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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一十二章老子英雄兒狗熊

笑看春秋三百年 广目天王 5053 2018-03-16
公元前707年的葛之戰,讓天下人都看到了鄭莊公的強悍,也看到了王室的無能。對抗王師雖然說出去不好聽,但是也有相當多的人認為周桓王這是咎由自取,敗得不冤。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在那個時代,有點身份的貴族都遵循一個原則,就是“禮”。 “禮”這個東西,是不講平等的,可是卻要講對等。所謂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字面的意思是,國君要像個國君,大臣要像個大臣,父親要像個父親,兒子要像個兒子。說起來像繞口令,其實潛台詞就是,你做國君的要是不像個國君,就別怪臣子不聽你的話,也就是“君不君,臣不臣”。就比如這次天子兵敗,你光埋怨鄭莊公不知禮節對抗王師?當初你拿蘇忿生的土地換人家鄭國的良田那事兒,怎麼不說了?從根兒上說,你們兩代天子處心積慮地想要廢掉鄭莊公的卿位,全然不顧當年鄭桓公幫你們擋槍子,也不顧鄭武公幫助你們安頓在洛邑的功勞,這事兒難道做得很對嗎?

所以,我們中國古人的觀點就是,凡事你不能只想別人的不是,也得反思自己。你是天子又怎麼樣?天子和諸侯、卿大夫都要履行自己的責任,否則都是失職。可是到了秦朝以後,專制思想越來越強化,就變成了沒有天子的不是,只有臣子的錯了。你要是敢說天子錯了,那就是殺頭的罪過。其中的原因當然比較複雜,不過這也確實是中國文化史上的一個有意思的現象。我們總是批評古代的皇權專制,其實看這個問題也要與歷史發展進程相結合,不能一刀切。 正因為如此,所以當時的輿論,對天子的失敗雖然表示了同情,卻也沒有對鄭莊公進行過多的指責。週天子這面大旗,鄭國是再也用不了了,可是齊魯等國,還是鄭國的盟友,大家仍然該聚會聚會,該喝酒喝酒。

公元前706年,北戎的軍隊進攻齊國。戰鬥力強悍的少數民族部隊,很快就打進齊國境內。齊僖公馬上向盟友們求援,而齊國最為倚重的一個盟友,就是鄭國了。鄭莊公就派自己的大兒子太子忽帶兵前去救援。 6月,太子忽帶著部隊和戎軍交上了火。太子忽很好地繼承了他老爸的英雄氣概,率領部隊一陣猛打,把戎軍打得稀里嘩啦,俘虜了戎軍的主帥大良和少良(注意,這兩個不是人名,而是少數民族特有的官名,地處西戎之地的秦國,就設有“大良造”這個官職),斬首三百多,都獻給了齊國。這三百多人據說都是披甲的士兵(披甲的士兵比不披甲的地位高,當然如果只看腦袋是分不出披沒披甲的)。 等到太子忽的仗都打完了,其他國家救援的部隊才趕到。為了防備以後戎軍再次入侵,諸侯們的軍隊就暫時駐紮在齊國的邊境防範。

齊僖公看鄭國太子忽長得一表人才,又這麼有本事,而且將來還要繼位做鄭國的國君。這是多好的條件啊,齊僖公就想把自己的閨女嫁給他。這樣,一來是給自己女兒找了個好婆家,二來也可以鞏固齊鄭兩國的友好關係。 沒想到太子忽卻拒絕了這門婚事。要說起來,太子忽也算是一個有志氣的小伙子,齊國方面的人問他為什麼拒絕這麼好的一門婚事,太子忽說:“我是奉國君的命令來援助齊國的,打了勝仗是分內的事,怎麼能娶齊侯的女兒呢?如果我趁著打仗的機會,娶了媳婦回國,國內的人會怎麼看我?” 其實,早在齊鄭石門會盟的時候,齊侯就有把女兒嫁給太子忽的意思,當時太子忽就拒絕了。當時的理由是,不想落下巴結大國攀高枝的話柄。這次是第二次拒婚了。不過齊侯也是個明事理的人,不僅不怪太子忽,還認為這個小伙子有志氣又懂禮節,反而因此更加敬重太子忽了。

太子忽回國之後,把這事跟祭足說了。太子忽的母親,是祭足為鄭莊公迎娶回來的,所以祭足一直都在輔佐太子忽。祭足對於太子忽的做法就不太贊成,他說:“你應該答應。現在國君的幾個兒子都很有才能,你要想將來繼承君位,就不要放過這個結交大國作為外援的機會。”可是太子忽說:“我就靠自己,靠大國幫助算什麼本事?” 轉眼到了公元前701年夏天,春秋早期的第一個雄主鄭莊公,終於走到了自己生命的盡頭。他這一生做了很多大事,也算活得沒有什麼遺憾了。史書上沒有記載遠在洛邑的天子知道這件事後的反應,不過他的心情一定也是複雜的。 鄭莊公一死,按照周禮的原則,祭足就把太子忽立為國君,這就是鄭昭公。昭公剛剛繼位,也是雄心萬丈,很想在自己老爹事業的基礎上,再進一步。假如鄭昭公能好好地干上幾年,以鄭國的實力,也許真的能成為春秋第一個霸主。

不過鄭國的好日子,隨著鄭莊公的去世,一去不復返了。老天再也不會眷顧鄭國了,而是不斷賜給它各種混亂和災難。鄭莊公的二兒子公子突,母親是宋國的貴族雍氏之女。鄭莊公一死,公子突就跑到了宋國。 宋國是鄭莊公在世時,打仗打得最多的國家。後來因為宋殤公的死,才最終降服了宋國。宋莊公又長年待在鄭國,自然是親鄭的。可是親鄭也並不妨礙他干涉鄭國的內政。如果把一個親宋的人也扶上鄭國國君的寶座,那兩國的關係不就更加鞏固了嗎? 於是,宋國的雍氏假意邀請鄭國執政大臣祭足前往宋國會談,商討新時代的兩國關係發展方向。兩個國家的執政大臣進行會談,在當時也不算新鮮事。祭足也沒有多想,就去了。到了宋國就被人家給扣押了。按說以祭足的聰明才智,怎麼會想不到危險呢?恐怕也是因為這些年太過順利,警惕性放鬆所致吧。雍氏還乾脆把來宋國探望母族親屬的公子突也扣押了,對他承諾可以送他回國繼位,但條件是要每年繳納很多財物。為了保命,也為了當上國君,公子突沒法不答應。

這些事情,史書上記載都是雍氏幹的。不過我們應該明白,沒有國君的支持,綁架別國執政大臣、試圖給別國另立國君這麼大的事情,僅憑雍氏是辦不到的。 雍氏綁架祭足,索要的贖金很簡單:把公子突送回鄭國當國君,否則就把你宰了。這樣清晰的單項選擇題,祭足當然不會做錯。 這一年9月,在宋國刺刀的護送之下,公子突回國搶位子。這個時候,鄭昭公沒有外援的劣勢就顯現出來了。當祭足都不再支持他的時候,他就只能逃跑。椅子還沒有坐熱,昭公就跑到了昔日的死對頭衛國那裡。 祭足內心里當然是傾向於鄭昭公的,可是當手槍指在頭上的時候,人的立場受到影響也是正常的。對於逃走的鄭昭公,祭足也只能表示歉意。沒辦法,各人顧各人吧。

就這樣,公子突被立為鄭國國君,他的諡號是鄭厲公。前面講過關於諡號的知識,從“厲公”這個諡號中,我們可以猜到,這位國君一定是沒幹什麼好事。 對於鄭國來說,這只是災難的開頭。 鄭厲公即位之後,宋國方面就開始來索要他們的回報了。鄭厲公當然是按時供給,不敢怠慢。可是凡事都要有個度,厲公即位不到兩年,宋國十幾次派人來索要財物,把鄭國當成自己家的錢庫了。當時的生產力水平低,宋國幾次索要財物後,鄭國就由一個強國變成了一個窮國。 即使鄭厲公是依靠宋國力量登上國君寶座的,他也受不了了。公元前699年,鄭厲公叫來以前的盟友魯國和東邊的小國紀國,組成聯軍進攻宋國,那意思就是告訴宋國,老子伺候不了你們了! 可是轉過年來的冬天,宋國的軍隊就來報復了。經過了國內混亂,又被宋國搜刮過多次的鄭國,早已不復當年的強悍。宋國軍隊長驅直入,焚燒了鄭國都城的城門。隨後宋軍攻進城裡,都打進鄭國的太廟了。

宋國人這次報復得相當狠,史書記載,他們把鄭國太廟的椽子都拆下來,拉回去做了他們城門的椽子。由此我們推測,鄭國的太廟一定也被宋軍折騰得不成樣子了,沒給拆成廢墟就算對得起鄭國了。 太廟是鄭國國君的祖廟,宋國這種做法類似於扒人家祖墳了。想想鄭國在莊公時代是多強的一個國家,現在居然受到如此恥辱,恐怕鄭莊公地下有知,也會感慨時運的變遷吧。 鄭國對外受制於宋國,內部也不安穩。鄭厲公能夠即位,靠宋國幫助也靠執政大臣祭足的倒戈。可是祭足畢竟是鄭昭公的嫡系,對於這樣一個人,鄭厲公是不怎麼放心的。可是祭足在鄭國執政日久,根基深厚,想削弱他的權力,也很難。 公元前697年,鄭厲公終於決定採用釜底抽薪的辦法,直接暗殺祭足。他寵信的一個大夫雍糾,是祭足的女婿。於是鄭厲公就和雍糾商量:“你老丈人把持朝政已經很久了,勢力太大。我想派你把他除掉,他死之後,執政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歷史一次次地證明,很多人在權力面前,別說是老丈人了,就是親爹,也能出賣。雍糾欣然答應,當場定下計策,由雍糾出面,在國都郊外宴請祭足,然後用毒酒殺了祭足。 話說雍糾回到家裡,一想到自己馬上要成為鄭國的執政了,就飄飄然起來。哼著小曲,叫他老婆:“媳婦,去,給我炒倆好菜,燙壺酒。我得好好喝兩盅。”他媳婦一看就覺得不對勁,這傢伙要不是吃了興奮劑,那就一定有什麼事情要發生。於是她一邊小心伺候著,一邊套著丈夫的話。 雍糾的妻子是祭足的女兒,姓姬,而嫁給雍糾,我們就叫她雍姬。其名字到底是什麼,也就無從考證了。雍糾一邊喝著酒,一邊和雍姬聊天。雍姬一個勁地問雍糾有什麼高興的事,雍糾被逼問急了,只好說:“國君打算讓你父親去東郊安撫民眾,回來的時候我打算給他接風,就這麼點事。”

雍姬當然不相信,不過她也不著急,就一杯一杯地灌雍糾。等到雍糾酩酊大醉的時候,她突然問道:“國君讓你殺祭足,你忘了嗎?”雍糾糊里糊塗地回答道:“這麼大的事怎麼敢忘。” 第二天,等雍糾醒過來,雍姬對他說:“國君要殺我父親,我已經知道了。”雍糾一看陰謀敗露,忙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沒有沒有,怎麼能有這樣的事。”雍姬說:“昨天你酒醉當中已經說出來了,你還對我隱瞞什麼呢?咱們夫妻一場,我嫁給你,就是你的人了,當然要支持你的事業。”雍糾很感動,就把和國君的謀劃都告訴雍姬了。雍姬說:“我回娘家一趟,把我老爸的行程給你摸清楚,這樣你才能做到萬無一失。”雍糾握著自己妻子的手,感動地說:“要是事情成功了,軍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雍姬回到家,心裡也很矛盾。她母親看到女兒心事重重,就問:“閨女,你這是怎麼了?”雍姬就問母親:“您說,是丈夫更親還是父親更親?”她母親也糊塗了,這孩子今天怎麼問起這個了?就敷衍她說:“那還用說,都親。” 雍姬不干,問:“那到底哪個更親一些呢?” 他母親只好說:“那就是父親更親吧。”雍姬:“為什麼呢?” 母親:“人盡可夫,可是父親只有一個。”這意思就是說,在你出嫁之前,誰都可以當你的丈夫,可是生你養你的老爹只有一個。於是雍姬哭著說:“那我為了父親,就不能顧及丈夫了。”她就把雍糾和鄭厲公的陰謀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祭足。祭足大吃一驚,趕緊暗自做好了準備。到了雍糾請客那天,祭足來到酒宴上。雍糾剛想給祭足敬酒,祭足身邊衝出數十名武士,把雍糾制住,當場殺死。 鄭厲公得知雍糾失敗,知道陰謀已經敗露,自己扳不倒祭足,就趕快離開國都逃跑。路上聽說了計謀洩露的原因,恨恨地罵雍糾:“這麼大的事居然讓老婆知道,死得一點都不冤!” 鄭厲公跑到蔡國,祭足就把已經逃亡的鄭昭公又迎接回國,重新登基做國君。鄭國似乎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之上,這些年的動亂,也許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然而,事實卻告訴我們,鄭國的內亂並沒有結束。 就在鄭昭公回國之後不久,宋、魯、衛、陳四國,就組成了一個聯軍,為護送厲公回國,向鄭國發動了戰爭。雖然沒有達到目的,可是連年的戰爭已經使鄭國疲憊不堪了。 公元前695年,鄭國大夫高渠彌殺害鄭昭公,立鄭莊公的另一個兒子公子亶為國君。鄭昭公在做太子的時候,就和高渠彌不合。等到昭公當上了國君,高渠彌怕自己小命不保,就先對鄭昭公下了毒手。 轉過年來,公子亶和高渠彌在首丘(在衛國境內)和齊侯會見,這時候齊僖公已經死了,在位的是齊僖公的兒子齊襄公。齊襄公是個很厲害也很殘暴的角色,藉著為鄭國平定內亂的機會,殺了公子亶,還把高渠彌用“車裂”的酷刑處死。車裂就是五馬分屍,不過當時還沒有騎兵,所以是用五輛車,而且還是用牛車來把人分屍的。 祭足很有先見之明,他知道齊侯要對鄭國有所動作,所以沒有和公子亶一起去首丘,避免了殺身之禍。國不可一日無君,祭足又立了鄭昭公的另一個弟弟公子儀為國君。 公子儀做了14年國君,到第12年的時候,鄭國的重臣大佬祭足,也按照自然規律走向了生命盡頭。公子儀十四年,也就是公元前680年,長期出奔在外的鄭厲公重整旗鼓,回到國內,殺了子儀繼續執政。可憐子儀做了十多年國君,連個諡號都沒留下,史書上只能稱他為“鄭子”。 就這樣,在鄭莊公死後,20多年的時間裡,他的四個倒霉兒子爭奪國君寶座,把鄭國弄得殘敗不堪。動蕩的政局與連續不斷的外來干涉,終於使春秋第一個小霸的事業付諸東流。以後雖然鄭國的政局已經穩定下來,可是逝去的時間不會再來。屬於鄭國這樣小而強的國家的時代,從此也一去不復返。真正的大國博弈時代,已經踩在鄭莊公霸業的屍骨之上,緩緩襲來。 齊、晉、秦、楚這四個大國,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他們也是在幾代人的努力之下,一步一步地超越了其他諸侯國,最終才成為左右中原局勢的主要力量。下面就讓我們看看這四個大國是怎樣崛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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