久已困敝不堪,飢餓而死的不計其數,某雖願撫養卻無資錢以厚其生,欲賑給相救卻無食糧以續其命。貴國催促日急,有不勝其力自尋死路的比比皆是。希望能體恤懇迫之情,免括金銀。”金人搜刮搶掠已得到不少實惠,也知道這塊瘦肉上已榨不出多少油水,就順水推舟賣他一個人情,答應免括金銀。 金人扶持了張邦昌的傀儡政權後,就北還回朝。臨行,張邦昌前去送行,他特意脫下皇帝的龍袍,身著赭紅色袍,張紅蓋。這一切儀仗,均非皇家禮儀。由此可見,張邦昌心有所懼。但由於張邦昌原為宋臣,觀看的士庶軍民均認為他靠降金發家,無不對他咬牙切齒,憎恨有加。

金人走後,張邦昌正式坐上了文德殿的金鑾寶座,開始調度百官、安撫百姓、與金人交涉。他不在正殿辦公,不舉行朝廷例會,不出來接見大臣,禁宮中所有門戶都加以鎖封,封條上題寫“邦昌謹封”,可謂行規步距,小心謹慎之至。 金人臨走時問張邦昌是否要用留兵保護,張邦昌生怕金人一走,自己會變成千夫所指,所以希望金人能留軍隊駐守。可宰相呂好問卻拒絕說:“恐怕北方的兵卒不習南方的水土,不會安心駐紮。”金人又試探:“只留一貝勒怎麼樣?”呂好問又托詞貝勒是金人,不敢留住,恐擔不起責任。金人只好全軍北撤。 張邦昌知道金人一旦北歸,自己便大勢已去,很是惱火,因此而責怪呂好問。呂好問回答說:“相公對天下人說,忍辱負重屈節金人躡位登基,事出無奈,而今金人既去,相公應徐圖後舉。相公請三思,過去大臣勸進,人心所向都是懾於金人的暴虐。現在金人已去,相公如何能威風依舊。如今康王是皇室後裔,領兵居外,眾所歸心,為什麼相公您不擁戴康王?為今之計,應迎歸元祐皇后,並請康王正位,庶獲保全。”監察御史馬伸也請求奉迎康王趙構為帝。

這裡要提一句,此時在張邦昌的傀儡朝廷中,宋臣大致可分兩派,一派是真正的投降派,如王時雍之流,想通過擁立張邦昌取得富貴;另一派是假意的投降派,是假漢奸,以呂好問為代表,想通過立張邦昌來促使金軍退兵。最典型的佐證便是,呂好問行文均稱“靖康二年”,根本就不提張邦昌的“大楚”年號。 即使是真正的投降派,也對張邦昌無信心,因為宋朝在南方還有大量軍隊,正向東京集結。張邦昌權衡利弊下,決定聽從呂好問的建議。但另一宰相王時雍為了自身利益,堅決反對說:“而今已是騎虎難下,相公應深思熟慮、方作定擇,以免來日後悔莫及。”宰相徐秉哲也贊同王時雍的意見。 此時,各路“勤王”兵馬紛紛開往開封,公然聲稱要討伐張邦昌。張邦昌不願意一直生活在恐懼之中,沒有聽從王時雍之流的建議,立即派人迎宋哲宗廢後孟氏(元祐皇后)為宋太后,入禦延福宮。又派蔣師愈帶信去見康王趙構,自陳說:“邦昌勉循金人擁戴,是想權宜一時以救國難,絕無其他企圖!邦昌得知二帝蒙塵,哀號欲絕,以身投地欲殉家國,絕而復醒,金人卻不肯收回成命,實在是口舌難爭,邦昌又以首觸柱速求一死,無奈金人晝夜監守,求死不能……忽然城中百官聯名勸進,推邦昌為主以求自免。倘使邦昌手中有甲兵,一定與大金抗爭到底!邦昌本不想忍辱偷生,只為百官勸謂:勢已至此,雖死不能使二帝回遷,只有從權金人,才可保全宗室社稷,以謀後留。若堅持一節而死,一定連累二帝,怎麼稱得上是忠臣呢?本來邦昌身為宰輔,世代承恩,主上蒙辱而不能死節,還有何面目見天下黎民!然而念及復興之計,實在不忍心一死而置家國不顧!”他在這封書信中一再強調說,當時他如果不稱帝,金兵就要屠城,以此來為自己辯護。

隨後,張邦昌派使官奉車駕、衣物以及其他御用之物去南京進獻給康王趙構,又請元祐皇后孟氏垂簾聽政,自己以太宰的身份退處資善堂。至此,張邦昌的大楚政權正式結束,前後共曆三十三天。 元祐皇后孟氏隨即以宋太后的名義發布詔書,命康王趙構即位。張邦昌自己不久也趕到南京(今河南商丘),拜見康王趙構。他匍匐在趙構面前,伏地慟哭,自謂“所以勉循金人推戴者,欲權宜一時以紓國難也,敢有他乎”,請求趙構賜其死罪。趙構好言相慰,答應免他死罪。 靖康二年(1127年)五月初一,康王趙構在應天府(今河南商丘)登基稱帝,是為宋高宗,改年號建炎,史稱“南宋”。之後,宋高宗封張邦昌為太保、奉國軍節度使、同安郡王,五日一赴都堂參決大事、不久又擢為太傅,位躋三公。 宋高宗之所以不處罰張邦昌,一是因為二人當初同在金營為人質,有過共患難的經歷;二是宋高宗本人的政治主張跟張邦昌並無區別,都是力主投降的主兒,這也是為什麼宋高宗後來會重用另一投降派秦檜的根本原因。據一些野史記載說,張邦昌能避免被新皇帝追究責任,還因為他暗中使了美人計,將自己美麗動人的義女獻給了宋高宗。 “狐媚偏能惑主”,張邦昌有國丈之尊,宋高宗自然不能如何了。 本來,張邦昌就此平安無事了,如果不出意外,應該還能得到更大的重用。然而,主戰派李綱拜相後,首先以“十議”上奏,其中二議為“僭逆”和“偽命”,堅決要求宋高宗處罰叛臣,張邦昌自然是首當其衝。 張邦昌奴顏婢膝、失節奉敵的醜行本來就不為朝野所容,李綱開了頭後,檢舉他罪行的奏章頓時如雪片般飛到宋高宗的案頭。甚至有人告發,說張邦昌在皇宮禁內有玷污宮人行為。根據《宋史·張邦昌傳》記載:“初,邦昌僭居內庭,華國靖恭夫人李氏數以果實奉邦昌,邦昌亦厚答之。一夕,邦昌被酒,李氏擁之曰:'大家,事已至此,尚何言?'因以赭色半臂加邦昌身,掖入福寧殿,夜飾養女陳氏以進。及邦昌還東府,李氏私送之,語斥乘輿。”宋高宗在輿論的巨大壓力下,不得不下詔說:“邦昌敢居宮禁,姦私宮人,可以見其情狀。” 建炎元年六月(1127年),張邦昌坐僭責降昭化軍節度副使,安置在潭州(今湖南長沙),而醜聞中的李氏也被“杖脊配車營務”。其他漢奸如王時雍、徐秉哲、吳幵、莫儔、李擢、孫覿等,分別安置高州(今廣東高州東北)、梅州(今廣東梅縣)、永州(今湖南零陵)、全州(今廣西全州)、柳州(今廣西柳州)、歸州(今湖北秭歸)。 然而,幾個月後,金國竟然以傀儡張邦昌被廢為藉口,出兵侵宋,攻取兩河州郡。在朝野上下的強烈要求下,宋高宗不得不再次犧牲張邦昌,於同年九月下詔將張邦昌賜死,派殿中侍御史馬伸前來執行。據說,張邦昌接到詔書後,還“徘徊退避,不忍自盡”,執行官嚴令迫之,張邦昌不得已,才登上潭州城內天寧寺的平楚樓,仰天長嘆數聲,自縊而亡。王時雍也被誅殺。 張邦昌虧的是個人名節,但卻沒有做什麼大奸大惡之事,與後來的秦檜相比,他實在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漢奸。而真正的大漢奸秦檜,此時還被拘禁在金國,直到紹興元年(1131年),他從金國歸來,在聲名赫赫中拜相,才再一次登上歷史的舞台,而他還有一個投降求和的理由:“中國人但著衣吃飯,徐圖中興。”可謂十分冠冕堂皇。這是後話,後面再提。下面要講的另外一個大漢奸劉豫。 劉豫,字彥遊,永靜軍阜城(今屬河北)人,元符時進士及第,拜殿中侍御史,曾被人揭發早年有偷盜行為,宋徽宗沒有追究。不久,劉豫多次上奏,涉及禮制局的事務,引起宋徽宗的不滿,被降職,出任河北西路提點刑獄。金軍大舉入侵時,劉豫棄職逃走。 宋高宗建炎二年(1128年),經朋友樞密使張愨舉薦,劉豫任知濟南府。當時北方大亂,到處都是抗金武裝和盜賊,劉豫請求改派江南一郡,但被拒絕,他不得已上任,卻由此對宋朝廷懷恨在心。不久,金將撻懶(即完顏昌,金太祖堂弟)率兵圍濟南,開始劉豫還派兒子劉麟與金軍交戰,後來受金人利祿引誘,決意投降。濟南城中有猛將關勝善用大刀,多次擊敗金兵。劉豫竟殺死關勝,與通判張東縋城出降,濟南由此陷落金兵之手。金人因此封劉豫為東平知府兼諸路馬步軍都總管,節制河外諸軍,封其子劉麟為濟南知府。實際上將在金軍控制下的黃河以南的地方都交給了劉豫。 因為之前金人扶持的傀儡政權張邦昌已經被宋高宗賜死,金人急需再扶植一個漢奸政權,劉豫就成為最合適的人選。宋建炎四年(1130年),劉豫受金冊封為“大齊皇帝”,建都大名(今河北大名)。金、齊以黃河故道為界,齊以父事金,冊文中有“世修子禮”等語。劉豫還建立了自己的政權,封張孝純等為宰相,其弟劉益為北京留守,其子劉麟為尚書左丞相、諸路兵馬大總管。 驚魂不定的南宋小朝廷對劉豫的齊政權頗為畏懼,居然以敵國之禮相待,在國書稱劉豫為“大齊皇帝”。當時,劉豫的宰相張孝純等人的家人都在宋境,宋朝廷也以禮相待,一點都不敢怠慢。 但劉豫卻從來沒有尊重過南宋小朝廷。他偶然從一個士兵手中得到一隻水晶寶碗,認出此碗決非民間之物所有,便仔細盤查,問出是盜自鞏縣宋哲宗的永泰陵,於是便派人挖掘了永泰陵,陵中的珍寶被洗劫一空,宋哲宗的屍骨暴露在外。劉豫開此先例後,河南一帶掘墓成瘋,北宋諸帝陵均挖掘殆盡,甚至連民間富家塚墓也無倖免。 劉豫和之前的張邦昌大不相同,一稱帝就公然與宋為敵。宋紹興二年(1132年),劉豫遷都開封。他屢次派子劉麟、侄劉猊及宋叛將李成、孔彥舟等,配合金軍侵宋。 南宋紹興三年(1133年)正月,宋襄陽鎮撫使李橫率軍北攻劉豫,齊軍節節敗退。李橫攻占了潁昌府(河南許昌),直逼開封。劉豫大為恐懼,急忙向金求救。金國大將完顏宗弼(金太祖第四子,即兀術,多稱金兀術)親自率軍支援,金齊聯軍開始反擊。而宋朝廷對義軍出身的李橫並不信任,宋朝廷的嫡系劉光世部和韓世忠部也只是揚言要支援,實際卻按兵不動。李橫孤立無援,一路敗退到洪州(今江西南昌)。齊軍乘勢收復舊地,還順手佔領了襄陽府等六郡之地。 此時,劉豫的大齊政權達到了巔峰,向西克攻巴蜀,南下可取吳越,對南宋朝廷構成了巨大的威脅。在這樣的情況下,苟安的南宋朝廷不得不開始反擊。 南宋紹興四年(1134年)五月,宋高宗趙構命岳飛出師收復襄漢。宋高宗了解岳飛與其他將領只守不攻的作風不同,臨行前特下手詔,只許岳飛收復李橫的舊地,如果越界到劉豫的齊地,“雖立奇功,必加爾罰”。如此恬不知恥的皇帝,與之前的張邦昌並無任何區別。之後,岳飛大顯身手,連敗金齊聯軍,收復了六郡。岳飛因此被封為清遠軍節度使,為南宋第五個建節的武將,時年三十二歲。 劉豫知道對抗南宋是他這個皇帝存在的唯一價值,同年九月,他再次南侵,金將訛裡朵和撻懶率五萬金軍支援。這次劉豫來勢洶洶,宋朝廷大為驚恐,大將張俊和劉光世也畏敵不前,宋高宗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準備。只有韓世忠在大儀(今江蘇儀征南)設伏,大敗金軍,由此扭轉了戰局。金軍轉向淮西後,又被岳飛大敗。此後,雙方進入僵持狀態。然而到了年底,戰事卻因為金太宗病危而起了變化,金軍北歸,劉豫孤掌難鳴,也只得退兵。 岳飛和韓世忠的崛起,令劉豫屢戰屢敗,金人開始對他不滿,這讓劉豫感到巨大的危機。宋紹興六年(1136年),劉豫又徵發大軍三十萬進攻兩淮,劉麟統領中路軍,劉豫之侄劉猊統領東路軍,孔彥舟統領西路軍。結果被韓世忠、楊沂中擊敗。金軍按兵不動,不肯相助。齊軍大敗潰退,傷亡極重,民怨沸騰。 此時金國的皇帝為金熙宗完顏亶,金熙宗聽到劉豫戰敗的消息十分惱怒,對劉豫非常不滿。但是,金國重臣完顏宗翰一向支持劉豫。金熙宗一向不滿完顏宗翰把持朝政,便開始有計劃地削弱完顏宗翰的勢力,宗翰的親信尚書左丞高慶裔被以贓罪處死。宋紹興七年(1137年),劉豫在金國的靠山完顏宗翰死。劉豫感覺到不祥,於是就立兒子劉麟為儲嗣之事上書試探金國朝廷的意思,金熙宗冷冰冰地說:“朕會派人諮詢河南百姓來決定。”此時,劉豫已經知道自己這個皇帝當不了幾天了,而未來的命運難以預測。他想向南宋朝廷投降,又怕得到張邦昌一樣的下場,只好苟且偷生,聽天由命。 不久,金國朝廷指責劉豫“論其德不足以感人,言其威不足以服眾”,下詔廢其為蜀王,將劉豫一家安置在臨潢府(今內蒙古巴林左旗東南波羅城),相當於變相的流放。宋紹興十六年(1146年),劉豫死於流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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