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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不靠譜的天子

笑看春秋三百年 广目天王 4250 2018-03-16
衛國的事情暫且放下不提,咱們先看看洛邑的那位天子最近在忙些什麼。 鄭莊公借用周平王的旗號,好好教訓了衛國一下。周平王呢,也覺得自己挺有面子的。你看,雖然王室東遷之後有些衰弱,可是我天子的名號拿出來,你們不是還得乖乖埋賬嗎?寤生這小子,不過是把我的旗號一舉,衛國就立馬認栽了。這還不是我天子的王霸之氣在起作用? 於是,興奮過度的周天子又滿懷信心地行使自己的天子權力了。公元前722年,是鄭莊公趕跑自己弟弟叔段這一年,也是魯國國君魯隱公即位的第一年。魯隱公的父親是魯惠公,死於公元前723年。 魯國是周公旦的兒子伯禽的封地,和東方大國齊國接壤,統治區域主要在今天山東南部,都城是曲阜。魯國和周天子是同姓,都姓姬,本來也是大國,不過我們以後會看到,在春秋時期,這個國家總是折騰不過鄰國齊國。

現在我們來了解一下魯惠公和魯隱公這父子倆的一些恩怨。當年魯惠公的第一任夫人,沒有給他留下一子半女,就去世了。魯惠公的一個寵妾生下了一個兒子,取名叫息。由於魯惠公沒有嫡出的兒子,就把息立為太子。 息做太子的時候,魯惠公為他迎娶宋國國君的女兒仲子(不太像個女孩的名字啊,其實這在當時是通例,很多女孩的正式名字都是這樣的)。等到仲子到了魯國,魯惠公一看,喲,這女孩漂亮啊,歸我吧。於是這個當爸爸的倒把兒子的媳婦給強娶過來了。以後我們會看到,這種當爹的強娶兒子媳婦的事情,在春秋時期,絕不僅僅只有這一件。 太子息作為兒子,是沒有反抗的餘地的,只好認了。不過他的倒霉日子還沒完。沒過多久,仲子被正式冊立為夫人,也就是說,成了魯惠公的正妻。又沒過多久,仲子給魯惠公生了個兒子,取名為允。按照周公定下的嫡長子繼位制度,作為庶出,息的太子身份自動被取消,小兄弟允成了魯惠公的法定接班人。

不過,到魯惠公去世時,太子允還是個小孩子,所以魯國人就一致推舉公子息來攝政,就是魯隱公。隱公這個國君當得也不怎麼風光,由於他的攝政身份,連個即位典禮都沒有舉辦。不管怎麼說,好歹當了國君,也算讓隱公這些年受傷的心靈多少得到一點安撫。 魯國作為周公旦的封地,是和周天子關係很密切的諸侯國。魯國國君去世,週天子照例是要派人來慰問一下的。可是從公元前723年魯惠公死,到前722年魯隱公即位,週天子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我們不憚以最惡意的心態來推測,魯隱公的心情一定是複雜的。一方面,大概對老爹遭到王室如此的忽視,有那麼一點幸災樂禍:誰讓你搶我媳婦,遭報應了吧?你死了,天子那邊都不理你這茬。另一方面,則肯定是對周天子的不滿了:沒錯,作為天子,你是我們諸侯們的老大,可是作為老大也不能對下屬的死活不聞不問啊,如此下去,誰還願意跟著你混呢?

周平王當然不會不知道魯國有國君掛掉了,凡是諸侯國君去世、新君繼位,都要向天子報告的。估計魯國使者來報告的時候,週天子正忙著臨幸嬪妃呢,說一句“我知道了”,就把這事擱到脖子後面去了。等到天子再想起這事來,魯隱公即位都已經好幾個月了。 什麼?魯侯去世了?哎呀你看你看,我忙於國事,把這事給忘了。論輩分,這魯侯還是長輩呢。快快傳我的旨意,派宰咺帶著花圈輓聯什麼的去慰問一下吧。對了,魯侯一生為國操勞,喪葬費咱們全額報銷啊。 於是,在公元前722年,也就是魯隱公元年的秋天,週天子給魯國的喪葬用品才送到。此時魯惠公去世已經一年多,下葬也已經好幾個月了。這個時候才把出殯用的東西送過來,讓魯國人哭笑不得。魯隱公也很為難,葬禮都辦完了,還要這些東西幹什麼?難不成還讓我把老爹的棺材挖出來再下葬一回?可是不收也不行,這可是天子贈與的喪儀,誰敢不要?

這事兒辦得就夠沒譜的了,可是還有更尷尬的。周平王大概是覺得這麼晚才送來喪儀,有點對不住魯國,所以乾脆買一贈一,送了雙份。周平王有說辭啊,另一份是給魯國先君夫人的。 前面我們說過,魯惠公的夫人仲子,本來應該是魯隱公的夫人。從年齡上看,也就和魯隱公差不多大,現在活得好好的,週天子卻把喪葬費給送過來了!看來魯隱公要想不辜負天子的好意,就只能把自己的這個後媽活埋掉再說了。 想來魯惠公地下有知,也得感慨天子的高瞻遠矚吧?把這幾十年後的事都準備好了。人總是會死的,不過是個時間問題罷了。真理啊! 魯國還算是顧及王室體面,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多做文章。說來說去,周平王辦的這事,真正對不起的,也就是死去的魯惠公。死人自然是不會說話抱怨的,活人就更沒必要為了死人再鬧得不痛快了。

對於個人而言,錯了不要緊,問題是得從中吸取教訓。可惜周平王似乎沒有這種覺悟,不久,他又辦了一件挺沒譜的事。這回,事件的主人公是鄭莊公。 前面我們說過,鄭莊公在周王室是擔任著卿士的。卿是對高級官員的稱呼,並不是一個具體的官職名稱。前面我們說過,鄭莊公的爺爺鄭桓公,擔任周朝的司徒,這個“司徒”,才是真正的官職名稱。如果我們按照《周禮》的記載來看,司徒是僅次於宰相的高官,放在今天,怎麼著也相當於中央政治局常委的身份,並兼任副總理。鄭武公繼承鄭桓公的卿士身份,具體的職務是什麼我們無法嚴格考證。據說周平王剛即位的時候,還是鄭武公和衛武公共同執政。平王十三年,衛武公去世,此後朝政就全由鄭武公把持了,這樣鄭武公就相當於國務院總理了。鄭莊公又繼承了鄭武公的職位,所以才能打著周天子這面大旗去教訓衛國。

鄭莊公自己的國家也有一大攤子事,尤其是這幾年,弟弟叔段作亂,把衛國也給摻和進來,也夠鄭莊公忙的。家裡的事管得多了,就有點顧不上王室那邊。 恰好此時,虢國的國君虢公忌父也在周天子身邊當差。我們前面說過,鄭國在崛起的過程中,滅掉了東虢和鄶這兩個國家,而虢公忌父,則是西虢的國君。 東虢和西虢,是兄弟之國,第一代國君分別是周文王的弟弟虢仲和虢叔。其實關於虢這個古諸侯國,有很多值得探討的地方。就連虢仲和虢叔哪個封在東虢、哪個封在西虢,史料記載就各有不同。我們這裡就採用虢仲在東,虢叔在西的說法。東虢的地盤主要在今天的河南東部。 據史料記載,鄭國滅掉東虢之後,南方的楚國趁機出兵,責問周天子為何無故允許一個諸侯滅了另一個諸侯,週天子很害怕,趕忙找來了虢仲的後代,封在今天的山西平陸縣,稱為北虢。其實楚國與虢國本沒有什麼親緣關係,週天子默認鄭國滅了東虢,那純粹是周天子自己的事(虢國和鄭國,都和周天子是親族,同為姬姓)。所以楚國這次出兵實屬狗拿耗子,其實際目的就是為了擴大自己的地盤。

而西虢則是虢叔的封地,在今天的陝西寶雞。周平王東遷的時候,本來作為王室西部屏障的西虢也跟著東遷,到了上陽,就是今天河南三門峽市,被稱為南虢。虢公忌父是西虢國君,也可以稱為南虢國君。 西虢東遷之後,有一部分人還留在陝西沒有遷走,於是就和當地少數民族聯合,又建立起一個政權,也叫虢國,歷史上稱為小虢。後來這個小虢被秦國給滅了。 了解了虢國的歷史沿革,我們再返回來說這位虢公忌父。他的祖父名聲不太好,是周幽王的卿士虢公石父,好阿謀奉承,還經常給幽王出壞主意。那個烽火戲諸侯的點子,就是虢公石父的得意之作。後來犬戎作亂,虢公石父也死在亂軍之中,是歷史公認的奸臣角色。 虢公忌父似乎繼承了爺爺這種順情說好話的本事,小嘴特甜,在周天子身邊混得如魚得水,把周平王給哄得七葷八素。周平王一看虢公忌父這麼合自己的心意,再想想那個自祖父時代就把持卿士職位的鄭莊公,已經很久沒有來朝覲了,心里便覺得不那麼舒服。我給你總理的位子,是讓你給我幹活的,你可倒好,家裡有事,對朝政就不管了。那我要你幹什麼?在其位不謀其政,那你就乾脆給我挪地方。

於是平王就對虢公忌父說:“鄭伯父子兩代都在王室輔政,現在鄭伯有段時間沒來上朝了。我琢磨著他家裡有急事,就讓他先處理去吧,可是朝中的卿位不能總是空著啊,所以你就先代替鄭伯擔任卿士如何?你可別推辭。” 虢公忌父一聽這話,汗就下來了。那鄭莊公是頭老虎啊,自己的同宗東虢就是被他爹滅掉的,自己怎麼還敢招惹他?於是忌父趕忙辭謝:“大王您要任用微臣,那自是微臣的榮耀。可是您考慮過鄭伯的感受沒有?鄭伯父子輔政多年,勞苦功高。他不來朝見,也是家中有事。而您因為這個就把他的卿位奪了,這恐怕不能服眾。鄭伯要是知道這事,肯定會怨恨微臣。微臣與鄭伯結仇事小,可是他進而也會怨恨大王啊。”周平王一看虢公忌父不買自己的面子,也覺得很無趣。細心一琢磨,人家說得也有道理。這事就只好作罷。

可是,沒有不透風的牆,周平王這邊搞小動作,鄭莊公那邊知道得清清楚楚。嘿嘿,想把我一腳踢開,門兒也沒有。於是開著車就到了洛邑,找天子當面質問。 周平王:“愛卿來了?家裡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鄭莊公:“托陛下的福,亂子已經平息了。我許久沒有來朝輔政,聽說您想讓虢公忌父代替我為卿士?” 周平王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沒有這事啊,你聽誰說的?愛卿可別聽信謠言。你們父子輔政多年,對王室一直勤勤懇懇,我怎麼能讓別人代替你呢?這都是別有用心的搗亂分子胡編的,就是為了破壞咱們君臣的感情,你可不能上當啊。” 鄭莊公得理不饒人的勁頭上來了:“大王您是天子,願意用誰輔政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我這次來也是向您辭職的,您既然信任虢公忌父,那我就乾脆讓賢好了,退休回家享享清福多好。您以為我願意當這個卿士啊?”

周平王:“愛卿可不能撂挑子啊,我還得依仗你呢。你可一定得相信我,我確確實實是沒有要別人代替你的意思。”鄭莊公:“大王您可別這麼說,我哪敢不相信大王呢?我是真不想乾了,就讓虢公忌父代替我吧。”周平王:“你要是這麼不相信我,那我也沒辦法了,這樣吧,我讓太子狐,到你們鄭國去做人質,以表明我的心意,這總可以了吧?” 鄭莊公:“大王這可使不得,自古都是諸侯的兒子給天子當人質,哪有天子的兒子給諸侯當人質的?這我怎麼擔當得起啊!這樣吧,我也送太子忽入朝為人質,這樣說出去也不會損害大王的臉面。” 周平王心想,都跟你交換人質了,我這天子還有什麼臉面可言?可是事已至此,要想安撫鄭莊公,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於是,太子狐就去鄭當人質,太子忽也到王室當人質。當然,週天子的太子去鄭國,對外是不能用“人質” 這樣的稱呼的,所以名義上是去鄭國考察學習的。 這件事折騰下來,算是把周平王弄了一個顏面掃地。按理說周天子應該是高高在上的,可是這麼一弄,倒是把自己的地位弄得和諸侯一樣了。天子和諸侯交換人質,這已經把上下尊卑之序完全給破壞了。要不怎麼說周平王辦事沒譜呢,本來想著削弱鄭國的勢力,最後卻把自己的太子也賠進去了。這事比起前面那個給活人發喪葬費的事情來,對於王室的打擊,要嚴重得多。 周平王越想越覺得窩囊,沒過多少日子就上祖廟報到去了。他這一死,周王朝的天下就更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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