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大清滅亡啟示錄(1894-1911)

第18章 第十八章從貴人到太后:26歲慈禧掌控大清

通過前面的講述,我們已經了解到清國朝廷中有重要的兩黨——後黨和帝黨。它們分別是以慈禧為核心的利益集團和以光緒為核心的利益集團。要了解這兩大集團,我們需要的是了解這兩大核心人物。 1894年戰爭打響前,已經是年輕的光緒皇帝“親政”的第五個年頭了,然而清國最高的權力仍然掌握在太后慈禧手裡。 為了得到和掌控最高權力,這個權力欲極強的女人度過了漫長的時間,經歷了殘酷的磨煉,付出了昂貴的代價。 鑲藍旗人慈禧,姓葉赫那拉,那時候沒有身份證,所以名字不詳。在滿語中,葉赫的意思是“河邊”,那拉是“太陽”,“河邊的太陽”,這是一個很美好的意境,後來葉赫那拉成為了大清國的“太陽”,按照這個說法,大清國就是條河,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也。

我們前面說過,清國皇帝是只能跟旗人家的女兒結婚的,為了保證婚姻質量,這就需要海選——選秀。而且是一場單向選秀,旗女只能被挑選,沒有挑選的權利。 1852年,17歲的葉赫那拉氏被選秀入宮,封為“蘭貴人”,於是她也有了一個外號——蘭兒。與她一同被選上的,還有另外三名貴人——麗貴人、婉貴人、伊貴人,以及四名“常在”——容常在、鑫常在、明常在、玫常在。感謝一下《后宮?甄嬛傳》等電視劇的普及,大家一定知道了,在清朝后宮,皇帝的女人分為八個級別,分別是:皇后、皇貴妃、貴妃、妃、嬪、貴人、常在和答應。 等級多的地方一定會有爭鬥,女人多的地方一定會有吃醋,這是歷史和生活的規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皇帝的女人這麼多,要想不被排擠,站穩腳跟,你一定要鬥,這是后宮規律,不以朝代不同而轉移。

在殘酷的后宮鬥爭中要生存下來,要么容貌出眾,要么腹有詩書,要么後台夠硬。 就爭鬥條件來說,對於剛入宮的蘭兒,她似乎就沒有什麼希望了,既無靠山,腹中詩書有限,外貌也不是特別出眾。然而形勢逼人,你可以不騷,但別人一定會來擾,為了生存下去,有那麼一點尊嚴地生存下去,她必須在陰暗的宮廷裡打拼。 入宮的那一天陽光明媚,而17歲的蘭兒內心陰鬱。她明白一切只能靠自己。 她被安排在紫禁城長春宮,正殿上高掛著乾隆老爺子御筆四個大字——敬修內則。這是告誡后宮嬪妃要遵守祖宗家法,謹言慎行,但是,蘭兒並不打算總是這麼做。 她要做的事情她知道。 從排序表上可以看出,貴人只排在了第六等,屬於末流的陣營。所以雖然被稱作貴人了,但絕對沒有資格飄飄然,貴人不僅不像皇后那樣是只有一位的,而且只是名號響亮,事實上連見皇帝的機會都很少,這就像我們現在連去個包子店,服務員都要高喊一句“歡迎貴賓”,然後你發現滿屋子都是貴賓。

蘭兒確定了自己的第一個目標——升級。她要成為這個后宮最有地位和權勢的女人,成為后宮之首。 而能夠使她升級的,只有一個人——老公。他叫咸豐皇帝。這是個好色多情的人,身邊美女如雲,資源享之不盡用之不竭。要引起咸豐的注意,只能拼命讓自己變得更加漂亮和性感。沒有辦法,美貌永遠是女人走進男人世界的第一通行證。 一個女人如何變得更美?標準答案是:做整容和美容。整容那時候是不具備條件的,剩下的只有美容。蘭兒也是這麼想的。 從此,她每天按時作息,定量用餐,保持好身材。大家不要認為這很容易,這實際上很難的。皇宮裡條件優越,一不小心就愛上了吃和睡,沒有自製力的人很難堅持下來。然後,從太監和侍女那裡,她知道了堅持每日飲一種叫“駐香露”的東西可以使玉體漸漸飄香,讓自己變成一瓶大香水,於是這個東西變成了她每日必不可少的飲品,基本當水喝了。晚上睡覺前,一項必不可少的工作就是用蛋清敷面,長久下來,肌膚不僅變得白皙,還有彈性,能迅速鎖住水分。

但只有臉上的肌膚好也是不行的,於是她花大價錢讓侍女從宮外採來了一項特別的美容產品——人奶。當然,這不是用來吃的,而是用來洗澡的。 為了做這些美容,她花掉了所有的錢,連一兩銀子都不剩,她很心疼,不過她知道,捨不得做美容就套不住色狼,投入總有一天是會帶來回報的。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堅持不懈的美容帶來成效了,當初的蘭兒已經脫去小姑娘的青澀,變得光艷照人,成為后宮新鮮出爐的性感俏嬌娃。美容起了成效後,接下來就是如何變得sexy,而且是要創造機會在咸豐面前展現sexy,於是皇宮裡出現了這樣一幕: 夏天,蘭兒穿得很少,手裡拿著一本書,伏在桌子上拜讀,完美展現曲線身材,文宗(咸豐帝)走過來後,見到如此香艷一幕,他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見而幸之”(《崇陵傳信錄》)。

那段時間,蘭兒拼命做美容,拼命製造sexy,“文宗幸之”的次數越來越多,但不久,這種幸福狀況卻又改變了。 因為其他的嬪妃也在這麼做,大家都在使出渾身解數去吸引這個男人。於是,對於已經沒有新鮮感的蘭兒,文宗“幸之幸之”,又變成了跑之。 重歸於寂的蘭兒第一次灰心了,原本她以為憑著咸豐的寵愛,很快就能實現升級的目標,但現在她明白了一個道理,升級指標就那麼多,大家都在搶,實現的途徑只能是殘酷地踩人上位。 她開始冷靜地審視她的對手。 構成直接威脅的有兩位。麗貴人,顧名思義,這是一個大美女,自入宮以來,咸豐皇帝的魂魄就被她勾走一半;另一位是玫貴人,因為出身低微,她原本的級別是常在,這是一位心機很重的個性美女,很是知道怎樣討男人歡心,更重要的是知道如何在床上討男人歡心,自從入宮以來,咸豐就泡在她的溫柔鄉里(有敬事房檔案為證),正是在一次歡樂之後,她成功地使咸豐把她晉升為貴人。

她決定先拿實力最弱的玫貴人開刀。 在最初的刺激過後,咸豐已經開始表現出對玫貴人的厭煩了。因為她太愛爭風吃醋,竟然只允許咸豐“幸”她,而不能“幸”別人,這可正犯了皇上的大忌。這一切都被細心的蘭兒看在眼裡。於是,在一個與咸豐滾床單後的合適機會裡,趁著咸豐心情大好,可憐巴巴的蘭兒向咸豐告狀,說玫貴人在她的點心中下毒。她哭得淚水漣漣,表演逼真,又有幾個宮女太監(被收買)一旁作證,咸豐大怒,將玫貴人降為宮女,今後基本沒有見皇上的機會。 可蘭兒還來不及高興,幾天后有些反應過來的鹹豐又在哭得梨花帶雨的玫狐女前柔情大發,又讓她恢復了常在的名號,並且更加寵愛她。 想玩皇帝,卻沒想到被皇帝玩了一把。這次出手讓蘭兒感覺到失敗透頂,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心灰意冷。不過,她很快振作起來。因為她明白,她已經沒有退路,即使現在她只想過個太平日子,別的嬪妃也不會再放過她。后宮權鬥就是一張不能倒轉的唱片,你永遠只能聽下一幕,抬起的腳一旦跨出去,便沒有機會再收回。

是的,這宮裡每一份對著自己的笑容,都是要靠自己爭取來的。她不僅要戰勝那些妃嬪,還要防備那些警惕的侍衛,利用那些狡黠的太監和多疑的宮女,這就是她的真實生活。冰冷的現實不會給人太多的時間來自傷自憐或者後悔,只有收拾心情,繼續戰鬥! 她主動向玫常在示弱,提盒登門道歉,表明這是她聽信讒言,一場誤會。同樣工於心計的玫常在也在表面上跟她和好了,兩人暫時相安無事。 蘭兒已經把目標對準麗貴人。 要對付麗貴人是更加不容易的。麗貴人不僅長得漂亮,還是個聰明賢惠的女人,咸豐太寵愛她了,把她當作寶貝,無論別人告什麼狀、用盡什麼伎倆都不管用,她只好暫時隱忍,她在等待機會。 這個機會就是麗貴人懷孕。有了身孕的麗貴人自然不能再讓咸豐“幸之”,而蘭兒瞄準了這個機會,她知道自己可以趁虛而入了。

在麗貴人懷孕期間,蘭兒用盡一切辦法來取悅、討好咸豐。她的目標最終實現了,1854年,在入宮兩年後,蘭兒成功升級,被晉封為嬪,封號為“懿”,從此以後她也就是宮裡的懿嬪了。 懿嬪對咸豐充滿感激,雖然經過了兩年的漫長等待,雖然只是升了一級,但畢竟自己的第一步目標實現了。她仍然在盡力討咸豐的歡心,但漸漸地,懿嬪對咸豐的態度發生了變化。 她愛上了這個男人。 在別人包括大臣們的眼裡,她的丈夫是一個沒多少本事的人,除了好好色以外,實在沒有別的什麼特長,大臣們私底下都議論紛紛,認為他是開國以來最沒有本事的皇帝,綽號“四無皇帝”——無遠見,無膽識,無手段,無作為。 但是,懿嬪不管這些,她只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能夠幫助她實現夢想的人,而她的夢想只能寄託在這個男人的身上,只有這個男人,才能真正讓她得到想要的一切。

好色無能的鹹豐皇帝,就是她這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 從最初的取悅到現在的付出真愛,她對待咸豐的態度悄然發生了這種變化。而付出真愛,又給她帶來新的機會。 在爾虞我詐的后宮,談論真愛是比較奢侈的,但是,一旦它真的出現,它的威力又是巨大的。這是任何權術、心思不能比擬的。付出真愛的懿嬪在丈夫面前是快樂的,也正是這種發自內心的快樂深深地感染了咸豐。咸豐正為國事煩惱,他需要這種真正的快樂,兩人的感情因此越來越深,有時甚至達到了心有靈犀的地步,一舉手一投足,就知道對方想要什麼。 而在投入感情后,懿嬪也終於明白,美貌和性感很重要,但絕不是最重要的。以色事人,永遠只能一時。作為一個男人身邊的女人,你需要做的是抓取打開男人心房的那把鑰匙,只有聰慧和成熟的女子才能讓男人上癮,也才能長期抓住男人的心。

這一階段的懿嬪本身有了極大的改變,她開始有意地模仿一個人。這個人就是鹹豐的舊愛雲嬪,她是鹹豐還是在做皇子時期的寵妾,美麗端莊,陪伴咸豐從皇子到皇帝一路走來,雲嬪舉手投足之間處處透著熟女的風韻和嫵媚、端正和淡雅,這正是懿嬪所不具備的。她要以雲嬪的氣質加上自己更加年輕的身材,來成功取代云嬪的地位。 於是,懿嬪開始利用業餘時間讀書、繪畫,練習書法,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提高自己的綜合素質”,而不再只是時時刻刻想著如何媚惑咸豐。與此同時,她並沒有放鬆警惕,又一次拿出了自己所有的錢,收買后宮裡的宮女太監,監視其他嬪妃的動靜和皇帝在后宮的一舉一動。 這種轉變是極為明顯的,她已經不再是一個花瓶式的少女,而是一個有氣質更有手段的“輕熟女”。這一時期的她少了很多心思計謀,卻多了真心真愛,這大概是作為女人的她一生中唯一一段幸福甜蜜的時光。多年後,每當與太監聊天,她都會說道:“我進宮以後,先帝很寵愛我,對其他人幾乎都不看一眼……”說的就是這一段時光。 而真愛也是一座橋樑,架設了從取悅丈夫到帶給丈夫快樂最後到駕馭丈夫的轉變。 因為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 她發現了咸豐身上一個致命的弱點:厭煩國事,也就是討厭上班。而作為皇帝,他又不得不強打精神處理朝政,畢竟一大堆麻煩事都要等待他來處理,聽候他的最終裁定。在明朝和以前的朝代裡,皇帝都是把這些事情推給太監的,而清朝對太監的防備是極為嚴格的,所有的工作都只能皇帝一個人來做,所以每一代的皇帝都無比勤奮(被逼的),每天天沒亮就要爬起床,晚上十一二點還不能睡覺,從年初忙到年尾,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是正常現象,以至於出現了據說是被累死的皇帝(雍正)。 懿嬪知道,她可以去幫助咸豐,成為他唯一的幫手,也成為他不可替代的女人。 因為她有這樣的條件。 由於年幼時曾在家庭教師的教導下學習過文化知識,懿嬪是后宮中唯一一位懂滿漢兩種語言、能說能寫的妃嬪,雖然她的文化水平一直停留在小學三年級的水準,寫個東西都錯別字連篇,比如“事出有因”能寫成“是出有因”,“倚仗”能寫成“以仗”,但這並不妨礙她幫助處理朝政。 這是因為處理朝政的流程並不是特別複雜,甚至不需要有太高的文化水準。就拿批閱奏摺來說,所有的奏摺軍機處都會按類分好,並提供處理建議,一般只需要再批個簡易字句,做最後定奪。比如“知道了”“如議”“再奏”等,甚至連這幾個字都不用寫,在奏章上按指甲印,太監就會根據指印的深淺來填字,有副好指甲就行。 但是處理朝政雖然不需要很高的文化水準,卻需要極高的政治天賦,核心就是判斷事情的能力以及非凡的識人眼光和毒辣的用人手段,奏摺裡廢話連篇,你要能夠抓住事情的本質和核心,了解上折子的人真正想說的是什麼,判斷出是非,該表彰的表彰,該打板子的打板子,只有能幹這樣的活兒才是一個好皇帝。 懿嬪在這方面是有天賦的,因為她善於觀察,並且善於思考,還有很強的自我控制能力。 當其他的嬪妃還在爭風吃醋或者想方設法美容時,她已經審時度勢,不留痕跡地參與到咸豐的工作中來。本來一開始咸豐叫上她,只是為了解解處理朝政時的寂寞和無聊,寫批語時偶爾調個情,興致來時再“見而幸之”,但在懿嬪看來,這正是她學習的絕好機會。她已經暗中學會瞭如何用皇帝語氣和角度去批折子,處理大臣之間的糾紛,這一切都埋藏在她的心底,並沒有表露出來。 因為她知道,對於后宮干政,是所有的皇帝都十分警惕的,她不能引起咸豐的懷疑,所以雖然暗中成為了一個處理朝政的高手,但她從來沒有主動在咸豐面前發表過自己的觀點,直到有一次機會的到來。 有一次咸豐接到了八旗和綠營被太平軍大敗的折子,軍機處束手無策,咸豐既震怒,又沒有辦法,只能坐在書房發呆生悶氣。此時懿嬪來到了他身邊,默默地幫他磨墨,收拾和整理桌子,咸豐見她,於是隨口問問她的看法。 既然是皇帝問起自己,她就可以放心大膽地說出來了,當然,要表現出是受皇帝啟發恍然大悟的樣子。懿嬪說,現在有一個人可用,像曾國藩這樣的人,能在短時間內組織成一支強大的湘軍,足見這個人的不凡,是可以戰勝太平軍的,只可惜他是個漢人,軍機大臣有所顧慮,所以不敢放手起用曾國藩。但朝廷現在的頭號敵人是洪秀全,而曾國藩只是未來的可能的心腹之患。 “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隨”,朝廷應該先暫時拋棄滿漢有別、防備漢人的傳統觀念,果斷起用曾國藩,讓他能夠全心全意地用湘軍去對付太平軍,讓朝廷先躲過眼前這一劫,萬一將來有變,再去翦滅曾國藩的羽翼也不遲。 咸豐一聽,立馬明白了,採納了這個建議,而結果也令他很滿意,曾國藩的湘軍扭轉了南方的局勢,咸豐為此大大地誇獎了懿嬪。 但此後,懿嬪又恢復如往常了。在咸豐處理朝政的時候,她只是幫咸豐磨磨墨,端端茶水,咸豐不主動問她對朝政的看法,她決不多說一個字。咸豐本來還對她多少抱有顧慮的,現在見她這個樣子,顧慮也打消了。事實上但凡有猜忌之心的人一旦打消顧慮,建立起對某人信任,再想讓他放棄這種信任反而很難,咸豐就是這樣的人。在建立了對懿嬪的信任後,他早已經忘了武則天的故事,他知道自己已經找到了一個好幫手,是可以舒坦一些的時候了。 咸豐主動將一些簡易的奏摺挑出來,要懿嬪代批,一開始還在旁邊指點指點、調調情,後來乾脆連指點也免去,在一旁閉目養神。再後來,他乾脆溜之大吉。 咸豐去了另外一個地方——圓明園。因為舒坦下來的鹹豐希望過得更加舒坦,這裡可以更加方便地進行他的老本行事業——泡妞。在皇宮裡泡妞吧,雖然資源很多,畢竟環境狹小,而且模式固定、流程嚴格,無非就是翻牌子。而來到圓明園就不同了,在園子裡牽手、約會再滾床單是別有一番生趣的。更何況,在這裡還能泡到宮裡泡不到的妞。太監們把從民間秘密搜刮來的各種美貌女子,源源不斷地送進來。類型有寡婦、熟女、淑女、良家、蘿莉,方式有胡服騎射、龍翻虎步、倒掛金鉤、冰火兩重天,總之一句話:此地為人間仙境,可以樂而不思紫禁城。 皇宮裡,懿嬪每天都在勤奮地批閱奏摺。沒有鹹豐在一旁“指導”,她便要自己做主。 朝廷的最高權力,就這樣開始慢慢滑向一個女人的手裡。 懿嬪已經今非昔比了,由於替代皇帝處理朝政,她不僅在后宮的地位已經無人可以撼動,甚至連咸豐都不得不忌憚她幾分。然而,雖然她的地位提高了,但仍然沒有再繼續升級,這是緣於后宮一條壓倒一切的硬指標。 那就是懷孕生孩子,準確地說是生兒子。在后宮中,有媽的孩子不一定是個寶,但有孩子的媽一定是個寶,皇家的香火要繼續,皇位要傳承,母憑子貴,這是千百年來的規矩。 事實上懿嬪一直在為生兒子發起衝鋒,但結果很不理想,入宮幾年連肚子都沒有變大。 清宮檔案記載,懿嬪身體別的毛病沒有,睡覺特棒,吃嘛嘛香,一口氣上五樓。唯一的毛病就是月事不調,每遇經期,都會“腰腹脹痛,胸滿嘔逆”。太醫診斷正是由於這個原因影響了懷孕,而懿嬪也一直為此深感煩惱憂心。 只是擔憂是沒有作用的,必須積極想辦法解決。她用銀子打通關係,請到了最好的太醫為自己調理。專家就是專家,太醫們不僅給她看了病,還特意為她研製出了“懿嬪調經丸”,此丸到目前還有藥方傳世。 雖然中藥丸不太好吃,但懿嬪相信醫生,更何況是給過紅包的醫生,她皺著眉頭堅持不斷地服用了一年,並遵醫囑戒掉了平時最愛吃但對藥效有衝突的小吃點心,好消息終於傳來:懿嬪懷孕了。 我葉赫那拉某人也有這一天啊! 懿嬪只在私底下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咸豐,並且告訴他:根據太醫的診斷和種種跡象判斷,有可能懷的是男胎!然後,她懇請皇上為她保密,讓她安心待產,直到瞞不住的那天為止。 后宮相殘,殘到皇帝后繼無人的事,咸豐也懂,於是他答應了懿嬪,幫她守住了這個秘密,並偷偷地召御醫為懿嬪保胎,懿嬪自己就更不用說,十二分的小心,不給其他任何妃嬪接近自己的機會。 三個多月後,肚子隆起,想瞞也瞞不住了,於是鹹豐公佈了這個消息。對於一個已經懷孕的女人,大家都放鬆了警惕,至少覺得沒有精力再去整人,而事實恰恰相反,機敏的懿嬪已經不再是那個敏感卻多少帶點善良的蘭兒了,她十分清醒地認識到,這正是自己剷除那些對手與潛在對手,新賬老賬一起算的時候。 因為她知道,咸豐還沒有一個兒子,外界開始拿他的生理有問題進行八卦,這讓他背負了很大的壓力,而她有可能為咸豐帶來第一個兒子。在這個孩子生下來之前,無論她做什麼,只要不把皇宮給點著了,咸豐都是會原諒她的。 懿嬪的第一個目標竟然是雲嬪。 前面說過,雲嬪是鹹豐的糟糠之妾。跟咸豐的其他女人一樣,她也是十幾歲就跟了咸豐,但跟其他女人不一樣的是,她跟咸豐時咸豐也才十幾歲。有一句話叫男人要永遠珍惜那些在你十幾歲或二十幾歲就跟了你的女人,因為那個時候你還是一張白紙,一無所有,這樣的女人跟你受了很多苦,即使沒受身體上的苦,心裡的苦也是少不了的。 雲嬪正是對咸豐有這樣意義的女人,當咸豐還是皇子的時候,他並不是皇位最有力的競爭者,而云嬪陪伴他最終戰胜對手,順利繼位,在那段奮力打拼努力裝B的日子裡,她的陪伴,意義深遠,銘心刻骨。 咸豐即使在繼位有了很多的新歡以後,對雲嬪的感情都絲毫不減,而懿嬪竟然敢朝雲嬪下手。 她是如何做到的? 傳承千年、百試百靈的老辦法——誣陷。懿嬪知道咸豐是極其希望有一個兒子的,而云嬪一直是沒有懷孕的,懿嬪就抓住了這兩點,成功地進行誣陷。 她向咸豐告狀,說云嬪嫉妒她懷孕,嫉妒她有可能為皇帝生下龍子,竟然企圖用巫蠱之術來使她流產,這個女人真是太可怕了,求皇上做主。 咸豐的第一反應是不信的,他又不是不了解懿嬪。 但懿嬪有備而來。她需要人證,而此時的她也不再是停留在收買太監宮女那個初級階段了,她直接收買了另外一位嬪妃為她做證。 這就是她曾經的對手玫貴人。玫貴人差一點被她整死,後來才又恢復為貴人,而她與懿嬪之間有過過節,這點咸豐也是知道,現在她出來為懿嬪作證,咸豐又一次震怒了(他是衝動型選手),雲嬪被打入冷宮。 對於這個冤枉,雲嬪是萬萬想不通的,懿嬪誣陷她,還情有可原,而一向跟自己恩愛的丈夫竟如此狠心對待自己,實在是萬念俱灰啊,於是,雲嬪在冷宮裡懸樑自盡。 可惜,實在可惜。李敖曾經說過,對付敵人其實沒有什麼最好的辦法,最好的辦法就是要比敵人活得久一點,這樣你就可以對著他的遺像唱卡拉OK了。可惜的是雲嬪並不明白這個道理,她的人生字典裡沒有隱忍,如果雲嬪能忍得下屈辱,等咸豐反應過來之後,一定會還她個清白。事實上,沒過幾天咸豐就後悔了,可是此時的雲嬪已經上吊,一切無法挽回。 男人的胸懷是被冤枉撐大的,在這個宮裡,你要把自己當男人使;在這個宮裡,無論你的男人有多愛你,你最後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大肚子的懿嬪旗開得勝,接下來的目標,就是麗妃。 麗妃就是之前的麗貴人,因為懷孕生下公主晉升為妃,級別比懿嬪還高上一級。懿嬪對付她的方法很簡單,就是指使玫貴人買通麗妃貼身宮女,偷偷在麗妃護膚品中放毒,麗妃用了這種護膚品後皮膚潰爛,花容失色,失去了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美貌,麗妃頓時方寸大亂,纏住咸豐,亂發脾氣,並說一定是懿嬪幹的,要求咸豐給她個說法,嚴懲懿嬪。 咸豐本來知道麗妃是被人所害,而且也懷疑到了懿嬪,但無論他好說歹說,麗妃總是不依不饒,要求立刻就懲罰懿嬪。咸豐終於火了,我只不過想保住這有可能的第一個兒子,誰給我個說法啊。 咸豐本來想處理好這件事情的,但麗妃的這一鬧反而讓他覺得無法面對她,他再也不想看見麗妃,就再也不去她的宮裡,任她自生自滅。 在懷個孕順便將兩位嬪妃拉下馬後,懿嬪終於產下了孩子,而且果然如她盼望,是個兒子(運氣很好),懿嬪當日被加封為妃,兒子滿周歲時又被加封為貴妃,賜名懿貴妃。 懿貴妃的升級工作基本完成了,她已經到達了最高級別的三甲範圍——貴妃。前面就是皇貴妃,按照她的表現,再過一兩年,封個皇貴妃也不是什麼難事。在升級工作基本告一段落後,下一階段工作的重點就是——杜絕其他女人為皇帝生兒子。 頭號的防備對像不是別人,正是——皇后鈕鈷祿氏。后宮母憑子貴,也會子憑母顯,皇后生的兒子很特別,因為他是“嫡子”,只要不是太弱智,都是太子的最熱門人選,為了保證將來自己的兒子能夠繼承大統,自己能夠當上太后,懿貴妃必須讓皇后生不成孩子。 辦法有幾種,第一個辦法是想辦法讓皇帝廢去皇后。但這比較困難,皇后的地位很重要,廢皇后就是讓皇帝離婚,皇帝是天下臣民的榜樣,連他都離了大家就更不相信愛情了,要注意影響啊。所以朝廷規矩是,如果皇帝要想廢掉皇后,不僅要有“不得不廢”的理由詔告天下,還要禱告列祖列宗,也就是說,不僅要過人這一關,還要過鬼這一關。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一般只要皇后不叛逆謀反什麼的,皇帝都是盡力維護這段婚姻。 既然廢後不成,那麼只有想辦法讓咸豐減少和皇后在一起的機會。在一起的機會少了,懷孕的機會也就少了,更何況咸豐不是特別能讓女人懷孕,不像他的先輩康熙,經常弄大一個嬪妃的肚子。只要讓皇帝寵幸皇后的機會減少,皇后就很難懷孕。 看來這個辦法很好。懿貴妃就開始不著痕跡地實施了,她的辦法就是要讓皇帝從心底里厭棄皇后。皇帝皇后本來是政治婚姻,咸豐對皇后更多的是尊重,而沒多少情愛。而鈕鈷祿氏一直無法突破“母儀天下”的枷鎖,雖然比懿貴妃還年輕兩歲,但在皇上面前一直是規規矩矩,恪守禮法,一年四季都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聽到黃段子都要紅個臉躲避,女人的嬌俏和百種風情,在她身上是見不到的。咸豐自然對她也十分禮敬,但這樣的女人顯然不是他的菜。懿貴妃就抓住這個要害之處,處處“讚美”皇后的嚴肅、不苟言笑和恪守禮法,成功地將皇后塑造成一個不解風情、無聊呆板的女人形象,耳邊風加上枕邊風一起吹,久而久之,咸豐對皇后也沒多少興趣了。 皇后一直沒有懷孕,懿貴妃長出一口氣,但這時,一個不幸的消息傳來。 因為玫貴人生下了一個兒子。 玫貴人一直是個心機很重的女人,在這一點上甚至並不比懿貴妃差。在與懿貴妃第一次鬥爭中落敗後,她審時度勢,表面歸順,暗地裡卻一直在積蓄自己的力量,想方設法親近咸豐,偷偷地懷孕,然後在咸豐的保護下順利地生下兒子。咸豐大喜,立即封她為嬪,並打算在皇子滿周歲時進一步加封為妃。 消息傳來,懿貴妃勃然大怒,真是小看了玫貴人了,竟然被她鑽了空子!一旦她的皇子長大成人,憑玫貴人的心機,一定是將來太子人選的有力競爭對手。決不能讓這個孩子平安長大! 雖然在剷除麗妃和雲嬪的過程中,玫貴人都功不可沒,幫了自己一把,但如今的懿貴妃已經具備了對敵人毫不留情的手腕和心理,下定決心,排除萬難,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剷除前進道路上的一切障礙! 一個歹毒的計劃在懿貴妃心裡形成了。 她又拿出自己所有的錢,用巨資收買了玫貴人的貼身宮女,讓她在嬰兒食物中摻進慢性毒粉,幾個月後,玫貴人孩子夭折,咸豐的第二個兒子終於就這樣離他而去了。 玫貴人知道是懿貴妃下的毒手,但是她在咸豐面前的哭鬧已經換不來結果,在處理朝政上,咸豐已經無法離開懿貴妃,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咸豐的意思是玫貴人少安毋躁,以後還有懷孕機會,下次哪怕是送出宮去,也一定會讓孩子平安成長。 咸豐的計劃是完美的,可是,他不能理解一個女人痛失孩子的那種心痛,玫貴人有冤無處申,加上出身低微,宮裡連對她表示同情的人都沒有,帶著滿肚子的委屈和怨恨,玫貴人脾氣越來越暴怒無常。咸豐一向是個只找樂子的人,覺得她不可理喻,跟麗妃一樣,也任她自生自滅。 有句話說,要一個女人的命的不是後悔,而是想不通。從麗妃到玫貴人,再一次印證了這個道理,她們都是想不通的人,因為想不通而殘害了自己。在后宮,一個要必鬚麵對的現實就是:想不通也得想通,你不能指望讓皇帝來讓你想通。皇帝回到后宮是來尋找放鬆的,他還指望你去安慰他,而不是要他來安慰你。 就這樣,懿貴妃成功地實現了她的目標,她已經在嬪妃爭鬥中一騎絕塵,打遍后宮無敵手,成為了后宮事實上的皇后,宮裡其他的嬪妃再沒有懷孕。而懿貴妃也一直沒有放棄她的防備,成功地讓咸豐斷子絕孫。以至後來咸豐劍走偏鋒,寵幸了一位宮女,宮女意外受孕,通過情報網,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懿貴妃耳朵裡,宮女的生死在宮裡是基本沒人管的,懿貴妃就派人將宮女連同她腹中的胎兒一塊兒毒殺。 而咸豐的生命也將走到了盡頭。 1861年7月,31歲的鹹豐皇帝一命嗚呼。他死亡的原因在史料中存疑,有人認為他是服用春藥過度,也有人認為繁重的朝政國事讓他心中鬱結,盛年早逝。無論怎麼說,皇宮裡即將迎來一位新的主人。 他就是懿貴妃的兒子,四歲的載淳繼位,年號祺祥。在死前,咸豐似乎預見到了將來無人可以壓制住懿貴妃,不僅規定由自己生前最親近的八位大臣共同輔佐年幼的皇帝,還給了皇后鈕鈷祿氏一道密旨,如果將來懿貴妃圖謀不軌,你可以將懿貴妃處死! 而為了防備八大臣挾持年幼的皇帝,咸豐又同時給了懿貴妃和皇后复核朝政的權力:八大臣議定的事項,還必須通過皇后和懿貴妃同時蓋章簽發才可生效。 所以現在,皇權爭鬥的焦點集中在后宮和權臣之間,雙方都想收回對方手裡的權力,看誰下手快。 懿貴妃發揮了冷靜和識人用人的特長。誰是目前的敵人,誰是可能的朋友。她首先解決了這個權鬥的首要問題,同在后宮的皇后鈕鈷祿氏當然是聯合陣線裡的人,但懿貴妃的眼光並沒有隻局限在后宮內,她在朝中找到一個強勢人物——恭親王奕(xin)。 奕是鹹豐的親弟弟,當年的鹹豐就是在擊敗他後繼承皇位的,為了防備奕,咸豐並沒有將奕排在八位顧命大臣之列,而懿貴妃清楚地知道,奕在朝中擁有很大的權勢——他的身後有一個最廣大的利益集團。 這個集團就是新興的漢人官僚,按照祖制,朝廷的統治基礎一直是滿人官僚,對漢臣處處戒備,而奕是比較“開明”的,他的身邊團結了一批新興的漢臣。他們熱衷“洋務”,力求改變,已經有實力取代保守腐敗的滿人官僚集團,成為朝廷新的統治基礎。 懿貴妃敏銳地抓住了這一點。在后宮危急的時刻,就像當年起用曾國藩對付太平軍一樣,可以聯合恭親王,用“議政王”的無上頭銜,換來他對后宮的支持,發動政變,一起幹掉八大臣! 政變成功了,咸豐臨終託孤的八位顧命大臣殺的殺,流放的流放,他們手上的權力完全被收回。小皇帝的年號由祺祥改為“同治”,皇后鈕鈷祿氏被尊稱為“慈安太后”,懿貴妃被尊為“慈禧太后”。在小皇帝大婚親政之前,由兩宮垂簾聽政,議政王奕輔佐朝政。 從現在開始,從曾經的蘭兒、懿嬪、懿妃、懿貴妃一路走來,我們要叫她慈禧了。時間距離入宮已經過去了九年,這一年她26歲,相當於本科畢業後工作4年的年紀,她很年輕,但這並不妨礙她成為一個厲害的女人,一個可怕的女人。 在殘酷的后宮和皇權鬥爭中,慈禧一次次展現了善於審時度勢和善於變通的政治家素質,她的權術是厲害的,但更厲害的是她始終能夠看準潮流,也就是所謂的“大勢”。讓自己跟著大勢走,與最廣大的利益集團站在一起,只是她希望站的位置不是他們的中間,而是踩在他們的頭上。 如果一個女人學會了用男人的方法來解決問題,這就是個很厲害的女人。 而對於慈禧來說,她是踏著屍骨和沾滿鮮血一路走來的,她的權力如此來之不易,在今後的日子裡,一定會倍加珍惜,像珍愛生命一樣珍愛手中的權力。她今後的人生只剩下了一件頭號大事——維護權力安全。大家千萬別惹毛了她,為了權力安全,她是什麼事情都可以乾得出來的,什麼臉面都能豁得出去的。她將本能地對威脅到自己權力安全的事情抱有警惕,本能地對自己一切可能的政治對手抱有極大的戒心,不管這個人是她的恩人還是仇人、老子還是兒子。 但在維護權力安全之前,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安全需要得到保障,那就是人身安全。 慈禧一開始並不知道慈安手上還有一道可以置她於死地的密旨,但她終於聽到了風聲。從那時候起,她就開始想辦法了,等待時機,這個時機就是慈安一次生病的時候。 當慈安生病時,慈禧一刀割開手腕,拿自己的人血給慈安做藥引子。當身為女人的慈禧利用了女人的弱點——易動感情時,這一招果然奏效了。一向老實仁義的慈安被感動得稀里嘩啦,再回想起慈禧之前對自己的百般謙恭與關心,她終於主動取出了那道密旨,當著慈禧的面燒為灰燼。 1881年,慈安去世,享年44歲。她的死因又是一個不小的歷史謎案,從種種跡像上看,慈安有可能是被慈禧毒死的,但這種說法在歷史上找不到確切的證據。事實上當那道密旨變成灰之後,慈禧就用不著再顧忌慈安了,更用不著去殺她,與其說慈安是被慈禧殺死的,更不如說也是想不通被氣死的。 慈安的手段跟慈禧並不在一個級別上,慈安簡單地認為咸豐給她那道密旨只是為了製約野心勃勃的慈禧,卻沒有想到這也是丈夫給她的護身符。當她的手裡失去了製約慈禧的殺著,慈禧便不再忌憚她了,很快露出了真面目,對慈安的態度180度大拐彎,飛揚跋扈,頤指氣使,處處刁難,慈安又驚又怒,終於香消玉殞。 同治皇帝也沒活多久,他在19歲時死去。此時他才結婚並親政一年多,這孩子繼承了他父親好淫好色的優良傳統,並且進一步發揚光大,尤其“喜好男風”,經常微服出宮逛八大胡同,終於染上重病。這個病是天花還是梅毒,或者是天花加梅毒,目前又是一個謎,大部分證據表明他得的是天花,反正他活得還沒有他老爸長,皇權再一次需要轉移。 這時候,慈禧真正的挑戰到來了。 因為此時同治的皇后已經有身孕,很快就要臨產。對於朝廷來說,新皇帝的人選可以有兩種選擇:一是等同治皇后產下皇子,立為新皇帝。 但這種做法其實也是存在風險,不說“國不可一日無君”,萬一她生下來的是女兒,這就比較難辦了。更重要的是,這種選擇是慈禧最不願意看到的,同治的兒子就是她的孫子,一旦孫子成為皇帝,她就成了奶奶,即使再實行垂簾聽政的政策,也是由同治皇后也就是她的兒媳去掛簾子,不關“老奶奶”什麼事。 在慈禧的壓迫之下,剛烈加想不通的同治皇后帶著腹中的胎兒,選擇了自殺。 消除了成為“老奶奶”的威脅,慈禧仍然無法再繼續垂簾聽政。 因為按照祖制,同治皇帝沒有後繼之人,此時需要從他最親的皇族近支中挑選一位男子來做皇帝。根據當時的情況,恭親王奕的兒子是最理想的,奕是同治的親叔叔,而奕的兒子已經17歲了,比起那些還在學走路的其他孩子,真可謂“國有長君,社稷之福”。但是,這種情況又是慈禧不願意看到的。 一旦奕的兒子做了皇上,奕就成了太上皇,他們父子聯手,皇家大權就要旁落他家了。 慈禧最終選擇了醇親王奕譞(xuan)的兒子,奕譞也是同治的親叔叔,但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慈禧的妹夫——他的老婆是慈禧的親妹妹,更重要的是,奕譞的兒子才四歲,這又方便慈禧繼續控制。 為了保持可以繼續以太后的身份垂簾聽政的名號,慈禧將這個四歲的孩子抱進皇宮,把他過繼給死去的鹹豐,做咸豐的第二個兒子。就這樣,慈禧又一次成為了太后,安心地坐在簾子後面,處理朝政! 當孩子的父親奕譞聽到這個安排時,他當場嚇得暈了過去。放著一位17歲的候選人不選,選一位四歲的小孩子,這可是光明正大地違反祖宗之法啊。 可是,現在已經無人能夠制約慈禧。 “議政王”奕呢?他已經自身難保了。 在處理好新皇帝的問題後,慈禧將奕譞推向了前台,讓他成為自己的政治盟友,然後一起去打壓恭親王。由於奕權勢太大,慈禧採取了分步走的策略,先是找機會免去了他“議政王”的頭銜,逐步瓦解他的勢力,最後終於將奕和他的全班人馬逐出軍機處和總理衙門,讓奕譞的人馬取而代之。 好吧,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慈禧終於可以暫時喘口氣了。奕譞是個理想的政治盟友,他沒什麼才幹,但他有一個突出的特點——膽小軟弱,在慈禧面前是唯唯諾諾,大氣不敢出的。慈禧選擇他,看中的不是他的實際行政才幹,而是“安全”。國家在他們的手裡搞成什麼樣子不管,只要我有我的權力安全感。 這就是慈禧,一個在權鬥和平衡各利益派別上很有一套的女人,一個很會玩權謀但並沒什麼實際行政才能的女人,她對掌控權力和大臣們的心理游刃有餘,對皇宮裡的權力鬥爭有著濃厚的興趣,但對國門外的世界沒什麼興趣。她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也不需要了解,專制的朝廷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封閉的專制制度從來都是政客的舞台,你只需要有那兩把刷子。 而慈禧又將很快迎來對她權力安全的一個重大挑戰。 因為那位四歲的小皇帝,愛新覺羅?載湉(tian),也開始慢慢地長大了。他才是名正言順的皇帝,長大後的他,需要做一件事情:將皇帝大權從慈禧手中奪過來,實現那激動人心的——親政。 這是一個從小就不快樂的人,一個可憐的人,四歲之前如此,四歲之後也是如此。 和聰慧機敏的姨媽慈禧不同,載湉的母親算得上是個神經質的女人,她一生信佛,這並沒有什麼錯。但信仰帶來的仁慈只是在針對花花草草、蟲魚鳥獸上,比如夏天不許人進花園,說是怕踩死螞蟻,而對於她周圍的人,包括親生兒子在內,是莫名其妙的虐待。 她總不給自己的孩子吃飽,似乎吃飯也是一種罪過,她一共生過五個孩子,但有三個都夭折了,而夭折的原因竟然是——營養不良,要知道這發生在錦衣玉食的王府之家。載湉是僥倖生還下來的孩子之一,經常受到母親的毒打,打完之後就是關小黑屋。 在這樣的成長環境中,幼小的載湉是個敏感、驚恐、憂鬱的孩子,以至於一看見母親的身影就精神緊張。而在平時,他很容易激動,一激動就說不出話來,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嚴重時還會陷入痙攣。 這些生理疾病一直保留到了成年以後。 入宮後,載湉成了太監宮女的玩具,每當他哭的時候,總管太監會把他鎖進一間牆角擺個小夜壺的、陰暗潮悶的小黑屋,驚恐萬分的載湉更加不要命地哭起來,踢打著緊閉的屋門,太監們笑嘻嘻地跪在門外,高喊:“萬歲爺心裡有火,唱一唱敗火吧!” 太監們這樣大膽,因為他們是“奉旨管教”。 在家裡吃不飽,到了皇宮,仍然吃不飽,這是為了培養所謂的“儉德”。他被規定不能多吃。餓肚子的時候,他就跑到太監房中,第一件事就是找吃的,發現什麼大餅饅頭之類,拿起就跑,而太監就在後面追,被追上之後,他只有跪下,苦苦哀求,可是那些東西還是要被搶回去。在平時,一旦他某一頓吃得多了點,就會有兩個太監過來抓住他的腳脖子,把他倒立過來拼命抖動,嘴里高喊:理順萬歲爺的胃! 而每天的學習任務卻是十分繁重的,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去帝師翁同龢的房裡背誦古文聖訓。每當他想多睡一會兒的時候,太監們就會裝神弄鬼來嚇唬他,一群太監在另外一間屋子裡弄出刺耳的巨響,好像雷神已經顯靈,直到把他嚇得哇哇大哭,乖乖地去書房。 有時他會天真地問太監:“我真的是萬歲爺嗎?” 太監回答:“是的,皇上,您是萬歲爺,您想要什麼有什麼,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 他迷惑了。要什麼有什麼,而現實是他多要個饅頭也不行啊,多睡一會兒也不行啊。 而這些並不是載湉感到最恐怖的,慈禧的出現才是他認為最恐怖的人。 在對待孩子上,慈禧跟她的妹妹並沒有什麼區別——古怪、暴戾、神經質。她也是一個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但凡見到孩子快樂就不會快樂的人。只要見到載湉玩鬧,慈禧就會像潑婦一樣尖叫起來,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太監就立即開始動手。久而久之,載湉對慈禧有了一種天然的畏懼,看到她就像看到了自己嚴厲的母親,甚至比母親還恐怖。他害怕太監,而太監卻害怕她,她似乎是這個深宮裡所有恐怖東西的集中代表,每當她走過來時,他會禁不住渾身哆嗦。 慈禧很滿意這樣的狀態,因為這一切正是她希望看到的。這個孩子是將來的皇帝,在她眼裡,她並不需要帶給他來自姨媽的關愛,而是最高權力場中上級對下級的掌控。為了達到目的,慈禧很注意從小抓起,從小事抓起,處處在載湉面前建立自己不容挑戰的權威,不容許載湉對自己的意思有任何忤逆,她說的話不能有丁點反駁,如果載湉對自己有任何言語上的不敬,她就要大為光火,兇惡的太監又會惡狠狠地撲過來。 每天早晨,載湉必須前往慈禧的住處請安,不管她是住在紫禁城還是頤和園,也無論刮風下雨、雨雪冰雹,都得去。請安不是站著請,也不是跪著請,而是邊磕頭邊請,沒有慈禧的命令是不能起身的。如果碰上哪天慈禧心情不爽,或者想故意給他個下馬威,那麼就只有一直跪著了。 每當慈禧外出,載湉必須要放下手中一切事情,規規矩矩地跟在後面,慈禧看戲也要陪著,遊個園子也要陪著,散個步也要陪著——不要問什麼,這就是規矩。規矩是誰定的?慈禧定的。 時間過得很快,到1889年,載湉18歲了,他必須要結婚了。說必須是因為他不能再拖下去,在歷代皇帝的結婚年齡裡頭,這已經算絕對的晚婚。而之所以拖到這時候,只是因為這是慈禧的意思。 按照祖制,皇帝大婚之後就應該親政。慈禧的一切權力要歸還給載湉,因為這個原因,慈禧在載湉結婚的事情上拖了幾年,現在實在拖不下去了,就為他指定一個老婆吧。 即將成為皇后的這個人是慈禧的侄女——葉赫那拉?靜芬。這個女人大載湉三歲,臉很長(面長如驢),有兩顆突出的大齙牙,還是平胸。 我估計載湉看她一眼就不會喜歡她。別說她不是美女,就算是美女也不會喜歡的,因為這個女人無疑就是慈禧派來監視自己的。 而載湉沒有想到的是,靜芬也極不情願這門婚事,她見過載湉,並不喜歡他。當她聽說自己要成為皇后的時候,她找到慈禧表示了強烈的反對,可是她得到的是和載湉同樣的結果:反對無效。 都是緣分啊。讓我們都成為政治婚姻的犧牲品吧。 1889年2月26日,紫禁城裡張燈結彩,一對互相沒有好感的年輕人在這裡結婚。他們正值妙齡,年齡門戶,都剛剛好,但卻是如身往地獄。四周吹吹打打,好不熱鬧,金銀珠翠,什麼都有,唯一缺場的,是他們的感情。 結婚的十天前,一場大火將皇宮裡的太和門燒了個精光。按照祖制,皇帝大婚,皇后必須要坐轎經午門、太和門抬進內宮,結婚當日卻又下起了雨,冷風颼颼,潮濕陰冷,洞房裡的大紅燭怎麼點也點不燃。宮女太監們嘴上不說,但心裡都在嘀咕這不是一個好兆頭,只怕新人們的婚後生活不會幸福。 事實如此。雖然她貴為皇后,但他從來不會朝她看一眼,她也不會。 能夠得到他喜歡的不是皇后,是另外一名妃子,鑲紅旗女子他他拉氏。她自小跟著任廣州將軍的伯父在廣州長大,性格開朗活潑、個性張揚,有幾分像男孩子。而入宮時,她才13歲,宮中突然多了一個衝來衝去的孩子,她的封號是:珍妃。 大婚之後,他就是開始親政的皇帝了,年號光緒。噩夢一般的童年經歷給光緒皇帝留下了非常差的健康狀況。這是一位年輕人,但是一位臉色蒼白、十分清瘦伴隨著經常性口吃的年輕人。他時常感覺頭痛和耳鳴,胸部悶熱,腸胃消化功能不好(經常嘔吐),視力和聽力都出現了衰退,小便次數很頻繁,但每次的量很少(尿頻尿不盡),雙腿無力,走路竟像小老頭一般的蹣跚。 他仍然對打雷和其他巨大的聲音感到恐懼(心理陰影),每當電閃雷鳴的時候,他都是無比地狂躁和驚恐,這時候他的門窗都要緊閉,讓太監站在兩旁,自己拼命捂著耳朵。 更嚴重的是,長期不規律的生活和高度緊張的精神狀態使光緒皇帝出現了一個嚴重的生理疾病——陽痿。不僅經常在睡夢中遺精(宮廷醫生記錄),任何刺激、重壓或者嘈雜的喧鬧聲,都能導致他突然遺精,“引起精液流湧如注”。從現代醫學觀點來看,陽痿是由於腎功能退化以及並發症所引起的。 身體狀況影響了他的性格,光緒皇帝是一個既膽怯又任性的人,身體虛弱無力,性格敏感、孤僻。對於慈禧,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懼怕,甚至就連在其他女人面前都是十分的膽怯和緊張! 然而他比以前更加勤奮。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是一個親政的皇帝了,他把大量的時間用來學習,讀歷史典籍,學習英語。他最嚮往的朝代是大唐,大唐盛世以及英明君主的開疆闢土令他無比嚮往,他為此讀了很多有關唐朝的史書,讀完之後還要寫下自己的感想,總結出治國的經驗。 也許在那一刻,大唐盛世的雄風深深地植入了他的骨髓裡。 大婚過後一個禮拜,55歲的慈禧光榮退休了,她搬到了頤和園,用她自己的話來說,“以後的工作就是在頤和園遛遛貓和狗了”,而光緒有了批閱奏摺的權力。一切事情看上去都是那麼順利,已經親政的光緒即將大權在握,像他嚮往的大唐君主一樣,奮發有為,實現中興之治,承前啟後,繼往開來。而事實並不是這樣。 光緒仍然需要每隔一天就前去頤和園請安。關於請安的儀式我們前面知道了,儀式沒有變,而內容卻變了。現在的“請安”並不是問問您身體好不好、心情好不好、吃飯香不香之類,按照慈禧走之前定下的規矩,朝政的大事仍然需要請示慈禧,也就是“尋常事上決之,疑難者請懿旨”。 需要請示的大事,其實也只有兩個方面:除了朝廷的大政方針,另外一項就是人事任免。 在多年實際掌控這個國家的過程中,慈禧提拔重用了一大批官員,這是她的權力基礎,而不是光緒的權力基礎。掌控人事任免大權對於慈禧來說,這是一種極佳的權力安全設計。只要朝廷里里外外基本都是她的人,她仍然可以在頤和園遙控這個國家的最高權力,過著“退而不休”的生活。 而對於光緒來說,情況就比較鬱悶了。不能給大政方針定調和沒有徹底的人事任免權牢牢捆住了他的手腳,這才是他真正實現親政的最大的障礙。作為新上任的領導,作為在朝廷中還沒有建立自己權力基礎的領導,如果想真正親政,就必須撤換掉一批人,建立自己的親信和嫡系隊伍,但問題來了——無人事任免權,就暫時還沒辦法建立嫡系,形成自己的權力基礎。 光緒要做的,就是等待。無論是溫水煮青蛙,還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都需要時間啊。 當然,在“親政”後,光緒畢竟已經是真正的皇上,“皇帝”這個名分是慈禧永遠無法擁有的。對於朝中的一些大臣們來說,他們有事情做了,開始打內心的小九九,盤算站隊問題。 大部分的大臣選擇了繼續團結在老太太身邊,因為他們深深地了解這位老太太的手腕,明白她的野心,更知曉她的脾氣。這一派人數眾多,實力強大,幾乎包括了朝廷所有的王公大臣和各省的總督巡撫,以及軍隊裡的實權人物。 而另一派在深思熟慮後決定將寶押在光緒身上,這些人大部分是言官、清流、御史等等,也就是說,他們就是那些當時不是實權人物,而希望自己能夠擁有實權的人。既然他們想改變現有的權力格局,在實際權力場中插一腿,那麼皇帝就是他們實現政治抱負、成功上位的最佳人選。 現在,我們來解說一下帝黨。帝黨的陣營比較簡單,簡單到不需要對剛才說的進行補充——如果非要補充的話,就介紹一下代表人物翁同龢的情況。 翁同龢其實一直是慈禧的人。在光緒登基之前,他曾經支持了慈禧的數次權謀行動,由此才得到慈禧的信任,擔任軍機大臣、戶部尚書(財政部部長)、總理衙門大臣,並成為光緒的帝師,正是這個身份的轉變,加上光緒親政,他才轉向支持光緒。 雖然慈禧一直是李鴻章的堅強的靠山,但李鴻章跟這位太后老佛爺沒有任何親戚關係,一年也見不上幾次面。實事求是地說,李鴻章能成為最有權勢的後黨代表人物,最大的原因就跟慈禧能站在紫禁城之巔一樣——能做事。 朝廷畢竟是個龐大的政治機器,還是需要有人來做事的。腐敗的朝廷也是需要有人來做事的。 當太平天國起義時,最會做事的人是曾國藩。曾國藩一生做的最大的事是軍功,而作為曾國藩最得意的弟子,李鴻章不僅繼承了曾國藩的軍功衣缽,還將曾國藩的“經世致用”進一步發揚光大。 所謂“經世致用”,簡單地理解就是積極做事,使國家的經濟得到發展,社會變得穩定,人民感謝政府。這樣的人物我們熟悉的著名代表就是諸葛亮先生,此人在管理國家和發展生產力方面可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所以後人評價“文章兩司馬,經濟一臥龍”,就是這種實幹精神。 曾國藩和李鴻章發起了清國的“洋務運動”,而所謂的“洋務運動”,其實就是結束中華民族綿延千年的農業社會傳統,引進和仿照西方科技來發展近代工業。在曾、李時代,清國的工業化進入了新的階段。鐵路、蒸汽航運、礦山、電報、電力、近代郵政等原先只有西方國家才有的工業,在清國大地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勢頭很猛。 而做這些事情是要遇到很多阻力的,最大的阻力就是來自於觀念上的反對。一些人認為,所謂的“科學技術”,不過是“奇技淫巧”而已,強國之本,“在人心不在技藝”。持有這些觀點的是當時的大部分人,當官的是如此,老百姓也是如此。曾國藩和李鴻章就曾試圖派遣一些留學生去國外學習科學技術,結果他們遇到了很大的困難。 在當時,出國留學生是“官派”的,只要你出國,政府不僅負擔全部費用,甚至還給你家裡補貼錢。不過報名者寥寥,因為傳言“洋人”會把他們孩子活活剝皮再把狗皮貼到他們身上,當怪物展覽賺錢,於是家長們打死也不讓孩子出國。這其中包括有個叫詹興洪的家長,他的鄰居在香港做事,力勸詹家送兒子留學,沒想到詹興洪一口拒絕,還將好心的鄰居大罵了一頓,最後鄰居同意把自己女兒許配給詹家,詹興洪這才勉強同意了。 這個孩子就是後來從耶魯大學畢業的詹天佑。他同其他29名幼童作為清國第一批留學生赴美,學習科技。自此以後,出國留學才漸漸成為熱潮。而曾國藩並沒有看到這一批小孩子遠赴美國,他在五個月前去世,死前他向朝廷推薦了自己的弟子,那個永遠起不了早床的安徽人李鴻章,繼續他的事業。 在接下來的歲月裡,李鴻章繼承了曾國藩的遺志,一面大力加強國防,擴充和訓練淮軍,一面專心於“洋務”。前文說過,在他的手裡也創造了許多個第一,我這裡就不一一例舉了,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翻翻歷史課本。而其中有一家企業是不得不說的,這就是輪船招商局。 輪船招商局是李鴻章創辦的清國最早的輪船航運企業,總部設在上海,最開始只有三艘船,而幾年後不僅擁有了幾十條大船,分支機構遍布國內港口以及日本橫濱、新加坡等地,甚至還收購了一家美國輪船公司(旗昌輪船公司)。在此後的歲月裡,輪船招商局歷經晚清、民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三個時代,至今仍然存在。現在的它是我國在香港的全資國有企業,是央企中僅有的12家“6A”級企業之一,擁有我國目前最大的超級油輪船隊。在1978年,招商局獨資開發了新中國第一個對外開放之地——深圳蛇口工業區,隨後創辦的招商銀行是我國大陸第一家股份製商業銀行,旗下的平安保險公司則是我國大陸第一家股份制保險公司,可以說它對於中國的改革開放事業也功不可沒。而這一切的榮耀,完全可以追溯到它的創辦者李鴻章。無論如何,人們不能忘記他作為開創者的功勞。 而李鴻章做事的這段時間正是慈禧垂簾聽政時期,慈禧雖然深居宮中,但並沒有被“滿漢有別”的觀念所禁錮,也沒有極端排斥西方的科學技術。她主政的時期正是洋務運動發展最迅速的時期,李鴻章就是繼曾國藩之後慈禧最為倚重的漢臣。 那麼,這兩人的關係是不是就鐵到沒有嫌隙、可以互相信任了? 答案是否定的,並且永遠是否定的。 這跟制度有關。專制制度永遠是單向的,上級發話,下級聽從,上級的話就是指示,指示需要傳達,傳達後需要組織一幫人來開個會,討論如何堅決貫徹執行。然後下級去幹下級的,背後有領導的一雙眼睛在盯著。 而如果這個領導是最高級別的領導——皇上,這就更難辦了。你需要刻意地表現你與皇上的親近,但又要掌握好那個度,這個度就是絕對地忠心,但只是相對地理解——也就是所說的“死忠”。皇上不需要被理解,他的權威建立在神秘的基礎上,對於皇上說的,你只要照著做就行了,千萬不要判斷出皇上的下一手是二五八萬,還是一四七條。如果皇帝的心思都被你猜中了,他最恐懼的那兩個字就會出現在他的夢中——謀反! 要記住,和牌的只能是他一人——是為家天下也。 官場是沒有平等信任關係的,君臣之間更是如此。 慈禧和李鴻章之間也是如此,但和別的君臣關係不同,它又多了一個實際情況。這個情況就是,慈禧的最高權力並不是名正言順的,而是通過權勢佔有她的“兒子”光緒的,那個已經親政的光緒就坐在朝堂上,只要他在,就會對慈禧繼續霸占最高權力的“合法性”構成威脅。 這就注定了慈禧只能是一個和稀泥去平衡各派的人物,她最大的願望就是“穩定”,所謂穩定壓倒一切,只有朝局穩定了,不出什麼亂子,她的權力安全才不會有什麼亂子。所以,慈禧對李鴻章的支持也是一種政治需要,跟她的個人觀念和喜好沒什麼太大的關係,也就是說,她喜不喜歡洋人的東西都不會影響她的選擇。出於權力安全的需要,慈禧這個人既不可能絕對的保守,仇視一切“洋務”,也不可能絕對的開明,放手讓洋務派們去幹,她是個時時刻刻在“維穩”的人。 對於李鴻章,慈禧一直在用,也一直在防。而李鴻章也心知肚明,他不僅一直在“能用”的方面上讓慈禧滿意(爭取更大的烏紗帽),也一直在“不需要防”的方面讓慈禧放心(保住烏紗帽)。 活得真是個累啊。 現在,我們可以用一句話來總結慈禧與李鴻章之間的新式君臣關係了:在這個朝廷裡,在皇權最高領導和最會做事的臣子之間,沒有人像慈禧和李鴻章這樣,互相了解,互相同情,互為靈魂知己,又互相利用,互相算計。 得出這個結論是為了解開接下來的這個謎底,關於北洋艦隊一個爭議多年的謎底。 慈禧挪用軍費的秘密:不是因為要修頤和園而挪用海軍軍費,而是為了要挪用海軍軍費而修頤和園! 當慈禧把建設強大的北洋海軍託付給李鴻章之時,她就已經明白,她實際上已經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整個國家的命運都託付給了李鴻章。海軍太重要了,西方列強都是從海上進攻清國的,誰掌握了海軍,誰就掌握了這個國家的命運。 所以在建設北洋海軍之時,一開始慈禧對李鴻章的支持是毫無保留的。她強調“惟念海軍關係重大,非尋常庶政可比”。只要是關係到北洋海軍的事情,要銀子有銀子,要政策給政策,要人給人,花費這麼大的投資,言官御史們風言風語,慈禧只有一個反應——不理睬。 正是因為有了慈禧的強力支持,北洋海軍才迅速發展起來,成為亞洲第一。但是,在北洋海軍建成那一年(1888年)後,慈禧的態度卻變了,當李鴻章像往常一樣奏請撥款購買軍艦和大砲的時候,慈禧的回答是:沒錢。 而暗地裡,慈禧開始忙碌一件事情——修頤和園。 修頤和園的預算是2000萬兩白銀,而費用是從海軍軍費里挪用,這麼多銀子用於修園子,留給北洋海軍的自然是沒錢了,別說再買艦買炮,買顆子彈的錢都沒有。 所以,從1888年後,北洋海軍再沒有添置一艘新軍艦,大砲也是舊的。 買了艦和炮就修不成園子,修了園子就買不成艦和炮,新艦新炮和頤和園,似乎是一對矛盾。 而真正的矛盾焦點只有一個——權力安全,準確地說是慈禧的權力安全。 挪用海軍軍費無異於削弱自己統治的根基,這一點精明的慈禧不會不知道。但是,作為專制制度裡的最高統治者,慈禧要面對的現實是:如果不發展海軍,國家要被西方列強打成殖民地,所以必鬚髮展。但是如果海軍過於強大,而且這支強大的海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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